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可能過不了馬六甲海峽就暈船壯烈犧牲了。」梅杏兒不好意思地說。

小晴的目光不經意間掃了一下碼頭，陳建軍跟著她的目光向碼頭上望去，碼頭上一個男青年不時向他們這邊張望著。陳建軍明白了，這種結局他早就想到了，內心也隨即釋然：「沒關係！我就是想親眼證實一下你不想回去了。」

王宏業的心情比任何人都緊張，別人都同意了，主抓作戰訓練的參謀長不同意，這工作今後怎麼做啊？他的目光注視著魯淮成，心想老夥計，別犟了，就算你給我王宏業個面子還不行嗎？

「等什麼？」李副支隊長追問。

「老人家，您是哪年離家的？」

「哦……」魯淮成不自覺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勾起了內心一直都無法釋懷的痛楚。

國歌高奏，國旗飛舞，布雷斯特軍港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是！您放心，我決不會讓您失望的。」

王宏業幾乎絕望了，他連陳敬國的面子都不給，何況我呢？

魯淮成猶豫著，看得出他內心很矛盾。

布雷斯特軍港上給中國軍艦預留的泊位並不大，僅能剛好停靠艦身一百三十余米的186艦，好像是要故意考驗中國官兵停靠碼頭的操艦技術。如此龐大的軍艦要靠上這麼小的泊位，難度可想而知。186艦駕駛艙內，人們不禁為陳建軍捏了把汗。魯淮成信任地看了陳建軍一眼，陳建軍也對他報以一個自信的微笑，轉而下達操艦口令。

一提到鄭遠海，梅杏兒心裏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委屈，去國外留學一年多，連一點消息都沒有，這個沒心沒肺的傢伙，也不知道心裏到底有沒有自己。有時候她氣急了心裏又不自覺為鄭遠海開脫，興許是他在國外學習太忙了。魯淮成好像猜透了她的心思，笑呵呵地告訴了她一個令她做夢也沒想到的好消息，他將率186艦和補給艦組成的編隊出訪歐洲，其中一站就是法國。醫院組成醫療小組隨艦保障，報上來的名單中有她和秦思婷。

上島一個月才來信，又提出分手，這一切都是借口，所能解釋的，只有這張照片。秀竹默默掏出信和照片，連同她的思念和愛情統統被撕成了碎片，隨風飄灑，在海浪一次次滌盪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孩子，你永遠都是中國人。」

法國同行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驚訝地看著龐大的軍艦緩緩向泊位靠過去。在華僑留學生的歡呼聲中，186艦穩穩停靠在泊位上。

「我的獎學金，拿回去把于季東幫你還柱子的錢還上。」

三人同時笑了，正在這時姜喜子從人群中衝過來，激動地喊著：「老排……」

梅杏兒嘖嘖讚歎著：「鄭大哥太厲害了……」秦思婷卻轉身默默走了。

「還不都是因為你的關照！」南克江轉身進屋。謝庭群輕蔑地冷笑著：「我真是不明白，這樣的男人也有人愛。」小娜不失時機地出現在他身邊接茬兒道：「按說呢，竹姐愛的應該是你。」謝庭群一聽，心中高興，追問道：「小娜，你說論學歷、長相、前途，我們兩個誰強？」

「我媽媽生我的時候也死了，我都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兒，我有時候會在夢裡夢見她……」

謝庭群沒有隨艦出訪，他向魯淮成請假，說母親病了要回去照顧。事實上南克江被調走只是他追求鄭秀竹計劃中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乘虛而入，具體怎麼入他還沒有考慮清楚。他心裏明白不能急於求成，剛分開的戀人初期都會處在朝思暮想的階段，這時候的防線是最堅固的，不容易攻破，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會有所鬆動。但他等不了那麼久，夜長夢多，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他在尋找機會，給他們之間製造新的矛盾。恰在這時，他意外得到一張南克江在菊花島的照片，頓感如獲至寶。

「有收穫嗎？」魯淮成問鄭遠海。

就在常委會即將討論誰接替186艦長的時候，陳敬國電話找到了魯淮成。

「別說了。」陳建軍笑著輕聲打斷她，「走吧！」

「不，鄭大哥……」梅杏兒感激地說，「你一個人在國外不容易。」

其實一切都是多餘的，這照片誰都看得出來內容是什麼，鄭秀竹哭著離去。

「竹……竹子……」馬一凡招手喊著。

這句話說得梅杏兒心裏甜滋滋的，是的，她從來沒拿他當外人，一直拿他當親人，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

