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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革職

第八章 革職

珍娜·亨利笑了。「我不全是編的,」她說,「不過你不必問哪部分是真的。既然你說我撒謊,那我現在就不說了。」
「我說泰勒才剛過世沒多久,對我來說,即使訂婚都嫌太快了。可是我沒說以後也不行,所以我相信我們達成了某種協議。」
麥維格抬起頭說:「你好,奈德。」他把那些紙張推到一邊,告訴小個子男人:「這些廢物你等會見再拿來。」
點過早餐后,他走進浴室刷牙,洗臉,梳頭。回到客廳時,她已經脫下帽子和大衣,站在壁爐邊抽煙。她開口想說什麼,卻被電話打斷了。
「你自己走,」她恨恨的說。「我要昏頭才會跟你走,受夠你了。」
「是嗎?」麥維格舉起一手摩挲著下巴。「別讓這種事困擾你。我被議論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為什麼對那頂帽子這麼感興趣?這件事很重要嗎?」
麥維格雙手抓著奈德·波蒙特的肩膀,說出來的話濁重摸糊。「邢是個意外,奈德。我離開時,他跟著我追到街上,出門前抓了一把手杖。我們——有點爭執,他抓住我,想用手杖打我。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就把手杖搶過來,用手杖打他的頭——不是很用力——不可能打得太重——可是他往後倒,頭撞在人行道上。」
麥維格搖搖頭。
「你不認為我們也許可以——可以從她那兒打探一些消息嗎?」
麥維格猛烈的搖頭。「不,你別管。」
他放下電話起身,珍娜·亨利詢問的看著他。
他說:「坐下吧。」他的瘦臉嚴肅,語氣嚴厲。「我們得計劃好。我跟他吵過架之後,你們聯絡過嗎?」
「也許明天吧。」他說。「真的?」
「希望如此。」他把手從她雙手裡抽回。
「那是什麼樣的手杖。」
奈德·波蒙特離開桌邊,站在金髮男子面前。「沒有。這是唯一的路,不管喜不喜歡,你都得處理,不然我就得替你處理。」
奈德·波蒙特的鼻翼隨著呼吸而歙動,棕色眼珠的顏色似和瞳孔一般深。他說:「沒有別的辦法,保羅。別的方法不論落到法爾或薛得或他手下的手裡,都會要你的命。」
「針對史洛斯?什麼都不必做。另一個兔崽子已經去找法爾了,史洛斯怎麼做也沒差。」
「輪得到你來告訴我,」她抬起頭生氣的看著他,「把我害得那麼慘,你還敢說。」
「敷衍他。」
「他有一枝很重的粗糙棕色手杖?」
他倒了一杯威士忌,喝掉。然後走進黑暗的卧室,把鬧鐘設定為八點,和衣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一會兒后,就睡著了。他的呼吸不太規律,直到鬧鐘響起。
「可以。」
「我沒害你,」他反對道:「如果柏尼得當掉你的珠寶來籌錢還我,那也不是我的錯。」
在場其它人都關心的沉默下來。
她說,「求求你,」她後悔的說,「可是我聽了會受不了。」
※ ※ ※
他審視她的臉片刻,問道:「如果我幫你找出肯定的證據,你願意承諾無論如何都接受嗎?」
「半個字都沒說。」
她伸出雙手。「我好高興,」她說。「我不想裝。」
珍娜·亨利點點頭,但好像不太服氣。
「那我們就不確定他對你的想法如何。說不定他稍後會認為我是對的,不過對於我和他之間來說,已經沒有差別了——我們已經完了——可是我們得儘快查明這點。」他用大拇指的指甲順了小鬍子,皺眉瞪著她的腳。「你要等他來找你,不能冒險去驚動他。如果他對你起疑心,可能會出事。你有多少把握能控制他?」
