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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分裂史

第八章 分裂史

今晚她在等人。
整個下午,那蘭都在圖書館查資料。米治文的精神科病歷不能帶出醫院,她只是在周長路的辦公室里閱讀時做了一些筆記,加上看得仔細,已經記住了不少,周長路說隨時歡迎她繼續來讀。精神疾病的病歷中,經常會有些拉拉雜雜的內容,看似和病情毫無關係,甚至會以為是寫病歷的醫師不夠概括精鍊,其實這些「閑言碎語」里暗藏玄機。可惜米治文過去的病歷大多太過簡約,那蘭在分析他病情時覺得有些力不從心,自己畢竟不是專業的臨床精神病醫師。
是秦淮。
她獃獃地聽著鈴聲不耐煩地重複著悲傷練習曲,看著手機屏幕無奈地閃著,久久未接。是不是自己又出現了幻覺?
秦淮柔聲道:「你不用擔心,我不認識你。」
秦淮說:「我是個寫小說的,三流的那種,沒什麼靈感,自己的故事都寫完了,所以希望聽別人的故事。如果你不介意分享,我感激不盡。」
讀資料的時候,她會時不時地瞟一眼筆記本下壓著的那張寫著倉頡天書的紙。
欣宜在心裏繼續苦笑,我當然是有故事的人,過去這一年半載,苦情、兇殺、逃亡,太多令人心碎的故事、震撼的故事,一定比你在寫字間里憑空編造的精彩。她故作驚訝:「你……你怎麼知道?你到底是誰?我認識你嗎?」
「我看你這個人不但有病,而且病得不輕。」欣宜搖頭嘆道。「我雖然喝了酒,還沒有糊塗到跟陌生人交心談隱私的地步。而你這個口口聲聲一醉方休的人,卻在喝可樂,你當我真那麼二啊?」
二十年前的那次強|奸未遂和入精神病院,本身就有諸多蹊蹺。為什麼自稱姓于?為什麼第二天又恢復了正常,「想起」了自己的真實姓名?他是精神分裂症,還是附帶有人格分裂症?他似乎有強烈把自己想成他人的傾向。就好像堅持自己是「倉頡大師」。他和指控他性侵的女孩,到底有沒有關係?什麼樣的關係?既然他神智如此錯亂,為什麼會主動接受在精神病總院自費治療?一個無業游民,他哪裡來的積蓄?
欣宜點頭:「當然知道,才會來。」
所以她將目標鎖定在秦淮身上。
米治文,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在雪山小屋沒有做成功的事,終會有一次新的機會。她會確保秦淮不再醒來,確保那蘭傷心一世。
斷指案的始作俑者,作案三十余年、至少十余樁大案而未失手;米治文發|情動邪念一次就未遂被捕,從作案水準來說,全然是天上地下兩個級別的罪人。
「失戀了?」秦淮赤|裸裸的表白方式果然名不虛傳。
而這一份病歷,幾乎可以否定米治文是斷指案兇手的可能。
「關你什麼事?」欣宜皺眉,將杯中酒喝下一半,心裏在苦笑,她不但失戀了,而且永遠失去了戀人,戀人的生命已化為冰雪。「既然你說了解我,肯定應該知道:我就算需要撫慰,也不會找你。」
倉頡大師,讓你失望了,我絲毫沒有頭緒。
床頭柜上的筆記本電腦亮著,剛才秦淮還用它做筆記記錄欣宜的「故事」,此刻電腦上帶的攝像頭打開,欣宜調整了角度,衝著鏡頭微笑,效果完美。
患者於4月26日潛入一女青年家中,試圖性侵,該女反抗呼救,患者被該女父母一起制服。報案后,患者被收審于文園區分局。公安人員對其進行初審時,患者堅持自己姓于,只說姓,不說名,並否認強|奸指控。被問及是否認識報案者,患者可以準確說出報案女性的姓名甚至小名,稱其為自己的「萬世情緣」,並將性侵行為稱為「性靈溝通」。報案者否認和患者結識,並稱曾看見患者跟蹤過自己。繼續審訊過程中,患者多次表述與報案者情投意合,並稱公安人員為「惡人」,和世上更多惡人一起,要加害自己,害得自己此刻「逃亡于綠林山野」中。審訊一個小時左右,患者突然尖叫,口眼歪斜,倒地、全身抽搐,吐出大量白沫。急救人員為其注射安定后癥狀緩解,同時發現有高血壓和心電圖異常,收住普仁醫院進行觀察。read•99csw.com
不知不覺天就黑了,那蘭直到突然餓起來,才發現時光飛逝。她匆匆離開圖書館。雨還在不知疲倦地下。
宿舍里冷冷清清,室友陶子還沒有回歸——陶子最近在熱戀中,是不屑在午夜之前回宿舍的。那蘭甚至認為,她搬出宿舍、搬進一間愛情公寓也是遲早的事。
刑偵學方面的資料里,總算找到了一些精神分裂患者有意識犯罪的先例。事實上,許多有精神分裂病史的罪犯,在行兇時都有周密的計劃,謀害對象也精心挑選,有些甚至設好絕妙的不在現場證明。行兇後,精神分裂病史很自然地成為了他們的擋箭牌。米治文會不會就是此道高手?
