「你剛才想幹什麼？」

可是，電……電……電……是從哪裡的呢？

回到群山和天空底下，瞳孔立時被刺痛了一下。他揉著眼睛尋找玉靈，卻壓根沒有她的影子。

他在外面猛敲著門，用英文焦急地喊道：「喂，亨利，剛才是什麼聲音？鏡子打碎了嗎？」

頂頂淡淡地回答，回到客廳默不作聲。葉蕭跨進小小的書房，只見神秘女孩呆坐在窗下，樹影籠罩著她的烏髮，彈射出幻影般的光澤。

來電了？

「沒關係，你已經儘力了，我們都很感謝你。」

就算鬧到法院打官司，由於妻子掌握他全部「包|二|奶」的證據，他肯定會被判為離婚過錯方，所有判決都將對他不利。就算明天回國轉移財產，但公司賬戶里的錢可不能隨便動。他以前有過轉移資產的記錄，一舉一動都受到銀行監控，萬一被認定洗錢就完蛋了。

楊謀難以解釋這一切，低頭盯著玉靈的眼睛。她濕潤的頭髮粘在臉上，珍珠般的水滴從鼻尖滑落。食人魚咬在她肩頭的紅點，反而更令她性感迷人。剎那間她也意識到了，急忙別過頭去。

這句話讓所有人沉默了，黃宛然母女倆面面相覷。從不在乎恐懼的秋秋，也皺著眉頭後退了半步。唐小甜緊緊抓著頂頂的手，心中祈禱她的新郎快點回到身邊。厲書則重新看著亨利的臉，在法國人灰色的眼珠里，寫著對東方神秘主義的虔誠膜拜。

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成百上千個光點相繼點燃。一片街道亮了，又一片街道也亮了。忽明忽暗地閃爍幾秒鐘后，小半個城市睜開了眼睛，眨眼間整個城市被燈光點亮。無數星辰在地面閃耀，如此奪目如此燦爛，焰火在海底盛開，熔岩在地面奔流——

