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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一章

第二部

第十一章

「警察想方設法地懷疑我,」唐姿沒理布里斯托,對斯特萊克說,「他們到得太晚,兇手已經跑了。所以,他們當然就粉飾太平了。若沒像我一樣跟媒體打過交道,是沒法理解這事的。我他媽糟糕透了。為了擺脫這一切,我還去了診所。我才不信它是合法的。我真不敢相信,這個國家媒體的所作所為居然是合法的?他們能說實話?別他媽搞笑了!我不應該保持沉默的,是么?如果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我會說的。」
「我們有個共同的朋友。」斯特萊克回答,「那朋友是我在阿富汗時認識的,他是個警察,當時被倫敦警察廳派往國防義勇軍工作。」
「你是怎麼找到那個警察的?」對於案子,羅賓無法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她渴望知道更多關於調查過程和進展的情況。
「你沒停下來告訴他,你都看見了什麼?」
「正往卧室走的時候,我聽見有人在大聲說話。她——盧拉——說,『太晚了,我已經做了。』接著,一個男人說,『你胡說八道,該死的婊子!』然後,然後他就把她推下去了!我真的看見她掉下去了!」
「負傷了。」斯特萊克回答。
「這麼說,他立刻從熟睡中醒來,只用了幾秒,就站到客廳里了?因為根據你的描述,你從開始尖叫,到衝出屋外,幾乎是同時發生的吧?」
「噢。」唐姿說。這個簡單的字中既有驚訝,又有幾分不屑。
「你的意思是,」斯特萊克說,「他對盧拉有性意義上的興趣,還是……」
斯特萊克注意到,布里斯托的手抖個不停。
「馬上就要變成前妻了。」羅賓說,「事情的經過都寫在這篇報道里。貝斯蒂吉先生在感情方面不太幸運。」
「匆匆見過一面。」
「知道了,」斯特萊克說,「我去看看能不能通過布里斯托聯繫到他。」
最後,她補上了這麼一句。
布里斯托一臉狼狽地回到桌旁。
「想說什麼儘管說,我不介意。」看起來,她似乎真的漠不關心。
「好吧。」斯特萊克一口答應,從包里掏出手機,收起筆記本和鋼筆,「貝斯蒂吉夫人——」
「哪些事?」
「我們進來吃頓午飯,西普。」厄休拉說,但卻紅了臉。斯特萊克感覺到空氣中有種令人不快的氣息,說不清又道不明。
「他想說服我母親允許他拍一部盧拉的傳記片。他還是很體貼周到的。徵求家人的同意,希望得到家人祝福之類。盧拉死了還不到三個月……我母親還在極度悲痛中。不幸的是,他打來電話的時候我出去了。」布里斯托說。聽他口氣,好像他一直都在守護著他母親似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還是希望當時我是在場的。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他已經開始打聽盧拉的生平——抱歉我會這麼想——或許有些事就瞞不過他了,不是嗎?」
「相當迷人。他絕對看不上艾莉森的。我覺得,艾莉森勉強接受約翰,估計是因為聊勝於無吧。」
「什麼意思?」
「噢,幾乎不認識。她搬來才三個月。平時見到,也不過是打個招呼而已。她對我們根本不感興趣。在她看來我們太老土了。說實話,她來了之後我們真是很煩。前門隨時都有狗仔隊,害得我連上個健身房都得化妝。」
「但你覺得,那天晚上你聽到的不是他的聲音?」
「抱歉,呃,是艾莉森……喂?」他咕噥了一句,接起電話。
「有些女人說他很性感。」厄休拉附和道。她已經喝完整瓶紅酒。「但是,我可不覺得他有什麼吸引力。整天邋裡邋遢,真是糟透了。」
「DNA測試的確是這麼說的。」他答道。
兩姐妹將光滑的棕發甩到肩后,穿上昂貴的外套。她們正準備離開時,飯店的門開了。一個又高又瘦、西裝革履的男人走進來。四下環顧一周后,他徑直走向他們那桌。這個男人六十歲左右,儀錶堂堂,衣著不凡,一雙淡藍色的眼睛還透著幾分寒意。他步履堅定,走得很快。
「你真好。」唐姿·貝斯蒂吉懶懶地說。
「厄休拉,親愛的,你不是去逛商場了嗎?」他照例親了唐姿的臉頰,眼睛卻一直瞅著妻子。
