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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破碎的鑰匙

第十章 破碎的鑰匙

「我不怕傷害,」她平靜的輕聲說。「我想知道真相。」
早晨八點他洗了澡,颳了鬍子,換了乾淨衣服。然後叫早餐進來吃。
參議員沒說話。
門鈴響起時,他才收拾好一個行李袋。「你最好進卧室,」他告訴她,幫著把她的行李提進去,出來時關上房門。
他的臉變得跟她一樣白。然後又一下紅了起來。「別這樣,珍娜,」他嘎聲說。「你也無能為力的。」接下來的話都是聽不見的喃喃自語。
亨利參議員左手拿餐巾按按嘴唇,把餐巾扔在桌上,問道:「有沒有——呃,任何其它證據?」
珍娜朝著奈德·波蒙特皺眉,顯然對什麼事情感到困惑,正要開口說話,卻又閉上嘴唇抿緊了。
參議員憤怒的聲音嘶吼著打斷他:「胡說八道!我女兒才不會相信——」
她問:「為什麼你不喜歡我父親?」
她帶著他走向房子的前方,進入一個昏暗的小房間,厚厚的窗帘遮著窗子。他們緊挨著站在那個暗暗的小房間里,靠近門邊,門打開約六吋。兩人都顫抖著,珍娜·亨利想跟奈德·波蒙特咬耳朵,不過他噓了兩聲讓她安靜。
參議員沒看那張紙,傲慢的說:「你想挽救你那個殺人兇手朋友的命。」
「你明知道不是這麼回事。」
參議員的臉蒼白得像大理石,而且看起來也同樣堅硬。「繼續說下去,」他說。
「對。」
兩位男士看著她走進大廳,轉身向他們投以一瞥,然後消失在走廊盡頭。
參議員的眼睛瞇了起來,一隻手平放在面前的桌上。「這個有力的證據是什麼?」他問。
「歐珀怎麼樣?」奈德·波蒙特問。
麥維格走進客廳。他立刻看見行李袋,可是四處看了一下才問道:「你要離開?」
奈德·波蒙特斜瞥了她一眼,抬抬雙肩,然像直視著她的父親。參議員仍然站在桌旁的座位上。奈德·波蒙特說:「我們已經掌握有力的證據——包括自白——可以證明保羅·麥維格殺了令郎。」
「珍娜,親愛的,」參議員說,「我不想傷害你,我——」
奈德殘忍的微笑。「是喔,都是胡說八道,」他說,「你把那枝殺了他的手杖帶回家,還戴著他的帽子,因為你沒戴帽子就追出去了,這些也是胡說,不過這些胡說八道就可以把你釘上十字架。」
奈德·波蒙特嘴唇一皺。「好吧,」他告訴參議員,「現在很清楚,我們不能讓你口袋裡擺著搶離開這裏。」
「是。他可以說他是為了替兒子報仇,用老先生血債血還那一套為自己脫罪。他知道保羅一旦被捕,就不會願意替他頂罪。保羅原先肯替他背黑鍋,就跟支持你父親連任一樣,原因都是出在他想娶你。他不能假裝自己殺了你弟弟,還要想能得到你。他不在乎其它人怎麼想,但他不知道你認為他是兇手,如果知道的話,他會馬上為自己澄清。」
「紐約,反正先去那裡。」
她發出一個高音調的不自然笑聲,跑出房門。他點燃雪茄,坐在鋼琴旁,輕聲彈奏著直到她回來。她已經戴上一頂黑色帽子,穿著黑色大衣,帶著兩個旅行袋。
「他——」她停了下來。「他們會對他怎麼樣,奈德?」
她開始發抖。「我們沒法把那些蛇關在裏面,於是牠們全都跑出來淹沒我們,然後我就尖叫著醒來了。」
奈德·波蒙特說:「如果你口袋裝著那把槍踏上人行道,我就逮捕你。」
參議員低頭看著地扳,然後抬起頭再度注視著波蒙特。「這件事只能跟你說。」