還是厲書出來做了和事佬。他悄悄回頭盯著亨利，法國人蜷縮在角落中像被遺忘了。

他依然憋著胸里一口氣，再細看這些小魚的長相，讓他想起一部國外的紀錄片，關於亞馬遜河裡的食人魚——同樣也是這副尊容，就連攻擊人的方式也一模一樣。

差點恐懼地叫起，成立摸著狂跳的心口，發覺自己仍在山上，楊謀和玉靈走在十幾米前。

他們恐懼地退到很遠，不敢再靠近這池碧水了。儘管看上去如此平靜美麗，水底卻隱藏著一群兇險的魔鬼。

就像天鵝湖的詛咒被破解，變成石頭的騎士得到復活？

成立挑釁性的發問，讓楊謀不由得壯起了膽子：「我是紀錄片導演，當然得有親臨險境的勇氣。」

狹窄的衛生間里沒有燈光，蠟燭就點在洗水池邊。在這令人窒息的空間里，散發著一股腐爛氣味。

接下來是星期天：「請讓我們暫時休息，期待《天機》第二季……」

葉蕭的心跳也加快了，只看到眼前晃動著一些影子，雜亂的腳步在四周響起。還有人體和衣角的摩擦聲，唐小甜的哭喊聲，更有孫子楚的咒罵聲。

「我不覺得我可憐。」

終於，兩人共同浮出了水面。

葉蕭冷冷地退出書房，想起在南明宮的走廊里，與孫子楚的那番對話。

還是童建國出來說話了，五十多歲的他說話最有份量。唐小甜絕望地坐倒，嘴裏喃喃自語：「不，不能把他拋下。」

可是，上午錢莫爭也下水游泳了，他怎麼會平安無事呢？

成立腦中恍惚之間，人已來到半山腰上，公路盡頭是幾棟建築，還有橫斷峽谷的大壩，一池碧水在群山間蕩漾著。

這兩個字她已憋了許多年，一直保持著表面的平靜。但在這池死水底下，卻隱藏著越來越猛烈的狂風駭浪，直到幾個小時前突然爆發，瞬間將他打入海底葬身魚腹。

南明城的夜晚讓每個人都焦慮不安。

這麼多人悶在一間屋子裡，伊蓮娜感到快透不過氣來了，她索性打開客廳窗戶。一陣涼風隨即侵入房間，將餐桌和茶几上的蠟燭都吹滅了。

「這些都是幹什麼的啊？」

是啊，最好不要再看到她！

「這是曼珠沙華！」

這是一條美人魚。

「我看他很可憐。」

如果這些「一半」全部變現的話，起碼有五千萬人民幣！以及後半輩子的全部幸福。

他閃身藏到了一堆樹叢后，打開DV鏡頭對準湖面，在亂草和樹枝的隱蔽下，清楚地攝入了水中的玉靈。

神秘女孩也蹲了下來，繼續盯著亨利的雙眼。而亨利眼裡看到的她，已不再是美麗的女郎，而是一具可怕殭屍。

2006年9月26日19點19分19秒。

楊謀立即轉過頭去，抓著上衣跑回樹叢，寶貝DV還躺在那呢。他在樹叢后擦了擦身子，仔細看了看皮膚，果然有許多紅色的小點，幸好並沒有流血，像蚊子咬痕似的。

屋子裡只剩下燭光了，葉蕭關照大家必須小心，萬一打翻蠟燭引起火災就慘https://read.99csw.com了。

「大家冷靜下來！不要亂動！」

某道光線在眼角掠過，接著又是猛然跳躍的光點，是書房的檯燈在閃爍。整個屋子如靈魂不斷眨眼，瞳孔也隨之而劇烈收縮……

楊謀的手也抖了起來，但她這麼遠的距離，是極難發現隱藏在樹叢后的鏡頭的。

「有膽量下去看看嗎？」

頂頂一口氣說了那麼多，其實這也是一種激將法，刺|激小枝開口說出真相，但她得到的仍然是失望。她後退了半步，正在凝神思量的當口，外面響起一陣雜亂的喧嘩。

大本營。

就在他們大口急促呼吸時，他的腳底又被魚嘴扎了一下，疼得他差點喊出來。玉靈也好像恢復過來了，兩個人一起奮力向岸邊游去，一路上不斷有魚跟著他們。

神的光明降臨沉睡之城。

「他說了什麼？」

忽然，頂頂一把拉開了她，生生將她拽回書房將門關上。

「你不知道你的父母，不知道你的學校，不知道你為什麼在這裏，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如果不是我們來到這裏，你還將孤獨地生存下去，就像一片凋落的樹葉，最終在泥土裡腐爛掉。」

整面鏡子都粉碎了，在飛濺的玻璃片中，亨利放聲狂笑起來。彷彿鏡子里藏著一個惡魔，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書房裡的頂頂聽到動靜，打開房門便撞見葉蕭，四目相對沉默了片刻，他尷尬地問道：「她呢？」

（第一季完，敬請期待《天機》第二季）

底部是條黑暗的甬道，楊謀打著手電筒繼續向前走，宛如來到地底墓道。兩人沒走幾步，便聽到四周的洞壁上，傳來震耳欲聾的共鳴聲。這聲音持續不斷地襲來，宛如千軍萬馬的廝殺，將他們水泄不通地包圍，楊謀手中的電光也不斷顫抖。

他急忙打開書房門，發現客廳里已亮堂堂一片，吊燈、壁燈、掛燈、廚房燈，甚至衛生間燈全都亮了，整套房間已如白晝一般。

玉靈這才羞澀地意識到，自己正徹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現在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些該死的食人魚會不會有毒？

