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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馬春光像沒聽見一般,和手下的兵們笑著跑走了。女兵們竊笑,胡小梅有點尷尬。晚上,鄉親們吃過晚飯後,紛紛來到操場上,看解放軍演節目。不大的操場上幾堆火熊熊燃燒著,這晚上風不大,天氣照舊寒冷,但人們熱情很高,大人孩子加上偵察連和通信連兩個連隊的士兵,擠滿了操場。節目主要由通信連的女兵來演,胡小梅自然唱主角,她又唱又跳,大家熱烈鼓掌,老鄉們眉開眼笑,忘記了寒冷。
河的對岸,趙海民等先期過河的戰士已燃起幾堆火。
四班的戰士們紛紛走到背有報話機、線拐子等設備的女兵們身邊,一一接過來,放到自己的被包上。胡小梅目光熱烈地望著馬春光,馬春光有意躲閃著,待胡小梅走過去后,這才回過身,目光在隊列里尋找著,一眼看到隊伍中的方敏。方敏臉紅得厲害,不知是凍的,還是別的原因。方敏把頭低下了。
司務長表態說:「連長、指導員,你們放心,即使沒有水,我們熬冰、熬雪,都要燒兩鍋熱水。」
劉越小聲道:「那是什麼?」
當天,李勝利就搬到了炊事班,和司務長何勇合住一個房間。到了熄燈時間,司務長坐在床上,剛洗完腳,李勝利急忙奔至他床前,彎腰把洗腳盤端起來,司務長攔都攔不住。重新進屋后,李勝利把司務長的洗腳盆放好,坐到自己的床沿上,恭恭敬敬地看著司務長。
在這次大會上,馬春光被任命為四班班長。散會後,人們圍著馬春光和李勝利,嚷嚷著讓二人請客。馬春光笑而不語,李勝利拿出香煙,直到把煙盒掏空。趙海民一人給了他們一拳,就當是向他們表示祝賀。
劉越急忙打斷她:「連長的意思我們自己定!胡小梅,你剛到班裡來情況不熟,先聽別人說。」

遇到一些疲倦極了的人不想燙腳,只想倒頭睡覺,李勝利就逼著人家燙,甚至把洗臉盆端到人家腳邊。他告訴眾人,司務長再三交待,必須讓每個人都燙燙腳再睡。其實,司務長根本沒這樣交待過。
結果是,方敏順利地抓到了沒畫圈圈的紙片兒。而兩個新兵王小帆和李順英卻不幸抓到了。王小帆和李順英在其它女兵的歡呼聲中,淚水一下就出來了。劉越走過去,安慰地拍拍她們的肩膀:「別難過,再有拉練,不讓你們抓鬮了,首先讓你們上!」
「大叔,沒事!嗨,這裏離我們駐地遠,要是近呀,我給您拿雙新的來。」李勝利彎腰幫著支書把鞋脫下來,然後把那雙臭氣熏天的破棉鞋穿到自己的腳上。支書換上李勝利的大頭鞋,咧嘴樂了。
張連長意味深長地笑著,也不說話,走動著,每走到一個人面前停一停,嚇得人們都朝後縮,都低著頭。走到方敏面前時,方敏不像別人那樣躲,看著連長,目光里是一股不可動搖的倔犟。連長就那麼站在方敏面前。
…………
劉越嚴肅地把一個小球交給胡小梅:「把這個悄悄給方敏,別讓人發現。」
胡小梅的淚水流了出來。馬春光丟下一句:「快回你的連隊去吧。」扭頭就走向了月光下的帳篷群。
「司務長您放心,我這人是笨點,可我聽話。從這麼多人里您把我挑來,一下就提成了上士,這份情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李勝利明明知道他能當上士,是梁連長提拔的,但表面上這份情得記在司務長頭上。
北風狂吹著,行軍隊伍迎著風艱難地朝前走動。隊列中的方敏臉色蒼白,一手按在腹部——腹部疼得厲害,下墜感很強烈。離她不遠處的馬春光看在眼裡,鼓足勇氣幾步趕上去,輕聲道:「你沒事吧?把被包給我。」
劉越道:「好,大家先出去一下,胡小梅,你留下幫我做鬮。」
對於李勝利的表現,何勇顯然是很滿意的。

女兵們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聽到方敏說話,其它女兵一下支起身子,看著方敏。劉越皺眉想一陣,像是明白了什麼,急忙從方敏手裡奪過筆記本,翻開,快速地看著,突然驚喜地叫一聲:「方敏!」
女兵們一時不明白劉越到底怎麼了。劉越也不再說話,迅速穿上大衣,拿著筆記本,衝出門去。她飛快地來到連部的帳篷,把她的發現講給張連長。張連長仔細看過筆記本,輕鬆地笑了。
四班的兵們都笑了。梁連長的老婆在天津一家大型國營企業當會計,一直不願意調到部隊所在的小城來,嫌這邊苦,梁連長也就一直過單身。通信連的張連長老公在大連當船員,長年出海,兩口子見面的機會更是少而又少。因此,偵察連的兵們愛拿兩位連長開玩笑,反正他們都是過單身,沒滋沒味的。