法爾的頭使勁的點著。「早點來,常常來,奈德。」他說。「你耍了我,不過知道結果如此,我不會怪你的。」
奈德·波蒙特搖頭。他的眼神冷漠,坦白的說:「我猜他認為自己兒子會妨礙他的連任,被這個念頭氣瘋了,才會打他。」
珍娜·亨利說:「別讓他走,奈德。」
「我要像男人對男人那樣跟你談話,波蒙特先生,」參議員開口道。「我們可以忘記你的——」他微笑了,「官方身分嗎?」
「那麼我向你保證,無論給他們多少時間,他們永遠無法鼓起足夠的勇氣。保羅是他們的老大,即使可能有暫時的反抗,他還是他們的主子。」
珍娜·亨利瞪大眼睛看著他。
「你看會是意外嗎?」
「對。」
珍娜·亨利和她父親都沒坐下,她的雙眼驚惶失措睜read.99csw.com得老大,她父親的眼睛則十分機警,臉都一樣白。
麥維格使勁清清嗓子。「我不想表現得那麼笨,可是我喜歡這麼想,無論你走還是留,你永遠不會跟我作對,奈德。」
參議員的臉部抽搐,沙啞的喘著氣,他朝奈德·波蒙特邁了一步。「滾出我家,」他命令道。
她的臉紅了,眼神困窘。然後壓低聲音乾澀的問:「那你不喜歡我,是因為——」
她站起來,依然一臉茫然,也沒注意參議員粗暴的喊「珍娜!」就走出去了。
她坐在紅色椅子上。「你要——我們要去哪裡?」她怯懦的問。
奈德·波蒙特回到家,喝了咖啡,抽了煙,讀了一份報紙、一本雜誌,還有半本書。偶爾他停止閱讀,坐立難安的起身繞著房間踱步。他的門鈴沒響,電話也沒響。
她悲傷的點點頭。「我恨他,」她說,「我錯怪他了,可是我還是恨他。」她啜泣著。「為什麼會這樣,奈德。」
珍娜動了一下,可是沒有站起來,一臉茫然。
「怎麼了?」她喊道。
「我知道,奈德。耶穌啊,我知道!」麥維格伸直雙腿,看著腳上的鞋。「希望你不會認為我很以自己為榮。」停了一會兒,麥維格補充道:「我想——我知道歐珀會希望在你走前見你一面。」
奈德·波蒙特站出來說。「等一等,亨利參議員。」
參議員和奈德·波蒙特站在那裡眼對眼瞪著對方,兩人都呼吸沉重。
「你還好,」他說,「只是不適合保羅,不是因為你玩弄他。也不是因為你只會害他。我曾試著告訴他,說你和令尊都認為他是個低等生物,恣意玩弄他。我試圖告訴他令尊一輩子都習慣毫不費力的打勝仗,這是他的弱點,如果不順利,他就會失去理智或發瘋。可是,他愛上你了,所以——」他閉上嘴,走到鋼琴邊。
參議員猛然把氣吐出來。「過來這裏,」他說著領頭走進奈德·波蒙特和珍娜·亨利剛剛藏身的那個陰暗小房間。參議員打開燈,同時奈德·波蒙特關上門。然後他們面對面站著。
「我是拋棄他,」她說,「而且我希望大家這麼想。我才不在乎他們說什麼——只要你帶我走。」她啜泣著。「只要——只要你別丟下我,讓我狐獨一個人留在這個黑暗大街,我就不在乎。」
參議員態度較為從容的起身,帶著禮貌的驚訝看著自己的女兒,然後一隻手伸向奈德·波蒙特,說:「早安,波蒙特先生。很高興看到你,你要不要——?」
「我不知道。」她說。
「你離開是要避風頭?」
參議員的表情沒變,一動也不動。
「你會老實跟我說嗎?」
奈德·波蒙特說:「不行。」
「我已經聽過他的話了,」參議員說。「如果他還有什麼消息要說,我很樂意聽。否則我就得要求你們讓我走。」他朝奈德·波蒙特微笑。「根據你告訴我的,我現在得有所行動。」
「沒錯,但是我不想帶著這些混蛋贏。」