剎那間，燈亮了。

鏡子，又是一面鏡子，被打碎了。

他還不知道她叫「小枝」，只能幹咳了一下：「你怎麼樣了？」

「不，小枝——你很可憐。」

「什麼？」

成立只得對著楊謀耳朵大聲說：「我們已經在大壩裏面了！」

不，玉靈碰到了其他狀況！

「看牢他！」

不過，這神秘的南明城的存在，本身就完全超乎了常理。

倒是黃宛然的表情很自然，一點都沒有為丈夫而擔心。也許，成立永遠消失在叢林里，對她而言也是個解脫——不過這樣對秋秋太不公平了，她回頭看看十五歲的女兒，眉頭總算蹙了起來。

只有唐小甜一點都吃不下，她堅持要等楊謀回來再吃。其他人也不便勉強，黃宛然只能準備再為她熱菜，心想戀愛中的女人真是愚蠢，可當年自己不也是一個樣嗎？抬起頭又撞見錢莫爭的目光，趕緊把頭別了過去。

是的，衛生間的鏡子被亨利打碎了，他依然面對自己破碎的臉，緊鎖衛生間的小門，任憑外面的厲書叫喊。

楊謀看得面紅耳赤，卻又不斷調整鏡頭，將焦點對準她身上每個細節。儘管這段畫面無法在紀錄片中播出，但這渾然天成的《泰家美女戲水圖》，卻是踏破鐵鞋都難遇的。

餐后，幾人一起幫忙收拾餐具，窗外夜幕已然降臨，時間已過了七點十分。

世界重新陷入了黑暗。

面對這位執著的新娘子，錢莫爭也不知如何作答，撓著長發下的頭皮說：「他——他不會有事的，你就放心吧。」

玉靈轉頭回眸一笑，卻看到成立蒼白的臉，她的笑容也驟然凝固，起身繼續向山間走去。

終於，他看見了。

旁邊正好是她脫下的衣服，趕緊抓起來披在身上，蹙起柳葉蛾眉輕叱：「不要看嘛！你好壞。」

錢莫爭安慰著她，卻得到了秋秋的白眼，他無奈地輕嘆一聲，抓起碗大口吃起來。

林君如不禁尖叫一下，幾乎靠在了孫子楚身上。伊蓮娜也沒想到開窗的後果，驚慌失措地又把窗戶關緊。房間里已伸手不見五指，幾個人紛紛撞在一起，頓時全都亂作了一團。

當他心急如焚地游到那時，只感到後背微微一麻，緊接著又是一下。接著，他的腿就被一隻手牢牢抓住了。

亨利抱住自己的腦袋，好像大腦也碎裂成了兩半。

「必須完成……必須完成……必須完成……」

如果離婚，他將失去佔有的公司80％股份的一半；還有銀行個人戶頭上的一半；價值一千萬的別墅的一半；限量版凱迪拉克轎車的一半……

突然，他想到了書房裡的神秘女httpｓ://ｒｅaｄ•９9csｗ•ｃom孩。

於是，指間觸到一個柔軟的東西，光滑而帶有合適的溫度，那是年輕女子才有的皮膚。

你是否聽見，某個聲音在此時此刻說：「要有光。」

這周圍的聲音實在太吵，楊謀完全沒有聽清楚。

楊謀的心裏一沉，又大喝一聲：「玉靈！」

她的影子與她的眼睛，都在這神秘的光影里忽隱忽現。

第一組的童建國和錢莫爭，第二組的葉蕭、孫子楚、林君如與伊連娜一起回來了。

凝固的時間再度開始走動，整座城市重獲生機？

他閉上眼睛默默祈禱，請讓時光倒流三分鐘。鏡頭就安裝在他的瞳孔里，插著一對羽毛翅膀，藉著風俯瞰大地。拍攝黑暗的大海，波濤洶湧的建築和街道，它們沉睡了365個晝夜，變成了巨大的墓碑，化為埋葬靈魂的墳場，靜靜等待世界末日。