奈德·波蒙特轉身,往後靠著吧台桌緣。酒保拿著搖杯停了動作。
奈德·波蒙特說:「好,我要一份小的牛排,加蘑菇,另外看東尼有什麼新鮮蔬菜,加一些卷心萵苣和西紅柿,配山羊乳酪沙拉醬,還要一杯咖啡。」
「保羅,你現在就快了。」奈德·波蒙特輕聲說。
他好奇的看著她。
她沒留意他的笑容,搖搖頭舉起一隻手氣餒的說。「我辦不到,」她說,「前陣子我們已經把他的東西都清掉了,而且我懷疑有誰知道他到底有哪些東西。」
大塊頭青年伸出一隻手阻止她。「我來對付他,」他說,「那個混蛋。」他調整一下脖子上的衣領,脫下外套,大步走出舞池,來到奈德·波蒙特面前。「你哪來這麼大的膽子?」他問。「怎麼敢跟那位小姐這樣說話?」
「那他的帽子呢?」
奈德·波蒙特脫下外套,放在一張椅子上,帽子擺上頭,然後掏出一根雪茄。「不,我沒事。有什麼新聞嗎?」他坐在那張老舊的書桌旁。
奈德·波蒙特面對她坐下,跟侍者說:「吉米那兒有一杯曼哈頓是我的,我要點菜。吃過沒,麗?」
他點點頭。「這樣大概沒問題了,但你可能要等到明天才能確定。你去盤問過他嗎?」
自到桌前,他的雞尾酒和麗的嘶泡酒都來了。
「沒錯,不過我跟他沒什麼,」她很快解釋,「因為當時我跟柏尼住在一起。」
他招呼侍者點酒時,她朝自己臉上撲撲粉。
「那也不過是法爾一個人攪了。」麥維格開腔,打算說下去。
「一枝粗糙的棕色手杖,很重。」
「你亂講,」她說,read.99csw.com「我才不會把你的鱒魚丟回水裡呢。現在我把我的夢告訴你,我是——」她的眼睛睜大。「你的夢是什麼時候做的?你來我家吃晚餐都天晚上?」
「要做什麼?」她問。「我是指查手杖的事情幹麼?」她興奮地站起來。
「對不起,」他說。「吃過早餐了嗎?」
「泰勒有手杖嗎?」
「這話什麼意思?」他謹慎的問道。
「哈瑞·史洛斯今天打電話給我。看起來謀殺當天晚上,他和班恩·佛瑞斯看到你和泰勒在唐人街吵架,至少他們是這麼說的。」奈德·波蒙特不動聲色的看著金髮男子,一副就事論事的口氣。「班恩已經去找法爾講了,哈瑞想叫我們花銀子買他閉嘴。已經有你兩個手下看出風向。我看過法爾害怕時的德行,所以去查查他。」
「我有一個能用的。」他用手指梳了梳暗色頭髮。「現在我要你查出兩件事情——如果你——還不知道的話。你弟弟的帽子有沒有遺失?保羅說他當時是戴著帽子的。可是我發現屍體時,並沒有帽子。看你能不能查出他有幾頂帽子,是不是都在。」他歪嘴一笑。「除了我借走的那頂除外。」
「可以,」她熱切的說,「我覺得可以。」
麥維格的手離開下巴,問道:「你不會太指望他的忠誠,對不對?」
「吃過了,」她說,沒抬眼。「我要一杯銀嘶泡酒。」
「保羅說你弟弟用那根手杖打他,後來保羅搶過來,用手杖擊倒他。他說他帶走了手杖,後來燒掉了。」
奈德·波蒙特回到家,一臉蒼白陰鬱。他無精打採的坐進一把紅色椅子里,拿了一瓶波本威士忌和一個玻璃杯放在旁邊的桌上,可是沒喝。他愁眉不展的瞪著穿了黑鞋的雙腳,咬著指甲。電話響了,他沒接。房裡暮色逐漸取代白日。當他站起來走到電話邊時,已是一室昏暗。
奈德·波蒙特用另一個問題回答:「一切都還順利嗎?」
「是嗎?他的判斷里,寧可讓薛得掌控這個城市?他判斷我涉嫌一樁謀殺案,聲譽就因此不如薛得?」
金髮男子笑了。「別以為我會去試。」他說。
他沒笑。「我什麼都不相信,可能是我賭徒性格太強,很多事情都影響不了我。」
「她打給你做什麼?」珍娜·亨利問道。