奈德·波蒙特清清嗓子,臉頰冒出紅點。他伸出左手,迅速探向參議員大衣的右口袋。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她說:「現在你和保羅又是朋友了。」
奈德·波蒙特說:「珍娜,去打電話給保羅。」
「你昨天晚上沒來。」
「他不聽我講道理,」奈德·波蒙特埋怨道。「我得沒收他的槍。」
奈德·波蒙特直率的說:「現在別擔心那個了。你快點去整理行李,只能帶兩個袋子,其它說不定稍後可以拿。」
「我沒有瞧不起你。」他急忙說,臉沒有轉過去看她。「不論你做過些什麼,你都付出代價也得到報應了,我們所有人都是如此。」
奈德·波蒙特不耐的比了個手勢。「沒什麼好說的了。」他停下來咬住嘴唇。然後生硬的說:「珍娜在這裏。」
「會。」他答應。
他再度鞠躬,然後走出去,身子直挺挺的。
「我不走,」奈德·波蒙特說。嘴角撇著。雙眼因憤怒而灼亮。他伸出一隻手輕碰珍娜·亨利的手臂。「坐下來聽我說。這是你要求的,你馬上就會知道了。」他對參議員說:「我有很多話要說,或許你最好也坐下。」
參議員又冷冰冰的微笑。「你該不會一副政客口吻,打算告訴我保羅·麥維格因犯了某些罪,而有被懲罰的危險吧?」
「不一起走。」法爾問read.99csw.com
奈德·波蒙特點點頭,好奇的對著背門而立的那人微笑。「你難道不曉得?」
「你指法爾和那票鼠輩?」
「可能不會太嚴重。他的年紀和地位等等對他有利。他大概會被用過失殺人定罪,然後不必坐牢或延期服刑。」
她反抗的往後退了兩步,然後停住,叫道:「不行!我不能讓你去!別讓他走,奈德。」
奈德·波蒙特說:「珍娜要跟我一道走。」
參議員一手扶住胸口,手帕從他手上掉下來。
他揮手不耐的比了個手勢。「別叫我猜謎。」
奈德·波蒙特搖搖頭。「你不需要補償我。」
亨利參議員微笑著搖頭。「以我在政界比你虛長几年的經驗,可否容我指出事實反對你呢?」
「我不會跟你作對的,保羅。」
他女兒哽咽的哭道:「你就讓他這樣躺在那兒,躺在馬路上!」
珍娜·亨利走到她父親身邊。「別去,爸爸,」她哀求著。「聽波蒙特先生的話。」
「當然,主要是自白。他說令郎那天晚上跟在他後頭跑出去,企圖用一枝粗糙的棕色手杖打他,他在搶走手杖的時候,手杖不小心擊中令郎。他說他帶走了手杖並燒掉,可是令媛——」他向珍娜·亨利微微欠身,「她說那枝手杖還在這裏。」
麥維格跳起來,抓住奈德·波蒙特的手,用力握住。「別走,奈德。跟我在一起。天曉得我現在需要你。就算我不需要,我也會竭盡所能補償這一切。」
「宰掉他們,要命,炸光他們!薛得已經死了,我得讓他的人統治四年。他們成不了大氣候的,我不必擔心。下回我會把這個城市搶回來,在此之前,我會清理門戶。」
「好吧,」奈德·波蒙特說,轉頭看著門口猶豫的女孩。
參議員往後退。「夠了,」他說著旋轉門鈕。
「看來我們無法達成共識了,」奈德·波蒙特說。「保羅完了,」他皺眉道。「現在談談這把槍。你身上帶著槍不好,最好交給我。」他伸出手。
「沒問題。」
麥維格瞪著他。
參議員憤怒的看著他。
麥維格放開他的手,又坐下去,陰鬱的說。「好吧,是我自己活該。」
參議員首先開腔。他對著女兒說:「親愛的,麻煩你離開幾分鐘好嗎?我有一點事想跟波蒙特先生談。」
參議員右手伸進大衣口袋。