秦淮絲毫沒有被冒犯的樣子,反帶了歉仄說:「我果然沒看錯,你是個快人快語的爽氣人。所以我挺自責的:前幾次在這裏見到你們,我一直在猶豫是不是要提醒你,和你交往的那個女孩,雖然很酷,但不是很認真的那種——你肯定來廣州不久吧,那女孩口碑一直有些問題,只有新來的會上當。」
他叫秦淮,暢銷書作家。
三個小時前的廣州。
……
偏偏,那蘭相信自己的直覺,相信初見米治文時的深深恐懼。
那蘭,你還不相信嗎?讓我試一試,你就知道了。
這是一份通知,法雲寺已經正式接收秦淮為佛門弟子,定於3月27日剃度,就在兩日之後。
電話那頭卻是一片沉默。
然後他就喝了,醉了。
但她不能醉,因為今晚她要出手了。
一年多前在長白山麓的一個雪場,欣宜和那蘭結「緣」。穆欣宜為了獨佔令她心儀的羅立凡,殺了羅立凡的妻子、那蘭的表姐成露,自以為一切做得天衣無縫,卻還是被那蘭看穿,幾乎被逼死在雪山間。好在她的體質好,生存能力過人,最終還是從冰天雪地間走了出來,回到了紙醉金迷的都市。她的生活就是這樣,在雪場上撒野,在都市裡尋歡。
秦淮彷彿沒看見欣宜慌張的神色,伸出食指,蘸了點紅酒,在桌上寫了一豎一橫,一個字母L,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你來這裏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溫韻是個什麼類型的酒吧,你不會不知道。」
無論九-九-藏-書他看上去如何孱弱,無論病史里他顯得如何無助,那蘭感覺,他深藏著罪惡的骨髓。不僅僅是躁狂中有暴力傾向的精神病人,而是一個惡人。
羊城的春夜比北京的不知要美好多少,沒有沙塵暴,沒有倒春寒,只有無限的暖風熏得夜人醉。她在這愜意的空氣里,兩杯紅酒入口,溫柔黯淡的燈光迷離了雙眼,幾乎真的要醉了。
秦淮果然已爛醉如泥,胳膊被欣宜扳過去,敲在枕邊的硬物上,卻毫無反應。枕邊的硬物是一本《圖解華嚴經》,穆欣宜略帶好奇地拿起來翻看,冷笑想:「佛教初級入門讀物。難怪整天往基友的店裡跑,原來是真的要放棄男歡女愛了。我成全你。」她翻到書中夾著的一個公函信封,「廣州花都法雲寺」,「秦淮居士收」。
她瞥了一眼手機屏幕,心頭一陣大跳。
秦淮說:「我當初猶豫,就是怕你認為我太八卦。現在告訴你,顯然又太晚了,總算明白什麼叫兩難。」
她拾起電腦邊秦淮的手機,找到了那蘭的號碼。她準備發給那蘭一條簡訊,讓那蘭上QQ找秦淮,接通視頻,她會為那蘭直播自己和秦淮的激|情實況,到最後高潮時,她會將枕頭蒙住秦淮的頭臉,直到他再無生機。
難怪秦淮忍不住要將俗世塵緣的辛酸故事倒給陌生人聽,因為兩日後,他就與這些故事無關了!