「或許吧,」奈德·波蒙特低聲肯定的說。「如果你不採取任何行動,那就非常確定了。」他微笑。「不過你的候選人還是有機會選贏的。」
奈德·波蒙特點點頭,一時之間,他的臉除了極為專註的聽著麥維格的話,變得毫無其它表情。他的聲音也和臉上表情一致,簡短的問道:「那把手杖呢?」
「全城的人都認為你殺了他。」
侍者離去后,麗恨恨道,「男人沒有好東西,一個都沒有。那個大笨鍾!」她靜靜的哭了起來。
奈德·波蒙特說:「我講完自然會走。」
「為什麼?你們不是吵翻了嗎?」
「我想把這件事追查到底,這輩子再沒有任何事比這更想了。」她告訴他。
他的肩膀稍稍聳了聳,一臉陰鬱。
一道黯淡的微光投入奈德·波蒙特的暗色眼睛里,他朝下看著金髮男子說:「他也是,嗯?」
「一定有什麼含義,」他說著把手放在她手上。「可識別玩花招,」他警告她。
他往下看著自己的餐盤喃喃道:「希望你逮到獵物時不會失望。」
「沒有。」
「嗯,好吧。」他拿起叉子,可是沒吃。一副忽然想到的口氣問:「你父親知道任何內情嗎?你想,如果我們去找他,把我們所知的事情跟他說,能不能從他那兒得到任何情報?」
奈德·波蒙特說:「好吧。」他拿起帽子和大衣走出去。
西路旅社是一幢正方形白色建築——夜裡就是灰色了,坐落在市界三哩外的群樹間,背靠馬路。一樓燈火通明,前面停了六輛汽車。其他的車則停在左邊,拖著長長的影子。
「沒有,」她搖搖頭說。「我不太清楚該怎麼做,所以才會這麼希望你——」
酒保開始調雞尾酒。樂團演奏完,一個女人的聲音尖銳的響起:「我才不要跟那個混賬波蒙特待在同一個地方。」
她伸出一手橫過餐桌抓住他的。「可是你得保證,一旦準備好了就得隨時告訴我,不論是白天或夜晚,好嗎?」
「你好,吉米。我最近乖得咧。我要一杯曼哈頓。」
「現在你會幫我了吧?」她的手緊握著他的,朝他靠得更近了。
「男人永遠沒有錯,」她抱怨。「來跳舞吧。」
麥維格的手再度撫著下巴,手肘靠在桌上。英俊紅潤的臉一片坦然。他說:「我們已經談了很多關於別人怎麼想的事情,奈德。現在來談談你怎麼想。你覺得我完了嗎?」
「她知道你和保羅吵翻了嗎?」
奈德·波蒙特微笑道:「你好,麗。最近有看見柏尼嗎?」
她說:「現在你知道我是對的。他的確殺了泰勒九*九*藏*書。」她一副追究到底的眼神。
「我認得嗎?」她問。
他搖搖頭。「還沒。」
「那就這麼說定了。」他說。
他的口氣讓她的臉刷的一下紅了,可是她沒避開眼睛。「我知道你覺得我是個惡魔,」她說。「說不定我真是。」
「歐珀?不。她認為她父親殺了泰勒,不過都是她自己猜的。除了你的信和《觀察家報》還有緒如此類的,她根本沒有任何憑據——任何內線消息。」
奈德·波蒙特把雪茄丟進痰盂里。「我告訴過你,如果泰勒·亨利的謀殺案不馬上解決,你就完了。事情就是這樣,唯一值得努力的也只有這個。」
青年的臉發紅。努力佯裝的怒容使得他臉上的尷尬更明顯。
「嗯,我很確定父親的手杖都還在,」她喊道。她的臉色白皙,眼睛大睜。
「你願意幫我找出真相的證據,不管他是不是撒謊了?一定找得出一些肯定的證據。如果你真的相信他,就不會不敢幫我找出這些證據。」
他再度打斷她:「你想過僱用私家偵探嗎?」
門鈴聲吵醒了奈德·波蒙特。他昏昏沉沉的起床,咳了兩聲,穿上和服式睡袍和拖鞋,此時他的鬧鐘九點響過後沒幾分鐘。他走去應門。
奈德·波蒙特清醒的看著青年,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放在吧台上。「吉米,給我個東西敲醒他,」他說。「我不想跟他比拳頭。」