山谷間回蕩著他的聲音，捏緊著拳頭走到湖邊，卻發現卵石灘上有兩件衣服——那正是玉靈剛才穿著的，美麗修長的筒裙和抹胸。

突然，第一個光點在黑暗中亮起。

玉靈蹲坐在花前，輕撫花朵和枝葉，像遠到而來的朝聖者，終於發現了神的微笑。小時候在村寨邊緣，偶爾會看到這種火紅的花，彷彿有種魔力似的吸引著她。

食人魚？

對了，成立還在大壩裏面嗎？

幾道裂縫迅速伸展開來，許多碎玻璃剝落在洗手池中，清脆的破碎聲依舊凝固著，繼續撕裂亨利的耳膜。

還有一支破碎的燭光。

大眾車已經不能開了，他們從城市中央的南明宮出來，經過「朱雀大街」找到回去的路，艱難步行著回到大本營。

楊謀的DV正對準路邊，鏡頭裡有一朵火紅色的花，在荒涼的草堆中，竟紅得如此耀眼。巨大的花瓣上滾動著水珠，象徵某種妖艷的生命力，似乎隨時都會熊熊燃燒起來。

檯燈驟然亮起，白色燈光照在她臉上，連同葉蕭觸摸著她的手指。

「總有一天你會告訴我一切的。」

這下他們徹底迷路了，在城市東部邊緣流浪。轉了一個多鐘頭，總算走出了南明城，正好碰到那條進山公路。原計劃就是去山上的水庫，尋找上游的水源地。他們商量后決定，既然已經走到這裏，便繼續完成此前的計劃吧。

不，他已不把玉靈看作為一個「人」了——在碧綠水庫里的那條生命，本身已與自然融為一體，她就是這天、地、山、水的一部分，抑或前身便是河谷里的一條魚、一片藻、一滴水、一個靈魂？

女孩也不抗拒她，若無其事地回答：「我只是想幫助他。」

忽然，楊謀想到了玉靈——糟糕！剛才把她一個人拋下了，玉靈肯定沒有他跟下來，單獨在湖邊會不會有危險？

已是黃昏時分，出去探路的兩組人都沒回來，剩餘的人在這間二樓屋子裡，隔壁房間還躺著屠男的木乃伊。

大夥都已飢腸轆轆，特別是下午出去探路的人們。葉蕭和孫子楚都是狼吞虎咽，不消十分鐘便全部解決了。

眼看就要被那隻手拽下去了，楊謀深呼吸了一口氣，跟著一起潛入水中。清澈的水裡能看出很遠，只見一堆水草般的黑色物質——分明就是玉靈的頭髮！

「NO！」

「好多了。」

但屋裡並沒有任何回聲，他緊張地進去帶上房門，在黑暗中向里摸索。

不是蠟燭被重新點燃了，而是房間里的電燈亮了。

發現他的偷窺了？

「對，我猜泄洪口應該就在我們腳下。」成立索性趴到地上，耳朵貼著水泥板傾聽，很快就被震得吃不消了，急忙起來大聲說，「沒錯！水就是從下面流出去的，由於存在幾十米的落差，所以會產生巨大的能量。而這個甬道又像共鳴箱一樣，聲音傳到這裏就驚天動地了。」

確認留守的幾人並無意外，只是亨利的臉色很奇怪，躲在角落裡不坑聲。葉蕭悄悄對厲書耳語道：「法國人怎麼回事？」

「上帝啊！」

他的眼睛跟隨蔡琴的歌聲，在夜風中浮起上升，來到數百米的高空。黑夜裡的視線變得如此清晰，街道兩邊亮起無數點光芒，宛如銀河墜落到南國的谷地。整個南明城已在腳下，巨大而封閉的盆地，如同一口古老的瓷碗。偌大的城市成為深海珍珠，放射耀眼而靈異的光。

葉蕭快步打開窗戶，外面的花園仍然漆黑，但樓下隱隱閃出燈光。

「吳哥窟里的預言——若敢擅自闖入這座神秘的城市，便將遭到永恆的詛咒，誰都無法逃避這個預言，正如誰都無法逃避死亡降臨。」

成立的目光頹喪而嚇人，玉靈始終不敢靠近他，便和楊謀快步走在前面。楊謀九_九_藏_書關掉了DV電源，他一直在擔心電池問題。進入南明空城后，他給DV換上了備用電池，萬一再用光就徹底完蛋了。