司務長拉開門,走進了夜色里。李勝利感動地望著虎背熊腰的司務長走遠,突然想起什麼,走到司務長床前拉開被子鋪好床,然後才坐在桌前,鋪開稿紙給父母寫信。
梁連長一聲令下,偵察連的小夥子們跳進水中,嘻嘻哈哈快速過了河。
「有啥不方便的?」
他翻來覆去就這一句話,梁東和指導員拿他一點辦法沒有。把情況通報給通信連,張連長說,你們那個馬春光我早就看著不順眼,老想欺負我們方敏,看她老實不是?梁連長有口難辯,氣得真想踢馬春光兩腳。
張連長彷彿受感動了:「這個馬春光,還真得謝謝他!」
馬春光搖搖頭:「你別問了,隨他們怎麼著吧。」

吃罷早飯上路不久,就遇到一條幾十米寬的小河。小河水流比較急,河水居然沒有結冰,河邊有一些零零星星的冰茬。趙海民率三班在前面當先鋒,三班的人跳到水裡趟了一個來回,向梁連長報告說,最深的地方不到一米,河床是細沙,可以徒涉。
司務長何勇圓滑而不失熱情,話說得滴水不漏:「一百個歡迎呀!李勝利是老先進,從當新兵就開始幫廚、打豬草,早就是半個炊事班的人了,他當上士,對我的工作也是個很好的推動。」
胡小梅不依不饒:「一般的照顧當然不奇怪,可眾目睽睽之下,像瘋子一樣去背她,連方敏自己都不讓背,他還要背,九-九-藏-書你不認為奇怪嗎?這裏面沒鬼那才叫奇怪!要我說,方敏根本就不該來拉練……」
胡小梅只好重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輕輕嘆了口氣。沒人知道,她跑來參加拉練,鍛煉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覺得能夠見到馬春光,和自己心愛的人一同經受鍛煉,這比什麼都重要啊!可是,馬春光卻仍舊是不冷不熱,讓她心裏不快活……
方敏悄悄轉過臉,抹掉了眼角的淚珠。
劉越掃視著大家:「那好,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既然大家都同意,抓住留下的就不許再反悔!而且出去不能亂說。」
胡小梅傷感地:「馬春光,我真的那麼讓你討厭嗎?」
馬春光悶頭吸煙,搖搖頭,一副困難的樣子。
馬春光放慢腳步,胡小梅也跟著慢下來:「這次拉練不讓我們宣傳隊參加,我是專門跑回來參加的。」
梁連長故意不看張連長,居高臨下看著通信連的隊伍:「還行,沒有哭鼻子的嘛!這是我們四班長馬春光,收容隊長!一路閑著,看著你們這兒有沒有多餘的任務。馬春光,你們還愣啥?」
馬春光見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了,就對弟兄們一揮手:「目標:通信設備,行動!」
「連長,你派別的班吧,本來我們四班就該當尖刀班的,跟在她們後面磨磨嘰嘰的,沒勁,我們班不合適。」
不久,帳篷里呼嚕聲已是此起彼伏了。
馬春光依然搖了搖頭。
李勝利和小楊從人群中退出來,二人轉悠到門市部的辦公室,李勝利畢恭畢敬地把介紹信遞給辦公桌前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看一眼,搖著頭,把介紹信還給李勝利:「恐怕不行,你們還是到別的地方想想辦法吧!」
新兵小張說:「他出我的洋相,把老百姓家裡一個小孩玩的小王八掛在我後背上。」
劉越說:「現在清楚了,馬春光拿錯了被子,肯定也翻看了筆記本,知道方敏有特殊情況。」
「那要看方敏抓到什麼,我可是說到做到!」
劉越道:「馬春光是他們連派來負責收容的,照顧一下方敏有什麼奇怪的?」

張連長喊道:「咬咬牙,一下到水裡就不冷了。」
司務長笑了:「勝利呀,你這兩年的情況我也略知一二,在班裡競爭對手多,到這兒來了,沒別人,能和你爭的就是你自己,能不能幹好,能不能幹出點名堂來,就看你自己了。」
那邊,黃小川用力一推將兩人分開,吼道:「都給我住手!還真要拚命呀?有什麼大不了的事?……誰先說,到底為啥?」
終於趕到了宿營地,女兵們陸陸續續過來找要自己的被包,方敏低著頭從馬春光手裡接過被包。到了熄燈時,方敏剛要解被包,一下愣住了:被包帶上用鋼筆寫著一個粗粗的「馬」字。顯然,她和馬春光的被包不慎調換了!
