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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安檢門到了,媽媽猛回身抱著沙學麗,鼻子發酸,帶著一絲哭腔說道:「女兒啊,媽拿你沒辦法,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呀,你的身上,不要再有那麼多傷疤了啊。」沙學麗道:「媽媽放心,我已經是大人了。」
「這個要求也報上去了,但事關重大,不會那麼容易,上級正在討論。」
眼淚從王改英臉上湧泉般流下,她嚎啕著,一撲身倒在地上,軟弱無力地捶打著床沿。她不能死啊,她不能就這樣無依無靠地死在這個紙醉金迷的都市裡啊。她掙扎著翻出另一張紙片,這是很難使用的一個號碼,她照著那組數字,撥通了女子特警隊的電話。
倉庫的屋檐下,沙學麗磨磨蹭蹭擠到朱小娟身邊,有點吞吞吐吐地道:「班長,我……」朱小娟乾巴巴地說道:「講。」沙學麗說:「這次任務,我想請你給我一個機會。」朱小娟面無表情地說道:「不想你那個澳大利亞舅舅了?」沙學麗彷彿受了侮辱,提高聲音道:「我並沒有走,我還是一個兵。」朱小娟沒有接茬,只是深沉地看著沙學麗。
殷小芬的丈夫、公婆,一些女代表們都在落淚,七嘴八舌地議論道:「到底是部隊的人了不起啊。」
車間里的一切動向都被窗戶外高倍望遠鏡后的一個公安看得清清楚楚,他趕緊跑到倉庫屋檐下向周書記彙報,周書記與聯指的領導正在向朱小娟、沙學麗一一握手,兩個女兵都換上了老百姓的服裝。
沙學麗博大而自豪地說道:「在特警隊干過,就像過了兩三個人生,就是生命的大富翁,是任何金錢都買不到的人生之寶!」媽媽盯著她,故意沉下臉道:「誰這樣亂說?」沙學麗認真地說:「一個大思想家,還是一個女的思想家。」
強冠傑向張隊長使個眼色,兩人退了出去。
「肯定。」
強冠傑與教導員和朱小娟坐在隊長室里,強冠傑嘴角綳成一根鋼鐵般的細線,他已經發了脾氣,教導員勸了他幾句,他卻還是忍不住,他煩惱地搖著大手道:「走走走,都走都走!哼,怕苦怕累的,走他娘的還好些!」教導員制止地叫道:「老強。」強冠傑兀自生氣道:「自願留下來的、經得起任何引誘的兵,才是有戰鬥力的兵,才是百分之百的特種武警!」教導員道:「我們還得做做工作,不管怎麼說,這是她媽媽的意思,關鍵還在於沙學麗本人。」
王改英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看到她,眼淚流了出來。耿菊花急忙道:「別哭別哭,我背你走,我們馬上去醫院。」她把王改英背上肩,向屋外跑去。
「我必須有人配合,」強冠傑有條有理地開言道:「我將在帶來的兩個班中指定。一、由我和另一個特等射手共同擔任射擊任務,雙人雙槍,增加首發斃敵的保險係數,使用八四式七點六二毫米手槍,這種手槍目標小,便於隱蔽。這個射手我要選女同志擔任,因為剛才看出,罪犯對過多的男同志進入車間已經充滿戒心。二、由我挑選一個女兵替換一個人質,充當罪犯的人體屏風,然後配合殲敵。三、請監獄長配合余政委,親自向罪犯喊話,答應他的一切要求,鬆懈他的神經,在關鍵時候轉移罪犯的注意力,以使我們成功。」
「有把握嗎?」
「保證不給聯指丟臉。」
強冠傑的眼光離開沙學麗,小聲向戰士們作動員道:「這個任務非常艱巨而光榮,我們特警在關鍵時刻能不能上,上了能不能扭轉局勢,在此一舉。」徐文雅一舉手道:「隊長,我是黨員,我要求擔此人質重任。」緊跟著又有女兵舉手,搶著道:「隊長,我也是黨員,我去!」
監獄長老夏很快地介紹著情況:「郭輝光因故意傷害罪被判無期徒刑,平時很陰沉,不愛說話。今天的勞動是給一種新款式的裙裝釘扣子,為此請了市針織二廠的殷小齊來當技術指導,想不到臨收工前,郭輝光突然用暗藏的自製鋸片刀將殷技術員劫持,退到牆角,並以此為要挾,強令四個女犯坐到他的前面,形成保護圈。接著郭輝光向管教幹部叫囂,以殺死人質相威脅,要求獄方馬上答應他三個條件。」