「對呀！您怎麼知道？」

「那您暈船怎麼辦啊？」

「您腿腳不好，咱們在下面看看行了啊！」

接連幾天，鄭秀竹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她沒有給南克江回信，她想自己好好靜一靜，努力讓自己忘掉過去，忘掉南克江。馬一凡看在眼裡疼在心上，無論他怎麼勸，秀竹就是不開門。馬一凡剛走回自己辦公室，謝庭群就來了。

「右退一」

「不，你扶我，你扶我上去。」老華僑艱難地站了起來。

鄭秀竹來到海邊默默地面對著大海，內心不止一次向大海深處的菊花島方向發出質問：南克江，你怎麼會變得這麼快？難道以前你對我說過的話都是假的？難道這並不遙遠的距離就這麼輕易阻斷了多年的感情？她想起了前幾天南克江的一封信，不得不相信照片為她呈現的事實了。

年輕母親哽咽著：「你的外祖母、外祖父，ｒｅad.99ｃｓw•cｏm也就是我的爸爸、媽媽都在中國。孩子，記住，你的根在中國。」她的淚水無聲地流著。孩子表情莊重地凝望著國旗，慢慢抬起手敬禮。

「左進二」……

秦思婷反問：「你好像也一樣吧？」

馬一凡得意地笑著：「如……今這山中已……經沒有老虎了，我猴……子可以稱……大王了！」走到秀竹辦公室門口，抬手剛要敲門……

前主炮旁，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久久地撫摸著炮塔，陳建軍走過去問道：「先生，您需要幫忙嗎？」老人轉回身來，臉上掛著淚珠，用顫抖的聲音說：「我太激動了，看到咱們中國的軍艦，我太激動了！你們來了，我們華僑真是揚眉吐氣啊！」

南克江的信是這樣寫的：

梅杏兒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首長，去您家裡，怎麼沒看到你家人啊？阿姨呢？」魯淮成表情變得沉重起來：「她犧牲很多年了！」

