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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嗯……」
「可以去聽聽音樂會,看看展覽什麼的。」
「嗯……」孝子的這句「嗯」有些意義不明,似乎透著一絲躊躇,「她雖然平安回來了,可總覺得神色有些奇怪。」
添田立刻在腦中計算了起來。村尾芳生是六點左右在羽田機場上了日航的飛機,這麼算來,正好會在久美子說的時間抵達酒店。
「打錯的電話?」
「啊?已經回來了嗎?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添田還以為久美子回來之後肯定會給自己掛個電話。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法國夫人?」添田差點停下腳步,「這是怎麼回事?」
「嗯,到時候她應該已經回來了。我會給節子家打個電話的。」
「要不要去做做運動?最好什麼都不要想。多動動身體,把腦袋放空,就會睡意蒙曨了。」
「只是偶然在報上掃到了而已。」
「苔寺肯定很漂亮吧?」
「你有沒有和瀧先生說話啊?」
瀧良精既然離開了京都,應該回了東京才對。可是一打電話才知道,這位一家之主還是沒有回來,家人連他去了哪兒都不知道。
添田愕然。他的猜想全中了。
「是嗎?我可不覺得。」
添田一邊走著,一邊看久美子的反應。然而,周圍雖然昏暗,但添田依然能感覺到久美子的呼吸和平時一樣平靜。
久美子的臉就在添田面前。她撲閃著一雙大眼睛,凝視著對方。兩人雖然身處昏暗的小路上,但淡淡的燈光在她的側臉上畫出一條淺淺的光線。
「那我們就出門了。」添田給孝子使了個眼色。
「哎呀,添田先生,」孝子機靈地接了話茬,「要不你和久美子就去外面走走吧。」
久美子三步一回頭地走到家門口。她並不是在確認添田是不是還在原處。每次回頭,都像是在說再見一樣。
久美子家門口的燈光越來越近。
路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們沿著馬路緩緩往上走。有路燈的地方還挺亮,而沒有路燈的地方只映著弱弱的光。一股枯葉微微腐爛的味道飄了出來。
「說是貿易商。」
「慢走啊。」
今天的久美子話很少。孝子端起了茶杯。
「當時那麼亂,我哪兒敢看啊。不過在那之前我在大堂里見過他的背影。那時候他剛到酒店,我看見他走進了電梯。」
「請問……」
「不,我見過。」
「那我就告辭了。」
「媽媽已經告訴您了呀?」久美子低聲問道。
久美子平安到家了。確定了這一點之後,他又想問問發生在京都的事情。
在蓼科見到的瀧良精。現在,他在哪兒?
「不不,不是什麼大事,沒必要擔心,只是我總覺得久美子有些消沉,好像很沒精神。」
「所以我不會在府上打攪很長時間,但想和久美子小姐在周圍走走,能不能請您答應?」
「這樣啊……」
「真的出了好多事。從瀧先生介紹我去給笹島畫家當模特開始,我就被卷進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漩渦。笹島畫家突然過世,去京都又撞見村尾先生中了槍。瀧先生正好也住在同一家酒店。我感覺大家都被無數看不見的絲線聯繫了起來。我好後悔,早知如此就不應該聽那封信里說的,大老遠跑到京都去……」
添田彰一給野上家打了個電話。
「久美子小姐還好吧?」
「是嗎?好啊!只要久美子小姐樂意就行。」
「我去幫你問問吧。」朋友答應了添田的請求。
「我也嚇了一跳呢。鈴木警官覺得自己要負一定責任,擔心得不得了。結果當天晚上久美子就打電話回家了,說是住在M酒店。」
「你在酒店拒絕了那對夫婦的邀請嗎?」添田問道。
「啊……」
「也許是吧。」