他冷冷一笑。
「噢,那你覺得還能怎樣?」厄休拉哈哈大笑,彷彿這個問題很幼稚,「我太了解西婭拉·波特了。她參加的那場慈善時裝秀,組織和策劃我都有份兒。她簡直就是個沒腦子的盪|婦!」
「所以,我去廁所倒水。回到客廳、正往卧室走的時候,我聽見有人在大聲說話。她——盧拉——說,『太晚了,我已經做了。』接著,一個男人說,『你胡說八道,該死的婊子!』然後,然後他就把她推下去了!我真的看見她掉下去了!」
「聽見我尖叫的時候。」她說,彷彿這是顯而易見的事一樣,「我吵醒了他,不是么?」
「也不是這麼回事。」她一臉不耐煩地說。
斯特萊克覺得,布里斯托還是不插手的好。
唐姿生氣地說,「你怎麼跟弗雷迪似的。他就老是抱怨,說我不用樓里的健身設備。」
她似乎不能確定他是在開玩笑還是生氣了。她那雙黑眼睛挨得有點兒太近,肉毒桿菌和填料也抹不平臉上的憤怒。
「我不知道,你得問弗雷迪。祝你好運。」她輕笑著加一句,「弗雷迪會跟你說才怪。」
「不知道。」她說,「就是個男人的聲音而已。可能是任何人,沒什麼特別的。我的意思是說,後來我還想,會是達菲爾德嗎?」她專註地盯著他,說,「因為有一次我聽見達菲爾德在頂樓嚷嚷。威爾遜把他趕了出去。達菲爾德還試圖踹盧拉的門。我真是無法理解,一個那麼漂亮的姑娘,怎麼會跟達菲爾德這種人走到一起。」
「窗戶緊閉,你也聽到了?」
說出來的話羅賓肯定會一臉震驚。他不需要羅賓的同情。
「那個周末的事,你丈夫是怎麼跟你說的?」
「我也不知道。」她不耐煩地說,「什麼都行。馬克的粉絲眾多,弗雷迪才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如果馬克感興趣的話,他甚至可能會九九藏書專門為馬克打造個角色出來。噢,弗雷迪肯定會忙不迭地撲上去,謊稱自己有個黑人祖母,然後拉著他大聊一通。」唐姿鄙夷地說,「一遇到有名的黑人,他就會跟人家說自己有四分之一馬來血統。好吧,弗雷迪就這德行。」
「那弗雷迪跟盧拉有多熟?」
「是啊。斯特萊克穿著大衣回答道,」
「差不多一年。」
唐姿最先回過神來。
這個有些年紀的男人慎重地瞥了斯特萊克一眼,最後,目光落在布里斯託身上。
「什麼也沒說。事情過去好幾周了,我才發現他去過那兒。是迪基說漏嘴的。不過,我還是以為弗雷迪就是想巴結盧拉而已。」
布里斯托插嘴道,「你聽見樓上有個男人?」
「杜米埃·克羅的設計!」厄休拉端著紅酒杯,微微眯起眼睛,「這估計得等上六個月吧……」
「你可以叫我唐姿。」彷彿是為了補償他做出讓步,收起筆記本,她這樣說道。
「怎麼啦?」
斯特萊克是憲兵,並非馬修以為的江湖騙子或廢物。
「你們在說羅謝爾么?」斯特萊克問。
唐姿開門見山地說:「你真的(她把這兩個字念成了『蒸的』)是『喬尼·羅克比』的兒子?」
「窗戶是開著的,」她說,但卻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屋裡很悶,去倒水的時候,我就順便開了一扇窗。」
唐姿·貝斯蒂吉伸出一隻冷冰冰的縴手,但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她妹妹厄休拉·梅連手都沒伸。四人傳遞菜單,各自點了飲料和食物。點菜過程中,布里斯托嘮嘮叨叨,顯得非常緊張。那姐妹倆則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用挑刺的目光無所顧忌地打量斯特萊克。
「你去過阿富汗?」
「不相稱。」唐姿又開始轉手上那個松垮垮的鑽石戒指,他好像還挺有錢的。
「梅夫人,西普里安是你先生嗎?」
斯特萊克吃完第一道菜,轉向唐姿。
咖啡和斯特萊克的太妃布丁到了。
他們匆匆地跟布里斯托道別,沒理會斯特萊克。然後,兩姐妹便在厄休拉丈夫的陪同下走出餐廳。門在三人身後「啪」地關上后,斯特萊克問布里斯托:「這是怎麼回事?」
「你跟德里克·威爾遜有多熟?」斯特萊克問。