媽媽瞪大眼睛退後一步道:「這是要活一輩子的事啊。」沙學麗拿出徐文雅說過的話道:「可在特警隊呆過,就等於是活了兩輩子三輩子,這是賺了生命的錢啊。」媽媽大為驚奇,她的女兒如今都想到什麼境界上去了,她喃喃道:「你是什麼意思,媽媽聽不懂。」
春天到了,窗外的法國梧桐樹抽出了可愛的小嫩葉,然而王改英的日子卻彷彿進入了嚴寒無情的冬季,她的出租屋裡凌亂不堪,才短短几個月,她就瘦得脫了人形。她染上了臟病,發著高燒,卻沒有一個人來管她。她掙扎著爬到電話機旁,懷著某種僥倖,發抖的手指好不容易接出了一組號碼,聽著那邊有人喂了一聲,她趕緊呻|吟著道:「請找一下金老闆。」
「有方案嗎?」
耿菊花獃獃地看著她,忽然衝出一句道:「其實你不窮,你富著哩。」王改英一愣,隨即更加悲哀道:「你就不要取笑我了啊。」
秘書跑過來,看著小本子向周書記等人彙報道:「省政法委林書記和省公安廳的領導都同意聯指的斷然處置方案。林書記特彆強調,挑選射手,是制勝的關鍵,射手不但要有高超的射擊技術,還要有特別穩定的心理素質,這畢竟是面對著與人質糾纏在一起的罪犯。」
朱小娟道:「你說我不該給你請功?」沙學麗激動地說道:「可首先是你有功。」朱小娟沉著地道:「我們能打倒罪犯,是不是因為你的捨生忘死所做的鋪墊?是不是?」沙學而急扯白臉地說道:「班長,可——」朱小娟一擺手截斷她道:「是。所以你該立大功,我們只是在你的基礎上做了一點我們應該做的事。」沙學麗激動萬分道:「班長,你為什麼要這樣對記者說啊,平常,我給你,給隊里經常帶來很多麻煩九九藏書,我我……我並不是一個很優秀的士兵啊!」
殷小芬撲到強冠傑面前跪了下去,她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地道:「恩人,恩人呀,我這輩子怎麼報答你呀……」強冠傑急忙攙她起來道:「不是我,是她。」他趕緊大喊:「朱小娟!」朱小娟出列跑來。殷小芬拉著丈夫以及婆婆一起又向朱小娟下跪:「大恩人呀,我給你跪下啦——」朱小娟也道:「不,你們錯。」殷小芬驚愕地抬頭道:「怎麼又錯了?」朱小娟誠懇地道:「救出你,第一功臣是沙學麗,要不是她冒著死的危險換下你,就沒有後來的擊斃罪犯行動。沙學麗,出列!」
沙學麗不看她,生氣地將腦袋仰到天上。
「那我就住在賓館等你,」媽媽好乾脆,「反正我也是個閑人。你多久答應了,我多久就去找部隊領導,我不信一個老太太去求他們,他們會駁我的面子。」
「郭輝光,你千萬冷靜,」余政委立即勸道,「你不要激動。」郭輝光道:「老子就不冷靜,老子就要激動!」那名管教幹部苦口婆心地說:「你只要放了殷技術員,回到監捨去,我們監獄長和余政委已經說了,可以既往不咎,還可以給你減刑,你一定要認真考慮一下。」郭輝光嘶笑道:「哈哈。給我減刑?余政委,你敢把我的無期減成幾年?敢不敢減成一天?一小時?馬上就通過廣播向全國宣布放我走?哈哈,不敢了吧?」余政委道:「只要你放下刀,放了人,你就會有生路,我們說話算話。」郭輝光又瘋狂起來,喊道:「不,你們讓我走!我死也要死在外面,我不能死在監獄里!車呢?車子怎麼還不開來?快開車來,其餘都是廢話!」
沙學麗再把她看了半天,忽然捶她一拳道:「你呀……」
冬天未過,沙學麗與同年的戰友肩上都扛起了三年兵的肩章,兵營里流傳的順口溜很多,諸如:當班長,加入黨,服役三年回家鄉。一年干,二年看,三年盼等等。歸總起來一個意思,三年便是大限,作為一個兵你已為國家盡到責任,可以考慮複員退伍的事了,因此在訓練中偷懶,向新兵發脾氣,當官的都會睜一眼閉一眼,第三年的兵是比較好當的。
王改英對金老闆那邊發生的一切當然無從知道,她握著聽筒,焦急地喊道:「喂喂,金總說過,他要照管我一輩子的啊!」只聽話筒里的男人冷冷地說道:「他到美國去了,不回來了。」便咔嚓一聲掛斷了。
強冠傑是捧著一些塑料袋裝的餅乾之類的食品進車間的,塑料袋下面遮掩著右手裡握住的一隻手槍。他一進去,郭輝光的神經更加高度緊張,「你出去,」他向強冠傑喊道,「我說過不準男人進來!你不出去我馬上就殺了這個女人!」強冠傑道:「別別,我是來向監獄長和政委報告,上面的頭頭開了會,全部同意你的要求。」他邊說邊走到監獄長等人身邊,離郭輝光只隔了一張桌子的距離,又道:「汽車馬上就開到,聽說槍也給你帶來了,不是一隻,還是兩隻呢。」