麗·威雪回到她的桌子,坐在那兒手握拳撐著臉,瞪著桌布。
快樂從她臉上消失。她一隻手放在他的手臂上,聲音有點沙啞。「請不要以為我那麼沒心肝,」她說,「可是——哦——我好希望——希望我們的計劃完成,所以其它事情都——都不重要了。」
「那你得保密,直到我們完成任務,找出肯定的證據為止。在證明一切之前,不能拿我們目前所發現的來對付他,這點你做得到嗎?」
「很抱歉,」他握住她的雙手說,「但是我不會退縮一步,去逃避該做的事情。」
「我不知道,他出城后,我就再沒見過他了,也不想再看到他。又一個好男人!我今年的運氣真不錯!他和泰勒和這個混蛋全讓我給碰上了!」
他猶豫著,蹙眉俯視著她熱切的臉。「那是自衛殺人,或是意外,」他緩緩道。「我不能——」
「夢的結尾就是這樣。」
女郎說:「你不去的話,我自己過去賞他一巴掌。」
奈德·波蒙特微笑了。「彼此彼此,」他回答。然後笑容逝去。「我不是隨便猜猜而已,今天下午我去找法爾。是硬闖進去的——他在躲我。他假裝沒在查謀殺案,把查到的事情瞞著我。最後被我問得無話可說。」他嘴一撇不屑的說。「法爾,要給那傢伙罪受,太容易了。」
「是嗎?」
她很興奮,但同時也跟奈德·波蒙特保證,她沒料到他告訴保羅她的來訪,會有這樣的結果,完全沒想到。她眼中的興高采烈表露無遺,雙唇吐出抱歉的話,卻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說:「有兩個傢伙宣稱那天晚上看到保羅在跟你弟弟說話,剛剛打來的就是其中一個。他說他看到帽子,可是沒看到手杖。不過當時很黑,而且這兩個人是開車經過。我想他們不會看得太清楚。」
麥維格站起來,走到窗邊。他站在那兒,手插在褲口袋裡,透過玻璃往外看了大約三秒鐘,而奈德·波蒙特則坐在桌前抽雪茄,盯著金髮男子寬闊的後背。然後麥維格沒轉身,問道:「你跟哈瑞怎麼說?」
「昨天分手后,你有沒有查到什麼?」
「夢裡我正在釣魚,」他說,「我釣到一隻很大的魚——是虹鱒,可是非常大——然後你說你想看看那條魚,就抓起魚丟回水裡,我來不及阻止你。」
麥維格離開窗邊,回到桌前,可是沒坐下。他臉上除了紅潤加深外,其它一無改變。他的聲音也很平穩。「你看我們該怎麼做?」
「對,那是梭布里吉少校從蘇格蘭帶回來給他的。他從沒用過,可是一直放在那兒。」她朝奈德·波蒙特微笑。
「去查清楚,」他咬著大拇指的指甲。「明天之前,你做這件事情就夠了,查手杖的事情,或許再確定一下保羅對你的態度如何。」
「那個,」麥維格淡然道,「你得好好解釋。」
他聳聳肩。「不知道,我只是個業餘偵探,可是一件事可能會別有含意,多多少少。」
麥維格說:「夠了。」他筆直站著,金髮的龐大身軀上,藍色雙眼冰冷。「這怎麼回事?你自己想要她,或者——」他傲慢的停住。「反正也沒有差別。」他的大拇指彎著指指門。「出去,你滾吧,我把你炒魷魚了。」
她跺腳喊道:「別這麼說!絕對別再說這種話了!」
奈德·波蒙特喝光雞尾酒之前說道:「你只不過是他以前在查特街那個套房偶爾會碰面的女孩之一。」
麥維格說。「我叫你走你就走。反正我不會相信你的話了。你剛剛講的我都不信,再說什麼我也不會信。」
「那你怎麼回答?」
奈德·波蒙特眼裡的睡意不見了。「他有提起我們的爭吵嗎。」
「或許吧,」奈德·波蒙特的嘴唇抿薄了,「可是讓票源這麼流失下去,你不能還寄望沒九九藏書事。」他雪茄銜在嘴角說:「你知道,我們也不像兩星期前領先那麼多了。」