「是嗎？她在哪兒？」

鄭遠海感慨地說：「收穫很大，特別是西方先進的海戰理論，不出來不知道，出來一看，我們海軍和西方發達國家相比，差距太大啦！」

二人碰杯。

「過獎，戴維·森將軍，我只是中國海軍的一名普通軍官。」鄭遠海說。

不知何時，陳建軍站在了她身後。

「首長，您暈嗎？」

鄭秀竹緊咬嘴唇，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為我們兩國人民的友誼乾杯！」

中外官兵們三三兩兩地在甲板上互相碰杯致意、聊天交流，秦思婷走向鄭遠海：「遠海……」鄭遠海轉回身：「思婷！」

老人默默地搖了搖頭：「都失去聯繫了，我原來也是海軍，國民黨的海軍。慚愧呀！我和你們還打過仗……」

「有一點兒？臉都白了！」魯淮成慈愛地看著她。

陳建軍被叫了過來：「將軍閣下，感謝您光臨我們的冷餐會。」

當著梅杏兒面秦思婷不好再多說，開著玩笑道：「我們不遠萬里來到法國，可不是聽你做檢討的。」

「嗨！你都上這麼好的艦了，我怎麼能安得下心啊！歸心似箭呀！」

「老人家，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畢竟大家都是中國人。」

「喜子！」鄭遠海衝上去和他擁抱起來。

陳建軍驚詫地扭頭看著秦思婷：「你怎麼知道？」

陳建軍勉強笑了一下：「沒關係，我有心理準備。」

半晌，陳建軍下定決心開門見山道：「小晴，我很早就想問你一句話，你來法國上學六年了，還……還想回去嗎？」小晴依舊沉默著。

法國人驚訝地瞪大眼睛：「哇，你法語講得棒極了，能為我介紹一下你們中國的軍艦嗎？」

秦思婷早就躲在艦舷一邊看著他們了，見二人向她走來表情很不自然地把臉扭向一邊。

「爺爺……」姑娘急忙上前扶住他，「軍艦那麼高，您上不去的。」

寒暄過後，謝庭群很自然把話題引到南克江身上：「上次緊急拉動他醉酒，我們進行了嚴肅的批評教育，並責令他寫出了深刻的檢查。」

「爺爺，我看見了。」

「當然是你了。」謝庭群向她伸出大拇指：「有眼光！」

「不過你和他比就缺一樣東西。」謝娜補充了一句。「什麼？」

南克江見躲不過，只得停下，冷冷說道：「這好像不是你該管的吧？」謝庭群嘖嘖嘆道：「我真沒想到你酒量怎麼會那麼小。」

鄭秀竹大步離開，絲毫沒理睬馬一凡。

「思婷！」鄭遠海喊著奔過來。

陳建軍笑了，儘管很不自然，卻大度地說：「沒什麼，我想見你，就是……就是想問問你還回不回去了。」

「老人家，我來幫您。」姜喜子跑過來把老華僑背上了軍艦。姑娘感激地向姜喜子道：「聽說你們要來，我爺爺激動得好些天睡不著，我們是從巴黎坐飛機趕來的，就想看一眼軍艦。」

魯淮成率編隊穿越馬六甲海峽、印度洋，過蘇伊士運河進入地中海，經直布羅陀海峽進入大西洋，先後訪問了德國威廉港、英國朴次茅斯港，經過二十多天航行后終於到達法國布雷斯特軍港。

「哦！真了不起！」戴維？森轉向魯淮成：「將軍閣下，你的手下令我敬佩，還有貴艦的艦長，靠碼頭技術令人太不可思議了，我很想認識一下他。」

淚水瞬間涌滿了小晴的雙眼：「建軍，對不起。」轉身快步走了。陳建軍把頭扭向一邊，雖然早已猜到了結局，也儘可能在她面前保持大度，可心裏還是空落落的。

「謝謝！」

小晴回過頭來，陳建軍看著她，輕聲說道：「多保重！」

一直到鄭遠海就要離艦了，秦思婷也沒找到和鄭遠海獨處的機會，鄭遠海向魯淮成、陳建軍等眾人一一告別下艦。秦思婷捏了捏口袋裡的信，卻始終也沒有機會送給鄭遠海，望著鄭遠海下艦遠去的身影，心裏湧起陣陣失落。

「秀竹，別太難過了，你也得理解他，菊花島上的生活實在是太寂寞reａｄ•９9cｓw•ｃｏｍ了，他找女朋友……興許只是一時解解悶兒……」謝庭群好像在為南克江開脫，其實誰都聽得出來，他在煽風點火。

陳建軍笑了：「你不說我也知道！別難過，他就快畢業了。」

「秀竹呢？」謝庭群問。「竹姐不在。」小娜冷冷地道。

陳敬國在電話里開門見山：「淮成啊！聽說你們艦隊今天開常委會，討論陳建軍接替186艦長的事，我沒給你們基地任何人打電話，但我不能不給你打個電話，你是基地主抓作訓的參謀長，你要把好關，行使好你的權力，我個人的意見，行就上，不行就不上，你不用看我的面子……」

謝庭群臉上閃過一絲奇怪的笑：「我每天在他身邊，太了解他這個人了，要是回來就急著處理你們，那他就不是魯淮成了，他在等。」

梅杏兒和秦思婷興奮地跑上甲板。「太遼闊了，太美了！難怪那麼多人把大海比做母親。」梅杏兒感嘆著。秦思婷也忘情地說：「是啊！只有真正投入大海的懷抱，才能更深刻感受到當海軍的自豪。」梅杏兒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思婷姐，我想喊！」

一個姑娘推著輪椅走了過來，上面坐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華僑。老華僑激動的嘴唇哆嗦著：「快看，這是我們中國的軍艦……」

在陳敬國、王宏業等各級領導的歡送下，魯淮成率領的編隊緩緩駛離軍港，踏上出訪征程。

「暈船了？」魯淮成關切地問。

「去！」馬一凡瞪了她一眼，轉回身一臉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向謝庭群道：「但是你……你沒有機會了！」

秦思婷的目光久久地望著海里那隻漸行漸遠的漂流瓶……

「他想看看你們是怎麼處理南克江的，如果不見動靜，那就說明有人袒護，也就印證了他的分析，南克江的提拔有問題。」謝庭群偷偷觀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又說，「參謀長這個人啊老愛到艦艇上檢查工作，他以後不管什麼時候看見南克江肯定想起這件事，唉，副支隊長，說實話，你到現在還沒扶正呢，我真怕你受牽連啊！」