參議員冷漠的看著他們,右手放在大門的門鈕上。奈德·波蒙特往前揍,一隻手攬住參議員。「先生,」他尊敬的說,「我不會讓你走的,這可不是隨便說說而已。」他的手放開參議員,探進自己的外套內口袋,拿出一張折迭起來的紙,看來破舊、起皺、骯髒。「這是我上個月奉派為地檢署特別探員的委任狀。」他把紙伸向參議員。「據我所知,這個委任還有效,所以——」他聳聳肩,「我不會讓你出去射殺任何人的。」
「這樣不好,」奈德·波蒙特說。他走近參議員。「只會惹出更多麻煩。」
他點點頭,再度望向她父親,然後說:「她的確有。」
靠著鋼琴的他動了一下,好像要轉頭看手腕上的表。「現在我得說再見了。」
「我不知道。我腦袋裡面有這個念頭已經很久了。以保羅的簡單頭腦來看,這是唯一的可能。如果他殺了泰勒,他早就告訴我了,沒有理由瞞我。但如果是令尊殺的,他就有理由瞞著我。他知道我不喜歡你父親。這點我擺得很明。他不相信我不會去害你父親。但他知道我不會害他。所以,當我告訴他不管人是誰殺的,我都要查個清楚,他就騙我說是他殺的,好阻止我追查。」
珍娜·亨利哭道:「噢,爸!」
她說,「是的,先生。」引導他來到一個陽光充足貼著明亮壁紙的房間,參議員和他的女兒正在裏面吃早餐。
奈德·波蒙特對他笑了笑,和兩個警探點點頭,朝速記員一欠身,然後關上門。他上樓到那個有鋼琴的白牆房間。進門時,珍娜·亨利從那張有圈狀扶手的沙發上站起來。
她衝動的伸出雙手。「帶我走。」
他點點頭。「我得趕四點半的車。」
「如果我能躲開,別被抓回來參加這些審判,我想也不是太壞的事情。」
奈德·波蒙特繼續說:「你知道如果他被逮捕,就再也不會替你隱瞞,因為只要可能,他不希望珍娜認為他殺了她弟弟。」他苦澀的笑了。「這對九九藏書他來說真是個惡意的玩笑!」他的指頭梳過頭髮。「事情發生經過大慨是這樣……泰勒聽到保羅吻了珍娜,他就追出去,戴著帽子抓著手杖,雖然這個不重要。你一想到往後可能發生的事情會影響你連任的機會——」
「還有你,」她說,「你耍了我,又這樣愚弄我,讓我承受這一切,可是我卻不恨你。」
※ ※ ※
保羅·麥維格說:「我是來告訴你,你是對的,我現在明白了。」
「你願意——?」
「你瞧不起我,」她低聲硬邦邦的說。「你認為我是個妓|女。」
麥維格抬起痛苦不堪的藍色眼睛。「當然,你是對的,奈德,」他嘎聲說,「可是——唉——天曉得你是對的!」他又往下看著自已的鞋子。
珍娜·亨利看著奈德·波蒙特。他定定的看著那扇門。
他們搭了計程車到他的住處,一路大半都沉默著。中間她一度忽然問:「在那個夢裡——我一直沒告訴你——那隻鑰匙是玻璃的,我們開門時,鑰匙就在我們手裡破碎了,因為鎖很緊,我們不得不用力。」
參議員傲慢的看著奈德·波蒙特。
她疑問的看著奈德·波蒙特。他點點頭。「好,」她告訴她父親,「你不能趁我離開時走掉。」
「但是我們還有更多證據,不是嗎?」珍娜問道。
珍娜·亨利打開卧室的門,走進客廳。她一臉蒼白,皺著眉頭,可是臉抬得很高。她直直走到保羅·麥維格面前說:「我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情,保羅。我——」
奈德·波蒙特說:「你得面對該來的一切。」
「亨利小姐在等我。」他對打開亨利家大門的女傭說。
「謝謝,不用,我吃過早餐了。」
珍娜·亨利馬上跳起來走到他面前,伸出兩隻手,興奮的叫道:「早安!」
他瑟縮了一下,可是沒回嘴。