奈德·波蒙特打開一扇標示著「東州營造與承包公司」的門,向坐在辦公桌後頭兩個年輕小姐互道午安。接著走過一個大辦公室,跟裡頭六個工作的男子說了些話。然後推開一扇標示著「私用」的門。他走進一個矩形房間,保羅·麥維格坐在裡頭一張老舊的書桌後頭,看著眼前的幾張紙,旁邊一個矮小的男子站在他肩后恭敬的張望著。
「那是謀殺!」她喊道。「他當然會說是自衛!」她不耐的搖搖頭。「就算是自衛或意外,難道他不會像一般人那樣,上法庭去證明嗎?」
「我相信他的說法。我知道上法庭說這些已經太晚。我們翻臉了,但是我不會去害他。」他舔舔嘴唇。「放他一馬吧。即使沒有你我插手,也有人對付他的。」
麥維格想了一會兒,慢吞吞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奈德?」
酒保是個胖子,鼻子鬆軟,說道:「晚安,奈德。最近很少看到你。」
「沒有。我急著要把消息告訴你。」
「我在聽你說話,」麥維格靜靜的說。「聽你講話對我來說不會有任何損失的。」
她很不情願的回答:「對,可是——」她的臉發亮,懇求的說,「如果我們跟他解釋為什麼要耐心等到——可是現在我們已經準備好了,不是嗎?」
麥維格看著他,不發一語。
麥維格搖搖頭。「不記得,不過他們有可能經過。」
他睏倦的眨眨眼,手指順了順蓬亂的頭髮。「那他就是撒謊,一點都沒錯。」他說。
麥維格幾乎是嘶吼道:「一定有別的出路,奈德,好好想一想。」
「有,當然。」
奈德·波蒙特獨自在房裡踱步一會兒,繃緊了臉,眼睛閃爍。九點四十分時,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然後拿了外套趕去莊嚴旅館找哈瑞·史洛斯,旅館的人說他不在。他離開旅館,招了輛計程車,爬進去說:「西路旅社。」
她聞言微笑。「你一定不相信夢的內容嘍?」
他說:「我不了解你,不確定你的想法。我做了一個夢,不怎麼喜歡。」
吃到一半,電話鈴響起。奈德·波蒙特過去接:「喂……是的……媽……什麼?」他聽著,眉頭蹙了起來,聽了幾秒鐘,然後說:「你也不能怎麼辦,只能隨他們去了,我想沒什麼大礙的……不,我不知道他在哪裡……大概沒辦法吧……好吧,別擔心,媽,沒事的……當然,這樣就好……再見。」他帶著微笑回到餐桌旁。「法爾跟你的想法一樣,」他說著坐下。「剛剛是保羅的母親。有個地檢署派過去的警官正在跟歐珀問話。」他眼中現出一道明亮的光芒。「她反正幫不了他們的忙,不過他們逐步逼近他了。」
早餐送來了。
麗·威雪站在舞池中間朝奈德·波蒙特怒目而視。一手挽著一名大塊頭青年,他身上穿著的藍色西裝似乎嫌太小了。他也盯著波蒙特,看起來有點蠢。她說:「他不是個好東西,如果你不把他趕出去,那我自己出去。」
奈德·波蒙特勉強笑了笑,裝出一副讚美的口氣說:「你還有什麼沒碰過的呢?電療試過沒。」
「對。」
小個子男人收好那些紙說:「沒問題,長官。」還有「你好,波蒙特先生。」離開房間。
麥維格對著站在他辦公桌前的男子縱容的笑開了嘴。「耶穌啊,奈德,你好像很不滿!你看什麼事情順眼過嗎?」他沒等對方回答,繼續沉著的說:「哪次競選不是這樣?總會有看來快垮的時候,不過結果都不會垮。」
麥維格又笑了。「耶穌基督!」他嘲弄道。
「沒有。晚上我花了些時間請一個跟泰勒混過的女孩喝酒,可是沒查出什麼。」
「沒真正問過。我在等——」
「泰勒·亨利?」他問。