梅杏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想到就要見到鄭遠海了，激動得心跳加速臉都紅了。「首長您多注意休息，別太累了，過幾天我再來給您查一次。」梅杏兒急忙告別，她已經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要趕緊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秦思婷。

「我來了很久了，看你一直在忙，你還好吧？」小晴關心地問。

「不管怎麼說，謝謝您！」

法國人做出遺憾的姿勢聳了一下肩，鄭遠海見狀，向秦思婷等人道：「一會兒再聊！」走到向外國人身邊：「您好，請問您需要幫助嗎？」

三天後，陳建軍在碼頭上見到魯淮成，舉手敬禮：「參謀長，明天我就要到186艦報到了，您還有什麼要指示的。」

「你見到她了？」

旁邊的門開了，馬一凡走出來，看著謝庭群陰陽怪氣地笑著：「在這場你……死我活的鬥爭中，你取得了階……階段性的勝利，但……是，征途漫漫，前面還有許……許多多的火海與刀山，要……要……想紅旗漫卷，你未來的任……任務還很繁重。」

「一點兒都不像，村裡人都說我像撿來的！其實我是他親生的，我爸也說我長得像我媽……」

小娜向馬一凡道：「他們吵架你怎麼不勸啊？」馬一凡得意地道：「你懂不懂啥叫鷸……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小娜白他一眼：「德行！」

一個上艦參觀的法國人操著法語問一名中尉：「先生，您能講法語嗎？」

「那就喊吧！」

「那我能知道你為誰心情不好嗎？」

南克江從酒吧里出來，大步走去。「克江，克江……」鄭秀竹追出來，見南克江連頭也不回地走了，生氣地轉回身。謝庭群走過來：「秀竹……」鄭秀竹沒理他，徑直走回屋裡。謝庭群失望地把手裡的玫瑰花放在門口，轉身悻悻離去。

「對！說得對！」老人更加激動，「中國人，無論到哪裡，我都是中國人，都盼望自己的祖國強大……」他慢慢轉身面向大海，「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又突然對陳建軍說，「中校，你們千萬別叫台灣分離出去，那是我們中國的，台灣是我們中國的，拜託了！」緊緊拉住陳建軍的手，眼裡淚光閃動。

秦思婷眼裡透著幽怨的神情一閃而過，卻並沒有逃過鄭遠海的眼睛。

「狼對羊不……不懷好意的時候也……會消費幾……滴眼淚的！」

「我們都來了……」

謝庭群故作神秘地四下看看，回身壓低聲音道：「副支隊長，你可千萬別說我告訴你的，魯參謀長打你們支隊回來后就發火了，不是對南克江，是對你們支隊領導，說一個南克江就暴露了你們支隊領導在任用幹部上有問題。」

「鄭大哥！」梅杏兒已經在人群中搜尋了很久，終於發現了鄭遠海的身影。

「是的！」秦思婷道。

魯淮成急忙解釋，一臉苦笑地放下電話。

彩旗飄揚，鑼鼓喧天，基地大紅橫幅上寫著「熱烈歡送我海軍艦艇編隊出訪歐洲各國」，186艦掛上了「揚我國威、揚我軍威、傳播友誼、為國爭光」的橫幅。

果然，謝庭群的心機沒有白費，沒多久，南克江便被調離614潛艇，到距潛艇支隊近百公裡外的菊花島觀測站任職。臨行前，劉鐵鋼到碼頭送他，他內心替南克江惋惜，但又無可奈何，只能安慰他有機會一定會再調回來。