他們沒等多久,就聽到走廊地毯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亨利參議員穿戴整齊,匆匆的走向大門。
「什麼?」參議員的嘴巴張著。
奈德·波蒙特眼睛平視著他。「我不認為你該去找他,」他說。
參議員輕蔑的低聲說:「那保羅的自白怎麼說?」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就倔強的說:「我想聽,我有權利聽。」
「只是一些輔助的證據,」奈德·波蒙特輕蔑的說。他朝參議員說:「我可以告訴你更多細節,不過現在主要的情形你已經知道了。這樣就夠了,不是嗎?」
他朝旁邊看著她,問道:「然後呢?」
「我只有這些班底,」麥維格悲傷的說。「我真是沒腦袋,」他眼睛的焦點從腳轉到壁爐。「你非走不可嗎,奈德?」他的聲音幾乎聽不見。
參議員轉身。他的臉嚴峻而冷酷,眼神傲慢。「請容我告退,」他說。「我得出門去。」
「當然。」
參議員改變口氣對她說:「等一下,親愛的,」然後對奈德·波蒙特說:「我想再跟你單獨談談。」
「恨他?」參議員抽一口氣。「老天,不!」
奈德·波蒙特握住珍娜·亨利的手腕,低聲問道:「他有可能會毫無徵兆的忽然發脾氣嗎?」
「沒錯。現在,波蒙特先生,我不是個嗜血的人,但如果知道殺我兒子的兇手還逍遙法外沒有被懲罰,那我就該死——」
「原諒我,親愛的,」參議員對女兒說,然後對波蒙特說:「我已經告訴你們真相了,可是我完全明白自己的處境。我要你們幫的忙,就是把左輪手槍還給我,另外給我五分鐘——一分鐘——讓我單獨待在這個房間。」
他沒有說話。
「好吧,」奈德·波蒙特說,「我只好這麼做了。」然後,經過短暫的爭鬥,還弄翻一張椅子后,他拿走了參議員的槍——一把老式的左輪連發手槍。珍娜·亨利睜大眼睛一臉蒼白的走進來時,他正把那把左輪插|進臀部口袋裡。
參議員問:「這情形持續多久了?」
過了好一會兒,珍娜跟她父親一樣靜靜沒動。然後臉上現出極度驚恐的表情,她緩緩的坐在地板上。不是倒下去,而是慢慢彎下膝蓋,以坐姿沉落在地板上,往右傾斜,右手撐在地板上,驚恐的臉抬起看著她父親和波蒙特。
她苦澀的說:「我不在乎,給債主吧。」
兩個男人都沒看她。
—(完)—
參議員憐憫的說:「恐怕你對我女兒沒有什麼好影響。她很少會這麼——這麼頑固的。」
「你這回就可九*九*藏*書以贏了。」奈德·波蒙特說。
奈德·波蒙特完全不經意的用另一個問題回答:「這樣還不夠嗎?」
「那只是個夢,」他說。「忘了吧。」他毫無喜色的微笑。「你把我的鱒魚丟回水裡——在我那個夢裡。」
「你得替我跟她和媽媽說再見了。我四點半就要走了。」
麥維格迅速抬頭。「跟我握手?」
「他——他們——?」
奈德·波蒙特對參議員說:「你殺了自己的兒子。」
「都是你造成的。」
奈德·波蒙特走近參議員,左手放在參議員的手腕上。「給我。」
她關上門,坐在門邊一張椅子上,身體前傾而僵直,一臉肅然。
「對,當時我還不曉得。你剛走我就到家了。」
「她沒事,可憐的孩子。現在應該沒事了。」
他走到外頭門口,把門打開。
她咬住嘴唇,叫道:「回答我!」
「不了,我會再去找你。」
「有。」她開始害怕了。
「我要給他們上一課。」麥維格堅定的說,可是聲音里沒有什麼熱度,眼睛依舊盯著鞋子。「這得花上四年,可是我可以用這四年清理門戶,另外組織一批可靠的人。」
「她一直以為是保羅乾的,你不曉得嗎?她恨他入骨——一直是這樣。」