斯特萊克見過無數說謊者。任何說謊的人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非常清楚唐姿也是他們中的一員。她不可能在公寓里聽到她聲稱的那一切。因此,警察才推斷說她根本什麼都沒聽見。然而,出乎斯特萊克意料的是,儘管到目前為止他接觸到的所有證據都表明盧拉蘭德里是自殺身亡,但他還是相信唐姿貝斯蒂吉說的這些話:蘭德里墜樓前,她聽見了一場爭吵。她說的那些事中,只有這部分有幾分真實性。
「當然。」唐姿說,「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上面一定還有人。」
「這是什麼?」看到辦公桌上有張複印的報紙,他問。
或者,對厄休拉·梅來說,這個話題就是——一個平凡秘書的無望愛情。
「調查一起陣亡事件。」斯特萊克回答,「我是憲兵。」
「樓里不就有健身房么?」斯特萊克問。
唐姿的手突然動了一下,斯特萊克明白,她在做那個掉落的動作。
「後來威爾遜回來了。他告訴我們盧拉死了。然後,他讓弗雷迪打電話報警。弗雷迪幾乎是把我拖上樓的——我已經完全歇斯底里了。他在客廳里打了999。後來,警察就來了。但沒人相信我說的話。」
斯特萊克走得飛快,幾乎沒有意識到右膝傳來的陣陣刺痛。最後,他才意識到他走完了整條馬多克斯街。此刻他已經站在雷金特街上。遠處,哈姆利斯玩具店的紅色遮陽棚微微顫動著。斯特萊克突然想起,自己的外甥就要過生日了,他得在回辦公室的途中買份生日禮物。
「據我所知,應該是沒有。」布里斯托說,「不過,發生了點別的事。」他咕噥著,臉上又出現大片紅斑。面對斯特萊克詢問的目光,他猶豫了片刻,說道:「幾周前,貝斯蒂吉先生突然去看望了我母親。她已經非常虛弱了……所以,我不想……」
他父親的那些合法子女,是西普里亞尼這類餐廳的常客。斯特萊克在塞利奧克醫院接受理療時,他們中的三個來看過他。加比和丹妮聯名送了些花,不過人沒有去。
之後,她一言不發地結了賬,什麼話也沒跟布里斯托說。
「那你覺得,那個男人之後去了哪兒?」
斯特萊克能聽到那位秘書低沉的聲音,但聽不清她到底在說什麼。
「哦,沒錯,她應該就叫這名兒。不管怎麼說,她還是來參加葬禮了。」唐姿說,「我注意到她了,就坐在後面。」
「我覺得她就不該跟你說。」厄休拉突然插嘴。她的語調和表情,好像斯特萊克是個剛扔掉圍裙、未經邀請就直接在他們桌旁坐下的服務生。「唐姿,我覺得你在犯一個大錯誤。」
「唐姿,」布里斯托稍稍湊近了點,說,「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科莫蘭,那天晚上你都聽到了什麼呢?」
顯然,在她看來他們之間有條無形的界限。他想,自己要是過線了,肯定會惹她不高興。在她看來,就算同坐一桌,也不意味著他就有跟她對話的權利。她繃著臉,布里斯托趕緊開口,打破這令人不安的冷場局面。
主菜到了。厄休拉又喝了些紅酒。唐姿和布里斯托都沒碰自己盤裡的食物。斯特萊克拿起叉子,吃了起來。但他努力克制著,盡量不表現出對那盤意式小銀魚的喜歡。
「她搬進去之前,中間那層有人住過嗎?」
「哈,找到了。」斯特萊克終於在一摞信件中找到一個亮藍色的信封——請他去參加外甥生日聚會的請帖。「媽的!」
厄休拉看著窗外的布里斯托——他在人行道上走來走去,正抱著電話聊得起勁——這會兒已經有點口齒不清了。
他想起唐姿模仿蘭德里墜樓時揮動胳膊的樣子,以及她那麼做的時候,凝固在她臉上的恐懼神情。他把手機塞回口袋,掏出筆記本,開始做筆記。https://read.99csw.com
「我不停地想那個兇手到底是怎麼進來的。那天凌晨,他一定是跟著盧拉一起進來的。因為德里克·威爾遜離開座位,上廁所去了。我覺得就憑這一件事,都他媽該開了威爾遜。我跟你說,威爾遜肯定偷偷在裡屋睡大覺!不過,我非常肯定兇手就是那時候進去的。」
終於,斯特萊克抬起頭,不再看菜單。
「他動作一定很快。」
「有啊。」唐姿說,「有一對帶了個男孩的美國夫婦在那兒住了六個月。不過,盧拉搬來后不久,他們就回國了。之後地產公司便沒能讓任何人對那套公寓產生興趣。你知道的,經濟衰退嘛。那些公寓貴得要死。所以,唱片公司為迪比·馬克租下它之前,那兒一直都空著。」
「上面沒寫他幾歲。斯特萊克回答,」
斯特萊克知道,要是繼續在這點上逼問她,她很可能就不回答其他問題了。
「真遺憾,」唐姿說,「艾莉森跟約翰在一起了。其實,她迷戀的是托尼。你見過托尼嗎?」
