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秦思婷驚訝地瞪大眼睛看著她。

「我不會喝，這些喝完肯定醉了。」

「當然要管，等我退休了，就認她做乾女兒。」

在眾人的掌聲中，鄭遠海無奈地走上前接過獎狀掛了起來。在他眼裡，這張獎狀是有水分的，陳建軍之所以當眾讓他來掛，目的也只有一個，讓他服氣。

聞經理不客氣地回道：「我千里迢迢到這來也不是為喝你這杯酒來的！」

果然，魯「屠夫」發火了，聲音震得作戰會議室的窗戶嗡嗡抖動：「結果大家都看到了吧？死靶子換成活靶子就沒有一條艦做出反應，我們整天喊貼近實戰搞訓練，貼近實戰搞訓練，這是實戰嗎？實戰敵方艦艇會像靶子一動不動讓我們打嗎？」他掃視了眾人一眼，拿出一張紙道：「現在我宣布一份名單，186艦艦長陳建軍、副長鄭遠海，296艦艦長李樹全、副長黃佳亮，298艦艦長高岩、副長王偉明，299艦艦長郭大興、副長趙剛……包括你們所有艦的官兵……現在，我心情沉重地告訴大家，這是一份烈士名單，一份海戰中陣亡的烈士名單！幸而是考核，要是實戰，我今天面對的就不是你們本人，而是這份烈士名單！還有許許多多你們的家屬，許許多多罵我魯淮成笨蛋的家屬！這種局面出現說好聽點你們是烈士，說難聽點你們是罪犯，因為許許多多無辜的戰士會跟著你們付出血的代價！」稍頃又道，「發獎狀那天我注意了一下，許多同志上台領獎時意氣風發，精神抖擻，可這種高興和未來戰場上的損失能比嗎？根本不可能畫等號！」看了看眾人，大聲喊道，「陳建軍！」

「為什麼啊？」

「那是兩回事，他說了拿我當親妹妹看……」

梅杏兒噘起小嘴賭氣道：「我才不跟他呢！十天半月都見不到一面，主動給他打電話他都不愛理我。」

「你才上艦幾天啊？我打了十幾年了，從來沒變過。」

果然不出陳建軍所料，兩座大型驅逐艦靶標出現在186艦左舷二十八海里處。他得意地笑了，一聲令下，導彈呼嘯而出，準確命中目標。

「他們說是您請客！」服務員臉上保持著那種職業的微笑。

陳建軍手捧獎狀向眾人說道：「榮譽來之不易，這是全艦官兵用辛勤汗水換來的。我建議，這全訓考核第一名的獎狀，由我艦的秀才鄭遠海副艦長來掛。」

鄭遠海嘆了口氣說：「喜子，說實話，我……特別怕失去思婷這個朋友，剛到部隊那陣子無憂無慮的多好啊……」停了一會兒又說，「人要一輩子都能活在一個年齡段就好啦，不用想那麼多事兒……」

為了慶祝考核取得全艦隊第一名的好成績，陳建軍自作主張晚飯全艦會餐，望著官兵們舉杯相慶的場面，鄭遠海和沈政委憂心忡忡，偷偷安排司務長把許多官兵的酒換成了飲料。果然，半夜時分戰鬥警報響徹整個碼頭。