法國禮兵持槍敬禮，軍樂隊奏響《迎賓曲》。

「我就知道一定會在法國見到你小子。」

小晴默默轉身htｔｐs://ｒｅａd•9９cｓw.cｏm……「小晴……」陳建軍叫住她。

「不，應該說不要讓你爸爸失望，更不要讓他面子上不好看。」

鄭遠海把一個信封遞給梅杏兒。「這是什麼？」梅杏兒問。

「是！」陳建軍內心充滿感激地說，「參謀長，我知道基地常委會上您要不同意，我的任命是不會被通過的。」

「可我沒有到過中國呀？」

「參謀長回來以後沒說我們什麼呀？」李副支隊長不解地問。

魯淮成血壓一直不穩，忽上忽下，工作忙起來葯都經常忘了吃，更別說上醫院了。這天醫院安排梅杏兒主動上門給魯淮成測血壓。

小晴語氣不無歉意地說：「建軍，我……我知道你等了我很多年，我要不回去有點兒太殘忍了，可是……」

「啊？」梅杏兒嘻嘻道：「您這麼大首長也吐啊？」魯淮成呵呵笑道：「首長也是人啊！」

「你也上這條艦了？」鄭遠海問。

第二天下午，謝庭群遇見了來基地辦事的李副支隊長。「李副支隊長！」謝庭群主動上前打著招呼。「小謝，好久不見，還好吧！」李副支隊長對這位比他職務低很多的首長秘書格外熱情。

「哦！我問過鄭遠海！」魯淮成慈愛地看著她。

謝庭群氣憤地看著他：「馬一凡，你盼著我們兩敗俱傷吧？」

同為身處異鄉的遊子，觸景生情，許多華僑留學生也流下了熱淚。

秦思婷道：「這一路多虧了姜喜子照顧我和梅杏兒。」

「右進兩！」

謝庭群徑直奔到鄭秀竹辦公室門前：「秀竹，秀竹。」推了一下門，門被從裏面插死了。

「也可能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它。」秦思婷的視線始終在海里那隻漂流瓶上。

照片擺在了鄭秀竹的面前，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照片是在菊花島海灘上拍的，照片上南克江抱著一個只穿泳裝的女青年面向鏡頭，臉上還掛著微笑，女青年的頭深埋在他懷中，雙手則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加上謝庭群恰到火候的解說，任何人都不會懷疑照片記錄的是一對情侶戲水親熱的瞬間。

「拿著。」鄭遠海的語氣不容置疑，「不要拿我當外人。」

魯淮成點點頭：「所以我們不能總是停留在走路的時代，必須借他人的經驗跑起來。當然，我們也有我們的長處，相信中國人的聰明智慧，加上勤勞勇敢，開創新局面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夜幕降臨，186艦彩旗高掛，彩燈閃爍，軍樂隊奏響了迎賓曲，一場冷餐會正在進行。幾名戰士端著放滿高腳杯的托盤穿行在人群中，中外軍人互相碰杯致意，氣氛熱烈融洽。

秦思婷搖了搖頭，輕聲道：「不為誰。」

「謝秘書，謝謝你啊！」

后甲板上，一位年輕媽媽領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站在那裡，年輕媽媽雙眼深情地看著艦上飄舞的國旗出神，「媽媽，你帶我坐了那麼久的飛機，就是為了看這面紅旗嗎？」兒子拉了一下媽媽的衣角，問道。「對！就是為了看這面五星紅旗。」年輕媽媽的眼淚流了下來：「媽帶你來，就是想讓你知道，這是我們中國的國旗。」

「挺好的，你呢？」小晴沒說話，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三人站成一排，鄭遠海兩側站著秦思婷和梅杏兒，姜喜子舉著相機，快門閃動三人合影定格。照完相，梅杏兒和姜喜子興緻勃勃地和鄭遠海聊上了天，秦思婷在一旁暗自苦笑了一下，把頭轉向大海，默默凝望。

「是嗎？夢見你媽媽長什麼樣兒？」

「唉！」謝庭群故意嘆著氣，裝作漫不經心地說：「真沒想到，南克江一個人的錯誤會影響這麼多人。」李副支隊長一愣，急忙問：「謝秘書，你是說……」

陳建軍笑了：「在這兒學習怎麼樣？」

「早就盼著你們來了，一大早我就從巴黎趕到了這兒！怎麼樣？我沒說錯吧？你果然成了這艘艦的艦長。」

出乎意料，魯淮成最終還是舉起了手，王宏業見此，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魯淮成笑呵呵地和她再見，梅杏兒臨出門時無意中掃了一眼牆上高明艷的照片，奇怪，她的目光好像很留戀自己，不想讓自己走的樣子。

艦舷處，陳建軍不停地向碼頭上張望著，好像在期盼著什麼。半晌，他默默地轉回身，一下子愣了，一個戴墨鏡的女青年站在他面前，慢慢摘下墨鏡。

「我要上去，我要上去……」

陳建軍對這次會面期待許久，等真正見到了卻又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二人就這麼沉默地對視著。

