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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群癟三

第九章 一群癟三

侍者端著他們的酒正要進來。歐羅瑞阻止他。「不用了,他們已經喝夠了。」侍者又把酒端走了。薛得·歐羅瑞走進房間關上門。背靠門站著。他說:「你說得太多了,傑夫。我以前就告訴過你了。」
門口傳來一個安靜的聲音,微帶愛爾蘭腔的悅耳男中音:「說下去啊,傑夫,告訴他。」薛得·歐羅瑞站在門口。他的灰藍色眼睛有點哀傷的盯著傑夫。
「我想我還可以承擔得起,」提姆說,然後手放在門鈕上。
奈德·波蒙特微笑搖搖頭。
「走去哪裡?」
他進去了。
提姆看看沙發上的屍體,看看傑夫,再看波蒙特。他的圓眼很清醒,對著奈德·波蒙特緩緩道:「這種情況對我們店裡很不利。我們可不可以把他拖出去,讓他在那兒被發現。」
「對。」
歐羅瑞輕聲說:「我交代過你別拋頭露面的。」
傑夫站起來。「別像個癟三似的,薛得,」他說。「你怎麼搞的?」他繞過桌子。「我們是多年老哥兒們了。你一直是我兄弟,我也一直是你兄弟。」他雙手伸出,搖搖晃晃的要去擁抱他。「當然,我很火大,不過——」
侍者關上門匆匆離去。
「麥維格小姐那件還差三十元,其它都付清了。」
傑夫轉身面對著他。「你剛剛哪兒去了?去睡覺了嗎?我一個多小時前按鈴叫你的。」
傑夫瞪著奈德·波蒙特。「別以為我不曉得你來這裏想幹麼。」他生氣的說。
奈德·波蒙特遲鈍的看著那張黝黑的醜臉湊得那麼近,然後說:「蘇格蘭威士忌。」
「你們要什麼?」那侍者照常問道。
「沒有,不過你要不要去看看歐珀?她還沒睡,跟她談談也許有幫助,她一向很聽你的話。」
傑夫坐在椅子里扭過身,「原來是這個混蛋,」他大拇指一彎指著奈德·波蒙特跟門口那名男子說。「他以為我不知道他來這裏想幹麼。我知道他想幹麼,他是癟三,不打折扣。我打算好好修理他一頓,也不打折扣。」
※ ※ ※
傑夫的左拳揮向歐羅瑞的臉。
她說,「好的,長官。」於是坐在法爾辦公桌的另一頭,筆記本擱在桌上,放在筆記本上的手握著一枝銀色鉛筆,坦白的棕色眼睛看著奈德·波蒙特。
傑克說:「謝了。」
「喔,她呀?她走了。」
歐羅瑞的頭晃向右邊,拳頭只擦過胸膛。歐羅瑞精緻如雕塑的長臉嚴肅而鎮定。他的右手往臀部後方一沉。
「波蒙特先生想口述一份筆錄,」法爾告訴她。
傑夫懶洋洋往後一靠,舒服坐在椅子里,兩手空空放在面前桌上,趁著警察進來前,跟奈德·波蒙特說話。他起勁的說著,用一大堆粗俗猥褻和純粹侮辱的話罵奈德·波蒙特,指控他一大堆各色各樣的罪狀。奈德·波蒙特保持禮貌的聽著。
「你好,薛得。」
奈德·波蒙特說:「酒錢我付。」
傑夫憤怒的對他說:「你他媽的吃錯了什麼葯!」
他搖搖頭。「這樣比較好。」
「可是,耶穌啊,薛得,我這樣是因為我怕我自己會瘋掉!而且這個酒館很隱密,不是嗎?這是非法的地下酒館。」
「耶穌啊,好聰明的主意!」傑夫叫道。「我脖子上還掛著一樁威斯特的謀殺案呢!」他的小紅眼焦點從奈德·波蒙特臉上轉到他手上的槍。
「那算什麼椅子,」傑夫說。「這垃圾堆找不到一張椅子值個屁。你看。」他拿起一張椅子,拆掉一隻前腳。「你說還是好椅子?喂,波蒙特,你根本不懂椅子。」他放下椅子,把椅腳扔在沙發上。「你別耍我,我知道你腦袋裡想什麼。你以為我醉了,對吧?」