這時,換了便裝的強冠傑和張隊長走進來,手上各抱著幾瓶礦泉水和香煙。「同志們口渴了,」強冠傑道,「先喝點水。」張隊長也說:「余政委,抽煙抽煙。」他轉頭友好地向著桌子那邊隱在女犯後面的郭輝光道:「喂,兄弟你也來一根?」
昏迷的殷小芬倒在地上,現在沙學麗成了郭輝光的擋箭牌。
沙學麗的小匙在咖啡杯里轉了一圈又一圈,部隊里的人和事也在腦子裡一個個轉出來,她心裏亂如千萬根糾纏在一起的絲線,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也不能想,酸甜苦辣,愛恨情仇,把胸膛都能脹破。她能向強冠傑開口嗎?她真的叫走就走得了嗎?「媽,」她艱難地嘆道:「你讓我多想想。」
強冠傑和朱小娟一起撲到沙學麗身邊,一把將她扶起來。沙學麗的臉由於緊張而漲得通紅,說話也在打顫:「我……我,我還活……活著嗎?」朱小娟從來沒有這麼動過感情,她一把擁住沙學麗,深情地喊道:「小沙……」
耿菊花一字一句地說道:「這就對了,你自己本身,就是超過一千萬的財富啊!」
「二舅那裡可只有一次機會,不會有第二次啦。」沙學麗自豪地道:「特警隊也只有一次,不會有第二次。」
王改英看著耿菊花,嘴唇顫抖著。
這是一個兇狠的、四十來歲的神經質的男人,他坐在牆角的一隻凳子上,左手將一個三十來歲的女技術員扼在懷中,右手把一柄自製的鋸片刀擱在她脖子的動脈血管處。而在他旁邊,距他一步遠,還有四個女犯木雕般地坐著,身子均不同程度地顫抖著,女犯的前邊,又是兩張被搬過來的桌子,他利用牆角和五個女犯以及兩張桌子,構築了一道似乎無法攻擊的屏障,逼迫著獄方答應他的越獄要求。
強冠傑匆匆走來,王川江和朱小娟趕緊站到他身旁。強冠傑道:「現在聽我的。」戰士們欲按規定起立,強冠傑把手一按,他們依舊坐在地下。強冠傑輕聲道:「一班長隨我進入車間,擔任射手。其餘兩個班歸九班長帶領,聽從聯指的統一指揮。另外,我要一個女戰士扮演一個人質的親人,替換下人質,配合我和一班長相機殲敵。」
第二天,特警隊營區更是熱鬧非凡,一大早,殷小芬和丈夫、公婆以及雙方單位的代表近百個男女,敲鑼打鼓地就乘著兩輛大客車趕來了,一看到強冠傑、教導員和列隊站著的女兵,他們就燃起了鞭炮。
「你是好朋友,這事也只有你知道,我給耿菊花。」
周書記沉吟著。
一個秘書模樣的小青年跑進來說道:「周書記,省政法委林進一書記打來電話。」周書記趕緊道:「講。」秘書看著手上的小本道:「罪犯必須堅決制服,但一定不能傷了人質,希望聯合指揮部群策群力,拿出最優方案,力爭做到萬無一失。」
九*九*藏*書「去澳大利亞的女孩子可以找出上萬,可當特警隊員的女孩子,媽媽,你只找得出幾十。」
監獄長老夏道:「我接著周書記指示給大家提個醒兒,就是進車間的同志請全部換上便裝,郭輝光已是高度緊張,我們不要再刺|激他干出蠢事。」
女犯抽泣著走過來,強冠傑遞給她一瓶開了蓋的礦泉水,張隊長將點燃的一支煙遞給她,女犯拿了過去。郭輝光道:「坐好,把水對著我的嘴巴。」他小心地伸頸喝著水,剛吸一口,突然又呸地一聲吐到女人臉上,喊道:「老子不喝,老子知道裏面有蒙汗藥!你們懵不了我,老子要車,要槍!」
「這麼年輕的姑娘,乾的事這麼偉大,部隊的人太不一般了……」
「哪三個條件?」周建國書記問。老夏道:「一是提供一輛汽車供其離開監獄,二是提供一支手槍,三是帶人質一起走。我們一邊與其對話,盡量拖延時間,一邊就向市裡緊急報告。由於涉及到女犯,現在又強調人權,所以專門請領導調派女子特警隊支援,相機行事。情況大致就是這樣。」
耿菊花靜靜地擁住王改英,任她在自己的懷裡扭動撕扯,眼淚也流出她的眼眶,也流成了河。
又過了幾天,一件更讓沙學麗意想不到的事在她身邊發生,她讀到了本地晚報上的一篇採訪,被記者採訪的朱小娟把自己的功勞都說到沙學麗身上,說市裡不該為自己請功,而應該只為沙學麗和強隊長。
媽媽噎住了。
沙學麗在強冠傑和朱小娟的圍護下走出來,聯指的領導和一些戰友們已呼啦啦地衝上來,人們搶著與他們握手,搶著向他們祝賀。周書記激動地說道:「謝謝!謝謝!今天多虧了你們特警隊!我們市政法委要為你們向上級請功,你們是我們市裡的大英雄!」馬局長也握住朱小娟的手道:「朱班長,我曾經當過你爸的部下,你爸給我們留下過深刻的印象,而你是又一個你爸,你了不起!」