玉靈抬起手臂給他看，上面有十幾個小紅點子，但正在緩緩褪下去，看來食人魚的攻擊力，並不如傳說中這麼血腥。

然而，還有一大群魚圍著他們，這些魚都只有貓魚般小，卻緊叮著玉靈雙腿。又有幾條魚游到他面前，竟大胆地衝到他額頭，緊接著便是輕微的刺痛。

心，又一次頂在了喉嚨口。

自己瞎了嗎？葉蕭的心沉到冰點，摸到女郎臉上的手也縮了回來。

「按照我的形象造人。」

雖然依舊沒有光線，他卻能感覺到那雙眼睛，似乎將她的瞳孔看得一清二楚，心底竟浮起了那個名字。

她從水面抬起頭來，半個胸口露出水面，顯然是在雙腳「踩水」。楊謀的鏡頭快速推進，清晰地顯示她緊張的表情，正在向水庫四周張望著。

主人們很快就要回家，掏出鑰匙打開房門？

也只有這雙眼睛，才能攻克惡魔的堡壘，即便當年的預言成真。

「我也不知道，在衛生間里呆了半天，又把鏡子給砸碎了，真的讓我很擔心。」

黃宛然和秋秋母女也站在外面，緊張地看著他們。亨利停止了狂笑，和厲書互相攙扶著站起，衛生間里的鏡子已全部粉碎。

楊謀的腎上腺素全部分泌了出來。

心底再度重複這兩個字，成立感到天空都要坍塌下來了。他很清楚離婚意味什麼，當然他的妻子也非常清楚——意味著將分割一半的個人資產！

在發瘋似的大笑同時，衛生間的門也被撞開了，厲書重重地壓在他身上，將蠟燭打翻在地。

三人走在山間公路上，也是上午下山的路。兩個鐘頭前，他們在車上遭到狼狗攻擊。楊謀、玉靈、成立三人跳車逃亡，童建國和錢莫爭則留下來「與狼共舞」，第一小組就此分成兩撥。這三個人逃進一條小巷，也不管有沒有狼狗追趕，只顧著拚命往前跑。一口氣穿過幾條馬路，完全分不清東西南北，才發現後面根本沒有狼狗蹤影。

某些聲音在記憶里喧嘩著，那雙眼睛如此冷漠，耳邊泛起可怕的催促：

一切都宛如夢境——水中赤|裸的美人，她的長發如海藻般生長，眼睛在水波里熠熠生媚，還有光滑如海豚的皮膚，雪白的身體曲線玲瓏。

他們都退到樹林邊，時間已將近五點，白天正漸漸落下帷幕，這神秘的大山之中還藏著許多秘密。

2006年9月26日，下午15點30分。

頂頂和神秘女孩，還有思念著楊謀的唐小甜，都聚攏到了衛生間門口。亨利面色蒼白的走出來，手扶著牆不住喘氣。厲書揉著撞門的那邊肩膀，要黃宛然為自己檢查一下，在確定沒脫臼之後，他用英文對亨利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要緊嗎？」

「天哪？這是水庫出水的聲音？」

楊謀聲嘶力竭地叫著，想到已置身於大壩之中，便渾身有種不安全感，似乎水流隨時會將自己吞沒。

他強迫自己抬起眼皮，下意識地說了句：「對不起！」

難道一切又都恢復了正常？

於是，他想起了一件更緊迫的事——燈怎麼會突然亮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大家莫名興奮起來——至少有電就有了光明，有了生存下去的希望，或許悲劇的命運將就此扭轉？

幾乎是爆炸的聲音。

絕不能讓她摸黑逃出去，葉蕭憑記憶摸到書房門口，向里大喊一聲：「喂，你還在嗎？」

「你說什麼？」

傍晚，六點十五分。

雖然魚毒比較罕見，但萬一毒素進入血液，究竟會造成什麼後果，任何人都說不清楚！

突然，湖上的玉靈有些異樣。

她叫出了女孩的名字，雖然這是女孩自己說出來的，但頂頂並不能證實這個名字的「真偽」。何況「小枝」這個名字對於葉蕭來說，實在太特別太重要了，所以頂頂不敢把這兩個字告訴他。

