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蹙著眉頭：「這不是我的原意，我是說我跟哈里森生活在一起，可他又去追逐浮淺火熱的女人，人家會怎樣看待我呢？」

「我當時坐在一輛計程車里。不管怎麼說，假裝沒看見一個從當鋪里走出來的人，也許更有禮貌吧。」

「我一見到他就會告訴他，」我允諾道。

「哈里森來過電話。他讓我告訴你，現在是買進一些麥金泰爾豪豬股票的大好時機——我認為對——伴隨你那些多姆股票。他說晚上八點一刻收市。」她一個手指頭放在拼板上，「我要的那塊拼板嵌在這兒。」我給她找到了她要的那塊玩藝兒，接著就把我在咪|咪家的情況和說的話逐字逐句講給她聽。

諾拉接完電話回來，眼中帶點神色。我問道：「怎麼回事？」

他試圖用一隻胳臂摟住多蘿西。她把他推開說：「你這個傢伙又蠢又討厭。我希望你別打攪我。」

「我也一樣，那個朝我開槍的傢伙也嚇壞了。哦，海爾賽在那邊。我還沒跟他說句話吶。」

我們抵達那裡時，己經有十來個人在場。蒂珀給我們介紹那些我們不認識的人，然後把我拉到一個角落。

旁邊的人都過來圍觀。蒂珀也跑過來，滿臉洋溢著好奇的神情：「怎麼回事，尼克？」

「只存了一點錢在那裡。」

「我敢說你如果是一名好偵探，就會對我講得比這要清楚得多。」她又專心玩她那拼板遊戲了，「你還回去看望咪|咪嗎？」

「不大想去了。放下那瞎胡鬧的玩意兒，咱們出去吃晚飯吧，怎麼樣？」

「吉爾剛來到這裏，問起我你知道的那種玩藝兒，我想告訴你是我拿的。我只想到別讓他成為一個上了癮的吸毒鬼。」

「我不知道，愛麗絲。」

「閉上你的嘴！你這個醉鬼！」多蘿西用雙手痛打他的臉。她的臉漲得通紅，嗓音尖得刺耳，「你要是再說那句話，我就宰了你！」

我回到家，諾拉正一隻手拿著一塊冷鴨肉吃，一隻手在玩拼板遊戲。

「恐怕不行了。」

她停頓一下，又問：「諾拉好嗎https://read.99csw.com？」

「我倒相信你。」

「喬根遜嗎？」

愛麗絲嘆口氣：「我可記得他揍人時的那副兇相。」她瞪著大眼望著我脫掉她丈夫的衣服，把他塞進被窩。接著她又嘆口氣，說，「我給你倒杯酒喝吧。」

「我認為你大概明白自己在做什麼，而你的所作所為也完全是你自己的事。」

「我來安頓他睡覺吧，」我一邊說，一邊鬆開他的領帶。

萊里說：「他讓那個姑娘迷得暈頭轉向了吧，對不？他告訴我他打算跟愛麗絲離婚，跟多蘿西結婚。」

「你得少倒些，諾拉還在外邊汽車裡等我吶。」

「對，就是他。他從第46號街附近的第六大道上一家當鋪里走出來。」

「記不起談過什麼事。怎麼了？」

「還疼得厲害嗎？」

「正是我這樣的人不跟著窮下去，」我說，「你在哪兒灌了一肚子酒？」

「是塊鴨肉，還是塊拼板？咱們今天晚上別去埃吉家啦，那幫人挺無聊。」

「咱們不會有那麼好運氣輪得上，」我抱怨道，「他們已經生奎恩一家人的氣了，還生——」

「舉個例來說，喬根遜如果不在城裡，我認為他是不在，那些子彈如果是從槍殺朱麗婭·沃爾夫那同一把槍射擊的，這恐怕是的，那麼警方要想把罪名扣在喬根遜頭上，就得找到他的同謀犯。」