馬春光嘀咕:「差不多,我看你就是想幫張連長。」
馬春光點點頭,有些尷尬地:「你好。」
胡小梅唱:「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方敏不明白馬春光大胆妄為的舉動是為了什麼,在馬春光的背上掙扎喊叫:「你幹什麼!幹什麼!馬春光你放下我!……」
到天傍黑時,收穫了一麻袋大蒜,半袋子生薑。這讓李勝利喜不自禁。他拉上小楊到路口等部隊上來。遠遠地,他們看到了飄揚的紅旗,李勝利和小楊朝隊伍跑去……
胡小梅愣一下,高興地笑了。
馬春光不等胡小梅說完,嗯一聲,點點頭,停下來,看著身後四班的兵們,嚴厲地:「注意隊列紀律,不要講話!」
胡小梅小聲道:「劉越,謝謝你啊,沒讓我抓鬮。」
「大叔,您說的統購統銷,我懂,所以才來求您。」李勝利懇求道,「大叔,您把這鞋換上,求您幫我到村裡跑跑,看誰家有沒有能殺的豬,賣給我們。部隊長途拉練,好幾天都沒吃上肉了……大叔,來,把您的棉鞋脫給我。」
老奶奶望著幾個姑娘:「都好,一個個都跟畫上的人一樣。」
眾女兵都覺得這個辦法不錯,公平,於是起鬨道,對對,抓鬮!誰抓住誰留下!
馬春光不能再沉默了,他用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口氣道:「胡小梅……我們都是戰士,戰士有戰士的紀律……我是來當兵的,我沒有你那樣的家庭,我要為自己的一生負責,為我的前途負責……請你理解我。」
「不過,我可不是讓你對小川橫眉冷對啊。」趙海民飛快地看她一眼,急忙把目光移開。
四班的人停下來。不一會兒,通信連的隊伍走過來。走了兩天,女兵們已經有點不對勁了,步伐不那麼整齊了,一個個臉蛋兒凍得通紅。張連長加快步伐,趕在隊伍前頭到了梁連長面前:「好啊!你們要伸出援手了!」
司務長點點頭,穿好棉鞋站起來:「勝利呀,我也是從當兵過來的,家也是農村的,咱都不易……這就給父母寫封信,讓老人也高興高興。睡覺就別等我了,我和連長他們商量商量拉練的事去。對了,代我向你爹媽問個好,讓他們放心。」
劉越道:「方敏第一次來例假,她哪兒知道怕涼水呀。」
在全連幹部會上,梁連長特別提到了李勝利。他說,一個戰士,做點好事並不難,難就難在能把做好事和連隊的中心工作聯繫起來。李勝利一個普通戰士,能從整個連隊的工作大局出發去考慮問題,非常難得。而且乾的很出色,可謂不辱使命。也為連隊的老兵退伍工作摸索出了一條經驗,師里聽了我們的彙報后,認為這是一個好辦法,準備明年在全師推廣……說實話,李勝利在其它方面不是很強,帶一個班,組織訓練不一定行,但他有他的長處,心細、勤懇、上進心強、愛動腦子,尤其是熱心,愛張羅事,我看把他放在炊事班上士這個位置上,買買菜,管管庫房,協助司務長抓抓連隊的伙食,倒是人盡其才。梁連長問:「何司務長,你覺得怎麼樣?」
司務長又說:「無論如何想辦法搞點肉,豬肉、羊肉、雞都行,萬一不行,多弄些雞蛋,拉練到了最要緊的時候。」
誰都沒想到馬春光會來這麼一下子。師直屬隊炸了營一般議論這事。行軍途中,梁連長和指導員把馬春光叫到一旁問情況,馬春read.99csw.com光一言不發。梁連長眼珠子瞪得嚇人:「說,到底怎麼回事?!」
女兵們沖偵察連高喊:「梁連長,你們吹口琴的呢?快讓上呀!」
梁連長也暗自笑一下,又嚴肅道:「四班聽口令,立定!」
天亮了,起床號響徹在荒原上空。他趕緊爬起來,快速疊好被子,打好被包,又仔細地把那個日記本塞進被包深處。
方敏猶豫著脫下鞋襪,看了看其它幾個女兵,準備下水。
女兵們發出一片笑聲。
又冷場了幾分鐘,有個女兵試探性地對劉越說:「班長……要不,咱抓鬮吧?」
胡小梅輕聲說:「你幹嗎總躲著我?」
中年男人打斷李勝利:「你們的供應不在我們這兒。解放軍同志,你都看到了,就那點肉,就是有肉票的人都不一定買得著。有的居民夜裡十二點就來排隊了,我就是想給你走個後門,估計你們也不忍心吧?」
馬春光不管方敏怎麼喊叫,堅定地往前走,不僅不鬆手,反而更用力地箍緊方敏。女兵們基本上全都上了岸,大家顧不上穿鞋襪,瞠目結舌地望著馬春光放下方敏。他好像輕聲說了一句:「方敏,對不起。」然後彎腰穿上鞋襪,背起自己的被包和槍枝,旁若無人地下了河堤。
一群女兵又叫又笑。劉越笑著追打馬春光:「我叫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李勝利拿著一盒煙四處散發著:「抽煙抽煙!大家抽煙!」
