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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左太行:「北京藝術學院。」
左太行:「別說這些事兒,你兵當得不耐煩啦?」
石林:「乖乖,不會吧?這個鬼地方還真冒出一個費雯麗來了?」
劉隊長:「還用問嗎?針刺麻醉。」
石林:「這點兒上英雄所見略同。」
石林:「扯,犯什麼錯誤?大不了這個窩囊兵不當了。看看咱們待的這個地方,沒水、沒土、沒樹、沒人,下海洗澡都不用穿衣服。想去洗澡吧?可是回來沒水洗!你說說,有什麼勁?」
文書:「小胡,今天殺雞了吧?」
石林一怔,趕緊應道:「三床的在。」
「報告連長,除了迫擊炮班的石林,其餘的全都到齊了。」值班的排長回答。
林東東提高了聲音:「讓體內慢慢生長抵抗力,直到最後戰而勝之……」左太行還是拚命號叫。劉隊長也有些毛了:「衛醫助,你倒是再扎幾針啊?」
石林:「到時候你就知道啦。」
石林:「笑臉?別逗了,在這個鬼地方還能有笑臉?別說見長頭髮的了,就是短頭髮的也見不著,這整個一個苦役犯啊?」
石林:「他就是看我不順眼,沒個好。」
鄭良紅把石林拉到岸邊。
鄭良紅:「心裏沒火?可是怎麼來了一年多了,我可是沒見過你的笑臉啊?」
連長:「都到齊了嗎?」
文書:「哎,你少喝點兒啊?早點兒回去。」
石林:「什麼意思啊?」
石林搖搖頭:「對,咱們說點兒別的,你在藝術學院是學什麼的?」
文書:「這什麼邏輯啊……哎,你不是和你爹犯相嗎?怎麼這事兒倒聽你爹的啊?」
「不會吧?你天仙似的一個美人,會沒有男的追你?」
林東東端了葯盤進了左太行的病房。左太行已經清醒了,獃獃地看著屋頂。林東東把葯盤放到床頭上,拿出了其中的一小杯:「左太行,吃藥了。」左太行看了林東東一眼,張開了嘴。林東東有些氣,「伸手,自己拿著。」左太行面無表情地看了林東東一眼,從被子里伸出手來——那是一隻傷痕纍纍的手,舊傷上還有新傷和裂口。
連長點了一下頭。
一輛汽車疾駛過來,停在了衛生隊門前。女醫助衛紅衛從車上跳了下來:「小林,快,來抬擔架,有傷員……」林東東趕緊跑到車子跟前,同衛紅衛和另一個男衛生員一起將擔架從救護車上抬了下來。擔架上躺著一個面目清癯、神情安靜的便衣青年人。林東東邊抬著擔架,邊問一邊舉血漿瓶的女衛生員蔣秀美:「秀美,什麼傷啊?」
林東東接過來,從裏面摸出了一塊,咬了一口:「我說你怎麼這麼胖呢,天天吃這吃那的。秀美,我發現你的肚子不是肚子。」
石林一隻手拎了一掛雞腸子,一隻手拿了一隻臉盆,高興地跑到海邊,他蹲在一處礁石上,將雞腸子放了下去……
劉隊長氣哼哼地回了一句:「怎麼樣?逗猴!」說著扭頭走了。
「發什麼癔症啊?吃藥。」說著,林東東把一個小葯杯往石林臉前一伸。石林趕緊伸手接住,可是沒往嘴裏送,還是獃獃地往林東東臉上看。林東東顯然不高興了。她把一個小葯杯放在左太行的床頭柜上,轉身就往外走,「趕緊吃啊!我一會兒來拿杯子。」
孟林:「麗芳,小點聲,看有人看著咱們呢……對,把淚擦擦……都說你是小資調,就是改不了了?」
石林:「哎哎,口上積德啊!我石林還沒那麼小眼孔,見了女人就興奮,不能夠,那成了什麼人了?怎麼著也得像赫本、費雯麗那樣的再說,是不是?」
正在釣螃蟹的石林聽到有女人的說笑聲,有些意外,便站起來從礁石後面伸出頭去看。當他看到是兩個半裸的女人時,嚇得往後一縮,叫了一聲:「媽呀。咦,像是那個費雯麗?」石林又忍不住地伸頭往外看……
李麗芳擦了一下淚水:「怎麼啦?我現在不是文工隊員了,不是軍人了,還不興哭啊?」
石林:「這個我知道。過去我戰友就是你們四川的,我知道怎麼弄,你放心。」
蔣秀美:「東東,你的身材真是……哎,誰要娶了你,不要幸福死啊?」