鄭遠海改口道：「您放心，我會記住您的話。」

魯淮成扭頭看著他。

于季東強忍著內心的怒火，依然賠著笑臉抓起酒瓶道：「聞經理，小弟今天捨命陪君子，你喝一杯，我喝三杯，怎麼樣？」

「他送你回來，我透過窗戶看見了。」

「她死了。」于季東臉上閃過一絲憂傷。

二人一前一後地追逐著，嬉戲著，梅杏兒反身撩起海水潑向他，潔白的白大褂被海水沾濕了，猶如快樂的海鷗翅膀上沾滿晶瑩的水珠……

鄭遠海故作驚訝地看著他：「首長，這您也管啊？」

聞經理擋開他的手：「我都看過了，合同沒問題，我大筆一揮就生效，不過……唉！于總，我這人有個毛病，心情不好的時候簽不了字。」

「那也總得戀愛呀！你到底對秦醫生啥態度？」

兩個身材高大的保安隨後進來，目光冷冰冰地看著他，聞經理一下子醉意全無，乖乖地掏錢結賬。

「看你的樣子有什麼煩心事兒了？」魯淮成問他。

「哎呀！要死啊你……」梅杏兒掄起枕頭打著秦思婷，二人在床上笑鬧著。

連日來梅得貴一直鬱鬱寡歡，他來看梅杏兒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要些錢回家娶親，當知道女兒每月工資不多時內心很是失望，除了話里話外提醒女兒找個有錢的男朋友之外，要錢的事始終也沒說出口。但梅杏兒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臨送他走時把兩千塊錢塞進梅得貴手中，並告訴他等以後攢了再寄給他。梅得貴知道她攢這兩千塊錢也不容易，一再推託，在梅杏兒的堅持下最終還是收下了。

「嗯，挺好的，又豐盛又好吃！」

于季東站起身面色變得冷峻：「聞經理，失陪了！」

「可你更應該對未來戰爭負責，對全艦官兵的生命負責。」鄭遠海爭辯著。

林雪苦笑了一下：「你去管什麼用啊？人家要你乾妹妹陪！」

于季東起身要替梅杏兒解圍：「我替她喝吧！」

「你別誤會啊！我覺得於大哥人真是不錯，他在客廳的沙發上睡了一晚上。」

「偵察雷達搜索範圍內沒有發現目標九_九_藏_書！」

魯淮成微笑著點點頭：「我也有一種很奇怪的直覺，她早晚有一天會回來的，否則，將來我怎麼有臉去見她九泉之下的媽媽呀！」

梅杏兒趁他不注意用手指向聽診器彈過去。

「什麼叫真想啊？就是！」

聞經理欣喜若狂：「豪爽！哈哈！一會兒我帶她走。于老闆，你不愧是做大買賣的，爽快！哈哈……」接過合同揮筆簽字。

鄭遠海神情凝重地答道：「那是為了考核，而我們更應該考慮的是打仗。」

沈政委道：「司令員賣的什麼關子？」

東江基地一年一度的實彈打靶考核開始了，由二十幾艘各類艦隻組成的龐大編隊航行在海上，遠遠望去，就像聳立在海上的一道鋼鐵長城。

「司令員！」鄭遠海急忙起身敬禮。

「你又沒錯，幹嗎給我道歉啊？」梅杏兒仍然一副愛理不理的口氣。

梅杏兒開心地大笑著跑開。

「你聽，準是思婷拉的。」

魯淮成半晌說道：「不瞞你說，當初讓你上186艦，我唯一的擔心主是你和陳建軍的關係，你們兩個都太強了，容易擦出火花來。」又道，「你是副長，一定要和他搞好關係，艦艇出海，大家就是一家人，風雨同舟，生死與共，不和諧的因素是大忌。」

鄭遠海望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內心大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不禁自言自語道：「我沒說，可我應該說。」

