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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鬼 第一節

蜂鬼

第一節

說著,他不顧一切地再次去握那把匕首,換來的卻不過是多一次痛楚,多一道傷口,匕首依然紋絲不動。
不待男人對身後的不速之客作出反應,一把精巧的金色匕首刺開了雨幕,嗖地一聲刺進了女孩的脊背。
沉浸在至痛中的男人,沒有發現空中的異狀,只在一瞬間,恍惚覺得似有個大大的氣泡在頭頂上炸開,莫名的壓力將他的心臟往下一拽,緊接著一道搶眼的金光,從懷中幼|女的心口鑽了進去,淺若朝暉的光暈瞬時從屍體中蕩漾而出,溫暖的將失去生命的軀體包裹起來。
只是稍微用力的一甩,男人便摔倒在泥濘里,狼狽不堪,他費力張開被濺進泥水迷住的眼睛,看著那個往前奔跑的小小身影,絕望地大喊:「寧兒!回來!爸爸在這裏啊!」
「寧兒……」男人驚愕又驚喜地望著復活的女兒,一把將她擁入懷中,又哭又笑,「你醒了!你好了!我的寧兒!」
暴雨從烏沉的雲端瘋狂而下,犀利的雨滴穿過層疊的竹葉,無情擊打在一個于林中疾奔不止的男人身上,一件破損的雨read.99csw.com衣裹住個小小的身軀,被他緊緊抱在懷裡。
「獵人。」黑衣人把錦囊扔到他懷裡,又掏出一張白色手絹,從地上找了塊小黑石,在手絹上寫了幾個字后疊好,一併扔給他,「收好這兩件東西,謹記!」
說罷,他轉過身,踩著山溝一測的石塊,輕靈地朝空中一躍,轉眼便消失在雨中。
女兒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眼眸沒有昔日的光彩,尚未恢復血色的臉上茫然一片,她抬起手移到他的肩上,用力一推,男人竟被她生生推開數尺,跌倒在地。
雨衣下頭的小臉蒼白如紙,小嘴微微翕開,長長的睫毛凝固在緊密的眼上,人男人怎麼呼喊都沒有一聲回應,一身藍花小裙子被雨水澆得透濕。
「寧兒……你……」男人不敢相信,弱小的女兒竟有這般力氣。
「受了傷……封在軀殼裡應該沒什麼問題……」
一聲凄厲的悲鳴從女孩口中發出,旋即便再沒了聲息。
「寧兒……不要……不要離開爸爸!」男人瘋了一樣,把早已沒有了呼吸的女兒抱起來,拚命用九-九-藏-書臉去貼她冰涼的額頭,撕心裂肺地喊,「寧兒!起來!看看爸爸!起來啊!」
面對一個絕望父親的祈求,黑衣人沉默了。
轟隆一聲巨響,從最深的雲層中爆出,一條細如髮絲的金線從空中筆直墜下,摩擦著空氣。燒出火焰狀的痕迹,以流星般的速度朝匍匐在地面上的父女撞去。
男人探了探女兒的鼻息,她的呼吸的確比剛才平穩許多,放下心來的他,迷惑而警惕地望著面前這個奇怪的黑衣人,問:「你究竟是什麼人?」
「你在幹什麼!!」男人被這一幕激怒了,他猛地推搡了那黑衣人慌忙撲到女兒面前,驚慌失措地抱起她,本能地想替她拔出那把匕首。可是,他的手剛一觸到匕首,便被一陣鑽心的刺痛給彈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出現在他的掌心,因為傷口形成的速度太快,鮮血在皮下獃滯了片刻,才慢慢滲出來。
「這不是普通的匕首。」黑衣人猛拽住他的手腕,厲聲道,「再碰一次,你這隻手就廢了!」
「寧兒……」男人不知所措地搖晃著女兒,朝黑衣人大九_九_藏_書吼,「你對她做了什麼?」
「她不是你的女兒!」黑衣人的聲音提高許多,似要把這個瘋狂的男人驚醒,「她只是潛入你女兒屍體里的妖怪!」
她沒有理會自己的父親,彷彿他只是個陌生人,深呼吸了口氣,她有些倉皇地看著四周,踉蹌著朝山溝的另一頭跑去。
「瘋子瘋子!」男人的臉被巨大的怒火扭曲了,淚水奪眶而出,「我只有寧兒了!我只有她了!她是我的一切,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我……我一度以為我失去了她,可是上天又把她還給了我!我不允許任何人再傷害她,絕對不允許!」
傷口流出的血,從他撐到地上的手掌下流出,與流動的雨水混成一片混濁的紅,砰砰的叩頭聲不絕於耳。
緊閉多時的幼嫩雙眼緩緩張開來,失神的眸子漸漸生出了光彩,小女孩的喉嚨蠕動這翕開的小嘴飄出一口壓抑已久的長息。
「放開她,不要再碰那把匕首。」黑衣人走到他面前,冷冷道,「她不是你的女兒,你的女兒已經死了。」
驀地,漠然的聲音在男人頭頂響起,他回頭一望,身九_九_藏_書後不知何時站了個男人,深黑的漁夫帽完美地遮住他的眼睛,線條簡單而挺括的黑風衣在雨里泛著閃亮的青光。
黑衣人不說話,站起了身,從衣兜里掏出個精緻的小錦囊,緊握的右手往錦囊里一開,似是放了些東西進去。在他收緊錦囊的剎那,一點點藍色的光暈從錦囊口飄出,旋即消失在雨中。
男人固執地猛搖著頭,把女兒護得更緊:「我不聽你這個瘋子的胡說八道!她是我的女兒!她是!」
「不要枉費力氣了,你跑不掉的。」
許久,他喃喃一句,然後蹲下身,握住自己送出的匕首朝外一拔,一道清晰的傷口出現在女孩瘦削的脊樑上。見狀,他口中念念有詞,一手撫在傷口上,做了個朝外拉出的動作,另一手則揮起鋒利的匕首貼著女孩的背部劃了下去,又順勢在空氣里一抓,動作麻利,快如閃電。
「胡說!」男人的手憤怒地握成了拳頭,抱著女兒的雙臂反而更緊了些,「她是我的寧兒!我的女兒!你這個瘋子,為什麼要傷她!她還這麼小!」
「她沒事。」黑衣人把錦囊送到男人read.99csw.com面前,緊抿的薄唇如刀鋒般銳利,「如果你想同她和平共處,那麼收好這個。若她今後有任何不良異狀,只要用力捏一捏這個錦囊,她便會老實下來。」
男人很年輕,20出頭的樣子,一頭亂髮濕漉漉的貼在額際,他一邊跑一邊對懷裡的小人兒說:「寧兒不怕……爸爸帶你去看大夫……你不會有事……」
男人的眼淚與雨水混為一體,頭上的天空與心裏的天空,都在此時分崩離析。
想在泥濘的山路上順利奔跑,不是件容易的事。男人腳下一滑,順著斜坡滾落到一條不淺的山溝里。待他被雨水迷了視線,從天旋地轉恢復正常時,顧不得胳膊上被山石劃得鮮血淋漓的傷口,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掀開雨衣,焦急地喊著:「寧兒……沒事吧?沒事吧?」
話音未落,他使盡全力甩開黑衣人的手,出乎意料地跪在他面前,邊磕頭邊央求:「求你了,放過我女兒!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唯一!」
「啊」一聲慘叫,女孩倒了下去在冰涼粗糙的地上痛苦抽搐。
「寧兒!你要去哪裡?」男人忍痛爬起來,追上去抱住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