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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四章

第三部

第四章

看到這條綠裙子,他就只「嗯」了一聲,甚至看都沒怎麼看她一眼。
梅爾立刻防備了起來。
粉頭髮激動得直嚷嚷,「這話我告訴過她了!」
「那她真的搞了嗎?」
「我假裝是別人。」
再次脫得只剩胸罩和內褲后,她說:「桑德拉上一次來這裏時,盧拉·蘭德里正待在你們的咖啡館里。桑德拉說她本人看上去真是漂亮極了,甚至比照片還好看。」
「當然啦。」梅爾說,彷彿羅賓這話是在侮辱她的智商,「她還會叫誰在那個時間去她家啊?聽起來,她好像非常想見到他。」
那個身上有刺青的紅頭髮姑娘含糊地咕噥了一聲。
「對他來說就是毛毛雨。」羅賓故作瀟洒地說道,大步跨出隔簾,好讓斯特萊克看看這條裙子。她們發現斯特萊克正在一張圓桌前仔細翻看一堆手套。
讓斯特萊克吃驚的是,羅賓竟然徑直走向那個姑娘。
「他叫布萊恩·馬瑟斯,」斯特萊克說,「去年六月來找我,因為他懷疑妻子跟人有染。他讓我跟蹤他妻子,所以我就監視了她一個月。很普通的一個女人:長相平凡,穿得很土,頭髮燙得很難看。在一家大地毯商店的會計部工作。工作日她都和另外三名女同事一起,擠在那間逼仄的辦公室里。每周星期四去賓果遊戲廳,星期五去特斯科逛街,星期六和她老公去當地的扶輪社。」
「噢,是啊,的確如此。」粉頭髮點頭附和。此刻,她正把那件自己取來的金色外套抓在胸前。「以前她常來,我們幾乎每周都能見到她。您要試試這個嗎?」
而斯特萊克那凹凸不平的影子則顯得更丑了。
「星期四晚上。」
她想起剛才斯特萊克暗示或許這事背後會有個殺手的時候,自己心中那股興奮勁兒。他是認真的嗎?羅賓注意到此刻他正死死地盯著那一大堆俗艷的東西,好像它們能告訴他什麼重要情報似的。毫無疑問,這絕對是(那一刻,她用馬修的眼光來看,也想著馬修會如何評論)在裝腔作勢。一直以來,馬修都在暗示斯特萊克是個冒牌貨。他好像覺得私家偵探就跟宇航員或馴獅者一樣,根本算不上什麼正經工作。正常人不會做那些事。
帶門帘的更衣室是鐵框架起來的,掛著厚厚的雪白綢布,宛若一個個帳篷。斯特萊克儘可能往羅賓的更衣室旁邊湊。他覺得,他要開始領教自己這位臨時秘書的全部才智了。
他們一言不發地走了五十碼,然後斯特萊克點燃一根煙,說:「厲害,真厲害!」
「多少錢?」羅賓問那個紅頭髮。
「不,他認為我被她的魅力傾倒,成了她的新情人。」
「嗯,我知道。」她說。
「嗨!」她歡快地說,「你們櫥窗里那件亮片外套太棒了。我能試試嗎?」
「噢,不,桑德拉可比我胖。」羅賓說。她毫不留情地犧牲了那位她杜撰出來的嫂子的身材。「我試試那條黑裙子吧。你是說,盧拉·蘭德里死的前一天還到過這兒?」
他們要去的那家服裝店在倫敦地價最貴的康鐸街,離新邦德街十字路口不遠。
「什麼意思?」羅賓問,清澈的灰藍色眼睛睜得大大的。列車已經開始減速,車窗外急掠而過的景物越來越清晰。「你認為——你九*九*藏*書是說他不是——他或許是對的——真的有一個……」
更衣室內,粉頭髮正在拉拉鏈。羅賓的胸腔被一件隱形緊身胸衣勒得越來越緊。正在偷聽的斯特萊克懷疑她的下一個問題幾乎就是一句呻|吟。
「嗯,說了。他不相信。立馬就火了,大吼大叫,說每個人都把他蒙在鼓裡。他還拒絕付我錢。
「那他覺得,她會什麼時候跟別人鬼混呢?」羅賓問。
「沒錯。」斯特萊克說,「好吧……或許我應該改變主意。」
羅賓決定不苛責她沒守口如瓶了,反而對這種少有的得體表現大加讚賞。
「可我們是到這兒來找什麼的呢?」
「是啊,是啊。人們一來到這裏,就開始八卦他們感興趣的一切話題。站在這些東西中間,你想聽不見都難。」她指著僵硬的生絲隔簾說。
四個女人都仔細地看了會兒鏡中的羅賓。
「她去世前一天還來過呢。」那個棉花糖髮型的姑娘幫羅賓穿那件金色外套,說道,「就待在更衣室里,而且,正好就是這一間。」
「今天天氣不錯。」