倉庫屋檐下,沙學麗沮喪地坐在地下,不像別的兵都在交頭接耳,興奮不安地議論。她的請求在朱小娟面前碰了軟釘子,她清楚朱小娟在想什麼,肯定是為了媽媽要她去澳大利亞的事。可這,這不是她的本意啊,那是媽媽的意思,她自己還沒有決定啊。然而在首長和戰友們的眼中,她似乎已成了多餘的人,她身上的軍裝多餘,她手裡的武器多餘,可她是女子特警隊員,她從未被拋到過任何事件以外,她不能忍受這種冷落。
隨著他的話音,一陣汽車馬達聲在車間右窗外轟然響起,監獄長大喊道:「郭輝光,你要的車來啦!」郭輝光的頭一下子本能地移向右邊。
強冠傑突然看見一直盯著他的朱小娟,一愣,隨即平息了一時的衝動。「唉,」他嘆息道,「說心裡話,要走,我還捨不得呢,一個個兵,累也累了,哭也哭了,挨我的罵也挨夠了,可還沒撈到一個像模像樣的大獎勵,就走了,我也對不起她們哪。」
男犯瘋狂地喊道:「車呢,叫汽車快來,把槍快拿來!不然我就殺了殷技術員!」他懷裡的女人煞白著臉動了一下,男犯立刻吼道:「你他媽再亂動,老子馬上要你的命!」
半個鐘頭后,得到教導員特批假的沙學麗已經乘計程車飛到媽媽住的賓館套間,門一開,她大喊著「媽媽」就撲上去,母女倆抱作一團,兩人都哭了,也聽不清誰說了啥,直到十分鐘后,兩人才略微平靜了一些。沙學麗從媽媽懷抱里掙扎出來,媽媽拿出幾張彩色照片放到小圓桌上,開門見山地講她專程飛到該市來的目的。
強冠傑和張隊長走到聯指的人們中間,人們的視線都死盯在他倆身上。張隊長彙報道:「各位領導,情況不好,我看對這種死硬分子,政治攻勢不會有效。」強冠傑補充道:「從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的神經已經到了快要綳斷的邊緣。時間緊急,我在路上與張隊長商量了,必須儘快採取斷然措施。」馬局長點頭道:「我看也只能儘快走這一步棋。」
「郭輝光你不要亂來!」監獄長急了,大喊道:「上級會同意你的所有要求的,但如果你現在傷害了一個人質,你就得不到手槍,你也會走不成!」郭輝光狂叫道:「那就馬上拿槍來,馬上!」
「要是讓你兩個眼睛全瞎,給你十萬元,你干不幹?」
「要是今天折斷你的兩條腿,」耿菊花認真地道,「給你一萬元,你幹嗎?」王改英不假思索道:「不幹。」
鐵紅躊躇著,好半天,終於下決心開口道:「給你透露個秘密。」沙學麗趕緊把她拉進郵局裡面人少的角落,做出一副一本正經像道:「別讓西方間諜偷聽了去。」鐵紅第一次說話羞澀:「我原先是個假雷鋒,我向教導員和耿菊花都撒了謊。」
聽了公安的耳語,周書記眉頭緊鎖,只簡潔地向兩個女兵道:「情況緊急,按照部署行動,祝你們成功!」兩個女兵莊嚴保證道:「首長放心,堅決完成任務!」強冠傑下令道:「進去!」
通訊員一聲尖銳的「報告」打斷了三個人的思緒,「總隊作戰室緊急命令,」通訊員道:「要隊長馬上去值班室接電話!」強冠傑幾大步就邁出了門。
金老闆公司里接電話的是金老闆手下的一個助理。「請問你是誰?」助理問。王改英道:「我是……娜……娜斯佳,金總知道。」助理立刻手捂話筒,小聲向大辦公桌那面的金老闆請示道:「又是那個女的。」金老闆皺著眉,眼裡是極端的厭惡,揮揮手說道:「她以為我是她什麼,她又以為她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也不用鏡子好好照照,得了一身莫名其妙的病就想到我了。告訴她,我到美國去了,辦了綠卡,永遠不會回來了。」
「你二舅在澳大利亞很孤獨,七十六歲了,也走不動了,」媽媽指著其中一張相片上的老人道:「身邊又沒有兒女,他點名要你去悉尼,讓你接手read.99csw.com他的公司。」沙學麗很沉靜,啜一口咖啡道:「可是媽媽……」媽媽慈祥地說道:「我兒不慌,你不要顧忌,媽媽永遠都是疼你疼媽媽能把你推入火坑嗎?澳大利亞的生活水平你不是不知道,可你在武警里,媽媽看了你的身上,那傷疤,你忍得下,媽媽我……忍不下啊。」她說著眼圈就紅了,沙學麗趕緊遞過去一張餐巾紙,似嗔似勸地叫道:「媽。」