張連長的目光掃視著眾人時,在方敏的臉上特意停留了片刻。方敏心頭不由咯噔響了兩下。
張連長突然問:「劉越,你們班留哪兩個,定下來沒有?」
馬春光緊張地四下里看看,沒說啥。
馬春光說:「那您挑一個,給您孫子做媳婦。」
李勝利感激地望著司務長。
「是啊。哎,李勝利給你捎的東西……」
他寫道,據內部消息,部隊馬上就要拉練了,我這個上士的任務會很重,以後寫信就少了,請二老原諒。
肉的問題就這樣解決了。稍稍讓李勝利感到遺憾的是,那副豬下水硬是被支書要走了,他想,如若不然,把它放在蘿蔔里給大夥烹個湯,多好。接下來,李勝利仍不罷休,他帶著小楊挨家挨戶收購大蒜、辣椒和鮮姜。有的只有零星的一斤半斤,李勝利在手裡掂一掂,付錢,寫字條。老百姓收下錢,在紙條上按上手印。李勝利高興地收起字條,出門,然後又領著小楊走進另一家……
眾人一下鴉雀無聲了,都不敢看張連長和劉越。
李勝利急了:「同志,我們是拉練的部隊……」
河這邊,馬春光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緊緊盯著方敏的腳,不由自主地呼喊道:「方敏,你等等……」
女兵們都出去了。劉越開始做鬮,她拿過一張白紙,撕成大小相同的條兒,在兩張小紙片上畫個圓圈,和胡小梅一起,一張張地揉成小球。
馬春光帶四班上了岸。這邊,女兵連張連長率先脫下鞋襪,大聲鼓勵著女兵們,不要怕,勇敢地過河。胡小梅、劉越等幾個女兵帶頭下到水中,雙腿立即變成了紅蘿蔔,她們發出一陣驚叫,繼而嘻嘻哈哈地笑著,開始過河了。女兵們陸續下水,驚叫聲此起彼伏。只有方敏等幾個女兵還沒下水。有兩個女兵戰戰兢兢地下到水裡,驚叫一聲又退回去了。
不太理直氣壯的聲音被大夥的吵鬧聲淹沒了。他咬咬牙,下定了決心,邊喊邊跳入水中,不顧一切地趟過河來。他跑得飛快,濺起一片片水花。兩岸的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都紛紛把目光對準他。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跑到河邊,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背起了方敏,往河對岸快步走去。
通信連那邊,劉越和方敏也是心緒難平。班裡的人都已經躺下了,方敏還愣愣地坐在那兒,劉越替方敏打開被包,剛展開褥子,那本筆記本一下摔出來。劉越怔一下,將筆記本交給方敏。淚水一下從方敏的眼中流出來:「昨天他拿錯了我的被子……」
當天早晨七點多,李勝利和小楊急匆匆趕到一個小鎮上,他們打聽著來到國營食品門市部門口,發現門前已有很多人在等待購買副食品。八點整,油乎乎的大門打開了,人們蜂擁而入,迅速將賣肉的櫃檯堵得水泄不通。幾片豬肉掛在櫃檯內,擁擠的人們亂鬨哄地喊叫著。櫃檯內的營業員拍一下算盤:「別擠了,別擠!都把肉票準備好。」
老兵一走,嚴冬就來臨了。這個時候,拉練自然成了大家最關注的事情。早在一個月前,人們就在私下裡傳,今年肯定搞大拉練,說是毛主席有指示,有條件的部隊都要拉出去,離開營房,到社會上,到廣闊天地里進行鍛煉。
馬春光和四班的戰士們除了自己的被包、槍支,還背著通信器材,走在通信連後面。一名女兵走的有些艱難,馬春光看一眼四班的一個戰士,戰士會意,急忙上去接過女兵的背包,背到自己肩上。胡小梅看在眼裡,有意落下幾步,走在馬春光旁邊,熱烈又不失害羞地輕聲道:「馬春光……你好。」
「那你說誰合適?我嗎?」
這一夜馬春光睡得很不踏實,腦子裡時不時閃現出方敏的影子。她怎麼樣了?身體受得了嗎?……他真的牽挂她呀!後來好不容易睡著了,又做起了夢,夢見她掉進了雪窟里,他跳進去救她,結果兩人都被大雪埋住了……醒來時,外面北風呼嘯,而他臉上居然有汗珠,想必在夢中掙扎過,這讓他感到疲倦。
所有的人,都傻了,全愣在那裡。
「這不合適吧?」支書猶豫著。
「我不說你也知道,不光炊事班的兵,還有其它班、排的戰士,有自己找我的,還有的托他們班長、排長和連里幹部來找我的,要來當這個上士,可是讓我看上眼的,忒少!」司務長一拍床沿。
有人附和道:「是呀,是呀,方敏,你身體弱,就留下吧!」
劉越拍一下手:「行呀,胡小梅,歡迎你!快把東西放下,哎,大家快幫小梅安頓一下。」
他急忙熄滅了手電筒,把白色的床單摺疊起來,放到了枕頭下,然後關了馬燈。彷彿怕把被子弄髒一般,他兩手抓住被頭,半天才將被子慢慢地放到身上,睜眼躺在那兒,一動不動。