「不知道,我沒有問。翻譯只告訴我那位夫人是法國人而已。說她是經商的,這次來日本觀光。」
「沒有,那天晚上發生槍擊案之後,很多客人都嚇壞了,衝上走廊,我就是在那群人中見到了瀧先生。」
「啊,是山城靜一先生嗎?」電話那頭好像是旅館的服務員,「山城先生兩天前退房了。」
「啊,你好,前些天承蒙關照了。」接電話的是久美子的母親。
瀧良精也不知去向。村尾芳生應該還隱姓埋名住在京都的醫院里。
「沒有。」
然而,所有酒店的回答仍然是否定的。添田雖然預料到了這個結果,可還是有些失望。
「什麼事啊?」
「這樣啊……」
「在南禪寺啊。」
他全神貫注地處理著今天的工作,甚至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添田的直覺告訴他,在不遠的未來一定會發生什麼事。事到如今,他突然想起了以前村尾課長撂下的那句話:
「你來啦。」
「對方之所以不來,是因為負責保護我的警部補跟去了九*九*藏*書。」
朋友回復道:「我問了問這邊的法國人,他們都不認識什麼凡內德夫婦。那不會是黑道上的人吧?」
然而,添田突然有了主意,趕忙詢問和日法協會有些關係的熟人。
「你見過那個吉岡嗎?」
「添田先生,看不出您還是一位宿命論者啊?」
「這樣啊……那瀧先生有沒有注意到你呢?」
「伯母晚上好,這麼晚來打擾真是對不起。」
「那個法國人……就是之後想請你吃晚飯的法國夫婦,是不是對你特別感興趣?比如來找你搭話,或是不停地朝你看……」
說到這兒,添田突然有了主意。
「你快進去吧。我就站在這兒看著你進去。」添田放開了手,把雙手插|進口袋。
「不好意思,」久美子端著紅茶走了進來,「家裡實在沒什麼好招待的。聽說您要來,我就去附近買了幾樣點心,只是這邊是鄉下地方,東西不怎麼好吃……」
放眼望去,在天空微弱的亮光下,是一片廣闊的田野,周圍森林陳雜。遠處住家的燈火,渺如沙粒。
「嗯,總共打錯了三次。我聽到電話鈴響,一接電話,說了一句『喂』,對方就掛了。」
添田差點兒跳了起來。久美子住店的日期也好,酒店的名字也好……難道久美子就在槍擊案現場不成?
「是嗎……」
「那天晚上那位法國夫人邀請我共進晚餐……」
「那些照片一定會成為那對夫婦的美好回憶。」
蓼科那兒終於有了迴音。
「京都怎麼樣啊?」
「為什麼?」
「不止打錯了一次?」
這回添田真的停了腳步。
「對方摘錯房間了。電話沒有通過接線台,肯定是其他房間的客人打的。是個男的。」
「嗯,你出發去京都之後,我就從伯母那兒聽說了。」
久美子低下頭說:「我去了幾座寺院。」
瀧良精兩天前就離開了蓼科高原。而且沒有回東京去。兩天前……如果他離開那兒後去了京都,那不是正好趕上M酒店的槍擊案嗎?
「老爺出去旅行了。」家裡的女傭回答道,「還不知道老爺究竟去了哪裡,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眼看著要走回久美子家門口了。
久美子還沒有回到房間,八成是在廚房準備茶水。
「啊!」這句話讓女服務員想起了添田,「真是失禮了。」
「是啊,只能放棄了。」
「怎麼樣啊,久美子,陪添田先生去走走吧?」
「都到家門口了……」
「你好像什麼都沒跟伯母說?能不能跟我說說?」添田看著久美子的側臉說道。
「說起音樂會,有一位舉世聞名的男低音歌手要來日本開演唱會。在日比谷公會堂。我去摘兩張票,你要不要和伯母一塊兒去聽聽啊?」
久美子沉默良久。對面有兩個男人走了過來,其中一個還吹著口哨。等那兩人走遠了,久美子才回答道:「您說得一點沒錯,那人真的酷似村尾先生。」
添田心中有一個猜想。然而這一連串的怪事,和他的推斷究竟有什麼關係,他還沒能理出個頭緒。
「命運沒跟我開玩笑,其實跟那對夫婦開了個玩笑吧。那天半夜不就發生了槍擊案嗎,而且就在他們隔壁房間。」
「瀧先生?!」
「她丈夫長什麼樣?」