法爾繃緊了突出的下巴。「是,」他帶著一種陰森的滿足說,「我不認為會好玩。」
奈德·波蒙特點著雪茄,沒搭腔。
傑夫坐下。
奈德·波蒙特笑著露出白牙。「不,你沒有醉。」
「好極了。」法爾按下桌上的一顆珍珠色按鈕。
傑夫一副努力對焦的樣子,認真看了看房間,問道:「這會兒她該死的去了哪兒啦?」他放鬆奈德·波蒙特的手腕,環著他肩膀的手臂也抽出來,問:「這裏沒有任何女人,對吧?」
傑夫故作悲哀的搖搖頭。「好一個自作聰明的混蛋,」他說。「你不會以為,他們會眼睜睜看你把我帶走吧?」
「謝了,傑克。我會試試看。」
奈德·波蒙特點點頭。
法爾坐在辦公桌后沒起身,也沒打算跟他握手。他說:「波蒙特,你好嗎?坐。」他的聲音冷淡https://read.99csw.com有禮,好鬥的臉不像平常那麼紅,雙眼平穩嚴厲。
提姆沒理會傑夫,問道:「非得這麼搞嗎?」
「知道。」
傑克說:「不要。」
奈德·波蒙特說:「我還以為,把這個新聞告訴你,你會很吃驚呢。」他嘆道。「我還以為你會氣得半死。」
「如果你跟他夠熟,也許可以從他哪兒問出來。他在城裡,晚上去史密斯街提姆·沃克那兒,有時可以找到他。」
傑夫沒看笑開嘴的奈德·波蒙特,也沒看兩手握住喉嚨的那人,他兩腿稍稍叉開,背部彎起。歐羅瑞的手不再敲打牆壁,嗓子悶哼了兩聲,最後幾乎立刻冒出一聲尖銳的聲音。然後在傑夫的雙手中垮了下去,不再掙扎。
奈德·波蒙特說:「坐下。」
傑夫一臉憤怒。「好,你給我找出來,天殺的快去找。什麼叫做不知道她去哪兒?如果這個爛酒館沒人——」一抹狡獪閃進他的紅眼裡。「我告訴你去哪找。上樓去女廁看看她在不在那裡。」
奈德·波蒙特站起來。態度和語氣中不見絲毫怨恨:「我也猜到你大概會這麼想。」他用大拇指順了順鬍髭,思索的看著傑克,「也許你可以告訴我一件事:哪裡可以找到薛得?」
「不多,都是我已經知道的。」奈德·波蒙特回答。
「這主意不壞。」傑夫同意。
奈德·波蒙特離開警局總部時,早已過了午夜。他向兩個跟著他出來的記者道過晚安后鑽進計程車。把保羅·麥維格家的地址告訴司機。
奈德·波蒙特舉起杯子,說,「敬你,」然後喝了下去。
「他還沒回家?我要找他。」他銳利的盯著她。「怎麼了?」
歐羅瑞的眼睛透明突起,臉上現出斑點,腫脹。他沒有抵抗扼住他脖子的人。
歐羅瑞輕笑,朝傑夫輕輕點個頭,問道:「從他那兒收穫多嗎?」
「到底怎麼回事?」布瑞特看著沙發上的屍體問,同時兩個警探擠過他身邊,抓住傑夫·賈德納。
「你別笨了,」傑夫嚷了起來,往前踏了一步。「你——」
奈德·波蒙特抬眉。「聽我講這些很無聊,是不是?」
傑夫轉頭,隔著肩膀對奈德·波蒙特笑開了嘴。那大大的真誠笑容帶著痴傻的殘忍。傑夫的小紅眼歡樂的閃爍。他啞著噪子和善的說:「現在你明白我們得解決什麼事情了,我們得了結他。」
他抬頭看看她。眼睛潮濕,溫柔的說。「沒有,媽,我們這樣比較好。他跟你談過這件事嗎?」
傑克說,「聽說了,」語調不甚在乎。
奈德·波蒙特緩緩吸了口雪茄,問道:「如果我告訴你,這次是玩真的呢?」
「去問保羅吧,」他低聲苦澀的說,不耐的搖搖頭。「我要走了,媽,除非你和歐珀還要我幫忙什麼,有嗎?」
「不想?」傑夫睨了他一眼。「我還指望你以為薛得是個忘記過往的人呢。」他舌頭舔舔嘴唇。「他已經忘記了,這點我已經搞定了。」
「你有什麼想法?」
「見鬼的弗朗西斯·威斯特。」
奈德·波蒙特說:「如果你手不離那個西紅柿醬瓶子遠一點,我就把你的手打穿一個洞。」
傑夫瞪著眼睛猶豫了一會兒,坐下了。