所以這又是一個孤燈、隻影、泡麵之夜。
秦淮說:「我對酒精過敏,一口就醉,你要不信,我可以給你看病歷。你要不和我聊,沒關係,我這就走開,走之前我只問你一句話:那些心裏說不完道不盡偏偏又難以啟齒的話,是講給熟人、親人、愛人聽好呢,還是講給陌生人聽好呢?」
這一個月來,欣宜從近距離、遠距離一直在觀察秦淮,從未見他對任何一個女子主動搭訕過。無論在酒吧還是餐館,有些女孩認出他來,主動投懷,也都被他一笑敷衍開。看得出來他努力在潔身自好,估計是怕有更多沾染上他的女子慘遭不幸,不是說「一見秦淮誤終身」嗎?他的亡妻、寧雨欣、那蘭,有一個好結果嗎?或許,他真的還對那蘭有份真情,誰知道呢。
到現在,她還沒有完全理解,究竟是誰殺了羅立凡。但這些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蘭毀了她的生活,讓她成了逃犯,只能在遠離北京的夜色下逡巡。所以,她用一年的時間讓生活略略穩定后,就開始醞釀對那蘭的報復。
欣宜臉色微變:「你了解我什麼?」
這個寂寞和隱隱恐懼同時來襲的時候,她又難免會想到自己以前的男友谷伊揚,一年多前為了保護自己而捨命在雪山間。也難免會想到不告而別的秦淮,想到兩人經歷生死後的那個擁抱,那個吻,兩年不到,既如昨日,又如隔世,一種無法言狀的失落。
高明的犯罪分子,也可以通過看似拙劣低能的犯罪未遂史,轉移警方的視線,掩蓋自己犯下的更嚴重的案情。
秦淮又點了杯「酒」,欣宜早注意到,秦淮其實滴酒不沾,他的「酒」,不過是果汁或可樂:「我如果想要聲色犬馬,就不會到溫韻這樣的地方來,到這裏來,就是想避開男女之九-九-藏-書事……但釣魚的說法並沒有錯……」秦淮長長嘆了一聲,面色一片陰晴紛雜。他在想什麼?是不是想到江京昭陽湖的那個古老傳說,蓑衣人釣命,釣去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釣走了他終生的幸福?「我是來釣你……你這類人的。我覺得你……就像多年前的那首歌唱的,你是個很有故事的人。」
就在她故意將眼光放回酒杯上時,秦淮走了過來。
她獨自坐著酌酒。若換作在別的俗世酒吧,早就會有孤男上來搭訕;在溫韻,雖然同樣有人拋來青眼和微笑,見她不接招,也就點到為止。她到酒吧來,當然不是做實習修女,要擱在別日,說不定也就順水推舟,歡娛一夜。
入院記錄
彷彿有人聽見了她的心思,手機鈴聲突然響在寂靜小屋裡。
為了試驗秦淮是否已經完全進入任人擺布的狀態,欣宜騎在他身上,將他的兩條胳膊向上朝床頭翻去,做出強|暴的架勢。那蘭妹妹,欣賞一下吧!