「這是幫助嗎？」

頂頂一隻手端著蠟燭，一隻手把晚餐送入書房。小枝幾乎要睡著了，被弄醒後端起飯碗，不假思索地吃起來。頂頂看著她吃飯的樣子，暗自思量她究竟是人還是鬼呢？

忽然，門外傳來厲書的聲音：「HELLO！HELLO！」

一陣冷風從峽谷深處吹來，水面如同被打破的鏡子，無數碎片刺痛了眼睛。

「傳說中的彼岸之花？」

葉蕭的目光越過房門，走下昏黃燈光的樓道，穿過涼風習習的小巷，來到星空下的寂靜街道。路燈正彎曲脖子照射著他，幾家店鋪紛紛射出光線，遠處的樓房星星點點。對面一家音像店的燈光驟然亮起，漸次傳出一個淳美的嗓音——

在這種深水裡游泳，最致命的就是抽筋！楊謀再也顧不得了，他拋下了寶貝DV，從樹叢https://read.99csw.com后衝出來。一路狂奔到水庫邊上，脫掉上衣跳了進去。

心跳更猛烈了，楊謀不禁咽了一大口唾沫，雙手不住顫抖，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間的DV。

奇迹就此誕生，物質和時間的奇點，王子吻了沉睡公主的唇。

「夠了，彼此客氣些吧！」

葉蕭回頭卻看到唐小甜正抓著錢莫爭問：「楊謀怎麼沒回來？」

她在水裡一陣顫抖，接著把頭沒入水中，一隻手卻伸出水面亂抓，旁邊掀起圈圈漣漪。

當楊謀想到這，反而安心了許多，呼吸也漸漸平穩下來，冷靜地操縱DV鏡頭，捕捉每個動人的瞬間。

眼睛！他的眼睛被猛烈地刺|激了一下，瞳孔縮小得幾乎閉合，大腦彷彿要被撕裂。

破碎的臉，破碎的人，破碎的一切，就如這破碎的城市。

莫名的恐懼讓他把玉靈抱緊，用盡全力擺動雙腿，魚群仍然跟在他們左右。

亨利的嘴唇嚅動幾下，喉嚨里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厲書只能把耳朵貼到他嘴邊，隨後聽到一句英文。

仔細觀察湖面，水波間浮起一團黑髮，接著是圓潤的白色皮膚，光滑誘人的肩膀，還有全部裸|露著的後背，接下去是……

又是一聲清脆的撞擊。

真想跳起來打自己兩巴掌，腦子裡全是妻子的臉。黃宛然依舊美麗動人，但在他眼裡卻變成了美杜莎——頭髮里藏滿了毒蛇，瞳孔里爬出蝎子，紅唇張開吐出的是蜘蛛。

兩人走進湖邊的建築，裏面是個廠房似的大倉庫，擺滿各種機器和設備，都覆蓋了厚厚的灰塵。

亨利的嘴角淌著血，目光冷酷地注視自己。淺紅色的蠟燭光暈，透過鏡子反射灑遍全身，宛如一幅血色的油畫。

楊謀和玉靈跑到水庫邊，蹲下來觸摸清澈的湖水，指間冰涼而細膩，如絲綢從皮膚上掠過。

「對不起，我們不知道，不知道他們在哪裡。」

燈光下的神秘女子，那個永遠都無法遺忘的名字。

「植物要生長。」

還有，女兒的全部。

當他們精疲力竭地爬上岸，食人魚才停止了攻擊行動。

面對黃宛然的追問，厲書只得用中文轉述了亨利的話——

但它們製造的效果卻一樣可怕，任何人被食人魚這麼叮叮咬咬，雖然不會被咬死，但肯定會酸痛麻癢難忍。結果就是全身乏力抽筋，最後沉入水底溺死，成為食人魚們的美味佳肴——名副其實的葬身魚腹。

