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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血巾斷指案復活

第四章 血巾斷指案復活

讓警方無所適從的是,九根斷指中,有三根是被刀切斷,有六根是被細絲勒斷,彷彿不同的兇手留下了不同的印章。
更困擾家人和警方的,是被害者「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狀態。那蘭猜測,一定還有少數受害者的親人,在多年後,依舊等待著被害親人的重現。但和罪與罰常年打交道的人都知道,更大可能,是這些女孩早已被殘殺。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警方最強有力的證據在對羅強「百窟」的搜查中出現了。
暴力案件很多,令人心悸的程度少有能逾越「血巾斷指案」。
「那如何解釋,新出現的『血巾斷指案』?」
從攝影的角度和少女們的表情看,這些照片都是不折不扣的偷|拍。消息很快傳到陳玉棟耳中。於是在一個寧靜的傍晚,二十余名幹警兵分兩路,大部人馬沖入了羅強的家中,對這位嶄露頭角的流氓大亨實行逮捕,另有幾名幹警撞開了照相館暗室的門。
「根據你的判斷,公安部門錯殺羅強的可能性有多少?」
包括五年前的倪鳳英。
已經成為專案組副組長的陳玉棟是將羅強歸案的主要功臣,在先進事迹彙報上,我們知道陳玉棟為了破獲這個案子,一度連續熬了六個通宵。經過前兩次的挫折,陳玉棟知道,地毯式搜索或者全民動員可能不會有奇效。而這樣迷離的案件,如果不突出奇兵,不發揮擴展性思維,很難破獲。
但羅強依舊抗拒,依舊冷靜地矢口否認。不能證明清白,並不代表證明了犯罪事實。
「模仿?」
羅強符合所有的特徵。
鐵證鏗鏘,但羅強否認依舊。薛紅燕的血怎麼到他褲腿上的?他冷笑說,薛紅燕本來是他的馬子,但她總犯賤,敲打敲打就會讓她乖一點,一點皮肉傷,死不了的。
警方的模仿理https://read.99csw.com論並非毫無依據:前三起斷指案中的斷指,經技術人員確定都是被利刃斬斷;而關菁的手指,傷口切面和以前的三根斷指不同,應該是被一種有一定硬度的細絲勒斷的。從這點看,不但是模仿,而且是更殘忍的模仿。
他連作案都沒有承認,更不會說出三個受害者的何去何從。
受害者的數量為歸納總結提供了有利條件,這三個少女,有什麼共性?
羅強的一個副手,在文園區江京工業大學附近經營了一家五金店,店鋪後面巷子里的垃圾箱中,一條磨損甚重的工作褲被翻了出來。細心的刑警在褲子上發現了一滴血跡——就這麼一滴血跡,敲響了羅強的喪鐘。
這是巴渝生的特色,是一個使他成為出色刑警的長項,也許也是妨礙他官運亨通的障礙——他有時候過於執著,「放不開」。近年來,隨著市區人口的激增,社會結構的不穩定,困擾江京的大案要案也逐年遞增,各級公安部門「撲火」的任務艱巨,重點都放在當前發生的棘手案件和急需處理事件。巴渝生出色完成緊急任務的同時,沒有花更多的精力時間和各級要員盤桓溝通,修建事業雲梯的下一階,反而對一些舊案冷案情有獨鍾,經常沉浸其中而不自拔。他的理論是,陳年舊案的解破,是對刑偵人員毅力和智力的終極考驗,也是對刑警工作態度的重要檢驗指標。
薛紅燕在羅強的一家時裝店裡做過營業員。羅強好色遠非什麼秘密,女友多如繁星,兩人是否有過瓜葛,誰都可以猜,但沒有人能說得清。
「血巾斷指案」雖然歷史悠久,整個系列案的最後一樁不過發生在四年前,遠不能算陳舊,巴渝生當然不會放過。
連軸轉的審訊,居read•99csw.com然沒有摧垮羅強的意志,他頑抗到底,他拒不認罪。隨著審訊的深入,當初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開始逐一崩潰,他的小兄弟們見大勢已去,也不再信誓旦旦地替他擔保清白,事實上,三起失蹤案發生的當晚,羅強的下落無人確知。也許他在暗室里洗美女照片,也許他在和無數女朋友之一纏綿,也許他在製造血巾斷指案,無數的可能,唯一缺的是確鑿的清白證明。