麥維格家一樓燈火通明,奈德·波蒙特才爬上前面的階梯,麥維格太太就從裡頭把門打開。她一身黑衣服,肩膀上圍著披肩。
第一個進門的警察是一個穿著隊長制服的瘦巴巴白髮男子,後頭跟著半打警探。
奈德·波蒙特說:「兩手放在桌上。」
奈德笑起來,回道:「好,我還以為你大慨會想要一份口供或什麼的。」
奈德·波蒙特坐下,舒服的翹著腿,然後說:「我想告訴你,昨天我離開這裏之後,去見保羅所發生的事。」
一看到奈德·波蒙特,他的泛紅小眼睛閃閃發亮。「喔,老天有眼,這可不是『欠揍』波蒙特嗎?」他大笑起來,秀出美麗的牙齒。
奈德·波蒙特的聲音不太穩。「保羅人在哪裡?」
奈德·波蒙特說:「蘇格蘭威士忌。」
「拿到那把左輪了嗎?」傑夫喘息問道。
麥維格太太瘦巴巴的雙手搭在他肩上。「你是個好孩子,奈德。我不希望你和保羅吵架。不論你們有什麼爭執,你都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你們到底吵什麼呢?是不是那個珍娜——」
「我是為你好。」奈德·波蒙特突然把手槍往前指。「坐下。」
「我在跟你講話,傑夫。」歐羅瑞說。
奈德·波蒙特說:「以前你怕他九-九-藏-書。」
他們又喝。奈德·波蒙特付了酒錢后,傑夫領他朝樓梯走。「諸位,失陪啦,」他對吧台的其它人說,「我們得上去練練拳腳。」他拍拍奈德·波蒙特的肩膀。「我和我的甜心。」
「拿到了。」奈德·波蒙特站起來,手上拿著歐羅瑞的那把槍,腳步平穩的後退。
提姆正猶豫著,傑夫說話了:「聽好,提姆,你了解我的,你了解——」
「我不知道。我們找不到他,他早該回家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她瘦骨嶙峋的手抓住奈德·波蒙特的上臂,聲音有點抖。「你——你和保羅是不是?」她停了下來,用力握住奈德的手臂。
「你繼續,說下去。」檢察官冷冷的說。
奈德往後靠回椅子上,嘲弄的微笑著,「你以為我是在開玩笑,對吧?你以為我們是在用計耍你。」他搖頭喃喃道:「你真是個膽小鬼,法爾。」
傑夫誇張的上下直點頭。「她走了,」他說。往後搖晃著踏了一步,髒兮兮的手指頭戳戳門邊的一個電鈴。然後揮舞著手,姿勢怪誕的一鞠躬說道:「請上座。」
「叫提姆上來,」奈德·波蒙特說,然後對正要開口的猿樣男子說:「閉嘴。」
「見鬼我才沒醉。我比你醉。我比這個垃圾堆里任何人都醉。我醉翻天了,別以為我沒醉,可是——」他豎起粗肥的臟食指。
奈德·波蒙特清清嗓子。「聽好,媽,告訴他我來找過他。說我在家裡等他,會等一整夜。」他再度清清嗓子,微弱的加了一句:「就這麼告訴他。」
傑夫不屑的嘲笑道。「如果他沒死,那我就是教宗了。」他收斂笑容,對著厚嘴男子自在而熟悉的說。「這個傢伙以為你會讓他脫身,你說呢?告訴他,他有多大的機會全身而退,提姆。」
奈德·波蒙特告訴布瑞特事情發生的經過。他都照實說,只不過讓人覺得歐羅瑞是死於兩人激烈打鬥中,也沒說他是被搶走武器后才被殺的。
「為什麼?」
「為什麼不?耶穌啊!我連坐牢都不必擔心,只要撐到選舉后,一切就是薛得的了。」
「這個混蛋!」傑夫說著轉向奈德·波蒙特。「像這種混蛋你該拿她怎麼辦?我帶你上來是想讓你見見她,因為我覺得你會喜歡她,她也會喜歡你,結果她天殺的這麼跩,不屑見我的朋友,自己就跑掉了。」
他搖頭。「不了,」他說,「她不會想——」他吞了口口水,「見我的。」
那侍者開口正要解釋。
「也許個頭!」