殷小芬一家撲上去,殷小齊抓住沙學麗的褲腿,早已哭跪在地下,腦袋在水泥地上磕得砰砰作響,說道:「妹子啊,你是我的大恩人啊,雖然年紀上你比我小,可……可就像我的再生父母一樣啊……」
「那可不是去非洲或者東歐,那是去澳大利亞呢。」
沙學麗忽然迸出一句道:「不知怎麼樣了?」鐵紅悄聲向她耳語道:「你都要出國了,管這麼多幹啥。」沙學而不知在想什麼,臉色挺複雜,向鐵紅嗔道:「什麼呀!我即使要走,也要給隊長他們一個好印象。」鐵紅同情地道:「道理是這個道理,只怕隊長和班長他們不會給你派任務了。」沙學麗迷惘地道:「是嗎?」
強冠傑根據武警總隊的指令率領女兵一班和男兵九班飛速趕到監獄工廠這座勞改車間外時,看到的情形是每個窗戶下都蹲伏著荷槍實彈的武警和公安戰士,有一個窗戶下還利用一些雜物的掩護架設了一隻高倍望遠鏡,正對著裏面牆角處的郭輝光。雜物堆后蹲聚著一小群人,其中有獄方的領導,有公安局領導,有市裡領導,有武警領導。強冠傑認清了其中那個穿銀灰色西裝、臉龐方正、主持現場指揮的領導是市委的政法書記周建國。
「不幹。」
繁華大街的右手邊出現了一家郵政支局,鐵紅走到門邊,忽然站住了腳。沙學麗奇怪地問道:「走哇,你幹啥呀?」鐵紅有點不好意思道:「我要去匯個款。」沙學麗摸不著頭腦道:「開什麼玩笑,你就是本市人,你給天堂的上帝還是給美國的總統匯啊?」
郭輝光的頭一仰,兩顆子彈同時鑽入他的頭部,一顆打進左眼,一顆貫穿太陽穴,他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向下倒去,架在沙學麗脖子上的那隻拿著鋸片刀的手軟軟地滑落。聽到槍聲,前面的幾個女犯尖叫著昏倒了兩個,埋伏在窗外的武警和公安人員呼喊著衝進來,立即將段小芬和女犯們抬離或架高了現場。
兩個鐘頭后,滿頭大汗的耿菊花衝進了王改英的住宅,抱起已在高燒中滾到地下的王改英大喊道:「六妹,王改英!你睜開眼看看,我是菊花!」
沙學麗吃了晚飯到處焦躁地轉圈,終於在綠化地的小樹林里找到了班長,她見面就直言不諱地說班長錯了,也不管朱小娟是什麼樣的臉色。
沙學麗回到特警隊,像突然變了個人,不說不笑,反應木訥,讓戰友們驚奇不已。到傍晚,整個部隊都知道了她媽媽要她提前退伍的消息。
車間內,管教幹部還在苦口婆心地勸郭輝光放下武器,余政委道:「你這樣與獄方對立,對你的今後是沒有好處的,你的母親聽到會怎麼樣?」另一管教幹部幫腔道:「還有你妹妹聽到呢?她上個月才來探過你,她不是希望你好好改造、爭取減刑、早日給你母親一份安慰嗎?」
強冠傑的眼光刷地射向沙學麗。沙學麗猜想不是什麼好事,誰知道班長又告了她什麼狀。她負氣地輕哼一聲,避開強冠傑注目的視線。
強冠傑眼光看在別處,平靜地,像是說一個不相干的故事,「去年,東亞一個國家曾經發生了這麼一件事,」他說道,「也是劫持人質,也是罪犯瘋狂,當地警方為了保全人質,一再退讓,結果罪犯利用所控制的人質,殺了一個又一個其他人質,在不可收拾的局面下,只好調來一門無後坐力炮,將罪犯隱蔽的房子和人質一起轟得粉碎。然而先死去的人已不可復生。」
強冠傑看定周書記,聲音平實,一字一頓地道:「周書記,這個任務就交給女子特警隊吧。」
說不清為了什麼,沙學麗悲戚地垂下了頭。
沙學麗提著媽媽的旅行包向安檢門走去,媽媽站住腳,懷著最後一線希望回身道:「兒啊,你叫媽媽不忍心啊,你再想一想,媽媽就你一個女兒啊。」沙學麗嬌嗔地道:「媽媽,昨晚不是都說好了嗎,你怎麼又來了?」
看大家陷於沉默,強冠傑正要發言,周書記突然問道:「特警隊的同志,你們有沒有這方面的把握?」胡副參謀長搶著道:「要說射擊,強冠傑他們那兒的特等射手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窩兩窩。強冠傑本人就是一個百步穿楊的神槍手,曾經有九個罪犯在突發事件中死在他的槍下,都是一槍斃命。當然這個任務不同尋常。強冠傑,你看呢?」
「槍呢?我要的手槍!」