「挺好的！」

陳建軍表情嚴肅起來：「我是艦長，要對幾個月以來全艦官兵在全訓中付出的汗水負責。」

「不說這些了，梅杏兒，你有男朋友了嗎？」魯淮成笑著問。

「沒有！」秦思婷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情。

「好，就得有感情啊？他對你還好呢。」

看著魯淮成的背影，鄭遠海想了想，覺得司令員說得不無道理，便把梅杏兒約了出來，兩人一起來到海灘上。

鄭遠海沒有出聲。

「沒有。」鄭遠海半晌問道，「司令員，我們……不太明白，海上編隊的時候為什麼旗艦不是我們186艦？」

雷達屏幕前的中尉回答：「目標是移動的，肯定是漁船！」

就在此時，指揮部傳來命令，超出攻擊時間，命令停止攻擊。

魯淮成看了看他突然說道：「梅杏兒向我告狀了，說你不理人家。」

聞經理一驚：「哎，于老闆，你……不至於出爾反爾吧？說好了……」

「靶標方嚮應該在東南。」沈政委提醒道。

魯淮成走後，鄭遠海回到艦上，見陳建軍面色冷峻立在艦舷處等他：「你跟司令員說什麼了？」

于季東急了：「讓你去，你就去！」

「是嗎？我自己聽聽！」鄭遠海把聽診器戴在自己耳朵上。

聞經理藉著酒勁大聲嚷著：「我就喜歡軍人，女軍人，有氣質！怎麼樣啊于總？」見於季東不出聲接著道，「又不是你親妹妹，別那麼小氣嘛！」

于季東扭頭對她笑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

陳建軍道：「睡不著啊！」

林雪生氣地抓起合同轉身走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鄭遠海的大腦飛快旋轉著，捕捉著任何一個可疑的信息，突然喊道：「漁船？確定是漁船嗎？」

鄭遠海勉強笑著掩飾：「沒有。」

陳建軍笑了：「你不說司令員怎麼會知道？也不至於夜裡又重考一次。不過沒關係，這件事過去就過去了，你我還是好搭檔、好兄弟，以後有事我們商量著來就是了。」

梅杏兒無奈端起杯：「那……我就喝這些。」酒一下咽嗆得咳嗽連聲。

「我和陳艦長一樣，發過誓，不當上艦長決不結婚。」

「海鷗要想在大海里生存，不經歷幾次大風浪是不行的。」

鄭遠海剛要張嘴說什麼，又忍住了。

鄭遠海還想說什麼，陳建軍大手一揮：「別說了，你要想有跟我說這種話的資格，至少十年以後。」轉身下命令道，「射界七十五，海風導彈兩發，射前檢查！」

沈政委疑惑不解地說道：「這個課目白天剛考完怎麼又來了？」

「少嬉皮笑臉，老實交代。」

「你怎麼又提他？」

鄭遠海嬉皮笑臉：「那您現在就認唄。」

「我知道。」

魯淮成拉開一隻抽屜：「二十五年了，我有一百多位轉業到全國各地的戰友在不停地幫我尋找她的下落，可是……」他輕輕搖了搖頭。

于季東親自到機場接回了南方某公司的一位客戶代表聞經理，途中恰巧遇見梅杏兒送梅得貴走。于季東停車和梅得貴父女寒暄了幾句，車上的聞經理眼珠子始終在梅杏兒身上轉來轉去，看看梅杏兒又看看梅得貴，心想這老傢伙吃什麼靈丹妙藥了，長這副德行卻生出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女兒來。

姜喜子攆上他：「人都有懷舊的心理，所以你不願改變秦醫生在你心裏朋友的印九_九_藏_書象對不對……」

「那好吧！謝謝你送我，還有那麼好吃的早餐！」梅杏兒向他笑著轉身走向門診樓。

魯淮成笑了一下：「年輕幹部，就是這樣沉不住氣，你們艦長陳建軍肯定不會問這樣的問題，不會不理解。」

于季東氣得臉色鐵青，譚龍剛要起身發作，被于季東一把按在了座位上。聞經理夾起包剛走到門口，林雪領著梅杏兒進來了。

一名中尉上前報告：「艦長，基指通報，下一個考核內容，對敵大型驅逐艦靶標實施導彈攻擊！」

姜喜子感嘆著：「真是琴如其人啊！光聽琴聲就知道秦醫生準是一個美麗善良的才女。」

酒店門外，于季東拉開車門上車，看了一眼醉倒在後座的梅杏兒，發動了車子。林雪剛要開車門上車，于季東「叭」地把車鎖落了。林雪拍著車窗喊：「季東，你送她去哪兒？」車窗落下，露出於季東一張慍怒的臉：「林雪，我警告你，以後這種事兒你少干！」猛踩油門車子向前躥去，留下林雪一個人愣愣地站在那兒望著車子遠去。

