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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這會兒鄭秀竹一邊等南克江,一邊和小娜聊天,全不把一邊生悶氣的馬一凡放在眼裡。倆人聊得正歡,謝庭群突然興奮地推門闖了進來,高喊著:「秀竹,我調到機關給參謀長當秘書了!」
「沒給你,拿去把連隊損壞的玻璃安上。」魯淮成這句話把營房處長嚇壞了,急忙辯解:「參謀長,連隊的玻璃已經安了幾回了,老是壞……」
「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第二天上午,李副支隊長出了辦公樓,參謀拉開車門,用手擋住車門上方,李副支隊長鑽進車內。這一幕被在大樓前不遠處散步的魯淮成看在了眼裡。小車經過他身邊停了下來,李副支隊長下車向他敬禮:「參謀長,我要去參加地方軍民共建的一個會,今天就不能陪您了。」魯淮成點點頭說:「我是來蹲點的,不能影響你們正常工作,李副支隊長,請上車!」拉開車門,把手放在了車門上方。李副支隊長愣了,看著他。「上車吧?」參謀長說。
「你看,要不我怎麼說野花呢?清新的野花。」
「檯燈罩都烤焦了,我幫您換了個新的。」
魯淮成回頭又用異樣的眼光看了謝庭群一眼,然後一一與眾人握手,問了一些訓練戰備情況,提出要到艇上去看看。走近潛艇,魯淮成站定向艇上的軍旗敬禮,然後轉身邁向舷梯,值更官吹響了哨子。
「幸運的是,中國早已經建立了自己的人民海軍,它有著一大批優秀的指揮員和忠誠的士兵,巴德諾先生所謂浪漫的東方之旅時代一去不復返了。」
眾人鼓掌,沒有鼓掌的是中國軍人鄭遠海。
已經過了就寢時間,這是營區內一天中難得清靜的時候,遠處停泊在碼頭上的艦艇亮著星星點點的燈光,隱隱約約還傳來輕微的海浪聲,魯淮成走在營區小路上,邊走嘴裏邊嘟囔著:「怕找個能說會道的,就偏偏來個能說會道的。」從營區一處廢舊營房的圍牆外經過時,他好像聽見裏面有輕微的動靜,不由停下腳步,側耳傾聽。果然,不一會兒一個人影騎在了圍牆上。
馬一凡轉身向小娜大喊:「小娜,搬一箱X……XO。」
陳建軍聞聽一吐舌頭,轉身躡手躡腳往自己屋裡走。
魯淮成沒再說下去,少頃站起身道:「好久沒和你打球了,球技大有進步吧?陪我去打場球。」
「沒了就沒了唄!反正您也不是花錢來的。別找了,您這麼大領導想喝點好茶那不多的是啊!」
「他們一個月的津貼費才幾十塊錢,打一塊玻璃你就扣二十,他們用什麼買牙膏香皂日用品啊?」
謝庭群拉過新買的椅子:「您歲數大了,不能坐硬板椅子時間太長了,試試這把椅子,挺軟的。」
於是,在魯淮成的教唆下兩名戰士再次翻越圍牆,再次去「偷」玻璃,魯淮成則站在牆外給他們放哨。放哨的過程中魯淮成不由又想起了幾十年前自己當新兵站崗時的興奮與神聖感,那時候要提高警惕防止敵人偷襲,今天的敵人是誰?不知道,但肯定有敵人。很快,三人配合又遞出了十幾塊玻璃,魯淮成執意要幫他們把玻璃送回連隊,三人興高采烈地向連隊走去。

