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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聖杯會 第九章 塔德·漫畫里的那個盲人

第二部 聖杯會

第九章 塔德·漫畫里的那個盲人

「是這樣的,」他說,「科林森雖說是她的未婚夫,但是我要替姑娘負責,我覺得還是應該聽從里斯醫生的勸告。姑娘的病都是他給看的。他說,讓姑娘到那個會堂里去小住一陣,是可以促使她精神得到恢復的最好辦法,別的辦法什麼都不會那麼靈。對他的意見我總不能聽而不聞,儘管霍爾東夫婦可能是江湖騙子,恐怕也多半是江湖騙子,但是嘉波莉自從爹娘死後跟誰都不願意說話,只有這個約瑟夫·霍爾東,她倒是願意去找他談談的,只有跟他在一起,她似乎才安靜了,這也都是事實。里斯醫生說,她一心想要去會堂,要是違逆了她的意思,那就只會使她的精神癥狀進一步加重。我能因為科林森這娃娃不贊成,就把他的意見都撂在腦後嗎?」
一個半鐘點以後,我就已身在會堂的會客室里,坐在這位太太的對面,她正拿著這張便條在看。她看過便條,放過一邊,打開一隻白玉煙盒,請我抽俄國口味的長支香煙。我說對不起,我抽慣了自己的「法蒂瑪」,她推過來一隻擺煙灰缸的小几,小几上有打火機,我就拿打火機把煙點上。彼此一支煙都還沒抽完,她就說開了:
「她今天下午情況怎麼樣?」我問。
她那張十足是印第安型的臉上看不出一點表情。
「她怎麼樣了?」我就問。
席上除了約瑟夫夫婦和他們的兒子以外,還有個羅德曼太太,這位太太瘦長虛弱,皮膚白得幾乎都透明了,眼珠子淡到都快沒顏色了,說話始終是那麼小聲細氣;還有個叫弗萊明的男子,年紀輕輕,皮色黝黑,瘦得厲害,留兩撇黑黑的小鬍子,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氣,彷彿在一味想他自己的心事;還有個傑弗里少校,衣著講究,舉止文雅,矮胖個,黃臉皮,頭上已經謝了頂,他太太儘管喜歡忸怩作態,得減去三十歲才合適,論人倒還是挺討人喜歡的;還有個希倫小姐,尖下巴,尖嗓門,態度熱情得不得了;另外還有一位就是巴甫洛夫太太了,這位太太年紀還輕得很,高高的顴骨黑黑的臉,誰投過去目光,她都一概避開。
那混血兒姑娘手猛的一抽,想把手腕掙脫,我卻牢牢抓著不放。她說:
「那當然。」我作了保證。
她抬起憤怒的紫醬色的雙眼,卻又不由得垂下眼去,沒說什麼。
「到底出什麼事了?」我特意用這種詭秘的口氣問,意思是希望他不妨向我悄悄透個底。
「萊格特小姐也知道我要去嗎?」
明妮在她小姐房裡待到了近一點鐘,出來的時候把門關得很輕很輕,走路踮起了腳。地下鋪著厚厚的地毯呢,走得這樣怕出聲音實在大可不必。正因為大可不必,倒叫我犯了疑。我就來到自己房門口,輕輕叫了一聲:
我說:「那是。」
所以安德魯斯憂心忡忡。姑娘真要有什麼三長兩短,事情張揚出去,以他這樣一位精明的律師竟會讓被監護人去了這種地方,在面子上可是不大光彩的。不過他還是說他百分之百相信讓她在那兒住一陣對她只會九*九*藏*書有好處,當然他也不希望她有什麼好歹。最後他跟科林森達成了妥協,雙方一致同意讓嘉波莉在會堂里至少再住上這麼幾天,但是要派個人到那兒去對她照看著點,可千萬不能讓霍爾東夫婦在她身上耍什麼花招。