蔣秀美勉強地笑了笑:「什麼相好的啊?家裡給定的,在鄉革委里做飯的,俺到現在沒同意……」
劉隊長沖衛紅衛喊:「你念佛呢?快點吧!」衛紅衛轉身來到手術床前,拿起了一把銀針。劉隊長沖旁邊一排人擺了擺手:「今天是清理傷員腹部創傷,然後縫合,你們看清楚衛醫助針刺麻醉的穴位。」眾人點頭。
李方趕緊站了起來,按住石林的肩:「石林,少說幾句。班長,你也消消氣,石林他是新手,不會幹嘛。」
石林用眼睛剜了一眼吳鐵,挪到李方的位置上坐下:「這都什麼年月了,還用這破傢伙,看前頭,152,那叫過癮。名義上咱們也是這岸炮連的,可是連打炮什麼樣還沒見過呢。真臭。」
林東東一怔:「見著了?見著什麼了?」
文書:「錯了吧?咱們這可是海上鋼釘,打不沉的軍艦,京津鎖鑰,是要塞軍事重地,敵人來了,咱們是首當其衝。」
文書鄭良紅走了過來:「石林,你又犯什麼牛脾氣啊?怎麼和吳班長頂上了?」
這是一間典型的女兵宿舍。林東東的同屋是女衛生員蔣秀美,雖然一看就是農村入伍的戰士,但人長得還算漂亮,她用注射針頭在刺繡一個鞋墊。林東東躺在床上看信。
「讓我也得走,把人家頭髮都剃了上台斗,誰受得了啊?」
石林輕輕推門進了宿舍,又輕輕走進了貯藏室。他從兜里掏九九藏書出了紙包,將酒麴倒進了鋼盔的米飯里,一臉的得意……
左太行:「喝了就想上廁所,這肚子里的……已經裝了一夜了。」
劉隊長臉色變了:「你、你沒暈啊?搞什麼搞!」說完氣哼哼地從裏面走了出來。洪豐收和連長趕緊迎了上去:「老劉,人怎麼樣?」
炊事班門口一個戰士正在擇菜。文書和石林走了過來。
衛紅衛面有難色:「隊長,行嗎?我可是就學了一個星期啊?這可是大手術啊?」劉隊長臉色一暗:「你怎麼搞的?要是上了戰場還是這個狀態?去,衝著它念三遍。」劉隊長說著把嘴向牆上一努,正對著牆上那張毛主席語錄畫。衛紅衛還在猶豫,劉隊長眼睛一瞪,「你倒是快啊!」
「胡扯吧,現在邊境上天天打,沒見從咱們這兒來的,好了,喝酒。」石林抱起鋼盔又喝了一氣,遞給了文書。文書正要喝,突然有軍號聲響起:「喲,連長找我呢,我走了,哎,我臉不紅吧?」石林:「沒事兒,你走吧。」
吳鐵一邊卸裝,一邊自語:「今天挺順溜啊?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林東東笑笑:「整個一個粉碎機。」
坑道口,石林沒精打采地在擦著82迫擊炮的炮身。班長吳鐵邊擦瞄準鏡,邊不耐煩地沖石林吼了一聲:「我說石林大公子,你倒是動作快點兒啊!一個破炮筒子就是擦不完了?」石林眼睛一瞪,就想和吳鐵吵。旁邊的戰士李方拍了拍石林的肩,示意他不要著急:「來,石林,我來擦炮身,你來擦炮彈。」
左太行哼了一下,將葯杯拿起來,倒進嘴裏。石林趕緊遞上水杯。「謝謝,嗯……」左太行喝了一口水,吞下藥,「還行吧,這樣的我們學校大把的。」
石林:「我知道,你走你的吧……」
洪豐收:「告訴你,這次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咱們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林東東笑著說:「體形要從小練。哎,你長得那叫結實,是工農兵的形象。」
劉隊長回頭對一排觀看的人說:「大家看到了嗎?我們祖國偉大的醫學多麼了不起,只要小小的幾根銀針,就可以達到麻醉全身的目的,可以做大手術,有了這種技術,我們就不怕帝修反對我們的戰略封鎖,在戰場上就可以從容地搶救傷員的生命……」
李麗芳的眼睛有些潮:「孟林,早點走吧,這個鬼地方我真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石林端起碗,往嘴裏扒拉了一口:「你先委屈著吃吧,改天我給你改善改善。」