瓦什蒂一層是服裝專賣。一個指著木製樓梯的標牌顯示:咖啡館和「飾品館」
「他有點瘋,不過其他人只是緊張罷了。」
他倆蒼白的倒影在不透明的黑窗上搖曳。被頭頂強烈的燈光剝去了顏色,羅賓的影子看起來比本人老,但也更出塵。
為了找點事做,羅賓又把那件亮閃閃的外套穿起來。彷彿是剛剛才想起似的,她開始轉來轉去地照鏡子。她照著鏡子,開口問道:「反正,她肯定是在跟埃文·達菲爾德說話,對吧?」
「桑德拉就是讓我跟著他,」她沖三位導購小姐說——她們又是幫著她脫衣服,又是忙著拉開她新指的那條裙子的拉鏈,「以確保他不會再犯下那麼愚蠢的錯誤。三十歲那年,他送了桑德拉一對全世界最丑的耳環。貴得要死,卻一直都被她扔在保險柜里。」
「想辦法打聽下盧拉·蘭德里去世前一天,她跟她朋友羅謝爾·奧涅弗德到這裏來發生了什麼事。她們在這裏碰頭,待了十五分鐘,然後分手。我也沒抱多大希望。已經是三個月前的事了,她們可能也沒注意到什麼。不過,還是值得一試。」
羅賓快活地說道,轉身走回更衣室。
羅賓說道,突然覺得有點兒尷尬。畢竟,斯特萊克既不是她哥哥,也不是她男朋友。
「找你的人是不是都有點不正常啊?」羅賓放下手,問道。
「好了,我們走吧。」斯特萊克轉向她,說,「別忘了。你是我妹妹。我們是來為我老婆選禮物的。」
這回輪到羅賓笑而不語了。她是在雜誌上知道這家服裝店的。對她來說,那就是倫敦最奢華的地方,是時裝設計師們大展身手之地。那裡隨隨便便一件衣服都能花掉羅賓半年的工資。
於是,三個人都陪著羅賓走向更衣室。其中一個主動提出要幫她拿剛才她選中的那些配飾以及另外兩件外套。
「好吧,我試試那條卡瓦利的裙子。」
「我在想約翰·布里斯托。」羅賓遲疑地說,「他女朋友覺得他被迷惑了。你會不會覺得他或許也有點……你知道的……呃,會嗎?」她問,「我們聽到,」
梅爾仍舊一聲不吭。
斯特萊克在不引起顧客和其他導購懷疑的情況下,儘可能地靠近生絲隔簾。
「不太好。」羅賓說。她三分之二的胸都九_九_藏_書被那件緊身胸衣給壓扁,剩下的三分之一則快被擠到脖子上去了。「桑德拉穿不了這個。但你難道不覺得——」棉花糖髮型的那個姑娘為她拉開拉鏈,她終於覺得呼吸順暢了一些,「你應該把她說的話告訴警察,讓他們來決定是否重要?」
她是真擔心他付不出那些錢。可他卻只是對她笑了笑。他本想讓她再往弗雷迪·貝斯蒂吉的辦公室打個電話,並在在線電話名錄上找找羅謝爾·奧涅弗德那個住在基爾本的阿姨,但他說出口的話卻是:「好吧,先別管這些假設了。去見布里斯托之前,我今天早上要先去一趟那個叫瓦什蒂的地方。也許,我們一起去會顯得更自然點。」
「嗯。」紅頭髮說,「沒錯。我的意思是,我從來不會亂嚼舌根的,但有些人或許會。」
「沒到臀部,不過看起來更開放。」紅頭髮說。
「那個發來恐嚇信、說要宰了你的男人是怎麼回事?」兩人並肩坐在地鐵列車上時,羅賓問道,「他是誰?」
羅賓從鏡子里發現,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紅髮姑娘好像都不想再談那些事。
「兩千八百九十九。」姑娘答道。
她手上還拿著一條蕾絲黑裙。
「你是我的妹妹,安娜貝爾。你幫我挑件禮物,送給我的老婆。」
「那麼,你告訴他真相了?」
「把它收起來就行了。」斯特萊克不屑一顧地把信一扔,便開始翻弄剩下的那些郵件。
「在這些——這些帳篷一樣的東西里,要想聽不見估計都不可能吧。」羅賓評論道。她已經有點喘不過氣了,因為正在三位導購的幫助下往那件蕾絲黑裙里擠。
「但那個男人不在那兒!他沒去過她公寓!他一定已經說了,他有事,他不想見她,因為她走了。她說的是『那之後再來吧,我會等你的,沒關係。我可能也要一點才能到家。來吧,求你了』之類的話,反正,就是求他的話。反正,當時她的一個朋友也在隔間里。那女的也什麼都聽到了。她肯定已經告訴警察了,不是嗎?」
「她在跟達菲爾德說話,對吧,梅爾?」那個啰嗦的粉頭髮追問道。
「那你怎麼說?」
取證、解決問題、抓捕、保護:這些都是值得一做的事,它們多重要、多迷人啊!