「你不會以為,我落單了,你就有什麼機會了吧?嗯……你好像真的從來只是一個人來呢,是不是專門來釣我這樣的,失戀痛苦中,情緒不穩定中的……」
4月29日,排除其他嚴重心腦血管疾病後,患者同意進入本院治療。因無直系親屬,患者本人承擔所有醫療費用。
米治文,男,38歲,漢族,江京市人,無業,未婚,無親屬陪同。1990年4月26日因強|奸未遂被江京市公安局文園區分局逮捕,審訊中出現認知障礙和突發癲癇癥狀,本院滕良駿副主任醫師參与會診,初診為疑似精神分裂,建議入院治療。4月29日收住入院,同日記錄。患者自述和文園區分局公安人員王建國供史,患者自述部分可靠性存疑。
「請問這位陌生人,」欣宜終於被說服了,問秦淮,「我們應該在哪兒談呢?」
她抑制不住心頭的喜悅和滿足,急欲與人分享,於是撥通了那蘭的手機,聽見了那蘭顫巍巍楚楚可憐的一聲「喂」,心幾乎要化了,但她微笑著,一語不發。
她是穆欣宜。
她在網路和那蘭的嘴裏,了解到關於秦淮的一切:這是一個極有女人緣的傢伙,曾經風流到口碑不堪,但那些都是假象,他骨子裡深情無比。想到那蘭,她冷笑。她恰巧和秦淮異曲同工,是個極有男人緣的女子,自信對異性的了解,遠甚那蘭這個一直在象牙塔里守身如玉的小龍女:沒有哪個男人的風流和好色是假象,所謂骨子裡的深情,無非是那蘭的一廂情願,自以為對他有多了解。
她等的人終於出現了。
以下是二十年前,米治文被收住入江京精神病總院時的一次入院記錄:
千萬別以為我的計劃就是殺了秦淮,那就又落入俗套了,又太簡單了。
終於,她接聽了電話。
瞧,他那雙桃花眼瞟過來了。她在心裏笑,臉上卻凝重,甚至帶點哀愁,恰到好處,只要不像怨婦就好了。她沒有上前去搭話,她知道秦淮遲早會注意到她,會來和她說話,她有這個自信。
秦淮問:read.99csw.com「你應該知道我不會有別的意思,我覺得對你已經有所了解,才會放心找你說話……」
欣宜微笑點頭:「當然可以,後果自負哦。」
五年前接媽媽來,是媽媽的需要,此刻想接媽媽來,是我的需要。
很好的借口。欣宜知道秦淮醉翁之意不在酒,但無論如何,她的設計成功了,她引起了秦淮的主意,讓他產生了和自己交流的慾望,接下來,就看自己如何掌控局面了。她帶著掩不住的憤怒說:「你要用我的隱私為你賺錢?您老的道德底線還真是深不可測!」
說實話,到江京去偷偷把那蘭殺了,是最簡單易行的報復,也是最沒有快|感、最沒有品位、最不解恨的報復。真正高水準的報復,是要將那蘭折磨得生不如死。
她忍不住抽出信箋,列印的寥寥數行,讀罷,她大驚。
此刻,她離計劃的成功已經很接近了。秦淮瞟過來一眼,就是在為他自己訂下死亡的約會。
或者說,米治文,是個什麼樣的病人?
這是間名叫「溫韻」的酒吧,是極少數她認為真正上品味的夜店。酒吧本身的裝飾並沒有太多可圈可點之處,在外行人眼裡看來可以說相當簡約,但它位處環市路酒吧街外圍的一條清幽巷子里,鬧中取靜,近來頗受一些雅士的青睞,在他們看來,「溫韻」的裝潢妙就妙在一個「簡」字,簡而不陋:燈具器皿不華麗,但都是歐洲名牌;陳列擺設的裝飾品不堆砌,但每一件都有來歷有背景,不求數量,偏重質量。比如她桌上的那座小燭台,據說是二十世紀初廣州法租界里某位上校家裡流傳出來的。這說法固然無從考證,卻給這精美但遠談不上奪目的燭台增了幾分身價。
於是,欣宜有了另一個想法,「姦殺」秦淮的時間可以推遲,對那蘭的報復將繼續慢性地進行,鈍刀子割肉,不亦樂乎。
為什麼說只有我能解?
4月27日,患者昏迷數小時后蘇醒,正常回答公安人員問題,準確彙報姓名為米治文,並背出身份證號。問及前晚性侵未遂的事件,聲稱記不清楚了。可以準確說出報案人姓名及小名,說是自己的女朋友。潛入女家,是為了帶女出逃。患者稱因為和女友歲數相差懸殊,很多人不滿二人交往,女方父母為了阻止兩人戀愛,要殺他。公安人員問患者是否認識一個姓于的,患者表示不知道。27日14:00,本院副主任醫師滕良駿參加普仁醫院會診,診斷為「精神分裂症」,處方氯丙嗪治療,並建議收住入本院著重進行精神病學治療。
這才是終極的報復。
「能坐坐嗎?」秦淮問。
欣宜沉默了,呷著半酸不甜的紅酒,細細咀嚼著秦淮的話。一對絕美的女子相擁而至,在他們相鄰的桌邊坐下,紅燭下深情對望,侃侃而談,聲音輕柔如小燕呢喃。欣宜投去艷羡目光,二女回望過來,似乎在問:這對男女是怎麼回事?走錯門了吧。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嗎?