「算了！」聞經理毫不給他面子，站起身道：「反正今天我也累了，于老闆，咱們今天就到這兒，我先走一步了。」

于季東冷笑著說道：「聞經理，這合同上好像沒有讓梅杏兒陪你回賓館這一條吧？要不要……我打電話跟你們黃董事長核實一下？」

梅杏兒坐在副駕駛座上偷偷地看著他，心想這個男人不但事業有成就，還會體貼人，思婷姐怎麼會看不上他呢？想到這兒，忍不住問道：「于大哥，你真想讓我給你當妹妹啊？」

「您放心吧！我會做好的！」

華燈初上，喧囂了一天的軍港碼頭終於靜了下來，186艦上，鄭遠海憑欄傾聽，遠處傳來了悠揚的小提琴聲。姜喜子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他身後，見他出神沉思的樣子，忍不住問道：「想什麼呢，老排？」

魯淮成斜視著他：「幹嗎？想借光啊？有你什麼事兒啊？」

聞經理一見梅杏兒臉上一下子樂開了花：「好，好好，這酒我可得好好喝。」轉向于季東道：「于總，這酒咱得接著喝呀。」

「艦長，在沒有接到敵情方位通報前，我們不應該事先確定攻擊方向。」鄭遠海提醒著他。

梅杏兒到魯淮成家裡給司令員測血壓時意外發現桌上擺了一張嬰兒照片，便好奇地拿起來看。一種奇怪的念頭突然湧上心頭，她覺得照片上這個嬰兒好像和自己有某種相似之處，看看照片，再對著鏡子看看自己，又說不清是哪裡像，不由得搖搖頭笑了。

「找時間去安慰安慰人家，女孩子嘛該哄的時候得哄，啊！」魯淮成說完呵呵笑著走了。

心情煩悶的鄭遠海一個人坐在碼頭一角發獃，不知何時魯淮成站在了身後。

陳建軍憤憤不平：「明擺著不信任我們，我倒覺得他還是對我陳建軍心存芥蒂。」

「還有事嗎于大哥？」

姜喜子追問：「你呢？啥態度？」

186艦會議室，陳建軍在全體幹部面前緩緩摘下獎狀，轉身向眾人道：「這個獎狀掛的時候，有人心裏就不舒服，從今往後，我陳建軍決不再讓人在背後戳我的脊梁骨，憑本事我也是全艦隊最優秀的艦長，186艦也是全艦隊成績最優秀的艦！」說完，把獎狀扔在桌上，轉身走了。

「梅杏兒！」于季東在身後喊住她。

「啊？」梅杏兒驚訝地瞪大眼睛。

到了醫院，梅杏兒下車：「于大哥，你要不要進去看看思婷姐啊？」于季東猶豫了一下：「不了，我也該到公司上班了。」

「海鷗要想在海上單獨飛起來，沒有老的帶著是不行的，你還年輕，遇事多聽建軍的。」

「不行，一會兒我單獨跟你喝。」聞經理轉身對梅杏兒繼續道，「梅杏兒，不給哥面子？」

「瞧不起我不要緊，我會證明給他看的！」陳建軍轉身向一名上尉道，「通知各部門，拿出平時訓練的真本事來，是騾子是馬現在該是拉出來遛的時候了。」

「不會的，你千萬別這麼想。」

「艦長，我們應該按實戰要求在接到敵情通報后首先用雷達鎖定目標，真打仗的時候在沒發現敵情前不可能知道敵人從哪個方向來。」

「不，不是漁船，肯定是活動靶船，打靶區是戒嚴的，怎麼可能有漁船出現，鎖定目標，準備導彈攻擊！」

鄭遠海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沒能說出口，陳建軍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頭：「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吧！」轉身走了。

「不接受啊？哎？我這人可從不給人道歉的。」

「一杯，就一杯！」聞經理咄咄逼人。

「別說了，我懂了，你對秦醫生的感情，朋友多於那個……那個……就那個吧。同時，你又不願意失去她這個朋友，對不對？在你心裏更多的是留戀過去的那段日子對不對，那段日子對你的印象太深了，所以你不願失去她這個朋友對不對？」