奈德·波蒙特去地檢署辦公室。這回沒有人騙他說法爾不在。
「好吧。他在哪裡?」
黝黑小夥子站起來,把空的玻璃杯放在桌上。「佛瑞德和我在這裏的私家偵探小生意目前做得不錯,」他說,「再過兩三年,我們就會發展得更好。我喜歡你,波蒙特,但還沒喜歡到敢去惹那個掌管全城的人。」
「可以幫我查一下傑夫身上有沒有槍嗎?」奈德·波蒙特要求。
「你不認為我知道薛得在哪裡嗎?」
她離開了辦公室。
※ ※ ※
傑夫:「我把我全世界最要好的朋友帶來這裏喝杯酒,結果呢?我們還得等上整整天殺的一小時等一個爛侍者。難怪他對我不滿。」
奈德·波蒙特問道:「你聽說保羅和我拆夥了嗎?」
奈德·波蒙特說:「傑夫殺了歐羅瑞。打電話報警,他們來之前,你還有時間清場,最好也找個醫生來,搞不好他還沒死。」
傑夫一掌用力拍在桌上,大吼道:「你這個騙子,薛得在哪裡你才不鳥,你找的是我。」
法爾的「哦?」依然冷淡有禮。
「也許薛得無論如何肯讓你當犧牲品。」等到侍者出去,奈德·波蒙特懶洋洋的說。「這種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傑克沒說話,他的表情也看不出在想什麼。
傑夫斜乜著眼開心的看著門口的男子道:「近來可好,薛得?進來坐下喝一杯。這位是波蒙特先生,是個癟三。」
「最好現在一起去。」布瑞特回答。
傑夫樂滋滋的詛咒著那兩個抓住他的警探。每一詛咒,其中一個警探就會一拳賞他臉上。傑夫笑笑,照樣詛咒。他的假牙己經被打掉了,嘴巴徜著血。
門口的男子講理的說,「好吧,那不必製造出太多噪音。」然後朝奈德·波蒙特眨眨眼,離開了。
傑夫好像很失望。「黑麥威士忌,」他告訴酒保。酒放在他們面前之後,他鬆開奈德·波蒙特的手,可是手臂仍環著他的肩膀。他們喝酒,傑夫放下酒https://read.99csw.com杯,手放在奈德·波蒙特手腕上。「我樓上有個地方,我們可以一對一,」他說,「小到你沒法摔倒,我可以把你揍得滿牆彈來彈去。這樣我們就不必浪費大把時間等你從地板上爬起來。」
法爾的臉略略轉白,嘴部肌肉僵硬,一言不發。
奈德·波蒙特說:「現在兩不相欠了。」他吸了口雪茄,煙霧隨著講話而吐出:「我還有一件工作要辦,我要查保羅犯下泰勒·亨利謀殺案的事情。他跟我說過是他乾的,可是我需要更多證據。願意幫我做這個工作嗎?」
歐羅瑞的臉成了豬肝色。兩眼分得很開,眼神茫然。泛青的兩唇間吐出一截藍色舌頭。瘦長的身子扭曲著。一隻手開始機械式擊打身後的牆壁,毫無氣力。
他說:「昨天下午在內博大樓的辦公室里,保羅·麥維格告訴我,泰勒·亨利遇害那天晚上,他去亨利參議員家裡吃晚飯,他和泰勒·亨利在那兒發生了一些不愉快;他離開后,泰勒·亨利跟著出來追上他,而且試圖用一枝粗糙沉重的棕色手杖打他;在試著奪走泰勒·亨利的手杖時,他不小心用手杖擊中了他的前額,把他打倒在地;之後他就帶走手杖,燒掉了。他說他隱瞞自己誤殺泰勒·亨利的唯一原因,就是因為不想讓珍娜·亨利知道。就這樣。」
傑夫說:「我看你們是一對癟三。」
奈德·波蒙特持平的說:「他已經快完蛋了。他的手下都已經準備好要落井下石,法爾和倫尼和——」
老婦人拉著門往後退。「進來,奈德。」
「噢,奈德,孩子,你有什麼方法可以彌補嗎?你和他——」她又停了下來。
「我來這裏沒想幹麼。」奈德·波蒙特小心翼翼的回答。「我想見薛得,以為也許可以在這裏找到威士忌·瓦索斯,他會把我交給薛得。」