可是女子特警隊不在此例,強冠傑的口頭禪是:除非你從這個大鐵門中永遠消失,否則在營房裡呆一分鐘,你就得當好一分鐘的兵。沙學麗與鐵紅等人換戴新肩章時也感慨頗多,說到兩年中受的苦就想放聲大哭,轉而講到所受的鍛煉是地方上一輩子受不到的,能在特警隊吃下這種非常人能吃的苦,回到地方上還有什麼苦能難倒她們呢,又感到無比的欣慰。
周書記想了想道:「行,就這樣準備。注意,一定要捕捉住最佳時機,一出槍就必須射擊,沒有瞄準的時間,而且一射擊必須命中要害,沒有補射第二槍的可能,否則人質的安全不能保證。」強冠傑道:「請首長放心,我們特警的子彈是長著眼睛的,決不會傷著群眾。」
媽媽接了,欣慰地看女兒一眼道:「謝謝,你也懂得心疼媽媽了,看來在部隊鍛煉是好。不過你若還要心疼媽媽的話,你就聽媽媽一句話,去澳大利亞。你爸爸也是這個意思,特別是你二舅,上個月簡直是三天一個電話,我都不好回他了,所以我必得親自飛來一趟,親自給你說。兒呀,你在部隊九_九_藏_書里也有兩年了,你當初想冒險的心意也了結了。你再想想,部隊里,長長短短反正都要複員的,與其以後弄成個殘疾回家,不如現在就申請告別,只要你的腦袋裡想通了,我們去給部隊講人情,緊急出國,說不定還能讓你提前當老百姓呢。給你說哎,你二舅舅也不是沒有別的親戚的,如果耽誤久了,他叫二姨家的老三去,那這個事就不可挽回了。好乖乖,你就定了吧,你現在就給媽點個頭,你點吧,啊?點一個呀……」
周書記扭頭盯著市公安局的領導道:「馬局長你看?」馬局長沉吟道:「槍是絕對不能提供的,這隻能造成更大的惡果。」周書記又盯著武警總隊的胡副參謀長道:「老胡,你的意見呢?」胡副參謀長一挺胸道:「我們一切聽從聯指命令,指哪兒打哪兒,堅決高質量地完成上級下達的所有任務!」
殷小芬始終抓住沙學麗的褲腳在喃喃地哭訴著。沙學麗咬住嘴唇,她受了莫大的感染,她受不了那麼多真誠的謝辭,她心裏有許多情愫在涌動,她也想大哭。她彎下腰,使勁拉著地上的殷小芬道:「你們不要謝我,你們要謝那些領導,謝那些公安人員,謝謝整個武警部隊,是部隊教我這樣做的啊……」
強冠傑向擋在郭輝光前面的沙學麗使了個眼色,沙學麗突然把頭向左一偏,亮出了郭輝光的大半個腦袋。幾乎同時,朱小娟嗖地抽出藏在監獄長腰帶上的手槍,強冠傑甩出握槍的右手,兩人在出槍的同時向著罪犯的頭部一起扣動了扳機,槍口|爆出兩條火舌。
耿菊花抹一把鬢邊的汗水道:「你好好養著吧。」凝視著原先美麗、現在憔悴的同鄉,慢慢向門口退去。王改英掙扎著欠起身,帶著哭腔喊道:「菊花!」耿菊花趕緊上前問:「還有么子事需要我幫你辦?」王改英抽泣道:「稱不要怪我,我都是因為覺得沒錢,我才……走了那條路啊。」
周書記腮邊的肌肉不易發現地顫抖了一下,拳頭砰地砸在地上,「好,」他堅定地說道,「我們不能重蹈那個東亞國家的覆轍!」他抬起頭道:「小李。」秘書趕緊答應了一聲。周書記道:「向省政法委和省公安廳領導請示,說文勸不行,只有武攻。聯指準備挑選武藝高強的射手,在保證人質安全的情況下,將罪犯擊斃。」
一陣哭聲從門外傳來,只見沙學麗哇哇哭得站不穩身體,在朱小娟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衝進來,向桌子那邊的殷小芬撲去。郭輝光緊張地叫道:「不準過來!站住!」
眼淚從沙學麗的眼角不爭氣地流了出來,她想忍也無法忍住,她突然大叫一聲「班長」,張開雙臂撲上去,緊緊地抱住了朱小娟。
「那兩個人,」他向著強冠傑和張隊長吼道,「馬上退出車間!我不要看見不認識的男人,滾出去!否則老子五分鐘殺一個,過五分鐘再殺一個,直到把她們殺光!」
與此同時,朱小娟也裝成悲傷過度的樣子,走路搖搖晃晃,監獄長一把扶住她,她順勢靠住監獄長,他們站在大桌子這邊,面對著桌子那邊的郭輝光,朱小娟的右手扶著監獄長的后腰,撩開他的衣服下擺,握住了事先掖在那裡的一把小巧的八四式手槍槍柄。
「要是叫你變成八十歲的老太婆,給你一百萬,你干不幹?」
郭輝光歇斯底里大吼:「不準嚎,誰嚎叫我就捅死誰!」哭聲馬上被壓了下去。
女兵的眼睛都看著他。朱小娟突然走到強冠傑身邊,向他耳語了一句什麼。