聞總恨得咬牙切齒：「你……九-九-藏-書于季東，行，你夠狠！卸磨殺驢！」

自打軍艦離港，陳建軍就一直悶悶不樂，按道理他們是東方艦隊最好的艦，軍事行動中理所應當作為旗艦出現在編隊中，剛上任的司令員魯淮成卻出人意料地登上了老舊的298艦，望著298艦升起了旗艦旗，陳建軍的心裏愈發不是滋味。

魯淮成呵呵笑著：「他惹你生氣了？用不用我幫你收拾他啊？」

于季東向林雪使了個眼色，林雪會意，向聞經理道：「聞經理，我扶梅杏兒去洗手間啊！」

「于大哥怕送我回來叫別人看見不好，你緊張什麼呀？」

「艦長，你想取得好成績我理解，可靶標萬一不是安放在東南方向呢？」

「那好，既然大家都有誠意，我們就先談生意。」于季東說著遞上合同，「如果您沒意見，就請把字簽了。」

「我喝多了，在於大哥家住了一晚。」

「你哪這麼多話啊？」

「思婷姐，我想問你件事兒，于大哥對你那麼好，你怎麼不愛理人家啊？」梅杏兒問。

當天下午，林雪氣哼哼地走進于季東辦公室，一進門把合同扔在桌上也不說話。原來聞經理看過合同沒做任何表態，再三拖延拒不在合同上簽字，並暗示林雪希望晚上吃飯能讓梅杏兒來陪他喝酒。于季東表面鎮靜，內心焦急萬分，為了這筆生意他已經籌劃了幾個月時間，難道會因為這個前功盡棄？

鄭遠海嘆了口氣：「興許是吧！」

「你膽子也太大了，全艦喝酒慶祝，還喝多了，你敢說你第一名的成績就沒有水分嗎？今天我在這裏對你公開提出批評，下去之後給我寫份檢查上來，然後聽從處理！」

鄭遠海嘟囔著：「敵人還沒出現，你就知道往哪兒打，真夠神的。」轉身走了。

聞經理大聲嚷著：「說什麼呢？是他們請我！」

「這可是一筆大買賣，利潤至少在百萬以上，當務之急是讓他把字簽了。」

為了能做成生意，林雪開口勸于季東道：「要我說不就陪喝個酒嗎？我們這麼多人都在場，還能出什麼事啊？要不你就答應了吧？」

林雪勸著：「梅杏兒，就一杯，沒事兒！」

陳建軍大聲答道：「是！」

命令很快傳達到各艦，集結編隊，駛往二號海域。

「你作為副長難道不理解嗎？」

聞經理話裡有話道：「于老闆，這五糧液……是好酒，可這場合……喝著沒味。」端起的杯又放下了。

「你們是全艦隊最好的艦，我明白無誤地告訴你，考的就是你們。」

梅杏兒笑了：「首長不是要給我當媒人吧？」

鄭遠海的不快陳建軍當然看在眼裡，走上前去拍著他的肩頭說道：「遠海，要想當一名出色的海軍軍官，光有學歷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經驗，這是成為一名優秀艦長必須要掌握的，我堅信你一定能行。」乍聽起來語重心長，實則話中有話。

鄭遠海卻執著地道：「雖然是考核，我們也應該按實戰去做。」

魯淮成笑了：「當初把你安排到186艦當副艦長，就是因為陳建軍軍事技術在全艦隊首屈一指，這次取得了全訓考核全優的成績，就再次證明了他的綜合指揮能力，你以後要向人家多學著點，爭取早日把學歷轉化為能力。還有，要想成為一名優秀的指揮員，不光要有過硬的組織管理指揮能力，還要磨鍊自己的性格，要沉得住氣，沉著穩重是一個艦長必備的心理素質。」

