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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戴恩家的人 第二章 長鼻子

第一部 戴恩家的人

第二章 長鼻子

「人家還告訴了你什麼情況嗎?」我問。
「莫非就是長鼻子和這小子在輪流窺探萊格特的家?」雷迪提出了他的看法。
他把眼光轉了開去,因此我就問:「那時候有幾點鐘了?」
對面街上住著一個叫華倫·戴利的人,他家就緊靠普里斯特利太太見過個可疑人的那個街口轉角。他星期六晚上鎖門的時候發現門廊里有個人——顯然也就是那個人了。我上門訪問的時候這位先生不在家,他的太太聽我如此這般一說,就替我打個電話找到了他。
埃里克·科林森還很年輕,金頭髮,高個子,皮膚曬得很黑,衣著相當時髦,從他那副漂亮而有欠機敏的相貌,可知此人對馬球、射擊、飛行之類十分精通——甚至可能還兼通兩樣——而對其他就什麼也不甚了了了。我們坐在客戶室的油光光的皮沙發里,這時交易時間已過,客戶室里是空落落的,只有一個瘦皮猴似的孩子在股票行市牌上塗改數字玩兒。我把鑽石失竊的事告訴了科林森,向他問起星期六晚上他和萊格特小姐見到的那個人來。
「是零售價吧?這麼說你的成本才五六百塊咯。」
「我打算今天晚上看看她那個男人去,」我說,「這個厄普頓的情況你們會去向紐約方面了解吧?」
我花了兩三個鐘頭在附近的街坊查訪,想為萊格特太太母女倆見到的那個人找到一些確切的旁證。這個人的旁證沒有找到,卻打聽到了另外有一個可疑的人。首先向我提供這個情況的,是一位叫普里斯特利太太的,這位面色蒼白的太太看樣子是位準病號,她的住處跟萊格特家相隔三個門面。
他記不得報的是什麼門牌號碼,不過那個地段他熟——是在范內斯大街過去一點。我謝過了他,就直接上那兒去了。
「他是我的主顧,我很歡迎他這樣的主顧,我久聞他的名聲,是位科學家。你怎麼問起這個來了?」
她第一次看見他是在一個星期以前,那人在街的對面走過來走過去,來回走了五六次,每次相隔十五分鐘到二十分鐘,總是轉過了臉,似乎在看普里斯特利太太家這邊街上—https://read.99csw.com—也就是萊格特家這邊街上——的什麼,也可能是在等候什麼。據她回憶,那天晚上第一次見到他大概是在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一點左右。幾天以後也就是星期六的晚上,她又見到了他,這次就不是走來走去了,而是站在街口轉角上,老是朝街的那頭望,時間大概是在午夜前後。過了半個鐘頭他就走了,此後就沒有再見到過他。
普里斯特利太太晚上有時候睡不著覺,常去坐在臨街的窗前。有這麼兩個晚上,她見到了那個人。她說那人高高個子,好像還很年輕,走起路來頭向前一衝一衝的。街上燈光暗淡,她看不清楚,說不出他是什麼膚色,穿什麼衣服。
「要是個客人來訪,到那個時候才告辭是不是太晚了點?」
「大概有半夜了吧。」
「就是作家歐文·菲茨斯蒂芬。你認識他?」
「在上面三一〇室。」
「現在我想你總該相信了吧,明妮跟這事根本不相干。」萊格特太太帶著責備的口氣說。
「你怎麼會把鑽石給了他的?」
「沒準兒是,」我說,「不過也不能排除內線作案的可能。你那裡的信封總共是幾個,奧加爾?」
我把那具屍體看了一下——那人有四十來歲,粗線條的臉白不齜咧的,短短的頭髮有些花白,黑沉沉的小鬍子又粗又短,胳膊大腿都很粗壯。在肚臍眼上面一點的地方有個子彈洞,左胸上部還另有一個。
她母親跟著她進了電梯,溫和地責備她說:「別這樣,親愛的。」
我就到會議室里去找奧加爾,心裏有點納悶:奧加爾是「刑偵隊」的探長,跟我手上的這個案子又有什麼關係呢?奧加爾和他的搭檔帕特·雷迪都不在。我抽了支煙,心裏捉摸:是不是有誰給殺了?後來我就決定給萊格特打個電話。