石林:「都是男爺們兒,有什麼啊?」
左太行笑了笑,又疼得嘴一咧:「行啦,人都走啦。」
「俺不像你,吃飯和吃藥似的。哎,東東,你們這些舞蹈演員都是怎麼長的啊?嘖嘖,有腰有腚的,哪像俺們啊,看,水缸差不多。」
車子島是個只有零點幾平方公里的小島,像塊海中的大礁石。戰士的「籃球場」也只有幾張床大小。石林看著幾個戰士在「籃球場」上打球。文書從屋裡走出來,石林馬上迎了上去,拉著文書往炊事班走。
連長眉頭一皺:「吳班長,石林哪兒去了?」
林東東起身捶了蔣秀美一下,搶過她手裡的鞋墊:「喲,真漂亮,是給相好的吧?」
洪豐收鬧蒙了:「逗猴?逗什麼猴啊?」
石林:「我心裏的火?我有什麼火啊?」
林東東嚇了一跳:「喲,你這手怎麼搞成這個樣子啊?」林東東趕緊上前扶起左太行的頭,將葯倒進了左太行的嘴裏,心裏不落忍。
王場長:「你就別說了,你不看我這頭汗?要是出了人命,我可就完了……哎,老洪,你怎麼啦?」
石林顯然已經和左太行熟了,說話也放肆起來:「其實我半道上就醒了,可是沒敢睜眼,一是不知道有什麼地方摔壞了。再就是想上大島,想來住住院,你想,起碼能見個女護士什麼的,是不是?」
衛紅衛有些哭腔了:「隊長,沒地方扎了,該扎的地方都紮上了。」
手術室眾人一通忙活,傷員靜躺在手術床上。衛生隊長、老軍醫劉中行舉著兩隻戴了手套的手走了進來,沖一個軍醫說:「叫隊里沒事兒的都來看手術,這是個學習的好機會。」軍醫點著頭走出去。
石林:「我還騙你?你面子大,把雞腸子要來……」
衛紅衛嚇了一跳,不情願地走到語錄畫跟前,輕輕地念了起來:「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下定……」就在她念語錄的時候,林東東、蔣秀美,還有其他幾個護士、衛生員模樣的男女士兵走了進來,在手術床一旁站了一排。林東東一臉的緊張。
團衛生隊。這是一個林木蔥鬱的山坳,幾排營房掩映其中。房前林陰處有幾個傷員病號在休息。林東東一身護士白衣,夾了一本書走了過來。她長得極美,體形與步履更是少有的出眾。傷病員們的眼光一下子都被她吸引過來。林東東感覺到了周圍投射來的眼光,有些不自在。
文書:「哎,你幹什麼啊?我還有事兒呢。」
林東東和蔣秀美看看四周沒人,便開始解游泳衣的扣子。突然林東東聽到有聲音,便驚覺地捂住了胸口。她一扭頭,正好看見石林的頭從一塊大礁石後面伸了出來。她驚叫了一聲:「什麼人?快來抓流氓……」
林東東在宿舍換好了游泳衣,準備往身上套衣服。蔣秀美眼睛睜得老大的,盯著林東東看。
石林:「有什麼事兒啊?今天不休息嗎?走,看炊事班殺雞去。」
鄭良紅笑了一下,不情願地從兜里掏出九_九_藏_書一個紙包:「這酒麴是我上次探家帶回來的,就剩這些了,你可不能一次都使上,得分個幾次,知道嗎?」
文書:「哎,悠著點兒,喝多了上臉,讓連長看見了就麻煩了。」
「想喝水?你早說啊!」說著,石林下了床,準備為左太行拿水杯。
洪豐收躺在病床上看《毛選》。一個護士走進來:「洪教導員,你的電話。」洪豐收答應著起身:「我是洪豐收,是馮副營長啊?什麼?車子島出事兒了?怎麼啦?生命沒危險吧?我知道了,你馬上打電話,請守備區趕緊派快艇送他來衛生隊,好,就這樣吧。」放下電話,洪豐收輕輕罵了一句,「亂了,全亂了。」說著摸出了一支煙點上。「洪教導員,這裏不能抽煙。」護士走過來說。洪豐收只好掐滅了煙。
石林:「家裡?什麼事兒啊?」
洪豐收臉色一下子變了,他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上前接過電話:「柳主任,我是洪豐收。」
小胡:「去你的!」