https://read•99csw•com越道:「誰像你沒心沒肺,你幹嗎和方敏過不去?當年和你一起餵豬,人家幫你干多少活兒呀?我告訴你呀,看在咱倆關係還不錯的份上,我可是先禮後兵,等會,要是讓方敏抓住留下來,你別怪我不客氣,拉練的時候你跟炊事班走,別在我們班裡。」
大約也是這個時候,馬春光藉著馬燈的光亮打開被子,一個精緻的筆記本掉出來。他不由一愣,立即把筆記本塞在褥子下面。見沒人注意,他用手電筒照了照床單,床單的角上寫著兩個字:方敏。
連長看一眼快要哭起來的方敏:「好吧,有什麼話暫時不願說沒關係,如果不方便當著這麼多人說,下來單獨找我、找指導員說都行,總之,馬春光這麼做必然有他的原因,至於他是出於熱心幫人,還是有其它動機,只有說清楚,我們才能做出判斷,這也是為你好,為馬春光好……劉越,班務會就到這兒,讓方敏冷靜下來好好想想,大家也早點休息。」
北風颳得急,沒人唱歌了,大家只是咬牙堅持行軍。
李勝利站起來:「司務長,您過的橋比我走的路都多,反正我把自己就交給您了,咋干,您一定告訴我。」
胡小梅馬上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這還用說,連長要點,肯定就是方敏唄,方敏留下,連長最放心。」
胡小梅這才放下行李,與眾人笑鬧著,擁抱著。走到方敏面前時,方敏微笑著,叫一聲「小梅」,伸手與她握手,她不冷不熱,與方敏象徵性地碰了下手指頭。
指導員示意梁東冷靜,然後遞給馬春光一支煙:「你負責收容,本來幫幫有困難的同志沒錯,可這,總該有個原因吧?」
他帶頭下水。女兵們在他們身後起鬨,發出冷噝噝的感嘆。
劉越笑道:「怎麼,你聽了不舒服呀?那你當班長的就命令他,不讓他叫就是了。」
隆冬季節,部隊在荒原上野營行軍,還要完成一些軍事課目,困難可想而知。但是,所有參加拉練的官兵情緒高漲,因此就不難理解,為什麼一路上歌聲、口號聲此起彼伏。
一天晚上,梁連長和幾個幹部在帳篷里開會,提到這事,連長讚賞地對司務長何勇說:「老何,很好,一天行軍下來,天又這麼冷,能燙個腳,對休息和第二天的行軍都有好處,以後無論多麼困難,一定要保證這一點。」
馬春光早已經悄悄地溜走了。他跑到村口的帳篷那裡,掏出口琴,擺弄著。不知過了多久,聽到身後有響聲,他回過頭,見胡小梅正充滿憂怨地看著他。這晚上月亮很大,大地一片銀白,真是難得的一個好夜晚!
劉越發現后,怕小川吃虧,剛要跑過去,被趙海民一把攔住了。劉越焦急地看一眼趙海民,有些擔心地和趙海民站在拐角處,看小川怎樣處理這件事。
「你是不是只記住了我對何濤那副樣子呀?」劉越的臉突然紅了。不知為啥,她見了他,心跳就突然加劇。
「演出隊解散了?」
趙海民說:「可是一到了你面前,幾聲小越姐一喊,又成小孩了。」
馬春光急忙合上本子。也許他後悔了,不該看人家的日記,他在被窩裡輕輕地卻是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李勝利神色莊重:「司務長,我記住了。」
張連長制止道:「吵什麼?有理說理!」
胡小梅感激地:「哇,太好了!謝謝謝謝!」
劉越欣喜地說:「小川還真行啊,學會管別人了,還一套一套的,真是沒想到。自從大比武回來,我就發現小川自信多了,也開朗多了,像變了個人一樣,長大了!」
馬春光終於開口了:「事已這樣,領導怎麼處理我都接受。」
方敏說:「喲,原來你還是個假丫頭呀!」
劉越的表情裡帶出一絲緊張,擔心地看著連長和方敏。方敏始終倔犟地與連長對視著。連長突然輕笑一下,看著劉越:「讓我點名,還要你這個班長幹什麼?你們自己決定!」
理完頭的一群「鍋鏟子」們纏著馬春光要子彈殼。馬春光捏著一把子彈殼,偶爾把子彈殼放在嘴唇處吹出或粗或細的聲音,惹得孩子們十分眼饞,追前追后喊著叔叔。胡小梅噘著嘴走過來,看到馬春光和小男孩們的傻模樣,忍不住笑了。
老奶奶心疼了:「造孽,這麼水靈的姑娘,還不凍壞了!嘖嘖……」
李勝利便成了偵察連炊事班的上士。這個職務相當於副班長,但比副班長重要。在全連軍人大會上,當梁連長宣布完這個消息后,李勝利的眼淚差一點掉出來。忙活了兩年,他終於結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果子」,父親或許該滿意了。雖然比趙海民的班長還差一點點,但全連有十二個班長,卻只有一個上士!誰輕誰重,還真不好說啊!
