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手握吸塵器的女員工見久美子站在門口，抬起了頭。
「嗯，說是窗邊有一張紙，警方懷疑是犯人想從射穿的窗玻璃塞進來的，結果因為某些原因落在了那兒。」
「受害者……」警部補說道，「也就是吉岡先生，他是昨天晚上剛人住的嗎？」
受害者吉岡正雄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他知道再怎麼反對也是徒勞，只得作罷。
「不，請你們不要通知我家裡。」
前台的工作人員目送著久美子離開。
也許他在事件發生之後就來到了房間門口，所以才會知道這件事。
主任站在發生案件的房間中，指揮著服務員們。
隔壁房間的瀧對昨晚的事件異常感興趣，而且他一大早就慌忙退房了。這究竟是為什麼？
「啊，是那兒啊。在你坐著的時候，有人在你身後開槍？」
「是的，警方懷疑犯人是從後山過來的，現在正在調査呢。還說犯人不止一個。」
「對了，小姐，警方還發現了一件怪事。」他彎腰對久美子說道。
從昨晚到今天早上，她總共接了三通可疑電話，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打來的。短短几句話，只能讓久美子猜出那是個嗓音沙啞的男人。對方究竟是故意的，還是偶然打錯的也不得而知。然而連續三次，豈會如此偶然。
真是個愛刨根問底的客人。主任畢竟是酒店裡的員工，也不能明顯表露出自己的不悅。
「那字是用鉛筆寫的，而且字跡很潦草……但警方還不確定那究竟是犯人寫的，還是有人惡作劇。」
原來如此，從這個人的外表和談吐來看，的確可能是公司的社長。
「犯人應該是M酒店後方溜進來的。」他指著示意圖解釋道。
如果那真是瀧良精……他為什麼要半夜三更離開房間呢？事件發生之後，他曾和久美子一樣來到案發現場打聽情況。在其他客人回到房間之後，他又出門去了。難道他對這起事件這麼感興趣嗎？
可是車已經開動了。對方也沒有注意到久美子。汽車沿著反方向的斜坡向下開去。
「那就拜託了。」
「隔壁的客人知不知道這場騷動啊？」瀧問道。
「是的。」
「是嗎……」
瀧良精站在原地，望著拚命清理地板的服務員們。
警部補產生了些許懷疑。受害者不願讓警方聯繫家裡，還說自己對犯人完全沒有頭緒……這實在有些可疑。
警部補又問了另一側相鄰的房間，404號房。
「犯人開槍之後，立刻跳到下方的屋頂上，再跑到呈階梯狀的另一個屋頂，最後跳到地上逃跑。逃跑路線應該和入侵路線大致相同。」
「沒有，沒出來過。」
「外國人都很神經質的。出了這種事肯定會打電話反映，難道他們就沒有打過電話嗎？」
「沒錯，是第一次。以前從來沒有來過。」
「你們肯定也很頭疼吧。」警部補對身旁的值班主任說道。
久美子在那兒折了回來，回到了電車道上。沿著坡道往上爬，發現周圍的房子越來越少。山科方向有許多坡度很緩的小山丘。
「406號房住的是外國客人。」臉色蒼白的值班主任回答道。
「叛徒？」
受害者用下巴指了指椅子。
昨天晚上兩通，今天早上又一通，總共三通。對方難道接連打錯了三通電話嗎？並且這三通電話都不是酒店外打來的。
對主任來說，這都是些多管閑事的問題。
他露出一臉嚴肅的表情，眉間皺紋緊縮。這表情表明他絕不是單純的「好打聽」，而是真的在為受害者擔心。
「喂，等等！」警部補突然發現了什麼，讓部下停了下來。
正在打掃地板的服務員正好是負責這間房的。他聽見兩人的對話，主動抬起頭來說：「沒有人來找過這位客人。」
言外之意是，現在可正是睡覺的時候。
還是低沉的聲音，和昨晚聽見的一樣，是上了年紀的沙啞嗓音。
久美子醒了。
「你的妻子叫什麼？」
如果是兩天前預訂的，那就說明他早就決定要住這兒了。
警部補犯了愁。如果對方是日本人，他還掂量是否要大半夜把對方吵起來打聽打聽情況，可要是外國人就不好辦了。