「過過癮了吧?」
我放開了明妮,回到自己的房裡。在黑暗裡這麼坐著,我才懂得人們何以要啃自己的指甲了。我在那裡坐了少說也有一個鐘頭吧,想想自己也未免太婆婆媽媽了,於是狠狠罵了自己兩聲,脫了鞋子,挑了把最舒適的椅子,又搬來一把備擱腳用,拿條毯子一蓋,就敞開了房門,對著嘉波莉那個房間的門口,漸漸睡著了。
「那就是萊格特小姐的房間,」阿羅妮亞·霍爾東說,她指的也就是兩個星期前科林森和我挨個敲過的那扇房門。「這一間是你住的。」隔著走廊正對嘉波莉的一間也有扇房門,說著她就打了開來。
「沒有,先生。你……你是……?你該不是又有什麼事要來找嘉波莉小姐吧?」
麥迪遜·安德魯斯年已六旬,長得又高又瘦,雪白蓬鬆的頭髮、眉毛加上八字鬍子,使他那張顴骨突出,肌肉結實的臉越發顯出其紅潤。身上的衣服寬寬蕩蕩,嘴裏還嚼著煙葉。在過去十年裡他曾兩次作為「第三者」而被公開曝光,成了人家離婚訴訟中的「第二被告」。
他又亮出銳利的目光瞅了瞅我。「我也不知道我心裏究竟是怎麼個看法。」頓了一下。「我還沒有弄清楚。」看他的神態也不像是個心裏有底的樣子。「我今天晚上再來。」
他憂心忡忡。我點點頭,不作一聲,等著聽他說下去,好弄清楚他這樣憂心忡忡到底是什麼緣故。他轉彎抹角,兜來繞去又說了一大通,我聽著聽著才算漸漸有點明白了。
「嘉波莉小姐很好。先生,你就別去驚動她吧。」她咕咕噥噥說。
「我們一定設法讓你能盡量過得舒服些,我們可不是野蠻人,也不是狂熱分子。我所以要這樣說明在先,是因為有很多人看到我們根本不是那樣的人,倒覺得奇怪了。這裏雖是一個禮拜堂,但是我們都並不認為快樂啦、舒服啦,會褻瀆了禮拜堂的神聖,諸如此類都是文明生活中極平常的事情,什麼也不會褻瀆了禮拜堂的神聖。你並不是我們本道中人,說不定以後你會入我們的道的,我也希望你將來能入我們的道。不過——這你也用不到有什麼不好意思——我向你保證,我們是決不會來跟你糾纏的。你來不來參加我們的禮拜,悉聽尊便,來去出入,也請隨意。我相信,我們這樣體諒你,你也一定會同樣體諒我們;我也同樣相信,不管你在這裏看到了什麼——不管你覺得看到的事情有多古怪——只要事情不影響你們的……病人,你也絕對不會來加以干預。」
「進來吧,」我說。「里斯醫生沒有跟你說我來了嗎?」
那混血兒姑娘忙不迭地答應,「好,好,」可是從她那張棕色臉膛上的神情來看,我這個請求配合的九-九-藏-書建議並沒有得到對方多大的響應。
「我還沒有跟他見過面呢,」我說。「我回到城裡還只兩個鐘頭呢,到事務所去了一趟馬上就趕來了,可這就足足花了我兩個鐘頭。」
「她不知道,我想這事我們也用不著對她提起。當然,你還是要在暗中保護她,儘可能不要去驚動她,不過照她目前的神志情況來看,我看你就是到了她面前,她也未必會十分注意,談不上會見怪。就是見怪——哎,到那時候再說吧。」
里斯醫生推薦了我:也是我走運,對萊格特的死因一言而中,他對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科林森則表示反對,說我粗暴,認為嘉波莉之所以會落到今天這樣的境地,一大半是由我的粗暴造成的。不過最後他還是作出了讓步,說我跟嘉波莉畢竟已經並不陌生,對她的身世也都已經了解,再說我那前一件案子辦得也還不能算一塌糊塗,一無是處,我雖說粗暴卻也能幹,兩下可以抵銷——總之就是這一類的話吧。因此安德魯斯就給「老頭子」打了電話,不惜以重金為酬,要求把我從另一件案子里調出來,這樣我就給調來了。