「沒錯,厄休拉嫁給了西普里安·梅——我們的一名資深合伙人。」
好一會兒,眾人都一言不發地點菜。
西普里亞尼餐廳內部有種裝飾派藝術的感覺:木製吧台和餐椅色彩淡雅,表面光滑。圓形餐桌搭配淡黃色桌布。男女服務員身著白色夾克,系著蝴蝶結。就餐的顧客很多,噼里啪啦的刀叉聲和嘰里咕嚕的說話聲不絕於耳。斯特萊克很快找到了客戶,就坐在一張四人桌那兒——出乎斯特萊克意料的是,跟他同桌的是兩個女人,而不是一個。那兩個女人都留著光亮的棕色長發。布里斯托正在對她們說話。看那張兔臉的表情,他顯然是想取悅或安慰她們。
羅賓第一次見到斯特萊克穿了一身正裝:深色夾克配淺色領帶,顯得樸素大方,很有精神,加上身材魁梧,看著很像要去參加國際比賽的橄欖球運動員。他正雙膝跪地,在夏洛特住處搬來的一個紙箱里尋找什麼東西。羅賓努力忍著不去看紙箱里裝的是什麼。對於斯特萊克住在辦公室一事,兩人仍然避而不談。
「天知道盧拉幹嗎跟她在一起,」唐姿說,「噢,約翰,你一定還記得那女人又肥又臟吧?而且,看起來還有點不正常。」
「嗯。」
嘴裏叼著摺疊起來的剪報和邀請他參加生日聚會的請帖。
「這就是辦公室常有的八卦,是么?」斯特萊克問。
服務員端來他們點的餐。他剛走,斯特萊克就掏出筆記本和鋼筆。
「沒錯,」她說,「好吧,我也不知道。我想我確實在尖叫。尖叫中,似乎一切都靜止了。一切都成了轉瞬即逝的事。我太震驚了。然後,弗雷迪從卧室里跑出來,接著我就從他身邊跑了出去。」
「真的嗎?為什麼?」
斯特萊克注意到厄休拉沖姐姐得意地一笑。他覺得,她肯定希望對方也回她一個相同的笑容,然而唐姿卻沒什麼反應。
「我也不知道。比如,盧拉小時候的某些事情?她被我們收養之前的事?」
「那是西普里安。」布里斯托說。他笨手笨腳地摸索著信用卡和賬單時,似乎顯得很不安。「西普里安·梅——厄休拉的老公。公司的資深合伙人。他不會喜歡唐姿跟你談話的。他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或許,是從艾莉森那兒套出來的吧。」
「盧拉墜樓時,弗雷迪在睡覺,對吧?」斯特萊克問唐姿。
「這個嘛,就像我說的,也有可能是。」
斯特萊克離開牆邊,開始沿著格羅夫納街往東走。他對交通留了點兒心,但心裏主要想的還是唐姿的表情、說話的聲調,以及說起盧拉蘭德里生命的最後一刻時,她那下意識的習慣性動作。
艾莉森無疾而終的愛戀,似乎給兩姐妹帶來了極大的滿足感。
「我怎麼不知道這事!」布里斯托一臉驚詫。
「這可太難了。」布里斯托說,「托尼——也就是我舅舅——聽說發生了什麼事後,立刻聯繫了貝斯蒂吉先生,不讓他再繼續接觸我們家的任何人。當然,唐姿雇了我們公司為她處理離婚案,這就讓情況變得複雜多了。我是說,其實沒什麼——我們是最好的家庭法律事務所之一。而且,厄休拉嫁給西普里安之後,她自然也跟我們是一邊的……但我覺得,貝斯蒂吉先生可不會覺得跟我們更親近了。」
「你覺得你能再次聽出那個男人的聲音嗎?那個大吼大叫的男人?」
「沒錯。」說著,她又摸了摸額頭,捂住臉。
「唐姿是他大姨子,」布里斯托邊穿外套邊說,「他可不希望再看到唐姿丟人現眼。我說服唐姿來見你,估計又要結結實實地挨上一頓訓了。西普里安大概已經在給我舅舅打電話了,肯定在說我壞話。」
她眨了眨眼。
她轉著手指上鬆鬆的鑽戒。
「我就見過他兩次。」斯特萊克說。
「你一直都很漂亮。」布里斯托紅著臉說。
布里斯托說「厄休拉,:唐姿只是——」
「我要做什麼,我說了算。」唐姿厲聲斥責妹妹,彷彿布里斯托根本沒開口,彷彿他那張椅子上根本沒坐人,「我只會說我聽到的,就這樣。這些話警方記錄里都沒有。不過,約翰已經同意讓我說了。」
「唐姿,你的離婚案是托尼在負責吧?」他問。
「如果她再讓媒體摻和這事,那她前夫肯定會瘋掉的。」厄休拉盯著斯特萊克的眼睛,「他們正努力想辦法解決這事。要是再來一次,肯定會影響到她的贍養費。所以,你最好小心點。」
布里斯托放下酒杯,一臉嫌惡的樣子。
「我們相信你!」布里斯托突然緊張地插嘴道,「我們相信你,唐姿。科莫蘭需要問些問題,來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厄休拉猛地停住,放下酒杯,端起咖啡。雖然知道這事跟正題完全無關,斯特萊克還是非常想知道布萊妮到底跟眾人都說了什麼。他正準備開口,卻被唐姿大聲搶了先。