2

李副支隊長一下子明白過來:「我錯了,參謀長……」
劉鐵鋼猶豫了一下:「身體不好。」
接下來連長的訴苦,讓魯淮成手中舉起的「屠刀」拐了個彎,落在了營房處長的頭上。
魯淮成擺了一下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脫掉上衣:「我出去散散步,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越野車駛進潛艇支隊碼頭,遠遠就看見支隊領導站成一排等候在那兒。魯淮成回頭看了一眼謝庭群,謝庭群並沒有明白魯淮成為什麼要看他。
車還沒停穩謝庭群就跑下車,替魯淮成拉開車門,手剛要伸向車門上方,下意識地縮了回來。
連長語塞了,心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藉著微弱的光亮,魯淮成看清騎在牆上的是一名戴著列兵軍銜的戰士,他趕緊閃身躲在暗處。

7

「沒……沒有!不過……」
謝庭群還以為馬一凡所說的穿軍裝的是指他,興奮之情溢於言表:「這麼說我今天是雙喜臨門了?」
「我不都說過了嘛?不當艦長不結婚。」
艾得曼不出聲了。
鄭秀竹把目光轉向馬一凡:「那還一個哥哥呢!正生我氣呢!」謝庭群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角落裡,馬一凡正瞪著眼睛看著他們,便問道:「他怎麼了?」
「慶祝你雙……雙喜臨門?」不等謝庭群回答又問:「你……你請客?」
另一名戰士忙道:「那我們就告訴您,您千萬別跟別人說!」
「報告首長,八個。」
馬一凡這幾天經常躲在一邊生悶氣,鄭遠海剛參軍走的時候,曾拜託他馬一凡照顧https://read.99csw.com母親和妹妹,現在鄭遠海去國外留學,這種光榮任務和機遇卻落在了南克江頭上,這令他心裏非常惱火。眼看著南克江和鄭秀竹之間的關係越走越近,大有不可逆轉之勢,他心裏別提多失望了。他故意接連幾天不理鄭秀竹,可氣的是鄭秀竹根本不理解他的痛苦,連句安慰的話也沒有,這令他更加生氣。還有那個小娜,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二人好像商量好了似的,沒事兒就躲在一邊嘁嘁喳喳,反倒不像是他冷落她,而是她們倆合起來冷落他。
馬一凡眼神在嘴角的配合下向他投去嘲諷的一瞥,還沒等開口,謝庭群又說上了:
「是!我一定記住。」天氣並不熱,可營房處長的汗卻下來了。
「那這幾塊也不夠啊?這樣吧!你們再去卸幾塊,把其他戰友打的也都給安上,我給你們放哨,一來人我就咳嗽。」
本來不是自己部門的幹部,魯淮成開始尚能勉強壓著一腔怒火,現在終於忍不住了,怒道:「不過首長的需要例外是嗎?連塊玻璃你都不給連隊安,營房維修費是不都例外了?你都給哪些首長買過東西?」
「我……」
「我知道你們不是偷東西的,你們是戰士,能偷幾塊破玻璃嗎?偷它也沒用啊?給我吧!我幫你拿下來。」戰士終於還是把玻璃遞給他。「慢點下來,別崴著腳。」魯淮成的聲音充滿了慈祥關愛,兩名戰士十分感動,從牆上跳下來急忙向他解釋:「大叔,這玻璃是我們在裏面的破房子上卸的。」
兩名戰士高興地看著他:「大叔,您真是好人。」
餐廳內,李副支隊長說:「遵照您的指示,這頓飯我一個人陪您吃,要不要喝點酒?」
南克江出現在鄭秀竹身邊:「怎麼了秀竹?」
「謝謝!家裡也沒什麼事兒,不用麻煩了。」
「大叔,您是來隊家屬嗎?」一名戰士問。
接下來劉鐵鋼的話開始讓魯淮成目瞪口呆了,他意識到,白天李副支隊長向他說了假話。
鄭秀竹忙向他介紹著:「他是我男朋友,南克江。」
謝庭群急忙縮回手。
魯淮成聞聽抬起頭來,他沒想到一個副師職的幹部會當著他的面說出要求轉業的話來。
「我來之前沒有通知你們,你們怎麼知道了?」魯淮成還禮問道。
「我不累,我現在是您的秘書,首要任務就是保障首長,對了首長,您還沒吃藥呢……」謝庭群急忙回身拿起桌上準備好的葯和水,回身時魯淮成早已出門遠去。
鄭秀竹不好意思地笑了。
「克江啊!說實話,追女孩子我比你有條件。」