「什麼?這我還真是沒想到,那她去哪裡了呢?」
「我有些事想問久美子小姐,但要是在伯母面前,久美子小姐可能有些話不方便回答。您不要誤會,不是什麼不能告訴您的壞事……」
「什麼?你見過?」
添田自然沒有放過蛛絲馬跡。他感到久美子看穿了自己的意圖。
「沒有。」
「是的。」
「我就是上次去拜訪的那個東京人。」
迎面五六個人一言不發地快步走著,可能是剛從電車上下來的。
「兩天前?」
「聽說你沒見到那個寄信人?」
添田本想讓久美子聽電話,而孝子好像察覺到了他的心思,趕忙說道:「久美子到節子那兒去了。她沒有給你打電話嗎?」
「那人是不是很像外務省的村尾先生?」
「那你是不是沒見到她的丈夫?」
「對不起,讓您擔心了……」久美子說道。添田臉上感覺到了她輕輕的呼吸。她的手指梧住添田的手。
「沒說什麼,我說您打錯了,他就說對不起,然後就掛了。」
「是誰啊?」
這回輪到添田沉默了。
添田期待著久美子告訴自己事件的始末。久美子就在M酒店槍擊案的現場。
「我再問你一遍,」添田問道,「你在南禪寺山門等待寄信人的時候,那一群外國人是不是在附近?」
「不,村尾先生的房間在我樓上。我和瀧先生住在三樓,村尾先生是四樓從里往外數的第二間。最裡面九*九*藏*書的房間是邀請我共進晚餐的那對法國夫婦。」
天色漸晚。添田彰一來到位於杉並的野上家。大門玻璃上映出的正是久美子的身影。
「那法國夫人是和她丈夫一起來的?」添田提高嗓門問道。
孝子送兩人離幵了家門。周圍只有門口有電燈的亮光。
「……」
「這究竟是為什麼啊?大老遠把你叫到京都去……聽那封信的內容,也不像是惡作劇啊。」
「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她回來的時候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整個人都蔫了。」
添田對登記的手續懷有疑問。於是他向一位熟知內情的朋友諮詢。
「這……我就不清楚了。」
「什麼?M酒店?」
「有的,您回去之後不久就有人來了。是三位客人,據說是從東京來的。」
「沒關係,你白天已經打過電話了嘛,我一直等著你呢。」
「請問山城先生是不是還在貴旅館?」
添田翻開電話本,抄下了外國人常去的一流酒店的電話。
久美子詳細地講了起來。添田洗耳恭聽。
那對客人是凡內德夫婦。丈夫叫羅貝爾·凡內德,妻子叫艾蓮娜。登記簿上寫著他的職業是貿易商。丈夫五十五歲,妻子五十二歲。
他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瀧是用假名登記的,趕忙翻開筆記本,找到了他用的假名。
「和久美子小姐一起去的那位警視廳的警察怎麼樣了?」
久美子剛說完,忽然想起了什麼。
「真要說有什麼怪事……那就是我接了好幾通打錯的電話。」
「是在南禪寺的哪兒?」
「啊,我正準備告訴你呢。」母親孝子的語速比平時急促很多,「久美子已經回來了。」
久美子不再說話,也不立刻否定。她的反應讓添田越發胸有成竹。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久美子低聲回答道。然而,她的語氣十分心虛。
他的問題只有這一個,可所有酒店的回答都如出一轍。
「是的,我一直囑咐他不要跟我來南禪寺,可他擔心我,還是跟來了,所以壞了事。」久美子說道,「對方肯定看見警部補了。信上還特意寫了呢,一定要我一個人去指定地點赴約。」
然而,這些事情她終究無法告訴母親。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在潛意識裡不想讓母親知道。
「不過我也不想因為那些小事就領別人的情啊,說是當了模特,可只是以苔寺的庭院為背景拍了兩張照而已。」
凡內德夫婦!