秦思婷強忍內心的激動，伸出手來：「你還好吧？」

186艦官兵身著白色禮服站坡，軍艦鳴響汽笛緩緩向軍港駛來。

「太棒了，我們可以交流了，我很驚訝中國會有這麼漂亮的女兵。」

浩瀚的海洋一望無際，伴著軍艦的航行不停地向前延伸著。

「我很高興來到這座美麗的城市，感謝戴維·森將軍為我們準備的盛大歡迎場面，希望有機會您能率領您的編隊訪問中國。」

魯淮成目光中充滿期待：「建軍啊！當艦長不是當官，是肩上的擔子加碼，把最好的艦交給你了，你要時刻記住自己的責任。」

「嗯，有一點兒！」

「梅杏兒？」鄭遠海衝過來一下子把她抱起來轉了一圈：「聽說你分到東江基地了，我心裏激動了好幾天平靜不下來。」

謝庭群很長一段時間沒到鄭秀竹的酒吧來了，這天他特意為她選了一束漂亮的玫瑰來到酒吧，不料又一次與南克江不期而遇。南克江正在門前幫馬一凡往屋裡搬啤酒，身旁的馬一凡先看見了謝庭群，便趕緊提醒南克江：「你情……情敵來了！」馬九*九*藏*書一凡向謝庭群走來的方向努了下嘴。南克江見是謝庭群低頭搬起一箱啤酒轉身就走。

歡迎儀式結束，期待已久的人們擁上軍艦。走出駕駛艙的陳建軍一眼就看見了剛登上艦的鄭遠海，衝上前去，二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梅杏兒解開血壓計：「血壓有一點兒高，這幾天別太累了，要好好休息。」魯淮成點點頭，問道：「梅杏兒，你今年是不是二十二歲？」

「180艦馬上就要退役了，把你認為軍事技術好的官兵都帶過去。」

魯淮成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敲鑼聽聲，說話聽音，我該怎麼理解你的話呀？陳敬國接下來的話就更像有弦外之音了：「你自打當了基地參謀長后，也不到我家裡來了，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了？」

僅僅過去了一個小時，梅杏兒就變成了另一種狀態，高興勁兒再也找不到了，趴在床上不停嘔吐，痛苦地感嘆著：「沒想到大海母親……這麼快……就變成后媽了。」秦思婷笑著遞給她一瓶水：「后媽也是媽呀！快漱漱口吧。」梅杏兒眼淚都憋出來了：「思婷姐，你怎麼不暈啊？」秦思婷開著玩笑：「你能跟我比嗎？我當多少年海軍了？」話音未落，秦思婷哇地吐起來。梅杏兒遞過水瓶：「老海軍，快喝點兒水……」秦思婷嚷著：「你幹嗎說出來，不知道暈船傳染嗎？」兩人就這樣暈著，笑著……

傍晚，梅杏兒感覺稍微好了點，便想到后甲板上吹吹風，沒想到在這裏又碰上了魯淮成。

梅杏兒突然想起了秦思婷：「對了，思婷姐也來了。」

「德！」小娜說話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口音，把「德」念著了「奪」。「什麼？什麼？」謝庭群追問著，小娜向他嘿嘿一笑轉身進屋，馬一凡在一旁把腦袋伸了過來：「她說你缺……缺德！」謝庭群氣得直翻白眼。

常委會上，政治部主任就關於提拔陳建軍任186艦長的事提請常委舉手表決，所有的人都舉起手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魯淮成身上。

「莫名其妙！」謝庭群不再理他轉身走了。

魯淮成回過神兒來：「哦，沒什麼，你長得不像你爸爸？」

二人笑著跑向甲板前方興奮地跳著，向大海揮舞著手裡的軍帽，一邊高喊著：

一旁，戴維·森誇獎著鄭遠海：「你的翻譯法語非常純正，閉上眼睛聽我一定會認為他是我的同胞。」

謝庭群心情煩悶地往回走，他在想自己到底愛秀竹什麼？一個農村長大的孩子，一個小店的個體戶，可他就瘋狂地愛上她了，一想到她頭腦里立即就會出現荒野中一束被露水打濕的山花，倔強不屈，傲然挺立。他想不通秀竹憑什麼會愛上南克江，自己哪點不比他強？可愛上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就像他愛上秀竹一樣。如果想讓秀竹離開南克江，就只有讓他們分開，這樣他才有機會。想到這兒，他暗暗下定決心，準備繼續實施自己的計劃。