「嗯,」唐姿說,「但西普,這不是工作餐。就是朋友隨便聚聚。」
「我說的話你能記住,對九*九*藏*書么?」她用盡全力,一雙黑眼睛死死盯著斯特萊克,「我跟你說的這些話,都不能記錄下來。我的意思就是,別讓弗雷迪知道我跟你說了什麼,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我可不想再那樣跟媒體來上一場。結賬,謝謝!」
「幾乎不認識,但他嘗試過接近盧拉,想讓她出演一部電影,一直邀請她到樓下來坐坐,不過,她沒來。她死前那個周末,我跟厄休拉出去了,弗雷迪還趁此跟著她去了迪基·卡伯里飯店。」
他直言不諱地告訴威爾遜自己受過傷,但面對羅賓,他覺得還是不說為好。
這是一張邊緣裁剪得非常整齊的剪報,內容是對弗雷迪·貝斯蒂吉的報道,來自前一天的《標準晚報》。
「他呀,他是保安嘛。我不認識他。我需要認識他嗎?看起來人還不錯。弗雷迪總是說他是保安中的佼佼者。」
羅賓知道斯特萊克有許多同父異母和同母異父的兄弟姐妹,父親是著名歌星,母親名聲不太好。她對斯特萊克跟家人的關係非常好奇。但鑒於斯特萊克從未說起過他的身世,羅賓努力克制住好奇心,憋著一肚子問題,繼續查看這天的寥寥無幾的幾封信件。
「我不記得了。」
「你知道他們在談戀愛么?」
她不耐煩地說,還輕聳一下單薄的雙肩,「不過,他有不在場的證明,不是么?很多人都說,盧拉被殺的時候,他根本就不在『肯蒂格恩花園』附近。他在西婭拉·波特那兒,不是么?賤人,」唐姿補充一句,還不自然地笑了笑,「居然跟閨蜜的男朋友上床。」
她問斯特萊克,哦,「對,那些公寓。迪比·馬克要來了……但最後他又沒來。這讓弗雷迪大為光火,因為他還在馬克公寓放了玫瑰花。真是個小氣鬼。」
「那就是他們錯了,難道不是嗎?」
她厲聲說,好心情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就是聽到了。」
他隱約聽出布里斯托的杯子輕磕到桌面的聲音。斯特萊克倒回去,又聽了一遍。
顯然,她也把斯特萊克歸入了服務生一類。他煩透了,不僅是因為她們的語氣,還因為布里斯托給了證人承諾,但他並沒有。唐姿的證詞不可能來自旁人,只會來自她自己,那記錄上怎麼可能沒有?
「噢,還有個可怕的女人,過去盧拉也常帶她到公寓來。記得么,約翰?」
「他們上床了?」斯特萊克問。
雖然斯特萊克一直盯著正在說話的布里斯托,但他的邊緣視覺還是很棒的。厄休拉又沖姐姐笑了一下。他想,她到底在高興什麼啊?此刻她已經開始喝第四杯紅酒了。
她聲音平淡,不帶任何感情。斯特萊克注意到,她說的故事,即便是這個小小的開頭,也跟她告訴警察的那個版本不一樣了。
「他認識迪比·馬克嗎?」
「他為什麼不喜歡唐姿跟我談話?」
「沒有。」斯特萊克說。
「知道。」
她聲音里的譏諷意味遠比同情多。
兩姐妹光滑的臉上都露出了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她倆對視了一眼。接著,厄休拉突然出人意料地問斯特萊克:「你見過艾莉森嗎?」
「這個嘛,」唐姿說,「當時是凌晨兩點,我起來喝水。」
「你不是說盧拉墜樓時他在睡覺么。他什麼時候醒的?」
夏洛特也有這樣的朋友:光鮮時髦,上很貴的學校,穿很貴的衣服。她們都很吃驚她居然如此怪異,竟迷戀這個一副落魄相的傻大個。多年來,斯特萊克不斷地遇到這種人,不是在電話里,就是在生活中。她們說話故意省略母音,她們有當證券經紀人的丈夫,她們跟夏洛特一樣,不堪一擊卻故作堅強。
「抱歉,抱歉,艾莉森找我有點事。」他說。
他們可以談自己的無辜,或別人的罪責。
「化妝師。要價高得要死,不過就是個該死的婊子。」厄休拉說,「我請過她一次——戈爾巴喬夫基金會舞會。後來,她居然跟每個人說——」
布里斯托怪異地吸了口氣,把他那倉鼠般的牙藏了起來。
斯特萊克微微一笑,轉向唐姿:「那麼,貝斯蒂吉夫人,你跟盧拉·蘭德里有聯繫,你的妹夫在跟約翰共事,對嗎?」