「吉岡？名read.99csw.com字呢？」
警部補負責指揮。
久美子搖了搖頭。半夜的事故發生之後，她心裏就一直很不平靜。她決定出門散散步，並小心翼翼地鎖上了門。
「請把他的行李和衣服小心送到醫院去。」
「川田先生？」
「您好……」
警部補看了看表，已經快凌晨三點了。聽說那是位女客人，警部補只得作罷。
受害者強忍著痛苦，露出懇求的表情。
「隔壁房間住著什麼人？」警部補問道。
久美子沿著緩坡爬了上去。如果坐車的話，可以讓車直接停到酒店門口。
酒店共有五層，但酒店和山之間還有其他建築物，那些突露出來的建築物屋頂呈階梯狀，有好幾處適合攀檐而入。
「是的，就是吉岡。」
他搖了搖頭，好像在說「我沒注意到」。
四五個女學生拿著書包，邊走邊聊。聽起來多軟的京都方言啊。
久美子回到房間，要了碗麥片。
騷動發生的房間，就在他們的隔壁。半夜響起槍聲，還有人中彈。對身在異鄉旅行的外國人來說，一定是很大的驚擾。他們會因此改變行程，提早離開，也無可厚非。
「這得査過之後才知道……」
他怎麼什麼都知道？
「那真是太好了。」久美子長舒一口氣，「傷者叫什麼名字啊？」她想確認一下。
「好。」主任老老實實地答應了。
「退房時間是明天傍晚。」
警部補凝視著受害者蒼白的臉說道：「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你可得振作點兒啊。」
「幸好不是殺人案。要是這兒死了人，不就更麻煩了嗎。」
「他預訂過，是兩天前從東京打電話預訂的。」
「嵌在那堵牆壁下面了。」
沒想到對方竟沉默了，就是不說話。沉默持續了十五六秒之久。正當久美子要開口說話的時候，電話卻斷了。
「原來如此。請問你家裡有幾口人？」
警部補的口氣有了些許變化。
受害者用微弱的聲音插嘴道：「一定要住院嗎？」
主任敏起眉頭。他不想讓客人看見這種場面，況且大半夜的也沒時間與這種人糾纏不清。
難道這「叛徒」指的是村尾芳生嗎？
久美子倒吸一口冷氣。
「那電話呢？」剛才警部補也問過同樣的問題。
時間還早，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把久美子嚇得不輕，彷彿觸電一般。昨天晚上電話也像這樣響過。聽著那鈴聲，久美子的直覺告訴她，又是和昨天一樣的電話。電話鈴仍在響個不停。
啊！久美子忽然想到……
受害者緊閉雙眼不住地呻|吟。鮮血染紅了床單。
受害者躺在床上。坐救護車趕來的年輕醫護人員正在為他檢査傷口。醫生弓著背，看了看滿是鮮血的肩膀，轉過身來說道：「子彈從右肩胛骨上方穿過去的。」
這時久美子才透過後車窗看見法國夫人身旁還有一個男人的身影。她想起昨晚夫人邀請自己共進晚餐的事情。旁邊那個人一定是她的丈夫，就是在南禪寺走廊里坐下，凝視著假山，很像東洋人的男士。
「那受害人是不是姓吉岡啊？」
「你知道犯人是誰嗎？」
「早上好。」
警官們總算準備收隊了。
「就沒有人聽見動靜嗎？他這麼往上爬，總會有踩到屋頂的腳步聲或其他響聲吧？」
她走到能看見酒店大門的地方，發現有一輛車正要發動。那是一輛漂亮的外國車。四五個酒店員工正在為客人送行。
「謝謝您的惠顧。」他將放有賬單的銀盤遞給久美子。
久美子萬萬沒有想到瀧良精竟會這麼早退房。
「這……我就不清楚了，」主任故意不正面回答他，「畢竟現在是深更半夜……」
警官隨手疊了疊衣服。就在這時……
對酒店來說，麻煩才剛開始。主任叫來服務員們，讓他們拚命擦拭地毯上的血跡。還要換床單，打掃衛生，忙得不可開交。
「是日本人吧？」
身著白色制服的門童出現在門外。
久美子想要喝杯咖啡，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六點半畢竟早了點。食堂得等到八點多才開放。
「是絲線的絲吧？絲子夫人……那她知道你住在這兒嗎？」
主任心想，得reａd•９9csｗ•coｍ快點把這位客人打發走才行。