8

「二十九年。」劉鐵鋼答道。
當天夜晚十一時十五分,夜暗天黑,戰鬥警報準時拉響,凄厲的警報聲響徹整個潛艇碼頭,官兵們迅速奔向各自的戰位。
「為什麼?」
「他呀?」鄭秀竹呵呵笑著:「他這兩天牙疼!你先坐會兒,我給你泡茶去。」說完走向吧台。
謝庭群哈哈大笑:「放心吧!跟你開玩笑,咱們都是當兵的,當兵的最理解當兵的。來,我再敬你一杯!」
艾得曼火上澆油:「哦,原來你的前輩是一群強盜。」
陳敬國皺著眉頭:「我明明拿回家了,怎麼就沒有了呢?」
「當了多少年兵了?」
眾人驚訝地發出一片嘖嘖聲。巴德諾的臉色開始變得絳紅,而鄭遠海振聾發聵的聲音卻並沒有饒過他:「中國是一個海洋大國,但卻有著一部厚厚的海洋屈辱史,在這部屈辱史里,就有大量篇幅記述著英國海軍所謂浪漫的東方之旅,這種浪漫之旅帶給中國人民實際上殘酷的殺戮、縱火與搶劫。大家一定聽說過中國的圓明園、頤和園吧,它們就是在這個時候被來自海上的英法聯軍縱火焚燒和大肆掠奪而變成一片廢墟的。」
鄭秀竹跑過來:「一凡哥,你沒事吧?」
第二天上午,營房處長興沖沖地來到參謀長辦公室,臨來前還以為參謀長因為換傢具的事要當面感謝他,心裏暗自得意。沒想到好話沒聽到,魯淮成遞給他個信封,他拿在手裡掂了掂,心裏明白這肯定不是表揚信了,是錢,首長給錢事情可能就複雜了。
「這是保護首長您的安全。」