她和厄休拉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一個經過他們桌子的女人。在斯特萊克看來,那個女人身上那件鉤針編織的衣服簡直太難看了。
服務員過來收拾他們的盤子。斯特萊克是唯一一個吃完了食物的。等服務員走遠了,斯特萊克才說:「唐姿,警察不相信你的證詞,因為他們覺得你不可能聽到你聲稱聽到的話。」
她又頓了一下。
「噢。」
「科莫蘭,你能……呃……光聽嗎?呃,就不要記錄了吧?」
律師乘餐廳領班為他招的計程車離開了。斯特萊克朝西普里亞尼的反方向走,邊走邊鬆開領帶。他深深地思索起來。直到匆匆穿過格羅夫納街時,他的思緒才被一聲嘹亮的車喇叭打斷。他走得很急,根本沒看見這輛車開過來。
她在最關鍵的部分說了真話,但為何又要替真相披上虛假的外衣呢?她為何要在聽到盧拉屋裡爭吵時她自己在做什麼這一點上撒謊呢?斯特萊克想起阿德勒說過的話:「除非真相意味著危險,否則撒謊就毫無意義。」唐姿今天來抱的是再試最後一次的念頭。她想找到一個相信她的人,然而,她仍用謊言包裹了真相。
「給你看的。羅賓底氣不足地回答,」
「我在上林賽·帕爾的普拉提課,」
「根據沃德爾對我說的話,他不太討人喜歡。」斯特萊克說。
斯特萊克從未進過西普里亞尼餐廳。
「讓他演什麼?」
「說到哪兒了?」
「據你所知,讓盧拉和馬克參演他電影這件事,結果怎麼樣了?」
「我離婚,估計可以動用家庭折扣了吧?」唐姿頗有些苦澀地微微一笑。
姐妹倆打扮得光鮮亮麗,好像兩個剛從箱子里拿出來的嶄新的洋九_九_藏_書娃娃。她們像很多富家小姐那樣,非常瘦——穿著緊身牛仔褲,幾乎連屁股都看不出來;晒成咖啡色的臉上泛著蠟一樣的光澤,尤其是額頭。濃密光亮的棕色長發從中間分開,發梢修剪得極其平整,像用水平儀測過一樣。
「誰是布萊妮?」斯特萊克記得她是誰,仍舊假惺惺地問道。
「盧拉搬進『肯蒂格恩花園』十八號樓之前,你們已經在那兒住了多久?」
「威爾遜一下子就從桌后躥了出來。我把發生的事跟他說了。結果,他衝到街上去看盧拉,而不是跑上樓去。真他媽蠢!要是他先上樓,或許就能捉到那個兇手了!然後,弗雷迪也下來了,並把我拽回了家。因為我衣服都沒穿好。
斯特萊克站起來,把紙箱搬回裡間辦公室的角落,然後回到羅賓的辦公桌旁。
「你為什麼離開部隊呢?」
「埃文·達菲爾德的經紀人說,他的客戶不想再接受任何關於盧拉·蘭德里的電話或現場採訪。」第二天上午,羅賓說,「我一再強調,你不是記者,但他還是堅決不同意。比起弗雷迪·貝斯蒂吉辦公室的人來,居伊·索梅辦公室的人更不好說話,好像我要覲見教皇似的。」
她又關注起布里斯托來,不過,後者一臉茫然。
「我外甥。」
「就是那個可怕的女人啊。那個黑人,盧拉經常帶回來的?應該是個無業游民吧。我的意思是說……她身上的氣味就跟個流浪漢似的。她在電梯里的時候……你真的能聞到!盧拉還把她帶到游泳池去了。我以為黑人都不會游泳呢!」
「不過,你非常確定,是嗎,唐姿?」
這給讀者造成一種奇怪的印象:貝斯蒂吉夫婦的不和可能影響了蘭德里,成為導致她跳樓的原因之一。
這個有益的小插曲提醒了他,再這麼下去估計要有安全問題了。於是,斯特萊克走向一片淺色牆。這片牆屬於伊麗莎白·阿登紅門溫泉浴場。斯特萊克倚著牆,避開往來人流,點了根煙,掏出手機。一邊聽一邊快進了一會兒之後,他終於找到了唐姿說盧拉·蘭德里從她窗前墜落的那段錄音。
「很抱歉,約翰,不過,盧拉選朋友的品位真不怎麼樣。唐姿啜了口濃咖啡,」
她沖服務生叫道。
她聳了聳肩。
但毫無疑問她的心情是越來越好了。
「抱歉,我離開一會兒。」布里斯托顯得很苦惱,起身走了。
「哦,這倒不必了。這兒沒人認識你。你跟你爸爸一點兒不像,不是么?去年夏天,我在埃爾頓家見過他。弗雷迪認識他。你跟喬尼見得多麼?」
「他們還說,你吸可卡因。」
「你拿這些東西要幹什麼?」唐姿一下子慌了,盯著布里斯托說,「約翰,我可沒說可以做記錄!」於是,約翰只能飛快地朝斯特萊克露出一個抱歉的表情。
「太好了。我要去跟他老婆吃午飯,正好可以帶著路上看。」
他走在戴維斯街上,太陽照著他的後背,暖洋洋的。陽光下,前面那棟由紅磚砌成的大樓紅彤彤的,格外醒目。直到這時他才想到,要是在餐廳撞見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不是沒有可能,該是多麼怪異啊。