「好的,先生,我一定不提。」她一口答應了,不過聽口氣那多半是出於禮貌,不見得真是心裡話。
「你只要跟我去看過了她,我也許就可以不用來纏著你了,」我說,我另一隻手早已一把搭住她的肩頭,把她扳過身來。「所以你真想要嚷的話我勸你這就快嚷。」
「哪兒的話,我是來照看她的,要防她有什麼意外。要是你能隨時給我通通風、報報信,讓我能知道她說了些什麼、幹了些什麼,人家又都說了些什麼、幹了些什麼,那你就是幫我的大忙了,你幫我的忙也就是幫她的忙,因為你告訴了我,我就用不到再去打攪她了。」
「她在睡覺呀。」
一個身穿白襯衫黑馬甲裙的女僕敲了敲門,問我午飯用些什麼。那是個二十四、五歲的健壯的金髮姑娘,面色紅潤,體態豐|滿,一雙藍晶晶的眼睛好奇地看了看我,流露出看好玩似的神氣。一會兒她就把午飯端來了,我旅行包裡帶得有蘇格蘭威士忌,我就倒上一杯。喝過了酒,吃過了飯,一下午就一直守在自己的房間里。
「服侍她的那個僕人住在哪兒?」我問。
她大概沒有聽見我叫她,還是踮起了腳,順著走廊走去,這就越發弄得我不放心了。我就快步趕上,一把抓住了她細小而強勁的手腕,把她拉住。
遵照里斯醫生的意見,不顧科林森的反對,他終於還是決定讓嘉波莉·萊格特到聖杯會堂去住上一陣。一則是她自己一心想去,再則當時連利文斯頓·羅德曼太太那樣有頭有臉的高尚人士也住在那裡,加以霍爾東夫婦又是埃德加·萊格特以前的老朋友,由於這種種原因,安德魯斯就讓她去了。那是六天前的事。她把那混血兒姑娘明妮·赫爾希也帶了去,好有個侍候的人。里斯醫生每天都去看望她。前四天他看她的病情果然有了好轉。可是九*九*藏*書到第五天去一看他卻吃了一驚。她的腦子迷糊得只有比以前更厲害了,她身上出現的癥狀,就像是用什麼休克療法休克過似的。從她嘴裏掏不出一點情況,問明妮又問不出來,問霍爾東夫婦也一樣等於白問。他根本無法了解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了,也不知道到底出過什麼事沒有。
十五分鐘以後,里斯醫生敲敲門走了進來。
「嗯——對,先生。」
她笑笑,像是對我表示謝意,然後把香煙頭按在煙灰缸里一摁,就站起身來,說:「我領你去看你住的房間。」
「不,沒有的事。」他猶疑了一下,像是在考慮要不要再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決定不說,於是就舉步向門口走去。
「她是叫你去買『白粉』的吧?」我緊盯著問,把她的手腕也抓得更緊了。
「事情嘛,就我所知,有點問題也都還是我業務範圍之內的事。其它方面我還看不出有什麼不對頭的。」他又拉了拉我的手。「我看你的差事恐怕是十分乏味的。」
安德魯斯隨即給了我一張便條,便條是寫給阿羅妮亞·霍爾東的。
我自言自語咕了一句:「這一下可就有好戲看了。」於是就到窗前坐下,點了支煙抽起來。
我的耳朵可一直是豎得高高的,到四點稍過,我終於聽到了明妮從她小姐房裡出來的聲音。那混血兒姑娘一看見我在自己的房門口站著,兩隻眼睛猛一下子睜得老大。