6

「如果有那一天,我會祝福你!」
「不是!」
魯淮成站起身道:「不要換了,這床我睡慣了,挺好。」
「潛艇改裝半年多了,到目前還沒有真正形成戰鬥力,人才培養明顯滯后,出現了裝備等人的狀況,顯然多數領導意識還跟不上。在用人上,依然還是老傳統、老觀念,論資排輩的情況比較嚴重。」
巴德諾漲紅著臉,站起來大聲喊著:「這位中國少校的法語太差了,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魯淮成問:「小夥子,一共做了幾九_九_藏_書個菜啊?」
南克江在謝庭群的勸說中一次又一次舉起酒杯。
「你這叫什麼話啊?怎麼就不是花錢來的?」陳敬國瞪起了眼睛。
劉鐵鋼用厭惡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脫掉外衣,轉身摸起乒乓球拍。
「是別人送的不假,可他前腳出門後腳我就讓秘書硬塞給他五百塊錢,不就等於我自己買的嗎?」
陳建軍心裏一驚,回頭滿臉堆笑看著他。
「首長也不是經常到我們這兒蹲點,我們一定要保障好,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對了,菜譜是謝秘書親自定的。」
還沒等魯淮成張口問,謝庭群主動上前說道:「我和營房的同志說,把舊傢具都搬走了,全部給您配了新的,都是我親自到市場選的,您看怎麼樣?還滿意嗎?」語氣中充滿了得意,好像自己辦了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鄭遠海站起身:「教授,我能上台講幾句話嗎?」
「當過!」
一個戰士端著菜進來。
晚飯後,魯淮成沒有走,讓人把劉鐵鋼叫到了招待所他住的房間。
「那是,你是首長身邊的人,工作條件優越,時間也充裕。」
「在你心目中,軍人應該什麼樣?」
「連隊的兵都是毛頭小夥子,不小心打破幾塊玻璃也是正常的。」
鄭秀竹臉上高興的表情令謝庭群很陶醉,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需要她為他之樂而樂,為他之憂而憂,每一根神經都被他牽動,每一次脈搏都為他跳動。
連長立正站在那裡大氣都不敢出。
傍晚時分,在離潛艇支隊大門外不遠的一家小酒館內,謝庭群熱情地把南克江按在坐位上。「你找我來不是陪你喝酒的吧?」南克江很奇怪,和他只有一面之交,彼此並不熟悉,謝庭群怎麼會叫他喝酒?謝庭群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我和秀竹是好朋友,你是她男朋友,我們理所當然也應該成為朋友。來,咱哥倆喝一杯。」說著舉起了酒杯。南克江推託道:「對不起庭群,我們平時不準喝酒。」謝庭群笑了,舉杯看著他:「為了秀竹。」南克江無法再推託,只得舉起杯:「謝謝!」
魯淮成鬆開手轉身走了,李副支隊長望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
謝庭群來到馬一凡面前:「馬經理,你牙疼啊?」馬一凡早已是氣不打一處來,兩隻小眼睛都快鼓出眼眶了:「你才牙……牙……牙疼呢!」謝庭群慢慢來到他對面坐下,看著他說道:「其實我早看出來了,你喜歡秀竹對不對?」見馬一凡不出聲接著道,「現在社會已經進入了競爭的年代,愛情也一樣,人人都有愛和被愛的權利,你喜歡她,可以追嗎?」
魯淮成冷冷地道:「謝謝你替我買了傢具。」
「你夠大方的,第一次就花兩千多塊錢?我不相信你以前手會那麼緊,給別的首長買的,我也無權追究,但我希望你以後再遇到這事先低頭問問你領花上的八一軍徽這事該不該做。」
「把你肚子里憋的話都給我倒出來。」
這一天,謝庭群見魯淮成從辦公樓里走出來,急忙拉開車門,把手擋在車門上方,等待魯淮成上車。魯淮成走到他面前卻站住了,盯著他遮在車門上方的手道:「把手拿開。」
「是是,還是少喝為好。」李副支隊長附和著。
「你的理想達不到,所以你要求轉業?」
結果在其後的兩天內,魯淮成夥同兩名戰士偷玻璃的事迅速傳遍營區的各個角落,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笑料,有人還傳說有兩名幹部在這一事件中被魯「屠夫」給「手起刀落」「砍」了。