「司令員也許是有他自己的考慮。」鄭遠海看出了他內心的想法，想安慰他。

「J型雷達顯示，除了西北方向有兩艘漁船外，海上什麼也沒有！」

聞經理不懷好意地笑了：「意見嗎？沒有，不過……」趴在於季東耳朵上耳語著。

偵察結果不斷被報上來：

當晚，在豪爵大酒店的豪華包房內，于季東在聞經理面前大獻殷勤，不住勸酒夾菜。

鄭遠海笑道：「嘿嘿，魯司令員讓我給你道歉！」

「我是誠心的！不信你聽聽？」鄭遠海拿過聽診器戴在梅杏兒耳朵上，把另一頭按在自己胸口上，「聽見了嗎？一顆火熱的心在為你激|情澎湃地劇烈跳動！」

「不行，那我于季東成什麼人了？」

秦思婷瞪她一眼：「誰緊張了？又不關我的事。」

于季東臉上的笑容不見了：「我從小啊！家窮，上學的時候老挨同學欺負，班裡有個比我小的女同學總攔著不讓他們打我，上學下學我們就一起走，她就叫我哥！」

于季東無奈，只好放下合同：「那好！等你心情好的時候，我們再簽。來，我敬你一杯！」

聞經理喝得舌頭根子發硬：「好酒，真是好酒！五糧液啊！來，梅杏兒，再陪你聞哥喝一個。」

一來二去，梅杏兒已經喝多了，只覺得頭暈目眩屋裡的人和所有的東西都在眼前轉了起來，為了避免失態，急忙搖晃著站起身。

原來，打靶那天各艦像提前知道目標方位一樣，在最短的時間內分別命中目標。這令魯淮成感到蹊九_九_藏_書蹺，想到這些年一成不變的打靶過程不禁恍然大悟，他本來不想發這個獎狀，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發。他想看看多少人訓練的目的就是為了這一張獎狀，又有多少人認為考核完就萬事大吉，頭腦里根本就沒有戰備觀念。用王宏業的話講，這並不是一張獎狀而是一枚煙幕彈。

鄭遠海點點頭：「我明白。」

秦思婷一臉壞笑地看著她：「哦！他不在沙發上睡你還想讓他……」

于季東微笑著看著合同慢慢合上，掏出車鑰匙遞給譚龍道：「梅杏兒喝多了，先讓她上我的車，一會兒我送她回去。」

陳建軍把目光轉向大海，一語雙關道：「一滴水再有能力，它也是一滴水，只有和無數滴水匯在一起，才叫海，才能撞擊成滔天的巨浪，否則……」停了一下又道，「這滴水再有本事，也會很快被太陽蒸發掉。」

陳建軍笑了：「看你說的，我陳建軍的肚量就那麼小嗎？」接著說道，「遠海，你說的對，我們練兵就是為了將來打仗，不是單純為了給領導看的，更不是為了那一張獎狀，我們應該為未來戰爭著想，更應該為全艦官兵的生命負責。」見鄭遠海點點頭，陳建軍接著又道，「不過……我們在同一條艦上，出了海就意味著風雨同舟，生死與共，我們倆是艦副長，應以團結為重，以後有什麼事兒我們兄弟可以商量，不要再向領導直接彙報了。」

「啊？你怎麼知道？」

「首長，您到別的地方找過她嗎？」梅杏兒問。

梅杏兒看著憂傷的表情道：「對不起，我不該問你這些，讓你難過。」

梅杏兒為難地說：「我真的不能喝酒。」

梅杏兒看到抽屜里裝滿了信：「首長，您別難過，相信總有一天，您女兒會回來的。」

「你和陳建軍的關係怎麼樣？」

梅杏兒心情難過地不知說什麼好。

鄭遠海愣了：「我沒有啊！」

魯淮成端著水果進來：「我女兒，剛滿月的時候照的。如果她還活著，今年和你一樣，也是二十五歲。」

鄭遠海看他一眼：「別瞎說。」

梅杏兒第二天睜開眼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躺在於季東的家裡，于季東已經備好了早餐等著她。看著面色緋紅的梅杏兒，于季東笑了笑招呼她吃飯。

在其後的兩天里沒有任何動靜，但各艦主官們心裏明白，這是暴風雨到來前的寧靜，每個人的心裏都承受著山雨欲來的巨大壓力，他們知道魯淮成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們的。