「這你敢肯定嗎？」

「沒有嗎？那你把你所有的錢都幹什麼了？」

「人世間總會有離婚，贍養費之類的，你應該——」

「我想去見見愛麗絲姑媽，」她說，「你打算把那封信交給警方嗎？」

蒂珀朝我這個方向「噓」一聲，我們就又聽了一會兒音樂。

「跟魏南特家那個小婊子嗎？」這話問得太欠考慮了。

「跟他說話了嗎？」

「你拿去幹什麼？」我問道。

「絕對敢肯定，」我說，「怎麼了？」

「我不信，」她說，「全是你瞎編的。哪兒會有那樣子的一家人。他們都怎麼了？難道是一群新品種的怪物嗎？」

「你跟大伙九九藏書兒一樣，有些人喜歡你，有些人不喜歡你，還有些人沒有這樣那樣的看法。」

「提防著點，」她告訴我，「那位土地奶奶一門心思想從你嘴裏套出朱麗婭·沃爾夫凶殺案的內情。」

我按鈴，愛麗絲打開門。她穿著一套綠色睡衣，手裡拿著一把發刷。她厭煩地望著奎恩，無可奈何地說：「把他弄進來吧。」

我們到第58號街一家日本餐館吃晚飯；隨後我終究還是被諾拉說服到埃吉家去。海爾賽·埃吉是個50多歲的大高個子，骨瘦如柴，面色蠟黃，滿臉苦容，禿腦瓜子。他管自己叫作「一個靠職業和愛好嚇人的食屍鬼」——果真如此，那可是他唯一的玩笑——他真正的意思其實是說他是一位考古學家，而且很為自己收藏的戰斧感到自豪。你一旦肯為他那些武器偶爾分分類，他就會待你不錯，那些武器當中有石頭斧、青銅斧、黃銅斧、雙刃斧、琢面斧、多角形斧、肩形斧、錘形斧、扁斧、米索不達亞斧、匈牙利斧、北歐斧。看上去每件都給蛀蝕得很厲害。我們討厭的是他的老婆。她叫麗達，可他管她叫蒂珀。

我說：「只是一對醉鬼在胡鬧，沒事兒。我負責把他們倆安全地送回家。」

「那兒有好多人。」

「我已經給吉爾德打過電話。」我答道，接著又把諾海恩遇害的事講給她聽。

「都是愛麗絲惹的。她已經發了一個星期脾氣。我要是不喝酒就會發瘋了。」

「也許這倒說明了一切。」我暗示道。

「你幹嗎沒告訴我，聖誕節那天在你那裡遇到的那些人跟一起神秘凶殺案有關聯？」她問道，腦袋朝左邊一歪，歪得耳朵幾乎歇在肩膀上了。

「吉爾呢？」

諾拉和我把他倆帶出去。萊里也要幫點忙，我們認為不必了。計程車駛往奎恩住的公寓；一路上，奎恩一直在車廂角落裡睡著，多蘿西沉默而倔強地坐在另一個角落裡、諾拉坐在他倆之間，我則擠坐在一張摺疊椅上，倒也慶幸我們沒在埃吉家久留。我獨自送奎恩上樓，諾拉和read.99csw.com多蘿西留在車裡。奎恩已經軟弱無力，一瘸一拐地走著。

我趕快把多蘿西從奎恩身邊拉開，萊里抓住奎恩。才使他沒摔倒在地。他抱怨道：「她打了我，尼克。」他的眼淚順著面頰淌下來。多蘿西把臉埋在我的上衣上，好像也在哭。

「好吧，反正我也沒存好多錢在那家銀行。」

我從她身邊繞過去想溜走，她說：「哈里森答應今天晚上把咪|咪的女兒帶來。」

我把他拖進去，安頓在床上。他嘴裏嘟嚷著一些我沒聽懂的話，虛弱地擺動一隻手，兩眼卻一直閉著。

「我知道。」

「我還以為你跟她住去了，」她說，「你過去當過偵探，來，給我找一塊長脖子、蝸牛般的。」

「可你又能怎樣解釋呢？他們似乎沒有一個人——如今咪|咪又反對起克里斯來了——對家人有絲毫合情合理的友好感情，可是，他們大伙兒又有挺相似的地方。」

電話鈴響了。我說我去接。是多蘿西·魏南特打來的。

諾拉同情地說：「可憐的愛麗絲！」——其實她並不喜歡愛麗絲。

「這回他是在哪兒醉死過去的？」她仍然站在床腳那兒，刷著頭髮，不大感興趣地問。

她的丈夫微微晃動一下，嘟噥道：「多蘿西。」我把他的鞋脫掉。

愛麗絲靠在床腳那兒：「隨你的便，我反正早就不管了。」我脫掉他的上衣、背心和襯衫。

「喂。尼克。」

她不滿意地望著我：「你這個人一向不想因為說話給自己惹麻煩，對不對？」她苦笑一下，「你知道我跟他生活在一起，只是因為他有錢。錢對你來說也許不算什麼，可對我來說——我得靠他養活啊。」

「你怎麼認為呢？」

蒂珀朝四處發出一陣噓聲，因為列維·奧斯肯特正要開始彈鋼琴。奎恩和多蘿西在他彈琴時來到。奎恩喝得酩酊大醉，多蘿西好像稍微清醒點。

「因為我飲酒無度。她認為——」他探過身來，推心置腹地低聲說，「聽我說，因為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我才會告訴你們我要幹什麼。我打算離婚，然九-九-藏-書後娶——」