「你一個大男人,還挺雞婆的。」欣宜眉皺得更緊。
十四個月過去了,她至今還會經常想起羅立凡,那個唯一讓她真正動心過的男子。她至今也說不清為什麼會偏偏愛上了那樣九-九-藏-書一個人,或許是因為他的精明能幹,或許是因為他的自信,或許是因為和自己一樣的執拗。當初他追自己的時候,真是費盡心機,自己才會不介意成露的存在,甘心和他共鑽情網——毋庸置疑,只會發大小姐脾氣和耍小心眼的成露遠遠配不上羅立凡,但世界不就是這麼一個不公正的競技場嗎?
插曲
「我只是很誠實,提前告訴你,我們之後的交談內容有可能啟發出小說。你急切希望找人傾訴,我願意聆聽,不問你收費,已經算是很公益了。更何況……」他將剛端來的可樂一口飲盡,「我也有一肚子的酸楚要找人傾訴,早該說出來了,但我一直憋著、忍著,直到今天終於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就沒機會說了。所以,咱們說好,一醉方休,彼此都交心,你看怎麼樣?」
幾天不見,他似乎又清瘦了一圈。她看過他網上的照片,曾是一頭濃密黑髮,現在他頭髮剪短了很多,比板寸還短一點;以前照片上的他有種故作深沉和故作憂鬱的眼神,眼前的他渾身散發著沒有一絲造作的落寞。
「是不是我現在有些過敏了,被你這麼一嚇,真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你。」欣宜用無形的手拉著秦淮進入角色。
宅在孤獨里,是我現在的生活,但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也許是下意識里讓自己轉換思緒,她不由自主地又拿出米治文寫給她的那個字來看,扭曲的線條如同米治文扭曲的思路言語,越看越像是要將她拖向一條扭曲的暗穴。
這樣的夜裡,那蘭難免又起了斟酌很久的念頭:是不是應該再接媽媽到江京來住一陣?母親曾患上嚴重的抑鬱症,那蘭在大學期間將母親接到江京,在學校不遠處租了一間小公寓,母女相依度過了四年。那蘭大學畢業的時候,母親的病情已大為好轉,回到了家鄉,四川的一個鐵礦小鎮。
以為自己早過了少女初懷春的年紀,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但秦淮的靠近,還是讓她心跳加速。
溫韻酒吧的確是個極不公開的同性酒吧,與眾不同之處在於男女兼容並蓄,因為不設K廳,不放舞曲,來這裏都是找情調的。欣宜過去幾次到這裏來,特意找了位「口碑有些問題」的靚女,這是特殊的設計,秦淮果然入彀。
秦淮的公寓里,千言萬語的廢話已經結束,到了關鍵的時刻。欣宜看著床上面紅耳赤的秦淮,莞爾一笑,開始輕解羅衫。她本來設計了多种放倒秦淮的辦法,蒙汗藥、麻|醉|葯、春|葯,現在看來都沒「必葯」了。兩個陌生人交心談過往的傷心事,談到最後,幾乎成了莫逆。欣宜前世做藥品銷售的業績輝煌並非偶然,她可以在任何場合和任何人立刻成為摯友深交,這點連那蘭都領教過。適才,欣宜「醉醺醺」說:「既然我們都翻出心底了,就喝一杯吧,不是要一醉方休嗎?喝完這杯,你醉你的,我本來就醉得不行了,但還可以出門打的,你就不用送了。」秦淮初時還有些猶豫,但想到欣宜一個剛失戀的拉拉,還能怎樣,就說:「好吧,喝了我就醉了,你要覺得太晚不方便,就在隔壁房間里睡吧,那是我妹妹的房間,她在一個特殊的醫院里接受治療,有時候會回來住。」
董珮綸可以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