他盲目地走過一層又一層樓,穿行在一片五光十色、吵吵鬧鬧的混亂中,毫不在意那些尖叫聲,玩具直升機的嗡嗡聲,以及「呼嚕呼嚕」叫著、鑽出來擋他道的機械豬。大約二十分鐘后,他終於停在英國軍隊玩具店附近。他靜靜地站在那兒,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海軍陸戰隊和空降兵模型。然而,其實他眼裡根本沒有那些東西。周圍家長的低語聲他也充耳不聞。他們都紛紛拉走兒子,不敢叫這個高大、怪異、凝望著某處的男人讓路。
「你說:『我沖了出去,經過弗雷迪,直接衝到樓下。』所以,你跑出去告訴德里克發生了什麼事時,弗雷迪已經站在屋裡了?」
「除非他們在我們分居前見過。反正,盧拉死前,弗雷迪是沒見過迪比的。天哪,聽說迪比要搬來這裏,他簡直興奮得發狂,剛一聽說這件事,他就開始談論找迪比參演電影的事了。」
「……正往卧室走的時候,我聽見有人在大聲說話。她——盧拉——說,『太晚了,我已經做了。』接著,一個男人說,『你胡說八道,該死的婊子!』然後,然後他就把她推下去了!我真的看見她掉下去了!」
布里斯托飛快地眨著眼,臉漲得通紅。
她嗤笑一聲。
「我尖叫了起來,唐姿低語道,」「我忍不住。我沖了出去,經過弗雷迪,直接衝到樓下。我就是想告訴保安上面有個男人。那樣他們就能抓住他。
「噢,是啊。」厄休拉津津有味地說,「西普里安說艾莉森簡直令人難堪。成天都像條小狗似的圍著托尼轉。」
服務員開始為眾人上第一道湯。斯特萊克一直等到他離開,才開口問布里斯托:「你跟貝斯蒂吉先生溝通過嗎?看看關於盧拉,他是否知道某些你們都不知道的事?」
唐姿不耐煩地輕哼了一聲。
他不安地瞥了唐姿一眼。
「我不……」布里斯托咕噥道。
「那麼,親愛的,我陪你們出去吧。」他說。
「你在阿富汗做什麼?」
厄休拉第一個放下菜單。她剛才已經喝過一杯紅酒了。但此刻她又點了一杯。然後,她不安地環顧一圈四周,盯著一名金髮碧眼的低級皇室成員看了會兒,才繼續說道:「以前,即便是中午,這地方也坐滿時髦的客人。但西普里安卻總想去該死的威爾頓斯,那兒的人只會穿呆板的西裝……」
她的回應慢了一拍。
「為什麼這麼說?」
「別忘了給彼得·吉萊斯皮打電話。」
她的手拂過面頰,去撥根本不存在的額發。服務員又帶著菜單來了。於是,斯特萊克不得不忍住問問題的慾望,等他們先點餐。其他人都點了咖啡,只有他點的是布丁。
她對斯特萊克的厭惡似乎都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一點都不意外。這種情況他見得多了。人們都喜歡八卦,幾乎無一例外。問題就是,怎樣讓他們開口。有些人一喝酒就行。厄休拉顯然就read.99csw.com是這種人。還有些人就像一盞聚光燈,會吸引那些想湊上來的人。人性總是最熱門的話題之一。
說道,「先是西婭拉,接著又是布萊妮·雷德福。嚴格說來,她連朋友都算不上。至少,我不會相信她。」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唐姿對布里斯托說,「弗雷迪的確討了一張迪基的邀請函。他們都去了:盧拉、埃文·達菲爾德、西婭拉·波特。全都是些八卦小報的寵兒、癮君子,時髦得很哪!弗雷迪肯定土得掉渣,非常引人注目。他比迪基大不了多少,但看上去老得多。」她恨恨地補了一句。
「我知道他在說什麼。肯定是康韋奧·茨的那些遺囑執行人在吵吵鬧鬧。他們總是對公司如何處理康韋·奧茨的那筆遺產有意見。奧茨是個美國金融家,你聽說過么?西普里安和托尼真是煩死了,讓約翰東奔西跑到處和稀泥。反正,約翰總是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他真的有四分之一馬來血統么?」
「他也是個資深合伙人——約翰的舅舅,你知道么?」
斯特萊克問。
看到斯特萊克,布里斯托騰地跳起來,上前迎接,並向他介紹那兩個女人。
還可能談論某人收集的戰前餅乾盒。
唐姿正撥弄著盤子邊幾乎還未動過的食物。