林東東輕輕地把左太行的手放進被子里:「你別胡思亂想了,我去叫醫生,給你看看手。好好睡啊。」說著,林東東端起盤子走了。走到門口,她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左太行,顯然她被這個身心俱疲的年輕人震撼了。左太行閉著眼睛,還在念叨著……
文書走到窗檯前,端過碗交給石林:「石林才是屬黃鼠狼的,他的鼻子好使。」石林興奮地說:「小胡,夠意思,哎,回頭我給你帶個母的來。」
林東東渾身抖著沖左太行的耳朵邊上念起來:「既來之,則安之,自己完全不著急,讓體內慢慢生長抵抗力……」
連長:「瞎胡鬧,趕緊去找!」
左太行:「嗯……沒什麼……我就是、就是想喝水……」
「說到點子上了。見不到姑娘不要緊,關鍵是什麼人也見不到,整天就這幾十張熟臉兒。多沒勁啊!來,喝酒。」石林抱起鋼盔,喝了一大口,「我老爹讓我好好乾,當英雄,扯,當勞改犯還差不多。哎,咱們真生得不是時候,像我爹,啊?真刀真槍,威風八面,那兵當得那叫個值,你看看咱們,也就是偷副雞腸子,抓個螃蟹,釣個小魚什麼的,沒勁透了。」
幾個護士抬著擔架快步走進了手術室。擔架上躺著石林。洪豐收一臉冰霜地站在手術室外。手術室的門砰的關上了。連長一臉的難堪,走到了洪豐收跟前。
蔣秀美眼睛一翻:「想得美,你老實躺著。左太行,我看你的手。」蔣秀美來到床邊,為左太行的手上藥膏,「你這手這兩天不能沾水,知道嗎?」
洪豐收:「我胃腸功能紊亂,小毛病。」
洪豐收:「是那個首長家的公子叫石林的吧?」
劉隊長:「看嚇得你,戰場上也怕啊?念既來之啊!」
李麗芳:「孟林,你可要趕緊要求轉業啊!我一個人在省城住,害怕……」說著淚又掉下來。
蔣秀美:「那是什麼?」
吳鐵:「文書來得正好,回去給連首長反映反映。你看,一個炮筒子擦了快兩個小時了,還和三花臉似的,說說還有理了。不就是仗著是個官小子嗎?這都什麼年月了?自來紅那一套不行了,得好好地改造。」石林臉一紅,又想和吳鐵吵。
文書:「報告,我知道石林在哪裡。」
鄭良紅:「我可是告訴你,你的思想可真得好好反省反省了。不然,非出大事兒不可。到時候,別看你是幹部子女,誰也保不了你。」
左太行:「這太不好意思了……」
小胡一笑:「你們真是屬黃鼠狼的,那不,腸子在那個碗里呢。」
「好啊。」蔣秀美痛快地答應。
左太行病房裡,石林渾身上下包的都是紗布,百無聊賴地坐在床上。他看到躺在一邊的左太行直皺眉頭,便問:「哎,同屋的,你叫左太行吧?你擠眉弄眼兒的幹什麼啊?什麼地方癢啊?」
手術室外一個中年軍人神色緊張地在門外等待。洪豐收走了過來:「哎,這不是養殖場的王場長嗎?切肚子的是你的兵啊?」
林東東和蔣秀美來到海邊,見四周沒人,便說笑著脫衣服。二人將衣服放到石頭後邊,便跳進海里,向遠處游去……
廚房裡一個炊事員正在殺雞。石林一隻手吊在胸前,溜達著走了過來,眼睛注意著炊事員的動作……
麗芳想拉孟林的手,孟林趕緊推開了李麗芳,「小心,人都看著呢。」
連長:「你帶人去找,快點兒!」
文書:「沒說到點子上,最主要的是見不到姑娘吧?」
咱們軍區歌舞團重新成立的命令已經下來了,樂隊的不少人已經回團報到了,歌舞隊的第一批回團名單也已經公布了。聽說沒有你的名字,你得想想辦法,托託人。大軍區文工團恢復,是中央文革的決定,是為了排演樣板戲。咱們團準備先上舞劇《紅色娘子軍》,你是舞蹈尖子,應該有你的用武之地。你在小島上還吃得消嗎?注意可不能吃胖了,功也不能丟,你可不能在那個鬼地方待一輩子。我現在正在上下活動,託人找關係,我雖然功夫不如你,可是無論如何也得回團里。我在這個山溝里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我都快瘋了……
石林:「鍵盤?是彈鋼琴吧?」
「你嘴乾淨點兒,不想好了!」岸上,孟林眼睛有些紅,他扭頭就走,一直不回頭。