「酒品如人品,要想獲得愛情,就要做個豪爽的男人,今天我們不醉不歸,我先干為敬。」
營房處長猶豫了一下:「沒有,這是第一次。」
另一戰士忙補充著:「所以我們就來偷……不是,來卸幾塊。」
台下一陣鬨笑聲。
劉鐵鋼正襟危坐:「從一個不懂事的學生到部隊,進步成今天的大校參謀長,我很感謝組織的培養。」
謝庭群邊倒酒邊道:「克江,說實話,我也喜歡秀竹,不過我不會奪人所愛,祝福你們。」說完舉起杯來。「我不能再喝了。」
南克江看了他身後的謝庭群一眼,此時的謝庭群緊張得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
「他們打玻璃是故意的嗎?」
「屠夫」的刀晃了一圈又放下了,在他的心裏,這個「敵人」比戰場上的敵人更可怕,它可以瓦解一支軍隊的靈魂。戰場上的敵人他可以帶兵衝鋒陷陣,浴血搏殺,在這個「敵人」面前他卻顯得力不從心,刀揮起來卻不知該剁在哪,只見刀鋒,不見血光。
鄭秀竹的話像一發重磅炮彈落在身邊,把謝庭群震得頭昏眼花,他想努力地睜開眼睛看看來人到底長什麼樣,無奈身體已不聽使喚,晃了兩晃,整個人轟然倒下,他也喝醉了。
「多少錢都是應該花的,您每天不分白天黑夜的忙,不都是為部隊工作嗎?身體是革命https://read.99csw.com的本錢,為革命工作,就應該享受相應的待遇。過兩天我再到市場上去一趟,把這床給您換成席夢思的。」
「在其位盡其責,不辱軍人使命,時刻準備打仗,穿上軍裝就不應該和老百姓一樣追求享受過和平日子,思想要大踏步地解放。」
「你學……學……學我說話!」馬一凡話音剛落就醉卧桌前。謝庭群一見哈哈大笑,拍著馬一凡的肩頭:「馬總經理,輸在我謝庭群手下,不丟……人,哈哈……」
「對!我是來隊家屬。」
「您看您笑什麼呀?」
潛艇內,李副支隊長向魯淮成重點介紹了南克江:「他叫南克江,本科生,兩年前從潛院畢業,剛剛被破格提拔為航海長。」魯淮成明顯對南克江很感興趣,翻看了他的航海日誌,問了他一些航海訓練的事情,南克江一一作答。這令謝庭群心裏很不舒服,南克江也注意到了站在參謀長身後的謝庭群。
「放心,今晚沒任務,魯參謀長要找你們支隊領導談話,來,喝。」不等南克江推託,謝庭群接著又道:「難道我的話你還不信嗎?」
「要換,一定要換。您本來每天睡得就少,再不充分休息,那身體怎麼受得了呢?醫學上講人到了一定歲數,一要保證飲食健康,二要保證睡眠,這睡覺可是大事兒,再說了,您是參謀長,基地的核心人物,主官把身體養好了,對部隊建設也是有好處的啊!還有……」
陳敬國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我不著急抱孫子!哼!」起身進了書房。
「哼哼,哼哼……」陳敬國看著他冷笑著。
「是謝秘書打電話通知我的。」
「你只說對了一半,以後你會了解我謝庭群,像我這樣的人……哈哈。」看了看南克江又道,「如果秀竹有一天離開你……」
馬一凡早已鼾聲大作,他睡著了。
「你看?我說不讓你贏首長,你偏……」謝庭群的話音還沒落,劉鐵鋼的話就出了口:「打球和打仗一樣,沒有首長與下屬,只有敵我雙方。」拿起衣服轉身出門。剛走到門口,魯淮成的怒吼就鑽進了他的耳朵。
人員就位后,劉鐵鋼向魯淮成報告,全體艇員除南克江一人不知去向,其餘均已進入戰位。
「自己能把自己喝多了?你可真行!」魯淮成轉身離去。
魯淮成向李副支隊長笑道:「看來你們支隊很有錢啊?」
「那就不結唄!」陳建軍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我覺得你們軍人一般都不會奉承人,沒想到你還挺會說的。」
「劉鐵鋼,你根本不是身體不好,連贏我六場球,你還有什麼話說?」
「你哥留學去了,以後家裡有什麼事兒你就告訴我。」
魯淮成滿面怒容:「和誰喝的酒?」
法國三軍防務大學的一間教室里,十幾個國家的學員正在輪番登台演講,介紹著自己的國家和海軍。
「馬經理,我內心很同情你,但愛情是排他的,別難過啊!要不……我陪你喝點?」
「還用問嗎?肯定是別人孝敬您的。」