直到昨天,重症病房裡的這位惡名昭著的強|奸慣犯米治文,在瀕死時告知警方,他知道「血巾斷指案」受害者的下落。
直到被槍決的那一天,他都沒有流露出任何悔過之意。
寒暑五載,「血巾斷指案」已經成為歷史。偶爾還是會有少女失蹤,有鬧彆扭離家出走的,有和心上人私奔的,有被拐賣到偏遠農村做媳婦的,但至少再沒有沾血的手絹和斬斷的手指。江京的人們,迎接著經濟的騰飛,忙碌著自己的生活,逐漸淡忘了那個曾引起滿城風雨的大案。
毛髮和皮屑的樣本證明,那條褲子屬於羅強。血跡的化驗結果揭曉,是薛紅燕的血。
而且,只能告訴一個人。那蘭。
不但羅強有流氓罪的前科,他的老子羅翊武也有流氓罪的前科!老子英雄兒好漢,你不用學基因學也知道,沒有抓錯人。
早在倪鳳英一案的偵查過程中,羅強就受到了陳玉棟的關注。他不但是倪鳳英夜校的同學,還曾經在旱冰場和倪鳳英搭訕過,聽說倪鳳英已經有了位當民警的男朋友后,就沒有再多糾纏。當時沒有任何證據進一步懷疑羅強,也就不了了之。
時裝店、照相館、五金百貨店、餐館……狡兔三窟,羅強大概有「百窟」。
三位少女失蹤后,羅強沒有顯露出任何異樣,江湖生活繼續。只read.99csw.com不過這一次,薛紅燕一案的偵破將要走到死胡同時,羅強被鎖定為兇手。
難道說,羅強並非斷指案的真兇,他是被錯殺的?《新江晚報》上在質問,市領導、公安部門領導在質問,陳玉棟也在質問。
儘管這四年來,這個系列大案的線索杳無。
羅強是名攝影愛好者,他發家的奠基石之一,就是一家照相館。陳玉棟的這位眼線,在那家照相館的暗室里,翻出了三張馬芸的照片!
這些資料,都是巴渝生密件專遞給那蘭,那蘭連夜研讀過的。其中有很多是老警官陳玉棟的手記。陳玉棟退休時,將「血巾斷指案」相關的資料都上交江京市公安局。市局刑偵大隊重案組的人都知道,這一跨越三十年的系列惡性案件,雖然是接近「無頭案」般地令刑偵人員絕望,但重案組組長巴渝生絕不會對這個案子輕易言棄。
誰也沒想到,這一「模仿」,就是十九年,九起「血巾斷指案」,九位失蹤少女,九根斷指,九個破碎的家庭,多少無盡的傷心。迄今為止,一共是十二起極為類似的案件,最後一樁失蹤案發生在2009年。
「理論」驅使陳玉棟說服了羅強手下的一位嘍啰,請他在羅強身邊,留心收集任何同「血巾斷指案」有關的證據。有則上報,無則加勉。
首先,她們的失蹤點,都在濱江一帶,說明這是兇手比較熟悉、感覺比較安全的作案地點。兇手至今沒有露出蛛絲馬跡,說明他計算周密,行事謹慎,這樣的人,不會選取自己完全陌生的環境來作案;而且,兇手選取這三個被害人,不會盲目隨機;作案的時候,也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精細計劃,所以才會不留下任何掙扎的痕迹。這同時說明兩點:一是兇手可能受過一定程度的教育;二是兇手很可能和九*九*藏*書三位女性都有過或多或少的接觸。
羅強的老子羅翊武在解放前,十七八歲就成為了濱江一帶臭名昭著的地痞,指揮百余名小混混,不是靠的一身蠻力,也不是靠任何顯赫的黑道世家背景,而是靠機敏過人的頭腦和對時機的把握能力。羅強繼承了羅翊武的發達頭腦,以驚人的速度學會了五金家電的維修和買賣技巧,同時開了兩家時裝店和一家照相館,很快就賺了些錢。然後他開始將觸手伸向餐飲和小百貨等行業,私下招兵買馬,做起濱江區和文園區交界的一方地頭蛇。誰也不會想到,他還有餘力參加成人高招的考試,幾乎靠自學,拿到了大專文憑。神話中那個年代的大專文憑,含金量大於當今的本科甚至碩士研究生。
一位名叫關菁的女大學生失蹤,失蹤兩周后,一個包裹寄到關家,手絹上一抹血跡,蒼白的斷指。
可就在1990年的夏天,「血巾斷指案」捲土重來!