「他姓吉岡。」
「絲子……」
「接線台應該有記錄吧。不過得等到早上才能知道。」
「出了騷動也沒有出來看看情況嗎？」
這時，一個人從房門口走了進來，是個高大的男人。他穿著酒店的睡袍，想必是酒店的住客。他看上去已經五十多歲了，很是溫文爾雅。
「報紙。」
「為什麼？這可不是小傷小病啊！」
「他之前有預訂嗎？還是直接來的？」
「喂……」對方又說道。
門童對這起事件也很感興趣，所以很熱情地回答了久美子的問題。
「那個翻譯沒有住在這兒，不過這對夫妻出去旅遊的時候他都會跟著。他總是早上來，傍晚離開。」
「明天應該也會來吧？」
聽到主任的回答，警部補把衣服翻了回去，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
樓下還有一個小分隊，舉著手電筒，調査犯人的逃跑路線。現場示意圖畫好了。
「是的，是法國來的一對夫婦。」
久美子放下聽筒。和昨天唯一的不同是，此刻有明亮的陽光射進屋裡。而電話給人帶來的毛骨悚然的印象並沒有任何改變。
受害者緊咬嘴唇，好像在與疼痛作著鬥爭。
「您要退房嗎？」
受害者又過了一會兒才回答道：「是一家貿易公司。」
「是的。」
「我問的是公司的名字。」「吉岡商會。」
「公司叫什麼名字？」
她環視房間，確認沒有遺忘東西。這時，她又看見了桌上的電話。
「査出犯人是誰了嗎？」
「是啊……」他悶悶不樂地回答。客人自己倒開始自說自話起來。
她走了三十多分鐘。又回到了電車軌道旁的起點。酒店就在高地上。後面滿是樹林，環境非常幽靜。那棟建築物彷彿沉睡在美麗的景色中一樣。誰能想象昨晚在這裏竟發生了這樣一起槍擊案呢？
酒店門口的門童正忍耐著寒風。
受害者點點頭，表示同意。
「你在中槍之前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
「應該沒事。」
「不，我一點頭緒都沒有，」
「是啊……」門童低下頭，「給您添麻煩了。」
突然，電話響了。
警部補把手伸進了上衣口袋裡，找到了一個名片夾。他打開名片夾，取出一疊厚厚的名片。
她想起了東京的家。這個時間，母親應該在準備飯菜吧。
「不行，雖說沒有生命危險，可這畢竟是重傷。」
「隔壁房間的客人還睡著呢，大家一定要輕點兒啊。」
這時，在房間里調査的另一位警官走到警部補面前。他隔著手帕捧著什麼東西。
「我們會在你住院之後調査詳細情況……」
久美子稍稍提高了噪門。這樣反而讓她平靜了一些。
「應該沒有。」主任又不情願地回答道。
昨夜那場事件發生之後，她立刻回房睡下了，可是睡得並不熟。所以在睡夢中，她依稀聽見隔壁房間的人出門去了。
穿過電車的軌道，沿著傾斜式台階緩坡一路向下。這一帶有許多樹林。東山的山間還留著一絲霧氣。
「是的，說是從腳印看至少有兩個人。」
如果那真是瀧良精，她就想跟他打個招呼。
警官指了指發現子彈的位置。窗玻璃的破碎處、受害者所坐的椅子還有那堵牆壁的彈坑正好呈一條直線。也就是說，子彈貫穿了受害者肩胛骨上部之後，嵌進了牆壁里。
也該出發了，久美子收拾了一下，打電話讓酒店辦退房手續。
有人輕輕敲了敲門。
受害者點了點頭，表示信息無誤。
「沒有生命危險吧？」他向醫生問道。
―看鍾，才六點半。
「還是沒找到指紋。」在窗外的牆壁上撲指紋粉的鑒識課人員彙報說，「畢竟現在外面太暗了，等天亮了我們會再査一遍的。」
「應該沒問題，他們還帶了個翻譯呢。」
考慮到隔壁房間的人可能還在睡覺，久美子朝電話機走去。為了讓鈴聲停下來，她拿起了聽筒，但沒有立刻把聽筒舉到耳邊。她遲疑了五六秒。
隔壁房間鴉雀無聲，豎起耳朵也聽不見任何響聲。
久美子走下酒店前方的坡道，來到電車軌道旁邊。身處景色之中的感覺，https://read.99csw.com與站在窗口眺望風景的感覺完全不同。一輛前往大津的電車載著為數不多的客人飛馳而去。