「瞧瞧,還說男的不俊,一個個都長得像呂布啊……哎,東東,你聽聽,我這些天歌唱得怎麼樣了?要是唱好了,你可得介紹我進你們文工團啊!」
孟林:read•99csw•com「好了,別哭了,該上船了,路上小心啊!」
「這是我們舞蹈隊的合影。」
石林眼睛一橫:「什麼想三想四?你有話說明白。」
左太行:「那也不行……尿不出來。」
王場長趕緊來到林東東身邊:「這位、這位護士,左太行沒事吧?」林東東邊哭邊嘔,根本說不出話來……
石林:「不行,在小島上待久了,這一見了人,就興奮,控制不住。」
手術室外王場長在門外不停地來迴轉著,聽著裏面的喊叫聲,一臉焦急。洪豐收遞了一支煙給王場長:「這不像是做手術啊?怎麼聽著像殺豬啊?」這時門突然被推開了,林東東從裏面沖了出來,直奔牆角,蹲下不停地嘔吐起來。
吳鐵:「石林,我告訴你,別看你是個官小子,我吳鐵可不吃你這一套。到了咱們英雄三班,你就是塊頑鐵,我也得給你擰個花出來。我還就不信了。」
文書:「你爹真慣你。」
李麗芳看著遠去的孟林的身影,流著淚,小聲地念叨:「孟林,我說想走,可是,我真的不想離開……」
左太行:「改善?怎麼改善?」
劉隊長:「林東東,你看相啊?快上手!」林東東趕忙衝上去,壓住了左太行的左胳膊。左太行顯然疼極了,大聲號叫著、罵著……劉隊長擦了一下臉上的血,立刻成了大花臉:「林東東,給傷員念最高指示,讓他堅持住!衛紅衛,繼續扎針!」衛紅衛一臉緊張地往左太行身上繼續扎針。
文書帶了李方在找石林。礁石上,他們只看到了放了螃蟹的臉盆和鋼盔。文書和李方大叫:「石林——」石林昏死在石縫中,滿臉是血。漲潮的海水衝擊著他的身體……
蔣秀美白了石林一眼:「少說幾句不能把你當啞巴賣了。洗臉不有我嗎?」
石林噌地又站了起來:「你吃扒皮狼子魚吃多了?上火是不是?你擰擰試試!」
蔣秀美輕聲打斷了劉隊長的話:「隊長,傷員好像要醒。」劉隊長停止了說話,轉過身來,看著左太行。左太行嘴角有些顫動。
鄭良紅:「說什麼呢?吳班長他是家裡有了煩心的事兒,心情不好。」
「地瓜干,我從家裡帶來的,溜軟的,可好吃了。」
石林在伙房裡到處搜尋,終於在一個大盆里找到了剩米飯。他從頭上抓下鋼盔,狠狠地從盆里挖了一盔……
蔣秀美:「啊?美人窩啊?怨不得……哎,那男的也長得俊吧?」
石林:「今天休息,都拱豬呢,沒人管,你別喝多了就行,我、我沒事兒。」
文書眼睛一亮:「真的?」
電話又響了,護士接起電話:「我是四團衛生隊,什麼?知道了。」護士捂住了話筒,眼睛瞪得老大,「洪教導員,要塞政治部柳主任、要、要找你,挺火的……」
夜晚,車子島炮連戰士宿舍。石林沒有睡,他點著一隻很小的電池燈在看一本《戰爭論》的書,著者:克勞塞維思。聽到門外有聲音,他趕緊關上燈,把書放到枕下,閉上了眼睛。吳鐵提著槍從門外走了進來,來到了石林的床前,捅了一下石林:「哎,起來了,該你的崗了。」
左太行:「你別忙,我不喝……」
李麗芳倚在船頭,捂著嘴,極力不讓自己哭出來。一旁,有幾個船上的士兵在議論:「大明星李麗芳走了,咱們看不到她跳舞了。文工隊這下子可真是全完了。」
李方一看不好,站在了二人中間:「石林,你怎麼頂撞班長啊?你坐下!」說著,使勁拉石林坐下。石林哼了一聲,坐了下來。
吃完了葯,左太行神情灰暗地說了一句:「你們不該救我。」
林東東:「要死啊?說什麼呢?快收拾啊,再晚了海水要涼了。」
林東東:「沒注意過,還行吧?」
操場上炮連全體集合。幾十名士兵列隊整齊。
蔣秀美:「和你一起去洗澡,我怎麼敢脫啊?」
石林:「那他洗臉怎麼辦啊?」
林東東:「你是石林吧?剛來的?」石林還在愣著,沒反應。林東東不高興地歪了下頭,「三床的!」
柳主任:「你先聽我說,你的政治思想工作是怎麼做的?啊?天天出病號,你是不是不想幹了?啊?這次要是出了人命,看我怎麼收拾你!」電話斷了。洪豐收拿著電話,一陣發矇。