不過中間奈德·波蒙特還是叫了一個醫生進來,把沙發上歐羅瑞的屍體翻正,稍梢檢查一下,然後站直身子。隊長看著醫生,醫生說,「死了。」然後走出那個擁擠的小房間。
歐羅瑞說:「再這樣搞,我就不講你了。」
傑克到的時候,他已經換好衣服。他們面對面坐著,各自手上拿著一杯波本威士忌和礦泉水,奈德·波蒙特抽著雪茄,傑克抽香煙。
「這張椅子很好。」奈德·波蒙特說。
整齊精幹的小夥子說:「很多人是這樣。」
「你應該知道吧。」
一個剛屆中年的厚唇男子走到門邊,說道:「別鬧了,傑夫。你製造的噪音比誰都大。」
奈德·波蒙特說:「哈啰,布瑞特。我想他身上有槍。」
※ ※ ※
她關上門說:「歐珀想自殺。」
提姆毫不熱心的說:「看在老天份上,安靜點兒。」
奈德·波蒙特說:「不行。」他一隻手側舉,手槍指著傑夫的腹部。「我們可以說是自衛殺人。我會幫你。訊問時我們就這麼說。」
奈德·波蒙特從褲口袋掏出一卷鈔票,抽出三張十元的,交給傑克。
奈德·波蒙特說:「我根本不希望發生這種事。」他的聲音平穩,鼻翼歙動。
「不在,」侍者說。「她離開這裏了。」
傑夫陰沉的說:「提姆也變成癟三了。」他朝地板啐了一口。
原先左拳打出后被衝力帶得撞到牆上的傑夫,此刻雙手箍住薛得·歐羅瑞的喉嚨。那張猿臉發黃、扭曲、醜惡。上頭再也見不到一絲醉意。
奈德·波蒙特繞著桌子走,面對傑夫坐在一般看得到門的椅子上。
傑夫站起來。
侍者走了。
「你以為跑來這裏把我撂倒,好把我交出去,這個詭計他媽的棒對不對?」
奈德·波蒙特沒說話。
傑夫說:「你是個癟三。」
「認得。」
「那你為什麼不問我?」
「沒有。我記得上次你們拆夥,到頭來是在跟薛得·歐羅瑞耍詐。」
「不必,」法爾說,「簽名就好,這樣就可以了。」
奈德·波蒙特說,「哈啰,傑夫,」在場所有人都盯著他們瞧。
奈德·波蒙特咧嘴笑了,沒去看他手上握住喉嚨那人的臉,傑夫開始又深又緩的吸氣呼氣。他的外套成塊皺巴巴堆在他的肩膀、背部和手臂。暗色醜臉上頭冒出汗珠。
「為什麼不?」
「對,」奈德·波蒙特不在乎的說,「你幹掉弗朗西斯·威斯特,頭上還掛了一樁謀殺案,對不對?」
奈德·波蒙特一臉蒼白,他也沉重的喘著氣,太陽穴微微汗濕了。他往下看著傑夫臃腫的肩膀和歐羅瑞的臉。
奈德·波蒙特笑了。「現在九九藏書薛得死了,傑夫,沒人了解你了。」
法爾告訴那位速記員,「馬上去整理出來。」
他說:「你好,媽。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歐羅瑞伸出一隻手抵住猿樣男子的胸膛,把他往後推開。「坐下。」他聲音沒抬高。
「你是個膽小鬼,法爾,」奈德·波蒙特重複。「過街時小心計程車。」他鞠躬。「下回見。」
那個剛屆中年的厚唇圓眼男子打開門,很快走進來,在身後關上。
波蒙特滿不在乎的說。「我還以為你至少會把保羅邀來面對這個——」他手一揮,「應該說是『毀滅性的揭露』吧。」
「你撒謊。我喝醉了,可是沒醉到不知道你來幹麼。」他把酒喝光,用手背一抹嘴。「而且我看你是個癟三。」
奈德·波蒙特說:「是真的。」他喝口酒。「我還該付你多少錢?」
「她趁護士不注意的時候割腕。不過沒流太多血,只要別再試就不會有事。」她的神態和聲音都有點虛弱。
「隨便他們。我不想加入那個行列,我想時候到了的話,他們自然能成功。也許他們會丟他一兩塊石頭,可是要真的搞倒他,那是另外一回事。你比我要了解他,你知道他比其它人全部加起來都還帶種。」