「是啊……」主任一臉愁容，「發生這種事，讓我們以後可怎麼開門迎客啊。」
「不在。」女員工搖了搖頭，「這位客人已經退房了。」
主任露出為難的表情。即使是酒店的客人，他也沒有義務回答這種問題。然而，這位中年客人臉上，帶著一絲威嚴的表情。
如果中槍的真是村尾……她很是擔心他的情況。今天早上酒店裡如此安靜，可見傷者肯定巳經被送去了醫院。隔著窗戶開槍。事態絕非尋常。況且村尾還用「吉岡」這個假名辦了人住手續。想到這兒，久美子的心便無法平靜。
也許他們本來就是這麼計劃的。不過久美子覺得，他們之所以會這麼早出發，肯定是受到了昨天半夜的那起事件的影響。
「那可真是太好了。」中年客人舒展了眉頭，「警察好像來過了？有沒有犯人的線索啊？」
看來出事的那間房的客人是村尾芳生的可能性很大。不，肯定就是村尾！
可是她並沒有食慾，總覺得胸口堵著什麼東西，食不下咽，只吃了半碗。
和昨天晚上的電話如出一轍。
「喂！」他向當班的主任說道，「今天這事兒可夠亂的……」
受害者是個年過四十的男性，穿著酒店的睡袍，身材魁梧，容貌很是文雅。能住這樣一流的酒店，不是社會地位很高的人，就是有錢人。
「沒有，什麼都沒說。」主任明確回答道。
「哦，看來他別有內情啊。」客人喃喃道。這位客人不是別人，正是世界文化交流聯盟前常任理事，瀧良精。
他旁若無人地走進了房間。
他看了看從登記簿上抄下的信息。
警部補用手翻了翻上衣的內里。上面有個名牌，寫著「村尾」二字。警部補凝視著這個名字，轉頭向主任問道：「這個人在登記的時候寫的確實是吉岡這個名字吧？」
「吉岡正雄先生，地址是東京都港區芝二本2-4……沒錯吧？」
警官們輕手輕腳地走過走廊，來到酒店大門。這時，已經沒有其他住客站在走廊里看熱鬧了。
「他們準備住到什麼時候？」
「喂？」
「子彈是從窗外射進來的。趁你亮著檯燈，坐在椅子上的時候動的手。你是在看書嗎？」
隔壁房間大門洞幵。和自己的房間一樣，隔壁房間也鋪著緋紅色的地毯。屋裡有些響聲。原來是圍著圍裙的女服務生正在用吸塵器打掃。
受害者提高了嗓門。
他不想住院，也不讓警方聯繫他的家人。他一定有什麼隱情。這一點讓人不禁懷疑起犯人與受害者之間的關係。警部補懷疑：受害者口口聲聲說自己不知道犯人是誰，但他其實已經心中有數了。
一位警官走到警部補身旁，解釋犯人是如何逃跑的。
「看來今天得去醫院一趟，從受害者那兒多打聽些情況。」警部補喃喃道。
「就不能先處理一下傷口，讓我回東京住院嗎？坐飛機的話，只要三個小時就能到東京了啊。」
一位替官把登記簿上抄下的信息遞給警部補看了看。
「傷勢如何啊？」
「請問這間房裡的客人叫什麼名字啊？他可能是我認識的人。」
現場勘査基本結束了。
瀧好像在自言自語。主任目不轉睛地看著瀧的臉，好像在說：請您快點兒離開這個房間吧。然而，也不知道對方看明白了沒有，反正他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還是站在原處，像在拚命地思考著什麼。
受害者老老實實地接受醫護人員的救治。然而，他的表情中除了傷口帶來的痛苦，還隱含另一種痛苦。
「昨天半夜我們叫了救護車，把他送到醫院去了。」
房間拉上了百葉窗，但光亮從窗的一絲縫隙中漏了進來。
「這樣……」
「我想檢査一下他的衣服。請你做個證明。」
「犯人是從窗外隔著玻璃開槍的嗎？」
「我們認為，動機不可能是劫財。犯人射擊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你。請你務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有沒有想到什麼線索？」
村尾為什麼要謊稱自己姓吉岡呢？之前她也考慮過這個問https://read.99csw.com題。事故發生之後，久美子就更覺得使用假名與事故有著密切的關聯了。莫非他早就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件，所以才故意用假名登記的嗎？