團衛生隊,劉隊長帶著幾個手術人員在作總結:「這次手術,雖然針刺麻醉沒有成功,可是並不能說明什麼,何況衛醫助在軍醫學院才學了沒有多長時間,還缺少經驗。好在我們群策群力,及時結紮了傷口,保住了傷員的性命,這就是無產階級革命路線的偉大勝利。我們應該很好地總結這次經驗。衛生隊黨委還準備為負責針刺麻醉的衛醫助請功……」衛紅衛一臉的迷惘。
「喲,知道得還不少,還知道赫本啊?你還知道誰啊?哎,你怎麼著了?」左太行忽然看見石林眼睛直了,順著他的眼光一看——只見林東東端著盤子進來了,「得,見著了……」
左太行:「見著……你問他吧。」
林東東和蔣秀美在海上遊了一會兒,說笑著上了岸……
石林噌的一聲從床上躍起,快速地穿衣服。
衛紅衛哼了一聲:「剛放了日本電影《山本五十六》,中邪了吧?」
石林興奮地打開紙包:「你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這又不是毒品大煙……」
「不,是手風琴。」左太行舉起雙手看了看,冷笑了一下,「看這雙手,完了。」
「討厭,不還有你嗎?」蔣秀美說著端起葯盤子走了出去。石林開心地大笑起來。
「看看,瞎想了不是?我說的是read.99csw.com螃蟹……」
鄭良紅:「吳班長人不壞,就是性子暴,你不能老和他上火。論起來你也是個老兵了,怎麼這也不懂?」
林東東:「我們團里都是我這樣的,我長得還不算好的呢。」
左太行:「見人興奮?不對,是見女人就興奮吧?」
石林:「是他和我老上火。我看他是扒皮狼子魚吃多了,火大。」
石林:「你們學校?你是什麼學校?」
林東東:「看什麼呢?色狼啊?」
劉隊長:「當是唱催眠曲啊?大點聲啊!」
林東東嘆了一口氣,把信塞到了枕頭底下。秀美看了一眼林東東,放下手裡的活,從床頭拿了一個小布袋,遞了過來,「東東,給。」
石林:「……不就是形容詞嗎?當什麼真啊!」
蔣秀美端了一杯牛奶走進了左太行的病房。左太行閉著眼睛,還在不停地哼哼。蔣秀美看到左太行的額上都是冷汗,她便拿起櫃里的敷料紗布為左太行擦拭。左太行慢慢地睜開了眼睛。蔣秀美認真地擦著左太行的傷口並沒顧到左太行在看她。她一邊擦,一邊心疼地皺起了眉。左太行看到了她眼睛里有發亮的東西,他趕緊扭過頭,看著不知所終的遠處……
劉隊長急得大叫:「快,按住他,不要讓他動,不然,要出事兒!」幾個觀看的人沖了上去,分別壓住左太行的四肢。蔣秀美壓住了左太行的一條腿。林東東嚇得摩挲著雙手。
左太行像被觸動了心事兒,又輕輕地念叨了一句:「你們真不該救我。」
石林:「怨不得呢,天上掉下一個林妹妹……哎,看樣子挺橫啊?」
「你說什麼?不該救你?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啊?要尋短見?好了,好好睡一會兒吧……噢,我來看看你的手……兩隻都這樣嗎?」林東東說著從被子下面拿出了左太行的另一隻手——這隻手也像另一隻手一樣,慘不忍睹。林東東嘖了一聲,「你乾的是什麼活啊?手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20世紀70年代初,東海戰略要地——唐山要塞,車子島152岸炮連。巨大的152岸炮炮口在輕輕移動。「方向849、高度394、四號裝葯、三發連續裝填……」在炮長的口令中,幾位炮手緊張地做著動作,鋥亮的黃銅彈上膛,搗彈棍狠狠地插入炮膛,巨大的炮栓關閉,……每一步都讓人肅然。
「俺不想要什麼形象,俺就想長你那個樣。哎,俺可看出來了,那些男兵,一見了你啊,雙眼皮的都成了單眼皮了,單眼皮的都成了,都成了鈴鐺了。」林東東一嗔。蔣秀美做了一個誇張的鬥眼的樣子,「真的,都這樣的……」二人大笑起來。
蔣秀美:「是啊?那我得快點兒。」