魯淮成呵呵笑著:「你們離開父母當兵在外,不容易,我這人心腸軟。」
「這個?當然是維修營房用的。」
「十幾塊呢!」
「奇怪,我拿回來的一盒茶葉怎麼不見了?」陳建軍聽了忍不住想笑,嘴裏卻說:「一盒茶葉值得您這麼大動干戈翻箱倒櫃嗎?」
「當過戰士還不能理解戰士,不能善待戰士,你有什麼資格當連長?」
「哪有啊!我就是一個在農村長大的丫頭。」
巴德諾唾液飛濺滔滔不絕地講著:「我們英國皇家海軍在十八世紀到十九世紀變得非常強大,我們的前輩航行過世界上幾乎所有的海洋,到過很多國家。那個時候,他們甚至到達了鄭遠海少校來自的國度,遙遠的中國。諸位可以想象,那是多麼浪漫的東方之旅啊,這就是我們歷史悠久的英國皇家海軍。謝謝!」
「為啥要卸玻璃啊?」
「我們倆是從教導隊剛分到警衛連的新兵,不小心把連里的玻璃打了,連長說不想辦法安上就扣津貼費。」
「如果三個月內你的法語過不了關,對不起鄭先生,我們將結束你的學習,請你回到中國去。」
一名英國學員巴德諾站在台前,日不落帝國的海軍史令他眉飛色舞,激動得甚至有些手舞足蹈。坐在台下的鄭遠海冷眼看著他,目光就像當年民族英雄林則徐蔑視一個在中國的鴉片販子。
「痛快!來,再干一杯!」謝庭群嚷著仰頭喝掉一大杯啤酒後向馬一凡亮著空杯,「咋樣?沒……輸……輸給你吧?」
趁魯淮成換衣服的空兒,謝庭群不失時機地向劉鐵鋼交代著:「陪首長打球不就是陪首長娛樂嗎?要充分體現一個陪字,最好別贏他。」
「什……什麼就一箱XO啊?那玩意咱這嗓子喝不慣,啤酒!」謝庭群並不慷慨。馬一凡對此並未在意,他甩掉外衣,擺出一種豁出去的架勢:「一……一醉方休!」
九-九-藏-書秀竹,你笑得真好看,你是我見過的最淳樸、最清秀可愛的女孩子。」
謝庭群踉蹌著站起身:「秀竹……我今天要鄭重地告訴你……我謝庭群,自打第一次見……見到你就……就……」
「我平時不喝茶,您又不是不知道。」陳建軍一臉無辜。
雖然南克江的出現令謝庭群大感意外,遭受到意想不到的感情挫折,內心充滿了巨大的痛苦,但此時他的頭腦是清醒的,剛到機關當秘書,他不能讓別人看出他內心的變化,更不能讓器重他的魯淮成有絲毫察覺。
巴德諾反唇相譏:「你的前輩美國海軍難道就沒有到過中國嗎?再說和我們一起去的還有我們現在身處的這個國家,法國。」
「你怎麼知道?」
「不是?那你告訴我條令哪一條規定要扣戰士津貼費的?他們的父母把他們送到部隊,是想讓他們鍛煉成才,不是讓你們逼著犯錯誤的。」
「站住!」陳敬國喊住他。
一旁的美國學員艾得曼捅了他一下:「嗨!你好像不太高興?」
陳敬國瞪起眼睛:「這輩子要當不上艦長呢?」
這次檢驗性拉動,只有三個人知道,除魯淮成和劉鐵鋼外,再就是謝庭群,支隊領導都是聽到警報后趕到碼頭的。
眾人鼓掌,英國的巴德諾除外。
謝庭群不願承認在愛情面前會輸給南克江,心中在給自己暗暗鼓勁,不能放棄,絕不能輕言放棄,在秀竹沒有結婚之前就還有機會。他要再次給自己訂立計劃,一步步打敗南克江,在鄭秀竹心裏開闢一片根據地,然後慢慢蠶食屬於南克江的那一塊地盤,並贏得最終勝利。不久,機會來了。
「胡說!結婚難道影響你當艦長嗎?」陳敬國急了。
吃飯的時間到了,謝庭群跑到后廚向負責管理招待所的助理喊著:「怎麼還不上菜?首長都到了。」
「坐下,我找你有事!」陳敬國一副命令的口吻,陳建軍只得乖乖坐在沙發上。「你媽又發通牒了,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結婚?」陳司令提起此事就著急。
「不光是玻璃,以後基層連隊凡是涉及到營房方面的,都是你的責任,不要老讓人家自己想辦法,否則要你們營房處幹什麼?」
「營房處給配的?」
「不負責任。」魯淮成扔下一句轉身走了。
「二十塊錢。」
這天傍晚,魯淮成下班回到家中,一進門就愣了,全部傢具都被換成了新的。如果不是看到謝庭群正蹲在地上擦地板,他還以為自己走錯了門。
「你……你是誰?」謝庭群醉眼矇矓地問。
「人是可以變的。」
「我不適合當和平年代的軍人。」劉鐵鋼繼續說道。
「是!是!」營房處長唯唯諾諾,看了看錢又道,「參謀長,這錢……我已經從營房維修經費中核銷了。」
魯淮成打開檯燈,看了看又關掉。