兩人的對話到此為止。久美子把錢放在銀盤上。她站起身，而門童已經提著她的行李箱先走了出去。
半晌沒有回答。過了好久，他才微微睜開眼睛說道：「不知道……」
「還有翻譯？」
「和我家地址一樣，那是公司的事務所。」
「是的。」
果然是吉岡……
「登記簿上寫的是公司職員，請問是哪家公司？」
「是的。」
警部補想拉開拉鏈，卻發現上了鎖。
最後她鼓足勇氣，把聽筒放到了耳邊，可並沒有立刻出聲。
「請問……」久美子問道，「這間房的客人是不是不在啊？」
他又向主任問道：「受害者是昨天晚上來的吧？」
警部補點了點頭。
「中槍的人沒事吧？」
「我和妻子，還有兩個孩子。」
剩下的警察則留在現場進行勘察，書寫報告。有的用白色粉筆在有血跡的地方描圈，有的則用照相機拍照，還有人用捲尺測量窗玻璃到椅子的距離……房間里形成一種奇妙的忙碌氛圍。
「沒事，沒有生命危險。」主任心不甘情不願地回答道。
「嗯……大概一小時前吧。」
「404號房是一位女客入.」
瀧良精倒真有可能做出這種事來。如果受害者並不是什麼吉岡，而是村尾芳生……倘若真是如此，也難怪瀧在房間里靜不下心來了。因為他和村尾的關係非同一般。
「我們現在就把你送去醫院。」警部補說道。目前當務之急就是把傷者送到醫院。
在門童離開兩分鐘后，久美子也走出房間，來到了走廊。
村尾是父親的老部下，絕不是毫無干係的陌生人。可能的話，她真想去醫院探探病。然而，想到對方用的是假名，久美子就猶豫了。
她拉起百葉窗，打開窗戶。清晨那涼涼的新鮮空氣撲面而來。
「不……請不要通知我家裡。」
警部補默默點頭，又轉向受害者問道：「你的職業是……」
受害者的表情扭曲了。傷口又開始作痛了。
對方猶豫了片刻回答道：「是我自己開的公司。」
「他們肯定不懂日語吧？」
原來那對法國夫妻這麼早就出發了啊。
久美子停下了腳步。她走到房間門口，朝屋裡看去。女員工正在打掃，可見客人並不在屋裡。也許他去樓下的食堂吃飯了吧。
「還沒有。」
隔壁房間指的是406號房。從房間布局圖看，那間房間正下方就是犯人用來當踏板的另一棟建築物的屋頂。
一小時前——正是久美子在電車軌道旁散步的時候。
「你叫什麼名字？」
受害者由眾人抬上了擔架，送上了停在酒店門口的救護車。
「聽說是『叛徒』這兩個字。」
「那有沒有客人來找過他？就是外頭來的客人。」
警部補目不轉睛地看著被害人的臉。他立刻明白，這位被害人定有難言之隱。
「哎？不止一個？」
順著走廊從出事的房間回到自己房間的路上，她發現隔壁房間的客人和瀧良精很像。一開始久美子還覺得肯定是自己看錯了，可是轉念一想，瀧良精會出現在這家酒店也沒什麼可奇怪的。只是他正好住在自己隔壁實在是太巧了。
「是啊，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主任低下了頭。
「可以，因為電話是收費的，我們會把客人打的號碼都記下來。」
這家M酒店建在馬路旁邊的高地上，背後靠著山脈，因此很容易從后側溜進來。而且酒店也沒有高高的圍牆。
旁邊站著四五位警官，點頭的是站在最前頭的警部補，看上去大概三十多歲。
久美子吃了一驚。「他是什麼時候退房的？」
門縫裡塞了份報紙。她拿起來，展開看了看。上面並沒有引人注目的報道，政治版和社會版上的鉛字，都像窗外的景色那般平和。
「說是沒有大礙。」
「沒事。對了，傷者情況怎麼樣了？」
「怪事？」
「我再問你一次，」警部補又朝值班主任問道，「這個人是第一次來你們酒店嗎？」
警部補打算明天再來了解情況。
「外九*九*藏*書國客人？」
「那我們一會兒幫你通知她吧。」
「那得査一査才知道。」主任撂下這句話。