耿菊花在醫院里忙上忙下,挂號開單辦住院手續,人們都以為是一個女武警在幫老百姓做好事,紛紛向她投去讚賞的眼光。等把王改英安置在病房裡躺好,耿菊花渾身被汗水濕透,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了。她喘著大氣,站在王改英的病床前,安慰同鄉道:「好了,手續都辦完了,我請假的時間也到了,我要回營了。」
走在初春和煦的暖風裡,享受著星期天的輕鬆和愜意,沙學麗與鐵紅感到分外高興,這個休息日,兩人一起上街,說好了要去電影院看一場美國大片《泰坦尼克號》。
周書記的眼光在強冠傑臉上定格了兩秒鐘,然後道:「那好,為了更有把握,我建議就由強隊長本人擔此重任。」強冠傑雙眼炯炯有神地說道:「是。」
天越來越暗了,天低雲暗,小雪還在寒風中旋舞,車間內的郭輝光也越來越煩躁不安了,他大吼道:「汽車,我的汽車!槍,老子要走,老子要殺人啦!」監獄長帶著微笑走進車間,站在余政委身邊,微笑著看著他。郭輝光當然認識監獄長,點名叫道:「監獄長,我的車呢?」監獄長道:「快了快了,我們已經和計程車公司聯繫好了,他們打來電話,一輛奧迪車已經在路上。」
「哇,你這個雷鋒硬是要當到底啊!行,我也來一份。」
「我要殺人了,我馬上就殺!」郭輝光急躁地嘶吼道,手中的鋸片刀稍一用力,陷進殷小芬的肉里,脖子上滲出一線血印。殷小芬慘叫一聲,前面的四個女犯雖沒看見,但一聽後面的叫聲,覺得大事不好,立刻齊聲大哭。
周書記看定聯指的成員,嚴肅地道:「好。林書記不愧是老政法,說到了點子上。那麼大家趕緊議一議這個關係到成敗的關鍵因素。」馬局長道:「罪犯的刀一直擱在殷小芬的脖子上,而且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直保持著高度的戒備,連喝水點煙都叫人質幫忙,這確實增加了射手擊斃他的難度。」胡副參謀長道;「更糟的是,罪犯很狡猾,他清楚一個人獃著會成為孤立的打擊目標,所以在自己身前圍上了一圈女犯,形成了一道人體屏風,他又是坐著的,大部分身體都被人質遮住,目標縮小了,高度降低了,這就排除了在遠距離上使用狙擊步槍等精射武器的可能性。」馬局長道:「是啊,步槍用不上,而使用手槍必須拉近距離,這樣在實施中又很容易被罪犯察覺。」張隊長道:「尤九*九*藏*書其是手槍射擊精度不易控制,一旦失誤,人質不是被誤傷就是被罪犯殺害。」馬局長道:「即使一槍擊中罪犯,如沒有打中要害使其立即死去,罪犯仍會垂死掙扎,傷及人質。因此,誰來當射手,確實是關鍵。」
也是天助其成,郭輝光身前的殷小芬由於疼痛和緊張,此刻突然昏厥了,腦袋歪向一邊,郭輝光無法讓她遮住自己的臉,他趕緊縮頭,怪叫道:「好!你慢慢過來,慢慢……」又對著朱小娟命令道:「你站住,你他媽是誰,不準再走!」他指揮著沙學麗靠近他:「轉過身!好,把脖子伸過來!」等沙學麗按命令背對著把腦袋湊近他,他一把推開殷小芬,把沙學麗扼住,鋸片刀架在沙學麗的脖子上。
沙學麗懵懵懂懂地走出來。
勞改車間對面的倉庫屋檐下,女子特警隊的男女戰士們在靜靜地待命,眼巴巴地盯著遠處的勞改車間。忽然徐文雅手一指道:「看看,隊長出來了!」戰士們都看見了,強冠傑和刑警隊的張隊長兩人走出車間大門,向隱在雜物堆后的聯指領導走去。
「不幹,不幹,不幹!」耿菊花道:「要是叫你馬上就死,給你一千萬,你干不幹?」王改英激憤地道:「不幹!打死我也不幹!」
然後在一個小雪霏霏的上午,沙學麗接到一個電話,當時她就臉色大變,電話是她媽媽打來的,就在本市的皇冠假日飯店。沙學麗看看值班室的兵,看看窗外疏疏落落的雪花,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朱小娟不習慣這些似的,始終有些迴避,有些忸怩,她忽然道:「今天全靠了沙學麗豁出生命,才有現在的成功。你們應該感謝她。」沙學麗早被眾多的戰友圍著握手,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說道:「我的腳還是軟的,我站不住啦。」她被女兵們簇擁著,向一輛麵包車走去。
星期天到了,這是沙學麗的媽媽等到沮喪消息的一天,她只能買了飛機票,在沙學麗的護送下離開這個城市。