1

營房處長有些感動,連聲道:「是!參謀長!您放心吧!我一定做到。」
人在心情高興的時候酒量見長,謝庭群喝得滿面紅光;人在心情沮喪的時候酒醉愁腸,馬一凡喝得暈頭轉向。
魯淮成很滿意他們的工作,只是令他感到納悶的是他來檢查工作,負責軍事訓練的參謀長劉鐵鋼竟然沒有露面。
「拿開!」很明顯他這個舉動讓魯淮成生氣了。
很快,南克江真的醉了。
「這是我個人的志向。」陳建軍湊近他道,「爸!我有個主意您看這樣行嗎?我知道您也著急抱孫子,為了咱老陳家延續香火傳宗接代,您趕緊想想辦法讓我當艦長得了。」
助理催促著戰士:「快!端上去,端上去。」
巴德諾的臉色已經變成了煮熟的醬牛肉。
「你跟我說這些等於揭短,不怕破壞班子團結嗎?」
謝庭群終於鬆了一口氣,不知是在慶幸南克江沒有把他給供出來,還是慶幸魯淮成沒有再深究下去,嘴角竟然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在他看來,愛情是神聖的,神聖的愛情是可以不擇手段的。人們頌揚愛情的美好崇高,即使使用了卑鄙齷齪的手段,也會被掩飾在愛情美麗的外衣下。就像一場勢均力敵的戰爭,採取什麼手段並不重要,誰能慶祝最後的勝利那就是英雄。千百年來勝王敗寇的法則不但適用戰場,同樣適用於情場。

3

魯淮成笑了:「不了,酒那東西是應付場合的,喝了難受也只有自己知道。」
「我……」劉鐵鋼猶豫著道,「已經向支隊黨委遞交了轉業報告。」
戰士向牆裡低聲喊著:「沒人。」裏面的人便把幾塊玻璃遞給他,戰士抱著玻璃卻下不來了。魯淮成見狀閃身走出來,來到牆下,說:「小夥子,慢點,別摔下來了。」突然有人出現,戰士驚出一身冷汗,魯淮成又伸出手說:「來,我幫你接著。」戰士疑惑地看著他,猶豫道:「大叔,我九*九*藏*書們……」
「這話說的,我跟你哥是最好的朋友加戰友,他不在家,你千萬不要客氣,就拿我當哥哥……」
「不不不,參謀長。」營房處長推託著,心說借我個膽兒這錢我也不敢拿啊。
「有給參謀長買傢具的嗎?」
魯淮成半晌緩和了語氣道:「我理解,你們工作也不容易,有時候礙於面子,以後再有首長家屬、秘書什麼的找你們,你不方便說就告訴我,我去幫你做首長本人的工作。」
「我了解秀竹,她不是那樣的人。」
陳建軍回到家中,見陳敬國正在翻箱倒櫃,便問道:「爸,你找什麼?」
「我請客。」
「是嗎?那恭喜你了。」
「我要求轉業!」
「人家說……了,她……喜歡穿軍裝的。」馬一凡一副生氣而無奈的樣子。
「是!我馬上派人去安。」

4

馬一凡失落地點點頭。
李副支隊長不失時機地向魯淮成介紹著:「根據您的指示,我們在人才培養方面下了大力氣,像南克江這樣的本科生許多被破格使用,擔任了航海、魚雷、機電等部門長。」
「你現在還沒有脫下軍裝,穿一天就要給我盡一天義務。」魯淮成的話不容置疑,目光更像一把鋒利的剪刀,任你有多少層偽裝,也藏不住秘密。
「說!是不是你拿走了?」
「真的?」謝庭群眼睛一亮,「她親口跟你說的?」
「自己。」
連長挺起胸來:「報告首長,我們……我們也是沒辦法……」