你一定沒有選錯,因為你還不知道更具說服力的一條:他有流氓罪的前科。
他們發現了更多的少女照片,都是長焦的偷|拍照。
「模仿。」
證據確鑿,羅強「恰好」關注了血巾斷指案的所有被害人,很自然的推論是,他在物色獵物。那些照片,就是他的筆記。羅強對這些照片的來歷供認不諱,說自己愛拍美女,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也算得上犯法嗎?
「古今中外都有這樣的案例,就是犯罪分子模仿一些『著名』的案件,滿足自己行兇、做『大案』、引起關注的目的。過去十年來,『血巾斷指案』轟動江京,甚至震驚全國,很『著名』,因此被模仿並不奇怪。」
在接受警方病榻前的審問時,他沒有道出那十二個女子的生死結局,他也沒有說出這系列大案的始作俑者,他只是說,他知道她們的https://read.99csw.com下落。
三個少女的下落,也隨著一聲槍響湮沒了。
江京市再次陷入一片驚恐中。
近年來,隨身攜帶手絹的女性日趨於零,被害者家人收到的,會是披肩的一角甚至內衣的一截,不變的,是同樣令人崩潰的那抹暗紅。
還有薛紅燕的幾張照片!
同時,犯罪分子手段如此殘忍,而且接二連三,顯然不是初犯。公安部和省公安廳的專家幫助專案組分析過,惡性案件的兇手,其犯罪行為大多有個漸進的過程,都會在重案之前就現出端倪:比如江洋大盜都是從小偷小摸開始,殘忍兇殺都是從打架鬥毆開始的。
而兇手的陰影,至今仍遊盪于司法之門外。
三年後,據馬芸的女伴說,就在馬芸失蹤的那個夏夜江邊,羅強和他的一夥小兄弟,也曾走過來主動提出給女孩子們買汽水,只不過被女孩們婉拒了。同樣,沒有任何證據羅強和馬芸的失蹤有關,他的小兄弟們都信誓旦旦地說,羅強當晚一直和他們在一起廝混。
羅強符合理論上的兇手,但警方不能因為「理論」給他戴上手銬。
還有什麼可惦記的呢?案子已經告破,兇手已經被正法。
「零。」陳玉棟平靜地說。他的平靜,讓記者意外。
兇手名叫羅強,二十九歲。從《新江晚報》登載的照片上看,他有一張上寬下窄的倒三角長臉,一雙小而兇狠的眼睛,目距遙遙,獅子鼻,招風耳,更增惡相。如果將羅強和另外十個隨機選取的小青年混在一起,請你挑選出最有可能是強|奸殺人犯的一個,相信你會毫不猶豫地指著羅強說:「就是他!」
陳玉棟質問著自己當初的判斷,有沒有刑偵程序上的疏漏。但怎麼回憶,證據都確鑿可靠,羅強就是案犯。在分局和市局領導的支持下,他勇敢地接受了《新江晚報》的採訪,直面記者尖銳地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