手術室內劉隊長帶著衛紅衛等人在搶救。石林閉著眼睛躺在手術床上。劉隊長抬起頭來,詫異地對衛紅衛說:「哎,怪事兒啊,這小子竟然沒有骨折?」衛紅衛:「傷得不輕啊?不會吧?」
「哎,秀美,講講,你家裡是怎樣給你說親的?」
林東東把鞋墊遞給蔣秀美,坐回了床上:「沒有,那時候光知道練功、排練、演出,沒想過個人問題。」
手術室內衛紅衛一邊擦著汗,一邊沖劉隊長說:「劉隊長,好了,都扎完了。」劉隊長:「完了?效果怎麼樣?蔣秀美,試試他的反應。」蔣秀美拿起了一根銀針,扎了一下躺著的左太行的肚子。林東東咧著嘴不忍看。左太行緊閉著眼睛,沒有反應。
海上清晨。車子島碼頭,孟林送李麗芳上船。李麗芳穿著一身沒有領章、帽徽的軍裝,依然亭亭玉立,風采動人。不少碼頭上的士兵都在注視著他們。孟林看了一下四周,壓低了聲音:「我聽說我的轉業報告也要批下來了,你先回去也好,兩個人一塊兒安排是有些難,組織處說地方的文藝團體也都散了,要人的不多。」
王場長一臉的官司:「是洪教導員啊?你也住院?切肚子的是我的人,可不是兵。他是左太行,就是那個……噢,走資派的兒子,就是北京那個……你沒聽說?」洪豐收一臉驚詫:「喲,就是他啊?聽說過,全國不就那麼幾個大走資派嗎?全軍上下誰不知道啊?哎,你怎麼把他搞自殺了?這次你們可要出名了!」
石林:「噢,我聽說了,你是那個那個走資派的兒子吧……不說這些了,你怎麼能走這條路呢?沒聽說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左太行:「你小子哪像個有傷的樣啊?你就壞吧你。」
石林:「誰怕苦怕累了?我哪點怕苦怕累了?你倒是說說。」
蔣秀美:「是自殺,切腹。」林東東吃了一驚。
石林把文書拉到礁群僻靜處,二人開始一邊大嚼螃蟹,一邊抱著鋼盔喝米酒。
衛紅衛緊張得滿頭是汗:「大家注意了,這是合谷,這是內、外關……」林東東咧著嘴、瞪大了眼睛看著。
鄭良紅:「真的,一定少放點,出了事兒可不是鬧著玩的。」
石林拿了一根繩子拴了一掛雞腸子蹲在礁石上,一隻手輕輕地往上拽繩子,一臉亢奮。當雞腸子快到水面的時候,石林將手裡的臉盆往下面一抄,七八隻大螃蟹就落到了臉盆里,石林高興地大笑起來……
石林開心地沖左太行擠了擠眼:「那要是上廁所呢?」
「你胡說什麼?我仗著什麼啦?啊?你是不是看我不順眼啊?」說著石林就站了起來。
吳鐵臉色陰沉:「報告連長,石林沒有請假。」
林東東:「扯什麼啊?又沒有別人看。快點吧,這個時間是上班的點兒,海邊上沒人,你不是要身材嗎?游泳最管用了九*九*藏*書。」
鄭良紅擺了一下手:「好了,不要吵了,影響多不好啊?噢,吳班長,連長讓你們休息了。實彈射擊結束了。」說完,鄭良紅拉了石林一下,「來,石林,我有事兒找你。」
鄭良紅看了一下四周:「石林,說什麼呢?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咱們這是為國戍邊、守衛海防,你的階級覺悟到什麼地方去了?你可是危險啊!」
左太行想笑,可是疼得一咧嘴:「你別太逗我,我肚子不行……」這時,蔣秀美端了葯盤進了屋。見到有女兵進了屋,石林眼睛一亮:「喲,這麼快就換藥了?」
「不知當官的是咋想的,就那麼個文工隊,還弄散了,不想讓我們當兵的有點兒娛樂了,媽的!」
「什麼啊?」
石林提著槍從屋裡出來。他活動了一下身子,四下里看看,然後把鋼盔往頭上一戴,槍往身上一背,快步沖炊事班走去……
柳主任:「你這個洪豐收,你是怎麼乾的?車子島連一個戰士喝酒出事兒你知道了吧?」洪豐收:「我知道了,剛接到報告……老首長,你聽我說……」
石林:「扯,在家裡跟我爸喝白乾,我一次喝多半杯呢。」
劉隊長:「那就幫著快縫吧,看景啊?!」