「艦長，掛獎狀的時候我心裏是不舒服，但我不該表現出來，是我錯了，你別生氣了。」

梅杏兒不好意思地低頭笑著。

「也是因為家窮，她放學後去工廠撿廢品，一根裸|露的電線掉在地上，她以為是廢鐵絲，伸手去撿，結果……她死的時候十三歲，我哭得昏天黑地，一個星期沒上學。從那以後，我就看不得家窮的女孩兒。」

三天後的下午，186艦的會議室里掌聲一片，喜悅洋溢在每個人的臉上。

「誰稀罕你道歉了？」

「到！」陳建軍起立。

鄭遠海心情沉重，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眾人離去后，沈政委來到他身邊：「遠海，別難過，艦長這個人，他就這脾氣。」

陳建軍嚴重醉酒躺在床上起不來了，鄭遠海無奈下達命令：「各部門注意，我是副長，現在代行艦長職責，今晚喝了酒的，一律替換下崗，準備離碼頭部署……」

飯後，于季東開車送梅杏兒回部隊。于季東邊開車邊道：「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給一個女孩子做飯，味道怎麼樣？」

鄭遠海未置可否，沉默著。

鄭遠海一下子明白了：「不把基指設在我們艦上，是想最大限度發揮我艦自主指揮能力！」

二人出去后，于季東向聞經理道：「聞總，酒有的是，待會兒咱們慢慢喝，先把正事兒辦了。」聞經理醉意矇矓，但他卻並沒有理會於季東。于季東強壓怒火，賠著笑臉道：「您不會……對這合同有意見吧？」

梅杏兒被他逗笑了，心裏卻在暗暗埋怨自己不爭氣，來的時候都想好了，無論他說什麼就是不理他，給他個下馬威，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冷落自己，可見了面心裏卻無論如何也生不起氣來了。想到這兒她搖著頭：「沒聽見。」

鄭遠海嘿嘿傻笑著。

魯淮成緩和了一下語氣：「今天我也要向大家檢討，我這個司令員有責任，每天喊準備打仗，卻只盯著成績單，忽略了實戰。從今往後，我希望你們也不要只盯著獎狀，而要把眼睛睜大了，盯著未來的戰場。」

「怎麼可能啊？」梅杏兒提高嗓門道：「人家對你那麼好……」

「我……只是不明白！」

「真的？」聽到這話，于季東很是開心，不由問道。

陳建軍得意地笑了，一臉自信地指著海上道：「這種打靶我打了十幾年了，海上靶標每年都是安放在那裡。」

「站住！」聞經理大喊著：「于季東，剛簽了字你就不認賬啊？」

「沒有，我可告訴你啊！別欺負她，小心我收拾你。」

編隊到達預定海域，各艦九*九*藏*書立即成戰鬥隊形機動編組，隨著編隊指揮所一聲令下，各艦主副炮炮火齊鳴，設在海上的靶標，紛紛被炸得飛向半空。

「這還用你說。」

「我早看出來了，她喜歡你。」

聞經理氣得直翻白眼，無奈地抓起包剛要向外走，服務員推門進來：「先生，請您把賬結了，一共是四千七百六十元整。」

鄭遠海勉強笑了一下：「政委，你放心，我承受得起。」

「我知道。司令員……」鄭遠海欲言又止。

186艦指揮室內，眾人擊掌相慶，十組靶標，他們彈無虛發，打出了全編隊最好的成績。

「對了，昨晚夜不歸宿你跟他去哪兒了？」秦思婷故意裝作一臉嚴肅地問。

聞經理食之無味，面露不悅：「這酒喝得有什麼勁啊？」

「我覺得他人真是不錯，你對他難道……真沒感覺呀？」

台下眾人面面相覷，陳建軍卻把目光看向鄭遠海。

第二天，魯淮成到艦上檢查工作找到了鄭遠海：「別人說幾句就受不了了？愁眉苦臉的？」魯淮成看著鄭遠海問。

于季東轉而面帶微笑：「簽字吧！」

梅杏兒一連半個多月沒見到鄭遠海了，想念之餘心裏不免為他擔心。她買了兩張電影票想約他去看電影，不料鄭遠海在電話中以工作忙為借口拒絕了她，這令她很難過，氣憤地撕掉了電影票，賭氣發誓不再理他。