他撥了電話,然後說:「喂,麻煩請亨利小姐聽電話。」等待中,他無聲的吹著口哨,然後說:「喂,亨利小姐嗎?……是的……我剛剛從保羅那裡回來,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他,有關你……是的,你沒猜錯。你想的那件事,的確是他做的……」他笑了。「沒錯。你猜到了,他說我撒謊,拒絕聽我的話,還把我趕出來,一點都沒錯……不,不,沒關係。一定是這樣的……不,真的……嗯,也許不會改變了。說出口的話不能輕易收回的……對,整個下午,我想……這樣很好……好,再見。」
她笑容里的嘲弄意味淡去。問道:「這夢裡有什麼讓你不信任我?」她舉起一隻手指頭,故作嚴肅。「然後我再告訴你一個我的夢,跟你有關的。」
奈德·波蒙特說:「我也不想替你管啊,保羅。」
奈德·波蒙特吸了口氣,長嘆出來。
一個幾乎滿嘴都是金牙的粗壯男子忽然出現道:「你會走的,兩個都是,滾。」
他說:「沒關係。即使早知道結果如此,我還是會告訴他。我想我事前其實就猜到了,這種事情就是這樣。即使你警告過我,我只是會當成一種挑戰,但是我照樣會去做。」
「好,那跟我一塊兒吃吧。你想吃什麼?」他走到電話前。
酒保已經一手伸到吧台下,拿出一棍棒子交到奈德·波蒙特九九藏書手中。奈德·波蒙特手沒動,說道:「她老是喳喳呼呼。上回我看到跟她在一起那傢伙,說她是個笨母雞。」
「那是我父親的,」她熱切的說,「我想還在。」
奈德·波蒙特朝門僮熟悉的點個頭,走進寬大的餐廳。三人樂隊正熱烈地演奏著,八九個人在跳舞。他走過桌間的通道,沿舞池而行,來到角落的吧台前。吧台前的座位只有他一個人。
「現在也來不及了。不管你對他多麼有把握,現在都得小心。你有什麼事情隱瞞著沒告訴我嗎?」
「我不知道,奈德。我想是掉了,有人撿走了。」
「不,是昨天晚上。」
「我希望你去見麥羅林,」金髮男子說。「要是有人能說得動他,那就非你莫屬了。」
奈德·波蒙特苦澀的笑了,說:「保羅曾用一模一樣的話告訴我他有多麼想得到你。」
她顫抖起來,臉色僵硬,冷冷的看著他。
奈德·波蒙特聳聳肩。「你不忙?」他問。「我這些胡說八道不會浪費你的時間吧?」
樂隊開始演奏了。
「想過,可是我怕,怕碰到一個會去告訴保羅的。我不知道該找誰,不知道能相信誰。」
奈德·波蒙特用大拇指的指甲順了順胡角。「你記得史洛斯和佛瑞斯的車經過嗎?」
寇哥說,「那敢情好,」然後對青年說:「出去,窩囊廢。」
他鎖緊眉頭思索著。「唯一的麻煩是,他可能一聽就氣得暴跳如雷,在我們毫無準備之下把整個計劃搞砸。他脾氣很壞,對不對?」
「柏尼近況如何?」他們喝著飲料,他問。
麥維格扮了個苦臉。「天曉得!我本來以為他支持我的,沒想到他打算跟我們耍花招。」
「他等太久了,沉默了一個月,對他很不利。」
麥維格說:「你看起來好像一夜不好受,奈德,你在忙什麼?坐吧。」
「他原先有戴帽子嗎?」
「保羅?」
「那還是誰的錯?」她問道。「如果是自首,你以為他會沉默那麼久嗎?」
他搖頭,然後目光銳利的盯著她說:「不是歐珀,如果你想到的答案是這個的話。」
奈德·波蒙特笑著說:「寇奇,那位——唔——小姐是跟我在一起的。」
「他判斷你完了,」奈德·波蒙特說。「每個人都知道警方沒認真去逮殺掉泰勒的兇手,而且大家都認為,因為人是你殺的。麥羅林判斷這件事足以讓你輸掉選舉。」
「我不能保證,」他警告她,「不過我想明天可以。」
「也許你挑錯人了。」奈德·波蒙特說。
珍娜·亨利道歉著走進來。「我知道現在太早了,可是我就是沒法再等。我昨天一直試著打電話給你,幾乎沒闔眼,睡不著。家父的手杖都在。所以,看吧,他是撒謊。」
「好。他怎麼了?」