第二天一大早,張連長就帶著劉越來找梁連長。梁連長聽完后,一臉的陰雲突然散了:「原來是這樣!……張連長,我們的隊伍集合好了,你來給偵察連的同志們講幾句,讓大家明白是怎麼回事,以免再冤枉馬春光同志。」
「我哪兒跟她過不去呀,劉越……我不跟炊事班走。」
馬春光翻一個身,再翻一個身,終於摸索著把褥子下面的筆記本取出來,頭蒙在被子里,打開手電筒。他輕輕揭開一頁,看到上面寫道:「今天是野營拉練的第五天。大雪。但一點也不冷。雪是乾的,衣服一點也沒打濕。這麼大的雪,外婆肯定沒見過。」
胡小梅嘀咕道:「這下好,整個連隊跟著一起丟人。」
黃小川道:「就為這點事?先不說誰對誰錯,就說為這點事又是罵又是打,值得嗎?大家在一起,沒隔閡才開玩笑,因為高興才開玩笑,可這一打,還高興得起來嗎?本來挺好的關係,弄得別彆扭扭的心裏多不舒服。不打個輸贏還不罷休,鬧到連長那兒,站在隊列前面,為一個小王八打架說得出口嗎?讓人家老百姓知道了,笑話不笑話?」
趙海民說:「小川已經是兩年多的兵了,正常情況下應該是在各方面都能夠獨擋一面的骨幹了,小川也完全有這個能力,可是目前他還做不到,僅僅是部分地找到了自信,知道了應該怎麼去承受和勇敢地面對挫折,無論是作為一名士兵還是男人都還遠沒有成熟,說真的,你對小川過於愛護了,以至於他對你太過於依賴,一到你面前他九_九_藏_書就回到被愛護保護的角色中去了,而小川現在最需要的恐怕不是這個。」
會議結束了,夜也深了。馬春光走出連部的帳篷,走過一頂頂帳篷,走過幾堆篝火,來到路邊一截樹樁前,坐下。不一會兒,趙海民披著大衣走到他身邊,說:「春光……你倒是說呀?你不說話別人就會亂猜。」
兩個新兵低下頭,頓時老實了。
第三天傍晚,通信連在途中的一個小村子宿營。其他連隊沒有那麼好的待遇,一律在村外搭帳篷過夜。女兵們分別住進農民家裡。劉越帶一班進住的那戶人家,有個七十多歲的老奶奶,老奶奶看到劉越和方敏在空房間里掃地,攔住她們:「閨女,別掃了,大冷的天可不能讓你們睡地下。」
人們也同意了。
偵察連那邊,這時候也在開會,開的是支委擴大會,梁連長憤怒地站起來,指著馬春光:「死活不開口是不是?從現在起,馬春光停職反省,拉練期間,四班長的職務由二排長兼任!」
「自信、自尊、自強,剛才你都看到了。」
張連長示意大家安靜:「胡小梅堅決要求回來參加野營拉練。她回來更好,我們要求她在拉練途中多發揮文藝骨幹作用。」
趙海民興緻頗高:「哪兒呀!小時候我媽怕我有災有難,給我扎小辮,一直到上學就沒剃過頭!」
指導員總結道,李勝利成了先進之後,我們也一直在觀察,事實證明,他還是很能經受住考驗的。先進要培養,更得愛護。何司務長,你要好好帶帶他。尤其長途野營拉練馬上就要開始,這是個機會,好好錘鍊錘鍊他。
馬春光指揮自己的戰士將通信器材放進屋裡,聽到劉越和大娘的對話,馬春光笑了:「奶奶,您看這些姑娘誰好呀?」
身旁的胡小梅冷眼看著,嫉妒而又氣憤。方敏倔犟地咬咬牙,搖搖頭,緊走幾步甩下馬春光。胡小梅不易察覺地笑了。
新兵小羅說:「昨晚上一幫人跟他開玩笑,可他張嘴就罵我,我氣不過……剛才也是他先動的手。打就打,誰怕誰呀!」
劉越皺著眉頭,很痛苦的樣子:「連長,你看大家這樣子,開了半天會,沒一個人發言……要不,你點名吧,你點到誰誰留下。」
張連長側過身面對馬春光,舉手敬禮。馬春光臉微微漲紅著,舉手還禮。
人們高興地接煙。小楊看著李勝利腳上的破鞋子,又看看支書腳上的大頭鞋,不滿地翻他一眼。
晚上,已經擔任了班長的劉越主持召開一班的班務會。平時嘰嘰喳喳的女兵們都沉默著,劉越一看誰,誰的頭便立即低下了。劉越說:「今天可真怪了啊?誰都不敢說話了。」
劉越看一眼胡小梅:「按說胡小梅到了我們班,就應該和大家一樣,但她特意回來參加拉練,咱們就發揚點風格,別讓她參加抓鬮了。」
次日早晨,直屬隊首長決定部隊在這一帶休整半天,下午再出發。各連隊都開展了為人民群眾做好事的活動,大家幫助群眾掃院子,掃大街,挑水,打柴。戰士們在村子里進進出出,完全沒有了在軍營時那種正規拘束的氣氛,大夥邊干邊說笑打鬧,一片歡聲笑語。趙海民等戰士為一群半大的男孩子們理髮,理出的是清一色的「鍋鏟子」。劉越、方敏等女兵為一群小女孩們洗頭、剪頭和梳辮子,沒忘了嘲笑趙海民等人的手藝。劉越喊道:「趙海民,你小時候是不是也留這種頭呀?」
這話說到了胡小梅心坎上,她邊唱邊跳,目光尋找著馬春光。梁連長站起來四下里看著:「馬春光!馬春光!他跑哪去了?」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村子里響起了殺豬的響聲。響聲過後,死豬躺在木盆上面的門板上,有人上前刮豬毛,一幫人圍著看。支書吸著李勝利遞過來的煙捲吆喝著:「人家解放軍同志們講衛生,搞乾淨了,一點毛茬都別留。」
恰在這時,門外一聲「報告」,沒等大夥回過神來,胡小梅推門進來了。她背著被包,一手拎著皮箱,一手拎著網兜,滿臉興奮地看著大家。張連長跟在她後面。眾女兵彷彿解脫了一般,一下奔過去圍住了胡小梅——
胡小梅很不高興地看一眼劉越,再看一眼方敏,不說話了。
後來的幾天,女兵們是靠頑強的毅力挺過來的。劉越和胡小梅身體素質好,能吃苦,問題不大。方敏本來身子骨就弱,要命的是,她來例假了,而且是初潮!更要命的是,她由於缺乏生理衛生常識,不太懂得是怎麼回事,又不好意思問別人。她還以為是走路太多,把私處磨破了呢!