奈德兀自點頭。「這樣一點也不好,」他認真說,看看珍娜·亨利。「他口袋裡有槍。」
參議員雙掌外翻做了個抗拒的手勢。「那我就什麼都不說。」
「他們從他那兒問出了詳細的過程——比告訴我們的更詳細。」
他對著她眨了眨眼睛。「你是真的想走,或者只是一時情緒失控?」他問。此時他的臉轉為深紅色。她還沒開口,他就說:「也沒有差別。如果你想走,我就帶你走。」他皺皺眉。「可是這一切——」他揮手指指房子,「誰來打理?」
「我告訴過你,他們一定會去逮捕他。他們不可能放過他的。證據太有力了,而且大家都知道了。」
奈德·波蒙特抬起眉毛,「你打算在選舉時宰掉他們。」
奈德·波蒙特一手做了個小手勢。「先生,這就毀掉了他說是意外或自衛的說法——令郎當時很本沒帶手杖。」他肩膀微微一聳。「我昨天把這件事告訴法爾了,他顯然很害怕抓住太多機會——你知道他那個人——不過我看他今天一定會動手抓保羅。」
「多久,奈德。」她問,「你知道兇手是——是我父親有多久了?」
亨利參議員氣憤的往後退。
「你對那些不怎麼忠誠的班底該怎麼辦?把他們甩掉?還是讓他們自己走掉?」
「很夠了。」參議員說。他一隻手扶著前額。「真不敢相信,但事實如此。請容我告退一下——」然後對他女兒說,「親愛的,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想一想,調整自己——不,不,你們留下,我想去我房間。」他優雅的欠身。「請留在這裏,波蒙特先生。我不會離開太久——一下子就好——才能接受這個和我並肩工作的人就是謀殺我兒子的兇手。」
奈德·波蒙特舔舔嘴唇。「我不會讓他走的。」他承諾道。
她父親說:「太荒璆了。這樣一點意義也沒有。」
奈德·波蒙特蠻橫的說:「打電話給他,珍娜。」
奈德·波蒙特點點頭。「進來,」他說,離開了門口。
他從電話旁站起來,茫然瞪著空中,大聲一拍掌,然後搓一搓。小鬍子底下的嘴唇抿成一條陰沉的線,眼裡閃著兩個棕色小點。他走到衣櫃前,敏捷的穿上外套、戴上帽子。吹著〈迷失的小姐〉的口哨離開房間,大步走在街上。
奈德·波蒙特點頭。「可以,法爾說不定也忘了。」
她畏縮著往後退。
奈德·波蒙特再度搖頭。「不行。我得走。」
「這件事你也不必擔心,」他緩緩說。「大家會說,你看你父親有麻煩,就拋棄他了。」
奈德·波蒙特對參議員說:「你現在想去殺保羅,這樣你就可以宣稱他殺了你兒子。你知道你可以殺了他還沒事——反正老派勇敢紳士那一套——只要拿你騙我們那套去騙全世界就行了。」
「沒錯,」她說。「就是梭布里吉少校送給你的那枝。」
她吃驚的瞪著眼睛。「你不會是要走吧?」
「爸!」她叫道,搗住了嘴。
「他們走了,」他故意用一種就事論事的語調說。
她沒有反對,雙手合十,艱難的問了下一個問題。「他是打算——打算去射殺保九九藏書羅嗎?」
他不耐的扮了個苦臉。「我們不能讓他這麼做。有沒有什麼靠近門口的地方可以躲著?那麼如果他想出門,我們可以阻止他。」
「我正打算這麼勸你。保羅完了,他們出賣他了。唯一阻擋他們的,就是他們以前一向對保羅言聽計從,所以還得需要一點時間才能鼓起勇氣抓他。」
麥維格在剛剛珍娜·亨利坐過的椅子上坐下。歲月的痕迹顯露在他臉上,他一副疲倦的祥子。
「他有可能會跑去找保羅算帳嗎?」他解釋。「我們不會希望那樣的事情發生,後果會是怎樣就不用說了。」