羅賓知道,馬修會覺得她這麼想很幼稚,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這話我也說過啊,梅爾,是吧?」
「他們說找我。」羅賓說,「顯然,他們懷疑我還在這兒。」
斯特萊克不得不承認,這件他極其討厭的衣服穿在羅賓身上比穿在模特身上好多了。羅賓原地轉了一圈,衣服亮閃閃的,就跟蜥蜴皮似的。
羅賓比她們三個都高,當她脫掉短上衣,穿上那件亮片外套時,她們都驚訝地直抽氣。
你以為我他媽不敢動你嗎!你錯了!我敢!我馬上就來!我他媽那麼相信你,你居然這樣對我。我要把你那該死的老二揪下來,塞到你喉嚨里去。老子噎死你,噎得你媽媽都不認識你!我他媽要殺了你,斯特萊克你這個混蛋!
他身邊的羅賓也在盯著櫥窗看,但有些心不在焉。早上,斯特萊克在樓下抽煙時,她接到一個電話,通知她被錄用了。
他從衣架上拿下她的短上衣遞給她。
它何止「不錯」。羅賓看著鏡中的自己:她從沒穿過這麼漂亮的衣服。這條綠裙子襯得她纖腰楚楚、不盈一握。她的https://read.99csw•com身材顯得更優美,白皙的脖子也更修長。她就是位蛇女神,閃著綠色光芒的蛇女神。
「很機智。你假裝是誰?」
「嗯,這是個問題,不是嗎?為了證明什麼事?試圖激怒他?奚落他?懲罰他?試圖給他們乏味的婚姻注入點活力?每個星期四,給自己一點無法解釋的時間。
在三位導購小姐的簇擁下,她昂首挺胸,從更衣室的隔簾後走出來。周圍衣帽架邊的那些有錢姑娘們都轉了過來,眯起眼,獃獃地盯著羅賓。羅賓大胆地問:「你覺得怎麼樣?」
「好吧,也許這顏色不適合桑德拉。」
「好的,沒問題。」她說。
她應該接受那份工作。它在很多方面都非常不錯。工資達到了馬修的預期。辦公室整潔漂亮,位於倫敦西區。那樣,她和馬修就可以共進午餐了。
斯特萊克接過信,讀了一遍之後笑了。
羅賓驕傲地笑了。
「瓦什蒂?那家高級服裝店?」羅賓立刻接嘴道。
「警察就沒來過這裏。」棉花糖髮型的那個姑娘說。但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我是說,梅爾應該去找警察,把聽到的事告訴他們,但她不想去。」
斯特萊克轉過身,背對瓦什蒂,望向了新邦德街上的什麼東西。羅賓發現,他的目光牢牢地鎖在羅素街和布羅姆利街外的那個紅色郵筒上。郵筒黑漆漆的矩形大嘴隔著一條街,不懷好意地衝著他們。
那個電話之後,緊跟著就是「應急」中介公司的電話。一想起這份要在兩天內回復的錄用通知,她就覺得胃裡一陣翻騰。她很想說服自己高興起來,但卻越來越猶疑,越來越畏懼。
「嗯。」梅爾說,「所以不論她早些時候跟他說了什麼都沒關係了,不是嗎?他不在那兒。」
不過,她顯然將聽到的話告訴了自己的同事。
「怎麼辦?」
「沒有,她真的跟朋友瑪吉去了賓果遊戲廳。不過據我觀察,每個星期四她都故意晚回家。和瑪吉分手后,她會開車閑逛一會兒。有一天晚上,她還走進一家酒吧,要了杯番茄汁,怯生生地躲在角落裡自斟自飲。還有個晚上,她坐在車裡,在她家街頭待了四十五分鐘,才轉過街角回家。」
「好吧,不過,還有別的事情。」羅賓顯然被他的態度惹惱了,「『應急』中介公司剛剛打電話來了。」
「他還沒氣餒,是吧?」
「嗯。」粉頭髮說,「太糟糕了,真是糟透了。你聽見她說話的,對吧,梅爾?」
「我真想不通,你幹嗎不報警。」羅賓說,「他說的這些話,他想要把你……」
「真的嗎?」羅賓問。