她走到我面前小聲說：「呆會兒你跟諾拉離開的時候，我跟你們一塊兒走。」

「她認為我又蠢又討厭呢，」他對我說，「你知道她為什麼不肯嫁給我嗎？我敢打賭你不知道。那是因為她——」

「快取出來，夥計。我今天晚上聽說那家銀行很不穩定。」

「你如果敢肯定，那就沒什麼了，真的——只是瞎猜猜。」

「聽我說，夥計，你把錢都存在舊金山金門信託銀行里了，是不是？」

蒂珀不讓走，要他倆至少留到她有機會把事情搞清楚再走。她勸多蘿西先去躺一會兒，並且要給奎恩去拿點什麼——不知她指的是什麼——奎恩這時連站都站不穩了。

「我負責什麼？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我原來沒管，現在也沒管。我挨了一槍應該證明我是個無辜的旁觀者了吧。」

我跟埃吉談了幾分鐘——主要談他正在購買賓夕法尼亞州一塊地的事——然後給自己倒杯酒喝，聽萊里·克勞萊和菲爾·泰姆斯講的一些黃色笑話，後來幾位女士走過來問菲爾——他在哥倫比亞大學執教——一個大家在那一周都挺關心的專家治政的問題，萊里和我就趁機走開了。我們走到諾拉坐的地方。

「好了，我去叫諾拉。」我走進客廳，「多蘿西要跟你講話。別叫她來跟咱們一塊兒吃飯。」

「他只談到嗎啡的事。」

「好吧，可他們會生氣的。」

「我跟那個法國人囤積黃金。」

片刻后，她說：「其實這事我也管不著，尼克，可人家怎麼看待我呢？」

「那就告訴吉爾，行嗎？你如果相信我，他就會相信，因為他認為你對這類事全都明白。」

「有點癢。今天下午我忘了換藥。」

「我只是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不做任何解釋。」

他嚴肅地搖搖頭：「正是你們這幫傢伙把國家搞窮了。」

「喝完你的酒，滾蛋吧！」她厭煩地說。

「是啊，」她說，「他不會選個隱蔽的地方。」她又刷幾下頭髮，「這麼說，你認為什麼都告訴我，那就不夠哥們兒了。」

「這是九-九-藏-書怎麼回事呢？」她問道。

「我也不知道他們跟那事有關聯。再說，這年頭一起神秘凶殺案又算得了什麼，對不對？」

「我看還可以。你要跟她講話嗎？」

多蘿西在我身旁坐立不安，過了片刻對我悄聲說：「吉爾說你呆會兒要去看媽媽，是嗎？」

她個子很小，頭髮、眼睛和皮膚儘管色彩深淺不同，卻一律是混濁的土色。她很少坐著——總是像鳥那樣到處停歇——還喜歡把腦袋歪向一邊。諾拉的看法是埃吉有一次打開了一口古代棺材，蒂珀從裏面躥了出來，瑪戈·英尼斯一向稱她為土地奶奶，而且把每個字的音都發得很清楚。她有一次告訴我，她認為20年前的文學作品沒有一部會留存在人們的記憶中，因為其中沒有精神病學。他們住在紐約格林尼治村邊緣一幢三層樓房裡，他們家的烈性酒倒好喝極了。

萊里說：「那要看你怎麼看待這件事啦。」——他喜歡愛麗絲——「我昨天看見了那個跟她母親結婚的傢伙，就是我在你們家見到的那個大高個子。」

我說：「你不打算在這裏熬夜到早餐時分嗎？」

「沒什麼。只是『你好嗎』之類的問候話。」

她張嘴像要說什麼，卻又閉上，隨後開口道：「好吧。」我便跟她一起走進廚房。

奎恩搖搖晃晃地走到我們面前：「夥計，你好。諾拉，你好。把我的話告訴他了嗎？」(蒂珀朝他「噓」一聲，他沒答理她，別人也都顯得放鬆了，開始說起話來。)

「諾拉嚇壞了吧？」

「她發什麼脾氣？」

她又把腦袋向右邊一歪：「你也沒跟我說你在負責破那個案子。」

「讓她去向多蘿西打聽吧，」我說，「多蘿西會跟奎恩來這兒。」

我說：「如果你對老頭子撒謊，上帝會懲罰你。」

「在埃吉家。」我解開奎恩褲子上的紐扣，答道。

「嗯，是的，可我想先問你點事。你今天到我們家來，媽媽跟你談起我什麼事沒有？」

「是我。你好嗎，多蘿西？」

「他不相信我，讓我還給他。可是，說實話，我就是為這個原因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