碼頭上擠滿了翹首盼望的華僑留學生，人們高舉「熱烈歡迎中國海軍艦艇編隊訪問法國」的橫幅，揮舞著中法兩國的國旗，群情振奮，歡呼之聲此起彼伏。

謝庭群哭笑不得：「馬一凡，我可沒少在你這兒消費？」

「首長您別忙了。」梅杏兒不好意思地說。

「我帶你去找她。」梅杏兒拉著鄭遠海四處尋找秦思婷。

「心情不好？」

「為你的美麗，乾杯！」

夜幕下的大海深邃幽藍，浪花不停地拍打著艦舷，傳來一陣接一陣響聲。

梅杏兒想著：「嗯……不是很清晰，好像跟我挺像的。」見魯淮成盯著她看，「首長，你怎麼了？」

「你們先聊，我還有工作要去安排一下。」陳建軍說完走了。

陳建軍苦笑了一下：「意料之中。」

謝庭群走了，李副支隊長還愣在那兒若有所思。

「你忙了一天，想和你聊會兒天都沒時間。」秦思婷說。鄭遠海笑了：「你好像心事重重的……」秦思婷沉默了一下，抬起頭，剛要說話，梅杏兒、姜喜子走了過來，梅杏兒一邊走興奮地大聲說著：「這兒夜色太美了，我們照相吧！」

「打軍艦一靠上布雷斯特港你就魂不守舍，還用別人告訴嗎？」

魯淮成率官兵走下舷梯，法國海軍戴維·森少將迎上前去。

「你看我一天到晚凈瞎忙了，連醫院都忘去了，還讓你往這兒跑。」

「挺好的。」二人握手。

老華僑好像沒聽見一樣，心情激動地邁著顫抖的雙腿向軍艦挪去。

「這不出訪嗎？給老外看當然得挑長得漂亮的了。」

「大海，我來了……」

「喲！克江！」謝庭群先開口了，「你白天出海訓練，晚上到這兒幹活兒，夠辛苦的啊？」

「暈。」

軍艦結束了在法國的訪問，在華僑留學生盛大熱烈的歡送氣氛中緩緩駛離了法國布雷斯特軍港。秦思婷站在後甲板上，任憑海風吹亂了秀髮，望著法國的海岸線漸漸消退在視線中，失落的心情也擴散到了整個大海，瀰漫了整個天空。她默默掏出那封寄託了她無限思念的信，慢慢地裝進一個系著紅布條的礦泉水瓶內，緩緩放入海中，她的心也一起留在了這片異國他鄉的大海上……

老華僑激動地撫摸著軍艦，姜喜子扶著他說：「老人家，軍艦是流動的國土，您上艦就等於回家了。」老華僑喃喃自語著：「回家了，回家了！我十五歲離家，今年六十八年了，六十八年了，我終於回家了……」蒼老的臉上老淚縱橫，ｈｔｔpｓ://rｅad.9９cｓｗ•ｃｏｍ突然雙膝跪在甲板上：「爹，娘，小三兒回家了，兒子給你們磕頭了！」姑娘含著眼淚上前扶住他：「爺爺……」

「哦！我很願意。」戴維·森道，「美麗的中國是我最嚮往的地方！我提議，為我們兩軍的友好交流乾杯！」

「沒問題。」鄭遠海用流利的法語介紹起來，「這是中國自己建造的五千三百噸級的導彈驅逐艦……中國海軍的出訪已經向世界表明，中國的軍力完全是透明的，是希望與世界溝通和相互了解的，軍艦又被國際上公認為流動國土，來到法國的目的就是要架起中法兩國人民友誼的橋樑……」