奈德·波蒙特說著,「哈啰,」走進去,順著昏暗的走廊走了二十呎,沿途右邊有兩扇緊閉的門,左邊有一扇打開的門,來到一個通往地下室的木造階梯,底下有個吧台,收音機輕柔的播放著。
她說,「我還以為是保羅回來了,」可是看著他的表情並不顯得失望。
「他只告訴我而己,當時我跟他說,地檢署的人在這裏時,我曾打電話通知你,他聽了就叫我以後再也別這麼做,說你——你已經不是他的朋友了。」
吧台旁有一扇磨砂玻璃門,上頭標示著「盥洗室」。門開著,一名男子走出來,膚色黝黑,肩膀的斜度、手臂的長度,還有平板的臉和雙腿的彎度,都讓他看起來有點像猿猴——是傑夫·賈德納。
傑夫抓抓頭,怒罵道,「好吧,那給我們弄點酒來。」然後隔桌坐在奈德·波蒙特對面,凶暴的說:「我要黑麥威士忌。」
奈德·波蒙特伸出左手按了叫人鈴。
他垂下眼睛喃喃道:「什麼?什麼意思。」
侍者進來,他們點了酒。
「是嗎?」猿樣男子舒服的往後靠進椅子里,一臉坦然。「好吧,把我交給警方吧。現在我明白你們這對狗娘養的是什麼德性了,我認栽,不會再問你們任何天殺的問題。」
傑克說,「我不想做,」然後拿起帽子。「其它任何事我都樂意效勞,但——」他比了個手勢結束這句話。
傑夫從喉嚨里笑出聲。「搞定了,」他說。他踢開擋路的一張椅子,把歐羅瑞的屍體摔在沙發上。歐羅瑞面朝下躺在那兒,一隻手和一隻腳垂到地板上。傑夫雙手在臀上擦了擦,面對著奈德·波蒙特。「我只是個好脾氣的懶蟲,」他說。「任何人都可以盡情的耍我,我從來不會反擊。」
奈德·波蒙特從椅子上跳起來,撲向歐羅瑞的右手,雙手抓住跪下。
檢察官堅定的看著他。
奈德·波蒙特在紙上籤了名。「結果情況不像我原先想的那麼好玩,」他開心的抱怨道。
「就是,」猿樣男子堅持道。「你天殺的很清楚——」
猿樣男子陰沉的點點頭,椅子后傾夠到電鈴。他手指放在電鈴上說:「可是你還是癟三?」他的椅子往後倒,翻了一下。他雙腳踩地,穩住椅子,免得跌出去。「混蛋!」他咆哮著把椅子拉回桌邊,手肘架在桌上,握拳撐著下巴。「我哪在乎誰把我交出去?你不會以為他們會送我上電椅吧?」
奈德·波蒙特故意對傑夫眨眨眼睛。
傑夫說:「你別傻了,奈德。你只會送掉一條小命。你把我交給警方,能有什麼好處?什麼都沒有。」他用舌頭舔舔唇。「我知道你上次被我們揍得很慘,可是——該死——都不是我的錯。我只是聽薛得的命令辦事,現在我不是還替你宰了他嗎?」
「不知道。」
法爾說:「我很樂意聽你告訴我們任何訊息,但我非常忙,所以我得請你——」
傑夫站住了,抓抓後腦勻。「你這癟三到底在搞什麼?」他困惑的說。
侍者打開門,瞪大眼睛看著他們兩個。
「我告訴他我怎麼發現你——很慌張。」奈德·波蒙特極其可能的笑得很和善,用一種談論不重要小事的好笑口吻繼續說:「我告訴他,你好像膽子大到想把泰勒·亨利的謀殺案算到他頭上。他九九藏書一開始相信我,但等到我告訴他,要解救自己的唯一方式,就是交出真正的兇手,他就說這樣不妥。他說,他就是真正的兇手,雖然據他的說法,那是意外或自衛之類的。」
奈德·波蒙特聳聳肩。「我不認得他。」
「機會不大,」傑夫嘲弄道,「我手上有他太多把柄了。」
「你瘋了。」
奈德·波蒙特又笑了,再度恢復沉默,直到那個灰發的速記員帶著他口述筆錄的打字稿進來。然後他問:「我應該要發誓嗎?」
傑夫說:「我不想敬你,你這個癟三。」他陰森的盯著奈德·波蒙特。
奈德·波蒙特笑了。
「隨便你想坐哪張該死的椅子。」傑夫的手又比了個大動作。「如果你不喜歡那張,就坐另一張。我希望你把自己看成是我的客人,如果不喜歡什麼就說。」