「你來了我真是很高興,」他跟我握握手說。他說出話來乾淨利落,有板有眼,手裡拿著他的黑絲帶夾鼻眼鏡,不時做兩個手勢,來加強語氣。他那副眼鏡我可從來沒有見過他夾在鼻子上。「我想我們還不至於會需要你來發揮你的專業特長,不過你來了我還是很高興。」
「住在頂層,頂層自有僕人住的房間。里斯醫生此刻大概正好在萊格特小姐的房裡。我去通知他,就說你到了。」
對我上次來這兒的事,我們始終誰也隻字未提。
吃飯有兩個菲律賓小廝上菜,菜還是不錯的。席上談話不多,就是說兩句,談的也都不是教里的事。所以這頓飯還不算太難吃。
「不見得很好吧。她這會兒在幹啥名堂?」
午夜前不久,明妮·赫爾希頭戴帽子,身穿外套,回到了嘉波莉的房裡。看她這副打扮,像是剛從街上來,她似乎並沒有看見我。我悄悄站起身來,想趁她開門的當兒對屋裡偷偷看上一眼,可惜半點機會也沒撈到。
「她今天下午很高興呢,先生。她是喜歡這個地方的。」
我拿起帽子,提起格萊斯頓旅行包,跟著她到電梯里,上的是五樓。
「你應該給我講清楚對這件九-九-藏-書事你心裏究竟是怎麼個看法。」我說。
到傍晚時分,阿羅妮亞·霍爾東來請我下樓去吃晚飯。飯廳里四壁都鑲著護牆板,傢具一律是烏油油的胡桃木。席上連我,一共是十個人。
「她……我也說不上來,先生。就這樣不知不覺過去了——應該說還算安靜吧。」
吃完晚飯我就回自己的房間。在嘉波莉·萊格特的房門口我隔門聽了幾分鐘,聽不到一點動靜。我守在自己的房間里,坐立不安,一個勁兒抽煙,巴巴兒的就只等里斯醫生來:他說過要來的,等等卻還是不來。我想醫生有急診病人也是常有的事,他大概到別處看急診去了,一時來不了吧,不過見他老是不來,總覺得挺心煩的。嘉波莉的房間里始終沒人進出。我躡手躡腳到她門口去隔門聽過兩次。一次什麼也沒聽見,一次聽見隱隱有些衣服窸窣之聲,那也說明不了什麼。
「她是叫我去買點……買點葯……是這樣,先生。」
他說:「你來了我們很高興。」
「里斯醫生認為還是別叫她知道我在這兒,或許倒能讓她自在些,所以你不必跟她提起我來的事。」
他亮出銳利的目光瞅了我一眼,拿眼鏡在左手的拇指甲上輕輕叩了叩,說:
「下午她是怎麼過的?」
他本已轉身打算向門口走去,一聽便收住了腳步,拿眼鏡又在拇指甲上輕輕叩了叩,說:
我這個房間跟嘉波莉那一間是完全一樣的格局,只是沒有個梳妝室,門上也一樣沒有裝鎖。
「明妮。」
「霍爾東夫婦也知道了你要去,」安德魯斯臨了說。「他們就是有什麼想法,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就直截了當告訴他們,里斯醫生和我商量決定:眼下嘉波莉的精神狀態還不夠穩定,最好還是派一個得力的人留在她身邊以防萬一,這不但可以保護她,或許還可以保護大家。我也用不著給你什麼指示了。總之你的任務無非就是謹防萬一。」
問下去也是問不出多大名堂來的。我就轉而說:
十點稍過,我聽見門口有人走過,大概是住在這兒的哪個客人,到自己房間里睡覺去了。
「你的差事難道就不是?」我反問他一句。
「你別再來纏著我,先生,要不我可要嚷啦。」
「她吸了點兒就睡著了?」
十一點零五分,我聽見嘉波莉的房門開了。我就拉開自己的房門,看見明妮·赫爾希正順著走廊,朝後屋走去。我很想叫她,可結果還是沒叫。我今天剛碰過她的壁,沒有從她嘴裏掏出過半個字,所以現在根本找不到那種心靈舌巧的感覺,要想扭轉這種倒霉的局面看來是希望不大的。