到了晚上宿營后,通信連張連長讓劉越開個班務會,問問方敏到底是咋回事。張連長不放心,親自來參加。哪知方敏低著頭,也是一言不發。

「知道我為什麼挑你嗎?」
這天上午,黃小川隨偵察連的大部隊往大田裡運肥。臨近中午時,趙海民和劉越不約而同地出來尋找他。在生產隊的牲口棚邊上,不知何故,二班的兩名新兵扭打在一起,當時這裏只有黃小川和那兩個新兵,黃小川邊勸邊拉架,可是剛拉開這個,那個又撲上來,二人重新扭打在一起。
果然,拉練的命令很快就傳達了。偵察連這邊,人人都摩拳擦掌。通信連那邊,女兵們的情緒更是格外高漲。長久呆在營房裡,大家都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到社會上增長點見識,至於什麼艱苦呀,寒冷啊,一時誰還顧得上?
幾十米開外,通信連的全體女兵也都舉起了手。偵察連的小夥子們和馬春光一起承受著女兵們的軍禮,一張張年輕的面孔是那樣純潔而莊嚴……
老兵們離隊了,大家都鬆了一口氣。這一年,偵察連的老兵複員工作進行得格外順利,任何問題都沒出,梁連長和指導員都很高興。
眾女兵嚷嚷,不反悔,誰都不許反悔。
李勝利搖頭。
他輕輕一笑,又翻開一頁。上面寫道:「今天是拉練的第九天。陰天。身體還是不舒服,小腹脹、疼。宿營前突然……原來是這樣,這就是初潮么?為什麼我和別人不一樣,這麼晚才來呢?外婆一直為我擔心,可惜要等拉練結束后才能寫信告訴外婆。從今天起,我就是外婆說的大人了……」
李勝利點點頭,看一眼支書腳上的破棉鞋,https://read.99csw•com咬咬牙,把自己的大頭鞋脫下,放到支書面前。小楊和支書都愣住了。支書站起來:「解放軍同志你這是幹啥?」
這天傍晚,通信連張連長站在隊列前講話,她講道,通信連不僅僅是參加長途拉練,鍛煉部隊,考驗意志,更重要的是擔負這次拉練中的通信保障任務。女兵們的一張張臉上抑制不住興奮,隊列里一陣嗡嗡的說話聲。但緊接著,張連長又潑了一瓢冷水:「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去拉練。留下來的同志任務也非常艱巨,除了保障正常的通信任務之外,還要肩負起連隊的留守工作,因此,長話、外線、機務等業務班,留下的必須是業務骨幹。當然,也要適當地考慮身體因素……」
劉越不易覺察地輕舒一口氣。張連長轉身出門。大家重新坐下,氣氛再次沉重起來。胡小梅說:「劉越,噢班長,剛才我看連長的意思……」
沒辦法,二人只好又退出來。李勝利皺著眉頭站在路邊清醒了片刻,決定到清水河附近的村子看看。步行了兩個多小時,終於來到清水河邊的一個較大的村莊,他們走進大隊書記的家,五十多歲的支書聽李勝利說明來意后,搖搖頭:「這我可沒辦法。縣上有規定,生豬實行統購統銷,只准平價賣給肉聯廠。私自賣豬就是投機倒把,是資本主義,得挨批!」
「我明白了。」劉越欽佩而感動地望著趙海民。
下過一場大雪后,天氣越來越寒冷。到了第七天,部隊的伙食供應遇到了很大的困難,除了糧食,其他副食品基本全斷檔了。各連隊都一籌莫展,盼望著後勤部門趕緊增加供應。但是後方傳來的消息說,道路被大雪埋住,汽車連的行動遲緩,附近的村莊又越發稀少,不易採購。李勝利主動請纓,打算帶一個戰士先於部隊出發,到前面的村鎮採購。何勇請示梁連長后,同意李勝利的請求。半夜,李勝利帶上戰士小楊,背著行囊與何勇告別。何勇送他們到大路邊,說:「記好了,明天的宿營地在烏龍鎮上的清水河。」
劉越逼視著胡小梅:「你別扯遠了。」
12月1日,師長一聲令下,全師隊伍兵分多路離開營房,進行為期半個月的野營拉練。師直屬隊的七個連隊自成一路,奔往北部邊境。