警部補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醫生雖然說了沒有生命危險，可受害者本人還是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也許他還想明天一早回東京去呢。
主任的表情彷彿在說您以為人人都像您那麼好事啊。
「是嗎？紙片上寫著什麼啊？」
打開手帕一看，裏面是一顆小小的子彈。
「這裏面……」瀧用下巴指了指一側的牆壁，「住的是一對法國夫婦吧？」
「我們也想啊，可是他不讓我們聯繫他家裡。」
「昨天晚上你們一定很忙吧？」久美子問道。
「好像……是姓川田吧？」
「畢竟不是什麼小傷，不住院可不行啊。」警部補說道。
警部補旁站著當晚的值班主任。
名字不對，可是自己應該沒有認錯人才對啊。村尾芳生不也用了假名嗎？瀧良精一定也是這樣！
其他警官正在檢査破碎的窗玻璃。
久美子散了會兒步。周圍沒多少人。一輛裝著蔬菜的卡車駛過。
久美子走進大門時瞥了那輛車一眼。車窗后是一張外國人的臉龐。久美子站住了。那不是在苔寺遇見的那位法國夫人嗎？那極具特徵的發色和側臉……絕不會有錯。
久美子迅速脫下睡袍，換上了套裝。
警部補這麼問是有原因的。通過腳步聲，就能判斷犯人是單獨作案，還是一人開槍，另一人在地面放風。
他默默翻閱著名片，看完之後又把名片放回了原處。
「他的行李就這些？」
京都的早晨展現在久美子眼前。東山的山腳彷彿水墨畫中的景色一般。寺院黑色的屋頂和森林的一角在朝霧中探出頭來。電車軌道旁的路人很少。路上沒什麼汽車，連電車也沒有。畫卷一般美麗的景色，讓人難以相信昨天發生在酒店裡的那場騷動。
另一位警官打開了床邊的衣櫥。裡頭掛著受害者的衣服與外套。
「不知道。」受害者搖了搖頭，「她只知道我來京都出差，並不知道我住在哪兒。」
當班的主任一臉嚴肅，狠狠地瞪了服務員一眼。
房間里還有幾處滿是鮮血的地方。一個靠墊掉在房間正中央，椅子下的地板上也血跡斑斑。旁邊有一盞落地燈，地上的一攤鮮血在燈光下泛著光。
兩位女員工面面相覷。
「嗯。」久美子回答。
行李箱上弔著國內航線的行李牌。警部補拿起牌子一看，上面寫著「吉岡正雄」這幾個字。
很明顯，犯人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這扇窗戶，犯人就是衝著吉岡正雄來的。窗玻璃的碎片顯示，開槍的位置非常近。其延長線通向房間示意圖的正中央——被害人坐著的那張椅子。
「可是這麼大一場騷動，怎麼還睡得著啊？我住在很遠的房間都被吵起來了。隔壁房間的人怎麼會不知道呢？他們就沒有意見嗎？」
然而，要靠近405號房的窗邊，需要相當熟練的技巧。雖說窗下一米的位置就是另一棟建築物的屋頂，但那裡實際僅有一隻腳大小的蹬腳點。只有身手敏捷如猿的人才能爬上來。
「那就幫我査一查吧。你們應該能査出電話是打去哪兒的吧？」
衣櫥旁邊放著個行李箱。警部補把箱子拿了出來。
「還沒……」門童好像只有二十歲，滿臉稚氣，「事件發生之後警方立刻就趕到了，可案情還不明朗。」
「吉岡。」受害者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盯著警部補低聲說道。
「他入住之後有沒有出過門？」
「公司的地址是？」
受害者欲言又止，也許是一陣新的疼痛襲來。
然而，為什麼村尾和瀧都要用假名登記呢？
「沒有。沒有來問過。」
「我想是的。」
警部補考慮到受害者正在忍耐巨大的痛苦，就把他寫在登記簿上的信息念了出來。
「他入住之後有沒有給外面打過電話？或者有沒有外面的人給他打過電話？」
「幫他拿到醫院去吧。」警部補看了看衣服說道。
「好像是從這個山崖下來的。」警官指著酒店後方的山說道。
「是的。」
「兩天前？」
警部補看著地圖，不時點一點頭。
「和他家裡人聯繫上沒有啊？」
「你是在哪兒中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