成立打開自己的手電筒，仔細看著牆上的圖板。上面畫著許多複雜的線路圖，楊謀完全看不明白，只能接著往前面走。這裏的空間相當大，各種奇怪的東西都有。他回頭再用手電筒照照，卻見成立依然在看線路圖，表情竟像個傻子似的，身體僵硬地站在那裡。

剎那間他也顧不得什麼道德問題了，雖然這在西方或中國都可稱犯罪了，但泰族人或許對此不以為然。而且楊謀也根本難以自控，彷彿拍攝DV的人並不是他，而只是他的這雙手而已。是操縱機器的手被玉靈誘惑了，必須要把這驚人的美麗攝錄下來。

她回頭看了一眼，並不回答葉蕭的問題。

在狹窄的書房裡，頂頂也與「無名女郎」對視著。從昨天下午第一次看到她，這雙眼睛就一直浮在腦海里，如此奇異又似曾相識——兩面致命的鏡子。

同時，燈管里響起噝噝的暗吼，就像隱藏在密林中的山魈，流著口水準備突然襲擊。

亨利終於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氣，宛如長眠多年的死者復活。

這時，黃宛然她們把晚餐端進來了，雖然換了些花樣和材料，終究還都是袋裝食品。

童建國輕蔑地「哼」了一聲：「若你遇到了那條狼狗，恐怕就當場嚇得尿褲子了。」

她低下頭柔聲道：「抱歉，就讓大家吃這些。」

瞬間，厲書面色大變，瞪大眼睛看著其他人，好像在猶豫該不該說出來。

成立終於暫時放下心事，在後面叫了一聲，楊謀趕緊回頭跑過來。

他在心底不停默念，彷彿又回到那個夜晚，那間致命的密室之中，一切都已無可挽回。

「是嗎？」

孫子楚最不能容忍對他膽量的侮辱，其他人也都識相地保持沉默，屋裡只剩他們劍拔弩張。

於是，三個人共同走上公路，艱難跋涉了一公里多，來到這火紅色的曼珠沙華前。

他艱難地將腿抬起，抓緊那隻亂舞的手，隨後又摸到一張臉。在水中睜大眼睛，確認那就是玉靈。

亨利背靠著牆壁，緩緩滑倒在地板上，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她，似乎瞳孔里吐著絲線，將他的眼球牢牢粘住，永遠禁錮在空城無法逃脫。

「我們去那房子里看看吧！」

中午在大本營的樓道里，黃宛然對成立說出的「離婚」兩個字，像泰森的重拳不偏不倚，正好擊中他脆弱的心窩。

是繼續在這裏等待那三個人，還九九藏書是各自回到昨晚睡過的房間去？大家的意見有些分歧，唐小甜是鐵了心要等下去的，而黃宛然則想和女兒回四樓休息去。

說罷他們繼續向前走，甬道變成了一個大房間，手電筒照出許多機器和電腦。這裏便是大壩最中心的位置，但由於設置了隔音裝備，噪音反而比剛才輕了許多。

楊謀驚訝地把鏡頭推進，正好把玉靈的縴手也攝了進去。

頂頂冷笑了一聲：「是的，我們大家都很可憐。在這座空城裡的人都是可憐的，包括你，也包括我！」

除神秘女孩小枝留在書房，大家都在聽孫子楚的胡侃。他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廣場和宮殿，將大家帶到金碧輝煌之中。林君如給他點上一根蠟燭，燭火下的他指點江山口沫橫飛，好像已取代了導遊的位置。