羅賓拿進更衣室里的東西價值一萬英鎊,那件亮片外套就值五千。放在平時,她絕對沒膽子這麼做。但今天早上,她卻突然有了勇氣:她已經向自己、馬修,甚至斯特萊克證明了什麼。三位導購小姐興奮地圍著她,又是掛裙子,又是幫她撫平外套上的褶皺。此刻,那個雙臂上部都有刺青的紅髮導購身上掛著各種皮帶,其中最便宜的一條羅賓也買不起。毫無疑問,這些姑娘會爭先恐後地搶著為她服務。羅賓甚至允許那位粉紅色頭髮的導購去拿一件金色外套。導購保證那件衣服一定很適合羅賓,而且很配她挑的那條綠裙子。
導購小姐戴著一頂好似棉花糖的蓬鬆白假髮,描著絢麗的眼妝,但卻沒有眉毛。
「知道你把監視的事告訴她了?」九九藏書
「我說我叫安娜貝爾。」
羅賓「啪」地捂住了嘴。斯特萊克哈哈大笑。
「我一定要讓我哥哥看看。」挑剔地審視一遍自己的樣子后,她對她們說,「不是給我的,你們知道的,這是給他老婆的。」
他們決定——當然,導購小姐們也這樣認為——明天她應該帶桑德拉來看看,然後再買。斯特萊克用安德魯·阿特金森這個名字定下那件五千英鎊的外套,編了個手機號,便在一片友好的祝福聲中跟羅賓走出服裝店,一副他們好像真的花了錢的樣子。
「不過,你得告訴警察吧?」她說道,站得筆直,拽著裙子,準備拉上拉鏈。
羅賓也不知道這些話是怎麼冒出來的,她就是突然來了靈感。脫掉套頭毛衣和裙子后,她開始拚命地往那條緊身綠裙里擠。在她嘴裏,桑德拉變得越來越真實:有點兒被寵壞了,有點無趣,還跟小姑酒後吐真言,說她哥哥(羅賓覺得這個哥哥應該是個銀行家。不過,斯特萊克大概不會欣賞這點)毫無品位。
這個推論加上雨後明媚的陽光,讓斯特萊克振奮起來。不過,羅賓看起來卻有些緊張。她站在自己辦公桌後面,拿著那張仍舊印著貓咪的粉紅色信紙。
她強忍住好奇心,沒問喬尼·羅克比,也沒問第一天上班時,她撞見的那位衝出斯特萊克辦公室的深膚色美人。就連那張行軍床,他們也從未提起過。不過,她應該有資格問問那些恐嚇信的事。畢竟,到目前為止,是她拆了三個粉紅色信封,在嬉戲玩耍的貓咪圖案中間讀到了那些讓人恐怖厭惡的字句。自始至終,斯特萊克連看都不看那些信一眼。
「我想,應該非常不錯吧。」羅賓含糊地說。
「布萊恩每天都會檢查妻子的手機。看見我的號碼,他立刻得出了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
幾位導購小姐都按捺不住,驚訝地小聲議論起來。
「你要看看這個嗎?看看吧!」
她有點羞怯地加了一句,「從門縫裡傳出來的話,很有點『輪椅心理學家』的感覺啊。」
或許,穿著一條緊身連衣裙在他面前這樣顯擺,有點兒太過火了。她退回更衣室。
「要是讓一個人馬上想出一個假名來,他通常都會從『A』開始,你知道么?」
在樓上。幾個女人正在亮閃閃的鋼製衣架間閑逛。她們都很瘦,皮膚晒成健康的棕色,披著一頭剛剛吹燙過的頭髮。導購小姐也不拘一格,不僅奇裝異服,髮型也很古怪。一個正在整理帽子的導購小姐甚至穿著芭蕾短裙配網眼襪。
「照你的標準來看,不貴。」羅賓調皮地看了一眼為自己服務的那幾位姑娘,「不過,桑德拉會喜歡的。」她用非常肯定的語氣跟斯特萊克說。斯特萊克嚇了一跳,咧嘴笑道:「這可是她四十歲生日。」
「反正他們要討債的話,找的是你又不是我!他們會努力讓你付招聘費的!」
「我們到了。」
「又沒什麼大事,」梅爾飛快地說,「說了也不會改變什麼。我的意思是說,那個男人又不在那兒,不是嗎?警方早就查證過了。」