我關上了燈,讓門就開在那兒,自己便在黑地里坐著,把眼睛盯住了姑娘的房門,心裏詛天咒地罵個沒完。我想起了塔德漫畫里的那個盲人,那盲人在黑屋裡九_九_藏_書拚命想要找一頂其實根本就不存在的黑色大禮帽,現在我倒是很能體會畫中人的那份心情了。
這無非是句客套話,談不上有什麼意思,不過話由他說來,我聽著倒真的似乎覺得他很高興,雖然不知他高興是為了啥。我也這才明白嘉波莉·萊格特何以要到這個地方來了。我說我也很高興能來這兒,話說出口的時候也當真覺得心裏似乎很高興。
我謝了她,她就出去了,隨手帶上了房門。
他走了出去,把門也帶上了。只過了半分鐘,他又推開門來,說了聲:「萊格特小姐的病情很不輕呢。」便又關上了門,走了。
「對這個教派我是不抱什麼幻想的,」他繼續為自己申辯。「這個教派大概也跟其它五花八門的邪門教派一樣,全是招搖撞騙的玩意兒。不過我們著眼的並不是它宗教方面的那一套。我們只想取其治療作用,用來治一治嘉波莉精神上的病。儘管嘉波莉入了這樣一個教派安全並沒有確實的保證,我卻還是很想讓她去。我的想法是,設法使她康復是我們的當務之急,決不能讓其它的考慮來干擾了這件大事。」
埃里克·科林森事先向里斯醫生提出過一個條件,要他每天對嘉波莉的病情作出彙報。所以里斯醫生就把他末一天見到的情形都如實對科林森說了。科林森一聽跳了起來。他要他們馬上把姑娘從會堂里接出來:依他看,霍爾東夫婦分明是打算要謀害她。他跟安德魯斯吵了一大架。安德魯斯認為姑娘這不過是舊病複發,只要讓她留在她想待的地方,很快就會好的。里斯醫生的意思也比較贊同安德魯斯的看法。科林森卻大不以為然,他揚言他們要不立馬把她弄出來,他就要跟他們沒完。
到了這個時候,我也已經死了心了:今天是見不到里斯醫生的了。
約瑟夫·霍爾東高高個兒,一副身板簡直像座雕像,身穿一件黑綢長袍。他頭髮雪白光潔,又濃又長。濃濃的鬍鬚修得成了個半圓形,也一樣雪白光潔。阿羅妮亞·霍爾東把我介紹給他時,就叫他「約瑟夫」,彷彿他連個姓都沒有似的。席上的其它諸人也都這樣稱呼他。他對我微微一笑,露出了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還跟我握了握手,手握得熱烈而強勁。紅撲撲血色很好的臉上一不起皺,二無紋路。眉目之間是一派沉靜的氣息,特別是那雙清澈的棕色眼睛,不知怎麼,會讓人生出一種與世無爭的感覺。還有那一副男中音的嗓音,也真有這麼一種叫人一聽就感到心靜如水的力量。
「大概科林森這娃娃在你面前胡謅了我不少混話吧,」他說。「看來他是以為我老頭子又起了少年心,他嘴上沒說,可不說我也看得出來。」
她是很不情願回她小姐的房間里去的,可也沒有逼得我把她拖著走。進去一看,嘉波莉·萊格特正側身躺在床上,睡得倒也安穩,被子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幾綹褐色的鬈髮倒覆在臉上,那張白皙的小臉如今安靜了下來,看去活像一個害了病的小孩。
「你跟我回屋裡去看看她。」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