坐地鐵前往邦德街途中,斯特萊克看了羅賓給他的那篇報道。弗雷迪·貝斯蒂吉的第一筆財富是從父親那裡繼承來的——他父親靠搞運輸發了財。後來,弗雷迪·貝斯蒂吉製作了許多部高度商業化的電影。這些電影雖然遭到嚴肅批評家的嘲笑,卻為他帶來豐厚的回報,讓他發了大財。目前,貝斯蒂吉正在準備起訴兩家報紙,因為它們指控他曾對一名年輕女員工採取令人不齒的不正當行為,事後又用錢封口。報紙的指控字斟句酌,措辭非常謹慎,用了許多「據稱」和「據報道」之類的字眼,而指控的事由包括暴力性騷擾和一定程度的人身威脅。提出指控的「據稱是受害人身邊的人」,姑娘本人拒絕提出指控或面對媒體。貝斯蒂吉目前正在跟他現任妻子鬧離婚的事,見於報道的最後一段。這段話的結尾提到,盧拉·蘭德里自殺當晚,這對不和的夫妻也在那棟樓里。
「沒錯,」她說,「晚飯前,我是吸了點兒。他們搜查屋子的時候,在廁所里找到痕迹了。鄧恩夫婦真他媽的無聊。要熬過賓·鄧恩那些該死的軼事,誰不需要吸上幾口?不過,我完全沒想到樓上會有聲音。那兒有個男人,他殺了盧拉。他殺了她!」唐姿怒視著斯特萊克,不斷地重複這句話。
她那件緊身絲綢襯衫的脖頸處沒有扣起來,露出一片奶油色的皮膚。她很瘦,胸骨處有些難看的凸起。不過,兩隻乳|房卻渾圓豐|滿,彷彿是從哪個豐腴的朋友那兒借來的。「那,我們應該換個更安全的地方吧。」斯特萊克說。
「弗雷迪什麼時候下的床?」服務員走後,他問唐姿。
「西普里安,」說著,她把臉湊過去,讓他親了一下,「是啊,真巧!」
拆開信封后,他罵了一聲。
「這個嘛,盧拉肯定覺得很榮幸。大部分模特都非常想證明自己,急於讓別人知道她們除了盯著鏡頭還能幹點別的。不過,她還是沒簽任何合同,對吧,約翰?」
「真巧啊。」他站在兩位女士的座位間,很自然地說道。另外三人都沒看到他進來,而看見他的斯特萊克則又震驚、又生氣。唐姿和正從包里掏太陽鏡的厄休拉一下子都愣住了。
布里斯托一副又想插嘴的樣子。斯特萊克舉起一隻手,制止了他。不過,他想,唐姿又開始想別的了,把她丈夫的事拋到了一邊。
「非常感謝。」斯特萊克說,聲音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諷刺意味,「你跟盧拉有多熟?」
「嗯,沒錯。」她說。
「我不知道。弗雷迪祖父輩的人我一個都沒見過。弗雷迪自己差不多就有一百歲了。但是,不管什麼事,只要可能有錢賺,弗雷迪就什麼都會說。」
「噢,沒錯。肯定是。相比金髮美女,他一直都更喜歡黑美人。不過,他更想為自己的電影找些名人。他簡直都要把導演逼瘋了,到處搶名人,千方百計製造新聞。我打賭,他肯定非常希望盧拉能簽下這部電影。」接著,唐姿十分老練地說,「他即使捏造出盧拉和迪比·馬克的緋聞,我都不會覺得奇怪。想想,媒體可能已經為他們倆要住同一棟樓而發瘋了。弗雷迪是幹這種事的天才。他有多討厭自己出名,就有多喜歡自己的電影出名。」
「是潘茜·馬克斯·狄龍,」唐姿說,「只要你老公有五千萬,要上最佳著裝名單簡直易如反掌。弗雷迪真是全世界最窮的富人。我要買了什麼新東西,還得藏著不讓他看見,或者假裝買的是假貨。有時候他真是能煩死人。」
她又啜了口紅酒,放下杯子,平靜地說:「弗雷迪要是知道我在跟你說話,肯定會氣得發瘋。」
斯特萊克問。
羅賓提醒朝門外走去的斯特萊克。
「你說你很高興看到那篇關於埃文·達菲爾德的報道……我想你可能也會對這篇報道感興趣,要是你還沒看過的話。」
阿爾去過一次,大笑不止,聲音聽著像驢叫。他皺眉蹙額,不敢看床尾。阿爾走後,夏洛特學阿爾的笑聲和害怕的樣子給斯特萊克看,模仿得惟妙惟肖。沒人想得到那麼漂亮的姑娘還那麼風趣。
「聽著,這話我也跟約翰說了,」她很不客氣地說,「這事不能讓媒體知道,懂嗎?我很願意告訴你我聽到了什麼,因為我希望你能證明我說的是實話。不過,你絕對不能把我跟你說的話告訴別人。」
服務員前來收拾他們的盤子。
在她極力粉飾的那些假話中,也只有這部分閃耀著絢麗的真相之光。
布里斯托的手機響了。
「我不知道,我怎麼知道?約翰幹嗎付你錢,不就是為了這個么?他肯定用什麼辦法溜走了。也許是爬後窗,也許躲在樓梯上。也可能走的是樓下的停車場。我他媽不知道他是怎麼溜走的,我只知道,他當時就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