「你們現在的年輕人還用要媒人嗎？老實說是不是和鄭遠海關係不錯啊？」

「一年了，全艦同志沒黑沒白地訓練，就是想讓基地領導承認，副長，我相信你有大局觀念。」陳建軍說完轉身走了。

「你這話說得夠嚇人的。」

于季東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好，喝！」不滿地瞪了林雪一眼。

「陳建軍他們這一代艦長身上最寶貴的東西就是經驗，最缺乏的就是新思想、新意識。讓你到186艦去，就是希望你們之間能取長補短，齊心協力把戰鬥力搞上去，可千萬不要鬧不和呀！」

于季東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殺驢？我他媽都想把你殺了！」摔門而去。

梅杏兒本不想來，後來不知怎麼的又答應了，此時她一邊擺弄著手裡的聽診器，一邊問道：「你找我有事兒嗎？」

姜喜子扭頭看了看他：「準是因為你。」

陳建軍不以為然：「這又不是真打仗！我們就是要做到全編隊第一個發射，第一個命中目標。」

鄭遠海來到他身邊：「艦長，還沒睡啊？」

當晚，熄燈號剛一吹響，梅杏兒又抱著枕頭擠到了秦思婷的床上。

「老排我跟你說……」

于季東想了想說：「你再到豪爵酒店訂個包間，酒菜都要最高檔次的，晚上我再陪他喝一次酒。」

「沒記性！」鄭遠海轉身走。

于季東只好賠著笑臉：「聞總，你也看出來了，這排場我于季東是盡了力了，我是誠心跟你做生意。」

于季東臉色大變，冷冷道：「聞經理，你喝多了吧？她可是軍人。」

「叫我副長！」鄭遠海瞪了他一眼嘟囔著，「跟你說過幾遍了？」

于季東走到她面前欲言又止，猶豫了半晌終於開口道：「你幫我轉告思婷，就說……就說我很想她。」轉身開車走了。梅杏兒望著車子遠去，內心不禁湧起一絲遺憾，她想不明白，這麼優秀的男人，思婷姐為什麼會無動於衷，況且人家對她那麼痴情，那麼一往情深。

「這次恐怕沒那麼簡單了！」鄭遠海對著話筒喊道，「偵察雷達、J型雷達開機，其他技術器材注意對海觀察，海風導彈進入射前檢查！」

「嘿嘿嘿……」梅杏兒嬉笑著。

「啊！」巨大的響聲直衝鄭遠海的耳膜，他不由尖聲驚叫起來。

姜喜子好像聽出點弦外之音：「老排，好像不太對吧，這琴聲傳達著一種憂傷的情緒，秦醫生準是心情不好。」

到達二號海域后，基指傳來指令：對海上大型驅逐艦靶標，實施導彈攻擊，各艦自行搜索目標！

「是！老排……」姜喜子自知失言一下捂住嘴。

鄭遠海不好意思地道：「沒有……」

「好啊！」鄭遠海起身追攆她。

「左滿舵，航向東南六十度，搶佔正位！」陳建軍下達命令。

「後來呢？」梅杏兒追問。

「我……沒說什麼？」

林雪滿面帶笑：「喲！聞經理，這是上哪兒去啊？我這妹妹還想陪你喝杯酒呢！」

「醉了好，女孩子醉態就是媚態，好！」聞經理不懷好意地看著她。

夜晚，陳建軍一個人站在後甲板上，望著遠處燈火璀璨的城市，跨海大橋上不時駛過的車流陷入沉思，雖然內心對鄭遠海有想法，但不得不認可他是對的，爭榮譽成了這些年工作中的一種習慣定式，忽略了實戰要求也不是他一個人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