魯淮成對陳建軍在攔截不明潛艇行動中的表現十分失望，周圍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陳建軍接任186艦艦長的事已經懸在了魯淮成的刀刃上。這可急壞了政委王宏業，他知道老首長陳敬國內心很希望兒子出人頭地，將來自己退休了好有人替他延續軍人的情結。陳建軍在各方面一直表現很優秀，陳敬國在他身上寄予了很大希望。此外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魯淮成一直受陳敬國的器重，知恩圖報，王宏業實際是在替魯淮成考慮。誰知當王宏業向魯淮成談及此事時，魯淮成根本不買他這個新上任政委的賬，任王宏業磨破了嘴皮子，魯淮成就一句話，陳建軍必須接受教訓。

「媽媽，我是在法國出生的？」

小娜強忍住笑湊近馬一凡：「陰謀詭計被識破了！」

戴維·森道：「你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艦長！」

失望一下子湧上陳建軍的心頭，不用回答他也知道結局了。

戴維·森將軍舉杯向魯淮成走來，魯淮成面帶笑容迎上前去。

鄭秀竹猛地把門推開，馬一凡被撞倒在門后的沙發上。

「哎，我這隻是隨便說說，人家領導不一定是這麼想的，你可別當真啊！」

「真的？」梅杏兒看著他甜甜地笑了。

中尉聽不懂法語，只好用英語說道：「對不起先生，我……聽不懂你說的話。」

謝庭群沒有追她，他心裏明白，火燒起來了，這個時候不需要再添柴了，需要的只是耐心等待，等待鄭秀竹把對南克江的情感投進怒火中焚燒成灰燼時，才是他展開進攻的最佳時機。

「左進一！」

「啊……對不起啊！首長！」梅杏兒臉一紅，有點不好意思。

梅杏兒進了首長家，看著牆上高明艷的照片愣愣出神，這是一張很早以前那種人工上色的彩色照片，照片中的高明艷身著軍裝，紅紅的領章映紅了臉龐，颯爽英姿中透著一種柔美。特別是那雙眼睛，冥冥之中讓梅杏兒總覺得是在看著自己，換一個角度，再換一個角度，似乎照片上的目光總在盯著自己。她向照片上的高明艷笑了一下，好像高明艷也在看著她笑。對梅杏兒的到來魯淮成很高興，忙著給她又是端水果又是拿飲料。

「哦，不會。」謝庭群假意推拒。「謝秘書，你說連累這麼多人……是什麼意思？」

「家裡還有什麼人啊？」

謝庭群這才看清他手裡舉起了一塊牌子，上寫「本店拒絕謝庭群入內！」

陳建軍鄭重地點了點頭。

法國布雷斯特軍港。186艦前甲板上，官兵們舞起了獅子，圍觀的華僑留學生們報以熱烈的掌聲。

「您平時那麼嚴肅，我還以為您是鐵打的呢！」梅杏兒說。「我和你們一樣，也是個穿軍裝的兵，沒什麼不同。」魯淮成解釋道。

「如果沒猜錯的話，漂流瓶里一定裝著你的心愿。」

「暈船還能怎麼辦？吐唄！」

「建軍……」

「對不起啊思婷，我……學習太忙，又忘了給你寫信了。」

「到了好艦上，臉皮都變厚了。」

「我本來是不同意的，人家要舉手表決，多數對少數，我不同意也沒用。」

一絲興奮出現在陳建軍臉上：「小晴，我就知道你會來的，你什麼時候上來的？」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梅杏兒說著打開血壓計，綁在魯淮成的胳膊上，魯淮成看著梅杏兒，腦海里閃現出女兒剛出生時的情景……

「將軍閣下，歡迎您率編隊訪問法蘭西，希望你們在這兒過得愉快。」

「也祝您今晚在我們艦上過得快樂！」

秦思婷遠遠地注視著鄭遠海，下意識地捂了捂裝在口袋裡的信。一整天了，她想找個單獨的機會和鄭遠海待一會兒，無奈鄭遠海一直忙來忙去，根本顧不上她。她知道鄭遠海還要連夜趕回巴黎，只好把思念傾訴到紙上裝進信封。這時，一位黑人軍官走過來，用英語問道：「你好，可以講英語嗎？」

在鄭遠海的翻譯下，二人愉快地交談著。

「我也來了！」

「一九四九年，走了就再也沒能回去。」

「啊？哎喲，副支隊長，原來你還不知道啊？你看我，多嘴多嘴！算我什麼也沒說，算我什麼也沒說啊！」謝庭群佯裝要走。「謝秘書！」李副支隊長急忙拉住他：「別走啊！來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