5

「我……說實話,他們認為我標新立異。」
令謝庭群意想不到的是,劉鐵鋼不但沒給他面子,連魯淮成的面子也給剝奪殆盡。六場球下來,魯淮成累得氣喘吁吁卻一場沒贏,把謝庭群急得在一旁拚命擠著眼睛暗示提醒他手下留情,把眼珠子都擠疼了劉鐵鋼就是視而不見,只顧揮拍瘋狂扣殺,好像在發泄著內心某種不滿。這個油鹽不進的傢伙,怎麼這麼不會來事兒啊?像你這種人不倒霉才怪。謝庭群的想法剛一冒出來,魯淮成果然發火了,乒乓球拍一扔氣哼哼地走了。
教員示意巴德諾坐下,說道:「鄭遠海同學,你的演講很精彩,我為之感動,但正像巴德諾所說的,你的法語很勉強,在你的講話中,至少有十個單詞被用錯了。」
魯淮成坐下試了試:「這些花了多少錢?」
傳說畢竟是傳說,事實上魯淮成在這一事件上並沒有為難任何人。那天他和兩個戰士抱著玻璃來到警衛連,連長聽說兩名戰士弄到了玻璃,高興地跑出來看,不料迎面正撞上魯淮成。
潛艇支隊的支隊長剛剛調到艦隊機關工作,由李副支隊長代理主持支隊的軍事訓練工作。魯淮成腳一落地,他急忙上前敬禮:「首長一路辛苦了。」
得到教授的首肯,鄭遠海站到了台前,雖然他的法語不太流利,但卻鏗鏘有力氣勢逼人:「尊敬的教授,各位先生,來自英國的這位巴德諾中校講了,他們的海軍前輩曾經到過中國,不錯,這是事實,但卻並不浪漫,相反還很血腥。」
「即使是別人思想落後了,你想到了,為什麼不去扭轉它?」魯淮成問他。
「對今後個人的發展有什麼打算?」
「不說,誰也不說。」
魯淮成聽了當時沒什麼反應,但做法就很讓李副支隊長費解,當四個菜端上來后,他叫住了送菜的戰士,讓他把餐廳的門反鎖上,然後拉他坐下一起吃。任憑謝庭群在外面喊開門上菜,魯淮成就是一言不發悶頭吃飯,還不時地往戰士碗里夾菜,自然也沒人敢去給謝庭群開門。
魯淮成聲音不大,但卻透著令人窒息的威嚴:「戰士打一塊玻璃你扣多少錢?」
「不不不,我聽得懂。」艾得曼緊接著說。
聽說幫他們偷玻璃的竟然是一名將軍、基地的參謀長,兩名新兵當場就嚇得快哭了,而魯淮成看他們的眼神依然是慈愛的,說這事不怨他們,安慰他們回去睡覺,而連長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是嗎?」魯淮成表情明顯感覺到驚訝,「按規定營房維修費是幹什麼用的?」
「是!」劉鐵鋼毫不隱瞞。
「對呀!首長的傢具當然要營房處給買了,別的首長家也都一樣。」謝庭群接著又問,「參謀長,您是不是每天都工作很晚啊?」
「我說的是實話,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嗎?」謝庭群用欣賞的目光看著她道,「置身俗脂粉黛間,突然看見了一朵安詳恬靜的野花。」
「你當過戰士嗎?」
「你們連一共打了多少塊玻璃啊?」
南克江被人連拖帶拽拖到碼頭時頭腦還沒有完全清醒,看到一片戰鬥氣氛不禁驚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一半。
魯淮成踱著步道:「二十九年,支隊參謀長,你進步不算快啊!」
「我想這是可以被允許的。」
「我已經決心轉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