於是，他端著手電筒走在前面，兩人依次下了樓梯。

一下子回來六個人，房間里熱鬧了許多。黃宛然和唐小甜忙著給他們倒水，孫子楚的腿都快跑斷了，哼哼唧唧地坐倒在沙發上。

只有二十一歲的「無名女郎」，絲毫都沒有被嚇倒，而是用冷酷的目光，盯著近乎瘋癲的亨利。

他立即扔下發獃的成立，飛速跑回甬道，忍受著巨響對耳朵的折磨，一口氣衝上樓梯。

或許還有更多不可思議的東西等著他們？

亨利拚命把身體往後縮，像要在牆上頂出個洞來。但他不敢閉上眼睛，連眼皮都不敢眨半下。

他的臉也在鏡子里破碎了——鼻子從正中分裂，左眼已無影無蹤，右眼裡布滿血絲，嘴唇損失了大半，下巴變得殘缺不全，咽喉似乎被切開。

「離婚？」

楊謀矇著鼻子問道，成立卻並不回答，沉默地向更深處走去。前頭有道樓梯，卻往地下而去。楊謀掏出手電筒，電光下成立的臉煞是嚇人，像剛剛殺過人似的。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萬分驚訝，孫子楚懷疑這是不是做夢，試著將手伸向電燈，差點被燙破了皮。電冰箱也發出轟鳴的響聲，林君如趕緊打開箱門一看，裏面的燈全都亮了。錢莫爭甚至打開了電視機，可惜收不到任何信號，屏幕上飄滿了雪花。

體力不支抽筋了？

「我們一定會找到他們的。」

冰涼的湖水將他包裹，他拚命地張開雙臂划水。不斷有水涌到眼睛上，模糊了他的視線，而水庫中央的玉靈幾乎要不見了。

「動物要繁衍。」

但這裏怎麼會有食人魚呢？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喉結猛咽了幾下，幾乎就要把那兩個字吐出來了——

南明城從沉睡中被喚醒。

玻璃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指，幾滴血落到馬賽克地板上。但他仍握著那個瓷杯，用怨恨的目光盯著鏡子，然後重重地將手甩起。

想想真是后怕！說不定玉靈身上還有更多呢，希望能儘快褪下去。

「別害怕！這是大壩泄洪口的聲音。」

他穿上衣服走出樹叢，玉靈也已穿好筒裙，臉頰飛上兩片紅霞。楊謀很不好意思地走到她面前，尷尬地說：「你身上怎麼樣了？」

剛才她一直潛在水中，沒聽到楊謀的叫喊。現在她半個裸|露的身體，都在水面上忽隱忽現。濕淋淋的長發粘在後背，細長的雙臂划動水波，雙腿並在一起如同魚尾。從肩膀直到腳底，整個身體如古老的紡錘，這正是海豚的美麗體形——看來曹雪芹說的沒錯，女人果真是水做的，天生就如海豚是水生動物。

「在裏面。」

這種明顯安慰的話，讓唐小甜更加焦慮萬分：「他不是和你們一個組的嗎？怎麼只剩下你和童建國，其他三個人都到哪去了？」

兩人的表情都很怪異，特別是她睜大的眼睛，似乎正面對一個奇迹。

拖在最後的是成立，仰頭看著兩邊的山勢，彷彿所有岩石都要砸向他，將他埋葬在這遙遠的荒野中。他加快腳步，雙手緊緊捏成拳頭，大口地深呼吸，心跳卻無法正常下來，難道出現了早搏的毛病？

若是被兩千多年前的屈靈均看到，她一定會成為詩人筆下可愛的「山鬼」吧。

沒錯，一定是食人魚乾的！

「砰！」

「宇宙要有天體。」

可惜，此刻擁抱她的只是湖水，而不是某雙有力的手。

死裡逃生后的玉靈，吐出了嘴裏幾口水，喘息著說：「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諸水之間要有空氣。」

窗外天色越來越暗，大家決定先準備晚餐，依然由黃宛然主廚，唐小甜和林君如打下手。

雖然，楊謀同樣也驚魂未定，卻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厲書只感到肩膀火辣辣地疼，剛才聽到衛生間里的動靜，顯然是鏡子被砸碎了——亨利已在衛生間里呆了一個鐘頭，把他們都等得急死了，不知裏面發生了什麼意外，厲書便拼盡全力撞開了衛生間。

童建國的年齡足夠做唐小甜的父親了，這番話似乎代表了長輩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