「星期五的面試怎麼樣?」斯特萊克斜睨著一件他覺得極其醜陋下流的亮片外套,問道。
「要是他們派人來查怎麼辦?」
「真的嗎?他們想幹嗎?」
此刻是周一早晨,斯特萊克剛剛從陽光明媚的大街上抽了煙回來,也剛剛跟街對面唱片行的那位姑娘聊了會兒天。羅賓九九藏書的頭髮又放下來了,顯然,她今天不會再有面試了。
在斯特萊克看來,那五光十色的櫥窗里展示的不過是些亂七八糟、毫無意義的東西。串珠墊,銀瓶里的香味蠟燭,裝飾著精美薄綢的銀器,穿著華麗土耳其長袍的無臉模特,極其招搖、非常難看的巨大手提包……所有東西都擺在一個波普藝術風的背景幕前。這種消費至上的奢靡之風,大大刺|激了他的視覺和精神。他都能想象出唐姿·貝斯蒂吉和厄休拉·梅在這裏閑逛的情景:用專業的眼光審視著那些價格標籤,鬱悶地挑選著價格四位數的鱷魚皮包包,只為讓自己從一場無愛婚姻中得到的錢花得物有所值。
羅賓想,如果接受了那份人力資源部的工作,她或許就永遠都無法知道(除非有天在新聞上看到)這件案子的結果了。
「天哪,他的眼睛。」棉花糖髮型的那個姑娘叫道,「他真是帥呆了。超級有魅力。他陪她來過一次。天哪,他簡直性感死了!」
「嗯,你知道,對吧?」
「還不賴。」他小心翼翼地說。但導購小姐們都笑得一臉陶醉。「嗯,很不錯。多少錢?」
十分鐘后,羅賓又為斯特萊克展示了兩套衣服,併當著導購小姐們的面,附和了他的看法,認為那件亮片外套最好。
「這件衣服她穿什麼都能配。」那個棉花糖髮型的姑娘忙不迭地對斯特萊克說,「很百搭的。」
「為什麼啊?」列車剛好穿過一條長長的隧道,羅賓在巨大的轟鳴聲中問道。
此刻,穿著這件非常緊身的蕾絲皮革裙,羅賓禁不住氣喘起來了:「你們應該想得到,盧拉·蘭德里肯定會比別人小心,因為她走到哪兒都有媒體跟著。」
「你的意思是說,她死的時候,埃文·達菲爾德不在她公寓里?」
羅賓看見梅爾皺起眉。儘管身上有刺青,羅賓還是覺得這個梅爾的職位或許比另外兩個姑娘高。另外兩人喋喋不休,按捺不住想要八卦——尤其站在她們面前的這個女人,看起來如此急迫地要讓那個有錢的哥哥買單——但梅爾似乎還是認為,這些雪白綢布帳篷里發生的事都是她工作的一部分,需要謹慎處理。
「我很擔心最後他會傷害他妻子,所以做了一個極其錯誤的決定。我打電話給他妻子,跟她說了她老公讓我監視她的事。我說,我知道她在做什麼,而她老公馬上就要爆發了。為了她好,從現在開始她要是再刺|激他的話,應該小心一點了。她什麼也沒說,就掛了我的電話。
「布萊恩是個神經兮兮的傢伙,立馬就上當了。這簡直讓他發了瘋。認為她一定每周都在跟情人幽會,而她的朋友瑪吉不過是個幌子而已。他嘗試過自己跟蹤,但卻堅信他妻子知道他在跟蹤,所以去了賓果遊戲廳。」
「所以,她跟我說,帶他去瓦什蒂,狠狠地花他的錢。哎呀,這件還不錯。」
就業市場低迷,她應該很高興才對。
不過,結果證明她那話說早了:從櫥窗里取下那件外套實在太麻煩。先要從模特身上取下衣服,再取下纏在衣服上面的電子標籤。整整弄了十分鐘,那件衣服還是不肯就範。她只好呼喚另外兩個同事到櫥窗前來幫她。期間,羅賓沒跟斯特萊克說一句話,而是在店裡閑逛,選出了一些裙子和腰帶。等那件亮片外套終於從櫥窗里拿出來時,三位導購都有一種失而復得之感,並且似乎都開始寄望於它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