就在他說話間,一個美麗的時髦女郎搖進他的董事長室,金老闆馬上張開雙臂作熱烈歡迎狀:「啊呀我的小天使,就是在等你啊。說,今晚到哪個酒樓去吃飯?」
就在這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內,就像一部電影里的鏡頭一樣的畫面出現了:
朱小娟把她端詳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說道:「因為,我很想你……留下來與我們在一起。」
離車間五十米遠的水泥路拐彎處,王川江坐在一輛小車內,聽著對講機裏面傳來的指示:「發動汽車,強隊長已經進去了。」王川江一擰點火鑰匙,汽車馬達轉動起來。
郭輝光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道:「水,老子要礦泉水!不,你不準過來!」他盯著強冠傑,然後命令前側的一個女犯:「去給老子拿一瓶,還要一支煙。聽著,替老子點著。」
強冠傑的命令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已有人選,」他慢慢說道,「那就是沙學麗!」沙學麗驚愕地瞪圓雙眼:「我?」隨即心中泛起一股巨大的熱流,她醒悟般地猛地轉頭看著朱小娟,朱小娟卻不看她,腦袋像她剛才一樣仰到天上。
穿著桔黃色太空服的沙學麗似無所聽,只顧自己嚎陶道:「我苦命的姐姐呀,我從小就靠你拉扯養大,要死也不該你去,該讓我這個親生妹妹替你去呀……」她一抹淚,站在很近的地方道:「大哥,你要殺就殺我吧,讓我來給你擋槍子,為了我姐姐,我不會讓警察碰你一下的,我會把你遮得嚴嚴實實。」郭輝光滿腹狐疑,都不知道該問什麼了:「你他媽的,你?」沙學麗又大哭道:「我只有這個姐姐啊,我要替姐姐去死啊……」她繼續靠近郭輝光。
兩張桌子的這邊,離男犯十余米遠的距離,監獄的余政委和幾名管教幹部耐心地向男犯進行著政治攻勢。「郭輝光,」余政委鎮定地說道:「你今天的行為是非常錯誤的,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向管教幹部反映,但不能採取極端的做法,這對你非常不利。」郭輝光瞪著充血的雙眼嘶喊道:「老子不聽這一套,我要的東西弄來沒有,啊?再不來,老子要殺人啦!」
沙學麗盯著她,幾分鐘后才緩過氣來道:「你沒有寄過錢?」鐵紅埋頭點著,又抬起來,堅決地:「所以我今天要給她補上。」
這是監獄勞改工廠里的一個給成衣釘紐扣的車間,中間一個幾張桌子拼成的二十來米長的工作台,兩邊是幾十隻木凳,但眼下,車間里的空氣緊張得一觸即發,做工的大多數女犯已被疏散回監舍,但車間盡頭的牆角,卻被一個勞改犯所控制。
王改英定定地看著耿菊花,突然一把抱住她,嘶聲大哭道:「我毀了呀,我與你不是一樣的人呀……我當初要是也入了部隊,也像你一樣當兵就好了呀,我就不會是這種下場,我也會像你一樣懂這麼多道理了呀……我也想有一個叫所有人都看得起,叫兄弟姐妹都羡慕的青春啊,我羡慕你,可我更恨……恨我自己呀……」
「已經想好了。」周書記高興地道:「好,快說說。」
「是哩,危險時候,總是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
「好,」凋書記道:「我們堅決按林副書記的指示辦。同志們,綜合剛才大家的意見,我們先作出三條決策:一、繼續與罪犯對話,展開政治攻勢;二、絕不能給罪犯提供武器,以免生出更大事端;三、請市局刑警大隊的張隊長和女特警的強隊長進人現場,周密觀察,在最短的時間內,拿出一個最優解決方案。就這樣。」
她鬆開母親,退後一步,突然精神抖擻地向母親敬了一個威風的軍禮,說道:「媽媽,再見。」
平淡的幾句話,卻震得沙學麗脊樑上一陣陣過電似地發麻,她心潮起伏,站在那兒想不出一句話回答。朱小娟久久地看著她,那麼深切,那麼期待,與她平常的神情成了鮮明的對照。
朱小娟肅穆地站在原地,對隊長的話深有同感,她對沙學麗,何嘗又不是這種複雜的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