檢察官用一種克制的聲調說:「請別干涉我的職權。」
珍娜·亨利離開后,奈德·波蒙特走到電話旁,撥了傑克·朗森的號碼,找到對方后,他說:「傑克,你能不能過來一趟?……好,再見。」
「小事一樁,」傑克說。他猶豫著。「你和麥維格拆夥,我真是難過死了。希望你——」他停了下來,轉身朝門走去。「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傑夫說:「你最好的方式,就是把槍給我,期望我會忘記你犯的這個錯。耶穌啊,奈德,這裡是我的地盤之一吔!你絕對不會有機會脫身的。」
「天老爺,你以為我不知道。」
奈德·波蒙特把死者的左輪手槍交給布瑞特,站起來。「需要我一道去總局嗎?或者明天再去?」
奈德·波蒙特挑了一張比較不亂的桌子旁坐下。
侍者端著他們的酒進來。
奈德·波蒙特繞著一張桌子往後退。「我不在乎給你一槍,傑夫。」他說。「記得我還欠你一些東西。」
奈德·波蒙特牽動蒼白的薄唇微笑。「我也想到了這點。」他輕聲說。
奈德·波蒙特說:「你的手別碰西紅柿醬。」
奈德·波蒙特吐出雪茄煙霧。「什麼把柄?」
那天晚上,奈德·波蒙特按了史密斯街一棟黑暗三層樓房的門鈴。一名小頭厚肩的矮個子男人把門打開半呎,說,「好吧,」然後把門整個打開。
猿樣男人輕蔑的爆笑起來,一拳捶在桌子上。「老天!」他吼道,「他以為我醉到會告訴他。」
傑夫猿似的鼻口往前稍稍一始。「你以為你精得很,對不對?」
「也許吧。」
一名穿綠衣的灰發女人進來。
傑夫說:「我請你喝杯酒。」
「他很帶種,搞垮他的也就是這個。好吧,你不想做,就別做。」
奈德·波蒙特和善的微笑道:「好吧,隨你怎麼說。」
奈德·波蒙特笑了,似乎料到這個回答。「這回大家也都這麼想嗎?」
傑夫大步朝奈德·波蒙特走過來,左手一擺環住他肩膀,右手抓住他右手,快活的跟眾人宣佈道:「他是我修理過最帶種的傢伙,而且我還修理他修理得很夠呢。」他拉著奈德·波蒙特到吧台。「我們先喝點酒,然後我讓你看看我喝酒的樣子。老天,你看著好了!」他湊近盯著奈德·波蒙特的臉。「小夥子,你看怎麼樣。」
傑夫開懷的笑了,再度對眾人宣布:「你看——他喜歡這套,他是個——」他猶豫著,皺起眉頭,舔舔嘴唇,「是個該死的受虐狂,就是這樣。」他斜睨了奈德·波蒙特一眼。「你知道受虐狂是什麼嗎?」
歐羅瑞盯著傑夫看了好一會兒,然後眼光調到波蒙特身上。「晚安,波蒙特。」
一個侍者站在門口問:「有事嗎?」
傑克搖搖頭。「自從他的地方被第三次清查——那次死了兩個警察——他就在避風頭,不過警方好像沒把帳算在他頭上。」他從嘴裏拿出香煙。「認得威士忌·瓦索斯嗎?」
奈德·波蒙特搖搖頭。「你趕快在警方趕到之前清場,就沒事了。我會儘力幫你的。」
提姆搖搖頭。「事情發生在這裏,可是不關我的事,我也不打算插手。」他說完出去了。
他們爬了兩層樓,走進一個小房間,裡頭有一張長沙發,兩張桌子,還塞了半打椅子。一張桌子上還有幾個空杯子和放了吃剩三明治的餐盤。
傑夫笑了。「真希望能告訴你我的確怕。任何人心裏都怕他,但我想你不怕?」他又笑了,環視房間,說:「趁有人闖進來之前,我們先閃吧。」他伸山一隻手。「左輪槍給我,我得扔掉。」
出了門,他生氣的扮了個鬼臉。
「我想知道剛剛在這裏那個見鬼的妞兒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