「認識,不過倒不知道他在西海岸。我們以前是常在一起喝酒的。你知道他的住址嗎?」
「我跟你說過了,他是我們的一個主顧,我知道了他有玻璃染色的專長,就起了個想法,我想,要是他這種工藝能用在鑽石上九九藏書,那真是太妙了。菲茨斯蒂芬——我知道萊格特在研究玻璃染色主要就是他告訴我的——他認為怕不見得辦得到,不過我覺得倒很值得一試——我到現在還覺得很值得一試——所以我就請萊格特試驗試驗看。」
我遍訪了附近的街坊,就打聽到了這一些。於是再到斯皮爾-坎普-達菲證券公司的蒙哥馬利街營業處,去找埃里克·科林森。
「我看這傢伙的模樣兒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不過當時街上很暗。人矮矮的,挺壯實。你看是他偷的?」
華特·霍爾斯特德是個禿頂胖子,態度和藹,面色蒼白,眼神里透著疲乏,一副硬領未免卡得太緊了點兒。我對他說明了自己的任務,問他跟萊格特到底有多熟。
我順著過道走去,見帕特·雷迪站在一套房間的門口跟幾個記者在說話,就過去打了招呼,擠身而過,走進一條短短的走廊,過了走廊來到一個傢具簡陋的房間里,見一張嵌壁床上躺著一個死人。
到了他告訴我的那個地段,我看到有個穿制服的警察站在一幢小公寓的門口。我就問他奧加爾在不在這裏。
「喛喛,」嘻嘻一笑,「七百五還差不離吧。」
「半夜?」
我說:「看這有多糟!」謝過他以後,我就直奔吉爾里街上的霍爾斯特德-比徹姆珠寶店。
她從我跟前擦身而過,徑自跨進電梯,氣鼓鼓地說:「埃里克是頭蠢驢。」
「警察找到你們看見的那個人啦?」
奧加爾有五十歲,體格魁梧,總是一臉淡摸,慣戴電影里縣治安官的那種闊邊黑帽子。他那顆頑固的圓圓腦袋其實倒是蠻有見識的,跟他一塊兒辦事是很容易相處的。
「一點不錯。就是老話說『墓門大開,鬼魂出來』的夜半時分。」
「沒有,不過不多久以前他們來過個電話,要我太太和女兒到https://read.99csw.com金門大街的一個什麼地方去認一個人是不是見過。她們母女倆走了才幾分鐘。我沒跟她們一塊兒去,那個估計是小偷的人我可沒見過。」
「七個。」
我打聽到的情況總括起來是這樣:那個混血兒姑娘是在四五年以前從弗吉尼亞的溫切斯特到舊金山來的,最近半年來跟一個叫「犀牛」廷利的黑人住在一起。一個人告訴我「犀牛」的名字叫愛德,另一個人卻又說叫比爾,反正有一點是說法一致的,就是此人年輕,個大,奇黑,下巴上有個傷疤,一眼就認得出來。我還聽說他的生活來源一是靠明妮,二是靠賭博;還聽說他不發火還是不錯的,一發火可就無法無天了。我還打聽到,要看看他的話一般晚上來都能找到,只是要來得早一些;他不是在邦尼·麥克的理髮店裡,就一定是在「大腳野人」格伯的雪茄煙店裡。
普里斯特利太太說昨天晚上她沒有去坐在窗前。所以萊格特太太在街口轉角上見到的那個人她並沒有見到。
菲茨斯蒂芬,好耳熟的名字。我就問:「哪個菲茨斯蒂芬?」
「喔,那你看走眼了。我是說,像他這樣有身份的人你要是疑心他跟這種案子沾邊,那你準是看走眼了。一定是手下僕人乾的;對,僕人干是很有可能的。這種事是常有的,不是嗎?可決不會是萊格特乾的。他是個有相當地位的科學家——在染色方面有非凡的造詣——而且,除非我們的信用調查部門情報有誤,否則據我們所知他的經濟情況肯定有中等以上的水平。我不是說他已經富到了時下的那種所謂有錢人的地步,不過他錢還是有一些的,不至於會幹出這種事來。而且,我可以偷偷告訴你,我正好了解個情況,就是他在西曼的國民銀行戶頭上目前的存款餘額超過了一萬。所以你想呀——八顆鑽石總共才值個千把塊錢哩,一千二三百塊是最多了。」
「他那件被竊案事有可疑——至少在某些方面有疑點。」