石林笑了:「你真逗,說話大喘氣,你直接說要解手不就結了?」說著,他從床下拿出了便盆。
吳鐵:「新手?來咱們班多長時間了?一年多了吧?還新手?我看是思想不端正,不安心海防事業,怕苦怕累。」
左太行:「軍區文工團的,下放鍛煉。」
「好,還真有別緻的,沒關係,我給你安排好了,我就先迴避。」石林說著,就動手掀左太行的被子。
炊事兵殺好了雞,進了屋。遠處裝做沒事兒的石林跑了過來,從地上摸起雞腸子,轉身就跑。炊事兵拿了笤帚出來,一見地上的東西沒有了,納悶兒:「咦,有黃鼠狼子?」
蔣秀美抬起頭,看到左太行睜著眼,便趕緊用袖子輕擦了一下眼角,沖左太行輕輕說:「喝點牛奶吧?隊長說,不打麻藥好得快……真的。」左太行看了一眼蔣秀美,有些意外。蔣秀美端過牛奶,開始喂他喝……
文書:「石林,可不敢喝太多啊?這米酒也醉人的。」
「真的,你來聽聽,我這些天練得可認真呢。我唱啦!」說著蔣秀美拉腔唱了起來,「人人那個都說哎……」林東東苦笑著搖頭。
東東:
衛紅衛沖劉中行請示:「劉隊長,用什麼麻醉方法啊?」
孟林:「好了,我一定抓緊辦,好了,報到的手續裝好了,可不敢弄丟了。我真怕你這個馬大哈……」這時,交通艇上的一個軍人沖他們喊:「孟隊長,要開船了,別捨不得了!」孟林提起了李麗芳的包,扶她越過船舷:「安頓好了,來個信兒。」李麗芳接過包,一扭頭,往船頭走去。旁邊軍人大喊了一聲:「解纜——」交通艇離岸了。
林東東面無血色地問劉隊長:「隊、隊長,念哪一段啊?」
左太行:「不好意思,這怎麼行……」
吳鐵:「我說得還不明白?你要不想三想四,能從祖國大西南一竿子跳到咱們這渤海灣海上?也就是仗著你爹是個官唄,怎麼著,委屈你啦?」
吳鐵:「別看82迫擊炮不起眼,要是敵人上了岸,還得看咱們的。那152能打山後啊?別想三想四了,好好乾好本職工作是正經。」
劉隊長:「快,手術!拉開腹腔,清創。」他拿起了手術刀。林東東看著左太行腹上巨大的傷口,臉色慘白,額上布滿了虛汗。正做著手術,突然,左太行大叫了起來——一股血噴上了劉隊長的臉。
石林:「嚇唬誰啊?我怎麼啦?哎,求你的事兒呢?」
突然,石林睜開了眼:「軍醫,我沒摔壞啊?」
蔣秀美:「隊長,傷員沒有反應。」
左太行:「學小提琴的,鍵盤也會點兒。」
林東東嚇了一跳:「啊?你想進、進我們團?不會吧?」
護士辦公室,林東東邊收拾東西邊說:「秀美,麻煩你,去幫我給左太行換換藥。」
石林一個人坐在礁群喝米酒,正喝得興起。突然,集合號響了起來。一聽到號聲,石林站起來便跑,可腿腳一下子不管用了,一個跟頭栽到了礁石的縫裡……
文書接過鋼盔,輕輕地喝了一口:「要的,就是這味道,真是好喝。哎,石林,我怎麼看你最近情緒不對啊?老是和同志們頂牛,你這樣下去是要犯錯誤的啊?」
「有什麼好說的啊?俺在家裡餵豬,俺爹見天天黑去他們食堂偷泔水,這一來二去的,家裡豬沒喂多肥,卻要把閨女搭上了……俺那個笨爹啊……」秀美一笑,「哎,東東,你在軍區文工團十來年,一定有了心上人了吧?」
蔣秀美:「騙人,沒注意過?誰信啊,哎,林護士,把影集拿出來看看,行不?」林東東笑笑,從抽屜里拿出了一本影集。秀美指著一張合影,「這裏頭有你啊!」
鄭良紅:「不說他的事兒啦,說你吧。石林,是我從岸上接你來的,咱們是好朋友了,我說句你不愛聽的,你心裏的這堆火,得熄熄了,不然,早晚得燒出事兒來。」
吳鐵眼睛一瞪,也站了起來:「嘿,牛大了?你橫什麼啊?」
正說著,蔣秀美手裡端了個大盤走進來:「來,開飯了。」她放下飯菜,便扭頭出去。石林扶左太行坐起來,把飯碗放在他手裡。左太行看看碗里的飯,眉頭一皺:「又是肉皮蘿蔔,怎麼也不換換樣啊?」
石林:「我爹的邏輯,不喝酒,就不是真漢子,上了戰場就草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