奈德·波蒙特陪著法爾、他的灰發速記員、兩個警探,還有參議員走到門口。
「你是說我們追查這件謀殺案?我只查了一兩天,令媛從一開始就在查。她一直以為是保羅乾的。」
參議員憤怒的雙眼輕視的看著他們。「我想你們都忘了自己的身分了,」他說。「珍娜,請你回自己房間。」
奈德·波蒙特點點頭。「這需要耐心和勇氣,可是這是最好的方式,我覺得是這樣。」
計程車停在他家前頭。他們上樓進入他的住處。她想幫忙收拾行李,可是他說:「不,我自已來。你坐下休息吧。還有一個小時火車才會開。」
※ ※ ※
奈德·波蒙特蹙眉沉默了好一會兒,說:「競選演說——總會說出一些事實。」他臉一苦。「你要我們幫什麼忙?」
九點鐘,他拿起電話,撥了珍娜·亨利的號碼,找到她后說:「早安……是的,很好,謝謝……唔,我們得準備點火放炮了……好……如果令尊也在那兒,也許我們可以讓他加入……很好,不過我沒到之前不準開始……我儘快趕過去。我馬上要走了……對。待會兒見。」
「這就更玄了。」他說。
「非走不可。」
麥維格張開嘴,獃獃的望著奈德·波蒙特,紅潮又回到他臉上。等到臉色回復得差不多,他咕噥著一些什麼,其中只聽得見「幸運」這個字眼,然後笨拙的轉身,走向門,打開來,走出去,身後的門也沒關上。
波蒙特說:「不行。」
奈德·波蒙特歉意的微笑,可是沒說話。
參議員雙手放在身後,手裡依然拿著手帕,沒有敵意的看著奈德·波蒙特,說:「那天晚上我跟著泰勒出去,因為我不希望因為兒子的性急而失去保羅的友誼。我在唐人街追上他們,保羅已經搶走手杖了,兩個人吵得正凶。我要求保羅離開,讓我和我兒子談,他照辦了,把手杖交給我。泰勒和我講話的態度,完全沒有一個兒子跟父親講話的樣子,還想把我推開,繼續去找保羅算帳。我不確定一切是怎麼發生的——我敲他的那一記——可是的確發生了,他倒在地下,頭撞到人行道。然後保羅回頭來——他沒走多遠——我們發現泰勒當場就死了。保羅堅持我們該把他留在那兒,不要承認自己跟他的死有關。他說不論怎麼不得已,這件事都會在選舉中變成一大丑聞,於是我被他說服了。他拿起泰勒的帽子,讓我戴著回家——原先我沒戴帽子就出門的。他保證如果警方的調查逼到我們身上,他會阻止的。後來——其實就是上星期——我開始聽說他殺了泰勒的謠言,就跑去找他,問他是不是最好老實承認這件事。他嘲笑我的恐懼,跟我保證說他完全可以處理道件事。」他的手離開背後,用手帕擦臉,說:「事情經過就是如此。」
珍娜說,「可是,爸,」他的眼神讓她停住了口。
奈德·波蒙特笑了。「那很簡單,」他說。「我告訴你怎麼回事。珍娜,你打電話叫他馬上過來,然後我們告訴他令尊帶了把槍要去找他的事情,看他怎麼說。」
「因為,」他憤怒的說,「我不喜歡拉皮條的。」
她還沒動,參議員就開口了:「那會讓我更為難,可是——」他掏出一條手帕擦擦手。「我會告訴你們確實發生的事情,然後得要求你們幫我一個忙,我想你們不會拒絕的。總之——」他停下來看著自己的女兒。「進來,親愛的,如果你非聽不可,就關上門。」
珍娜·亨利發起抖來。激動得面無血色,眼睛的顏色更暗了,看起來像吸了毒似的。「我們有事情要告訴你,父親,」她的聲音緊張而不穩,「是有關——」她忽然轉向奈德·波蒙特。「告訴他!告訴他!」
他微笑說:「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