我就乘電梯上去,電梯老得都搖搖晃晃了。到了三樓走出來,劈面就遇上了萊格特太太母女倆,正打算回去。
九-九-藏-書「那個混血兒女僕怎麼樣?」雷迪問。
我從珠寶店出來,就去明妮·赫爾希家的附近一帶。那是一個黑人住區,遇上這種事情要想摸到一些比較可靠的情況本來就希望不大,何況又是在黑人住區,所以看來希望也格外渺茫了。
他說:「去找奧加爾好了。」
帕特·雷迪進來了。他是一個樂呵呵的大個子年輕人,雖然缺乏經驗,倒也有些頭腦,勉強還可以彌補這方面的不足。我把接手這個案子以來迄今摸到的情況都告訴了他和奧加爾。
「這麼說,扔在那兒的那顆鑽石,信封就沒在裡邊。」
「對。」
「他是不是從萊格特家裡出來的?」我問。
「你瞧瞧,她就是這麼回事!」他嗓門也大了起來,淡漠之中透出了一絲得意,彷彿我們是在爭論什麼問題,他提出了一個有力的證明似的。「她那雙近視眼真跟個睜眼瞎子差不多,可又不肯戴眼鏡,怕戴了眼鏡有損美觀。這種笑話她鬧得還少嗎。打起要命的橋牌來,把『小二』都看成了『愛司』!那時大概是十二點一刻,準是她看鍾的時候把長短針看反了。」
我把毯子重新給他蓋上,奧加爾說:「看到啦?是個男的,己經死了。」
「萊格特小姐說那時三點都過了。」
「我走了以後,有警察局的探員來過嗎?」一聽到他那個粗厲的嗓音,我就問。
「看來他和另一個傢伙偷到了鑽石,那另一個傢伙卻打算來個獨吞。信封都在這裏,」——奧加爾從口袋裡掏出一疊信封來,拿大拇指按著信封邊逐個捋了一遍——「可就是沒有鑽石。鑽石在另一個傢伙那兒,一會兒以前他帶上東西爬防火梯下去了。有人看見他偷偷溜下去的,可只見他往後街一竄,就沒了影兒。那人高個兒,長鼻子。這人——」——他拿著信封朝床上一指——「住在這兒已有一個星期。他名叫路易斯·厄普頓,衣服是紐約的商標。他的情況我們不了解。問這幢破房子里的人也問不出什麼名堂,都說沒見過他跟什麼人有過來往。也都說不認識那個長鼻子。」
霍爾斯特德在電話號簿里替我找到了地址,那是位於諾布岡九_九_藏_書的一套公寓。
警察局鑒證科的費爾斯正拿著一把放大鏡在屋裡查看,他抬眼一瞧,沖我點了點頭,又管他在一張教會式桌子的邊邊上繼續查看了。
奧加爾從開著的窗子里把腦袋和肩膀縮了回來,嘟嚷了一聲:「這麼說我們又得將就著點,跟你老兄一塊兒幹了?」
「至少是從草坪上過來的。他似乎很緊張——所以我才疑心他在搞什麼鬼名堂,到這兒來一定有鬼。我說我去追他,問他在幹什麼,可阿嘉不讓。說或許是她父親的朋友也未可知。你問過她父親嗎?他是常常喜歡跟一些老古怪來往的。」
奧加爾只是回了我一個「嗯,嗯」。
我問清楚了這兩家店開在什麼地方,就又回城裡去了。我來到司法大樓里的警察局偵緝科。「經偵隊」的辦公室里沒有人。我就穿過走廊,到對面房間里去問達夫副科長:萊格特的案子是不是已經派誰負責偵查了?
戴利說那人就在門廊里站著,看來不是躲著街上的什麼人,就是在偷看街上的什麼人。戴利開門出去,那人就逃走了,是順著街跑的,戴利問他「你在那兒做什麼?」他也沒答理。戴利說這人有三十二、三年紀,一身深色的衣服相當考究,鼻子是長長的,又細又尖。
我對嘉波莉·萊格特說:「埃里克·科林森說星期六晚上你們回到家裡才不過半夜,至多也不過是半夜稍過一點。」
普里斯特利太太跟萊格特一家只是常見面熟,對他們了解極少,只知道他們家的女兒據說有點兒「野」。他們看起來倒似乎是正派人家,不過不大與人交往。萊格特先生是一九二一年獨自一人搬來的,當時除了他便只有一個替他管家的,叫伯格太太——據普里斯特利太太了解,這位伯格太太如今在伯克利替一個姓弗里曼德的人家當管家。萊格特太太和嘉波莉直到一九二三年才來跟萊格特先生住在一起。
「金門大街的哪一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