年輕人站直身,眼睛左看右看。他說:「你給我記住,哪天別落單讓我碰上。」他轉身跟麗·威雪說。「走吧,我們離開這鬼地方。」
「因為一開始是惡夢,後來結局卻不是。而且我所做過有關食物的夢,根本從來都沒有機會吃到。」
「對。」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奈德,」麥維格嘶啞道:「我想得到珍娜·亨利,我這輩子從沒那麼想要過什麼,如果我去自首,即使是意外,那我還能有多少機會?」奈德·波蒙特對著麥維格的臉笑了,低而苦澀。他說。「至少比現在有機會。」
※ ※ ※
「不會的,」她保證。「你只要曉得有你的幫忙后,我有多開心,有多希望你幫忙,你就知道你可以信任我的。」
麥維格凝視奈德·波蒙特的眼光調開,看著牆壁的一大片空白處。雙唇緊緊抿著。太陽穴滲出汗來。他從胸膛深處發出聲音:「不行,想想別的辦法。」
「我不要,」她說。「我不要放過他,我要他得到應有的懲罰。」她憋住氣,雙眼陰沉。「你這麼信任他,不敢去找他撒謊的證據嗎?」
「還有,」她快樂的說,「昨天我回家時,他在那兒。」
麥維格歇在下巴的手比了個不在乎的手勢。「我不信的話,我會告訴你的。」他說。「你去找法爾做什麼?」
他過去接電話。「喂……是的,哈瑞,我去找過你,可是你不在……我想問你有關——你知道的——你那天晚上看到和保羅在一起那小子,他有戴帽子嗎?……有?你確定?……他手裡有沒有拿手杖?……好……不,哈瑞,這點我沒法幫保羅。你最好自己去找他……好……再見。」
「沒問題,這個我可以保證。」然後斜眼看著她。「眼看著獵物死亡,你好像不怎麼難過嘛。」
麥維格的藍眼變得難以看透。臉上的表情沒變。聲調也沒變。「這話什麼意思,奈德?」
然後麥維格盯著奈德·波蒙特的眼睛,用粗嘎的氣音道:「我殺了他,奈德。」
她開心的笑了。「那你怎麼辦?」
「沒錯。」她說,小心的看著他。
他潤濕嘴唇,非常柔和的說:「如果你愛他能像恨他那麼多,那就好了。」
他的前額現出憤怒的皺紋,嘴唇緊緊抿著。
麗詛咒著,生氣的往前邁了一步。
她的雙眼湧出淚水,喜極而泣。
她坐在桌旁的椅子上說:「女人能控制男人到什麼地步,我就有把握到那個地步。」她羞赧九*九*藏*書的笑了起來。「我知道這聽起來——可是我有把握,波蒙特先生。」
「為什麼?」
「喔,真可惜。如果我們在同一個晚上、同一個時刻、同一分鐘做各自的夢,那就一定很難忘。我的夢是你來吃晚飯那天晚上做的。我們——這是在夢裡——我們在森林里迷路了,兩個人又累又餓。我們走啊走,來到一棟小屋子前,敲敲門,可是沒人響應。我們想開門,門鎖住了。然後我們從一扇窗窺視裏面,看到一個很大的桌子,上面各種你想得出的食物堆得老高,可是我們也沒法從窗子進去,因為窗外加了鐵欄杆。所以我們回到門口,又一直敲門,可是還是沒人來應門。然後我們想到,很多人會把鑰匙藏在門墊下,於是翻開門墊,果然找到了。可是門一打開,我們看見地板上有幾百條蛇,那是剛剛我們從窗戶看不見的,所有的蛇都朝著我們滑行過來。我們摔上門鎖住,站在那兒聽著它們嘶嘶作響且用頭撞著門的那端,嚇得要死。然後你說,也許我們可以把門打開,躲起來,等那些蛇出來走掉,於是我們就這麼做。你幫我爬上屋頂——夢裡屋頂很低:我這輩子好像還沒看過那麼低的——你跟在我後頭爬上去,然後彎腰下來把門打開,於是所有的蛇都滑行出來。我們憋著氣息趴在屋頂,直到幾百條蛇都滑行著消失在森林里。然後我們跳下來,跑進屋裡鎖上門,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接著我就醒來,坐在床上拍手大笑。」