整整一天,胡小梅一直在生氣,現在她實在忍不住了,就說:「劉越,你當班長的別引導她說假話,幹嗎處處袒護她?有什麼特殊情況?有她還能不說嗎?誰不知道方敏的情況?她根本沒來過例假!再說,就算有,馬春光怎麼知道?一路上,馬春光處處照顧她,誰也不是瞎子!」
到了下午,又下起雪來。而部隊繼續前進,不能停留。一陣大風迎面刮來,隊列中的方敏一個踉蹌,站穩后又跟上了前面的戰士。馬春光緊跑兩步,到了方敏跟前,也不說話,手伸向了方敏的被包。這一次方敏沒再堅持,取下了被包。馬春光的背上已經堆得像小山一樣了。跟在通信連後面的四班戰士們都像馬春光一樣,除了通信器材,還背著兩個、甚至三個女兵們的被包。
「你這人心裡有數!……老實的、聰明的、勤快的、會算賬、能把算盤珠子拔拉得嘩嘩響的,都好找,但心裏真正是明白人的,不多!老實的不一定聽話,聽話還得看怎麼個聽法;聰明是好事,但就怕聰明的不是地方。剛複員的上士你熟悉,按說人不錯,就是有時候愛耍個小聰明,表面上眨巴一下眼睛都跟我請示,私下裡,哼,膽子大著呢!動不動朝連部跑,屁大點事都去彙報。」
李勝利點點頭,和小楊一起向遠處走去。他們的背影顯得悲壯。何勇目送二人消失在黑暗中,他現在真有點感激李勝利了。
胡小梅犯愁了:「哎呀,這可怎麼辦,劉越……能不能別讓方敏抓著呀,真是,這可怎麼辦?」
趙海民和劉越相視一笑,也不驚動小川,順著原路返回了。
劉越說:「沒事奶奶,我們前兩天都睡在外邊的帳篷里呢。」
正鬧著,胡小梅跑進來:「馬春光,晚上咱們兩個連隊在小學的操場上和老鄉們聯歡,你準備節目啊。」
偵察連的隊伍行進在最前面,通信連的女兵走在最後面。第二天中午,師參謀長命令梁連長抽出一個班擔任收容隊,重點照顧一下女兵們。梁連長把這個任務交給了馬春光的四班。四班的戰士們一陣興奮,馬春光卻皺皺眉頭:「連長,這不方便吧?」
趙海民有些火了:「不是我想知道,可是你不說清楚,你讓別人怎麼想?你讓別人怎麼看方敏?這可是兩個人的前途,你就這麼給毀了?」
劉越勸道:「方敏,如果有什麼特殊情況,就說出來。」劉越的意思是,讓方敏找個恰當的理由。
「胡小梅怎麼回來了?」
通信連的女兵們趕到河邊,大家有些發怵,都停下來,議論著河水的冷暖。馬春光注意到,方敏忐忑不安的樣子,小臉發黃,顯然是身體不適。馬春光乘人們不注意,走到方敏背後,悄無聲息地丟下方敏的被包,提起自己的被包。待方敏發現時,他已走回四班戰士們中間,對手下的弟兄們說:「還愣什麼?過河!」
張連長輕笑一下,跟著梁連長來到偵察連的隊伍前,她掃視著眾人,目光特意在馬春光臉上停留一陣,然後才說:「大家都知道,四班作為收容隊在行軍途中,一直幫助我們。在昨天的行軍中,馬春光同志因為拿錯了行李,無意中看到了方敏同志的日記……你們中的一部分人可能懂得,女人在某種特殊情況下,身體是不能沾冷水的,尤其是像今天那樣刺骨的河水。戰爭時期,我母親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淋了大雨而落下終身病痛……謝謝馬春光同志,我代表方敏、代表通信連全體女兵,謝謝你!」
張連長道:「這個方敏,可真是糊塗。」
每到宿營地,忙前忙后打發完晚飯,別人可以休息了,可李勝利不能休息,不管多累多困,他都要親自燒一鍋開水,然後提著大鐵桶,一趟趟送往各班的帳篷。他強打精神,大聲吆喝著:「哎哎,熱水來了,燙燙腳,大家都燙燙腳啊!」
細說起來,參加拉練的人裏面,最忙最累的可能就數李勝利了。
指導員又說:「到底咋回事,總得給大家一個合理的解釋吧?不然,這麼多人的嘴可真不好堵……」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