※ ※ ※
「我看是你掰的,」奈德·波蒙特停了一下說。
「保羅出去了,她找不到他。」
「我不是指這個。我是指整件事。」
「願意,」她迅速答道,「你接受我就接受。」
奈德·波蒙特點燃雪茄,吐出煙霧道。「這不表示以後也不會垮。」他拿雪茄指著麥維格的胸膛。「如果泰勒·亨利的謀殺案不趕快弄個水落石出,你就不必擔心競選的事情了,因為不管誰贏了,你都會完蛋。」
奈德·波蒙特朝著金髮男子皺起眉頭。「你帶著手杖離開,又燒掉,又一直不講到現在,事情可壞了。」他不滿道。「你本來大可以用自衛殺人抗辯的。」
「對,他向我求婚。」
他強調的緩緩點頭。「都是因為你。他愛上你了,不希望你知道他殺了你弟弟。」
「顯然還不知道。」他放下叉子。「說真的,你確定要追查這件事情到底嗎?」
她的嘴唇抿了起來。
「謝了。你看是誰讓麥羅林搖擺不定的?」
奈德·波蒙特打斷他。「只有法爾,但這是個警告。路勒吉或伯若迪或甚至倫尼都可能為了自保而出賣你,但如果法爾有什麼動作,那就表示他曉得其它人都跟他站在一邊。」他對著金髮男子木然的臉皺眉。「你不信就算了,保羅。」
他說:「我想我們該再喝一杯。」
麥維格不耐的動動他的大肩膀,但雙眼仍審視的盯著對方。「倒沒那麼壞,」他說。「必要的話,沒有麥羅林的票源,我們也過得去。」
奈德·波蒙特聳聳肩。「我也沒太指望,」他告訴她。「另一件事情是手杖,不管有幾支不見——包括泰勒和令尊的——尤其是一支粗糙沉重的棕色手杖。」
「有何不可?你讓薛得搶走大部分原來支持你的低層選民,一心想依賴那些值得敬重的市民,靠那些素質較佳的選民打贏選戰。不過這些選民也比較多疑。你的候選人可以出個妙招,以謀殺罪名逮捕你,於是可敬的市民就高興了,因為他們高貴的官員如此勇敢,當他們真正的幕後老闆觸犯法律,他們照樣把他關入大牢。這些市民們會迫不及待的把票投給他們心目中的英雄,讓他再掌管四年市政。你不能怪你的手下,他們知道這麼做的話,他們的位置就高枕無憂,也如果不這麼做,他們就會丟差。」
奈德·波蒙特對著金髮男子皺眉。「你要不是在騙自己,就是打算唬我。薛得的聲譽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他又沒有明著站在他推出的候選人背後。你是明著來的,而且這樁謀殺案沒辦,你的候選人要負責任。」
「嗯,好吧,」他勉強答應。
奈德·波蒙持說:「她一直以為你殺了她弟弟,她恨你,還想把你送上電椅。她到處寄信給任何可能感興趣的人,把嫌疑往你身上套。讓歐珀反叛而對付你的人就是她。她今天早上來我家告訴我這些,想讓我站到她那過去。她——」
「我藏在大衣底下帶走,燒棹了。我確定他死了之後,往俱樂部走的路上,才發現手杖在我手裡,所以就把它藏在大衣底下,後來就燒了。」
他點點頭。「他說是他殺的。」
「只有一根銀頭的黑色手杖。」她一隻手握住他的手腕。「如果手杖都在,那就表示他——」
奈德·波蒙特靠過去,把雪茄的煙灰仔細彈在桌旁的黃銅痰盂里。然後毫不激動的說:「出賣你不就得了。」
「你不幫我?」她問。
「但我知道他殺了他!」她怒喊道。「大家早晚會知道的?」
青年出去了。
他遲緩的起床,打開燈,走進浴室,洗過手臉,換了新領子,點燃客廳的壁爐。珍娜·亨利到達時,他正在看報。
麥維格點點頭。「你確定他在暗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