添田的眼前不禁浮現出走在晚秋蓼科的山間小路上的瀧的身影。與他並肩行走時聽到的那些別有深意的話語,依然迴響在耳邊。
「不,好多偶然撞在一起,感覺就像是必然一樣。」
「從南禪寺到苔寺那邊……」
「昨晚剛到東京,看起來很累的樣子,一直睡到一個多小時前才醒來呢。」
添田放下聽筒,從口袋裡掏出香煙,想要穩定自己激動的情緒。叼著香煙,他突然想起了什麼……
「凡內德夫婦?」熟人想了一會兒回答說,「我好像沒聽過這個名字啊。」
然而,他不能主動要求久美子說,他的結論得等久美子說完之後才能公布。
「對方可能是想聽聽久美子小姐的聲音吧……」
「啊,您已經看到了啊?」久美子好像有些吃驚。
「請問貴酒店有沒有一對法國來的凡內德夫婦入住?」
添田想起了高地上那座典雅的建築物。
「我理解你的心情。」
看來使用假名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還能出什麼事兒呀……」
接著,久美子一口氣講完了槍擊案的全過程。
莫非他們去宮島、別府溫泉這些觀光勝地遊覽了?總之要把所有可能的地方都問一遍。
「應該是吧,不過我也沒怎麼注意。我當時在等人,光注意寺院的入口了。」
添田已經在報上看到了大致情況,可聽在現場的久美子說,比報道更加真切。
添田深吸一口氣,彷彿想要將夜晚的空氣吸進肺腑深處。
「不就是在旅遊的時候萍水相逢的人嗎?」
凡內德夫婦已經離開了京都。也許他們回東京來了。也許他們去了大阪。
「晚上能睡好嗎?」
他把重音放在了「截然不同的事情」上。
「他還沒有回家。而且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她的丈夫沒有去笞寺嗎?」
「那也太過分了吧。我看,對方是知道你會去的。」
添田邊說邊想,久美子好像真有點神經衰弱的跡象。平日里神氣十足的她,而今竟變得沒精打采,而且還特別頑固。以前她可不是這樣的。她本是個坦率開朗的女孩。
添田進了屋。
「那之前有沒有叫這個名字的法國人住過呢?或是有沒有人用這個名字預訂過房間呢?」
這句話讓添田產生了九_九_藏_書不安。久美子覺得自己周圍有一股看不清的漩渦,也不知漩渦的中心是什麼。她的話語中,透著對捉摸不透的情勢的擔憂。
這究竟是為什麼?
添田翻開筆記本,給瀧家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好像是瀧夫人。
「添田先生,您怎麼看待呢?」
然而,這究竟是不是真名呢?並不能排除是假名的可能性。添田之所以作出這樣的猜想,也是有原因的。
「是不是因為沒有見到寄信人的關係?畢竟大老遠炮這麼一趟。」
道路在茂密的森林下方穿過,又回到了滿是圍牆的住宅區。遠處亮著許多車燈。
「哦,她就讓我當了回模特,拍了幾張照片。不過之後又有了些不可思議的緣分……」
之後他還給大阪總部的社會部打了電話。可是他不能把這件事老老實實告訴久美子。
「這樣啊……」添田凝視著久美子陰影中的側臉,「然後呢?你就從南禪寺去了苔寺嗎?」
添田立刻想起了那篇報道。
「可你剛才不是說在苔寺見到的只是法國夫人嗎?」
「在哪兒見的?」
第一,他們是使用其他名字人住的。也就是說他們在東京沒有使用「凡內德」這個名字。
「也不是完全不行。」朋友歪著腦袋說道,「如果那個外國人別有企圖,寫的是假名,那他也可以隨便編一個護照號碼。畢竟酒店前台的工作人員也不會拿著客人的護照一一核對。只要當事人有造假的意願,還是能辦得到的。在小城市就更容易了。你到底在査什麼啊?」朋友知道添田是記者,還以為發生了什麼有趣的案子,興趣十足地問道。
「謝謝!」
「來日本的法國人都會聯繫協會那邊嗎?」
「不知道,這和我也沒關係啊。」
「是的,就在我隔壁的房間。」
凡內德先生與艾蓮娜夫人……
久美子鞠了一躬。
「您來啦。您打過電話過來吧?不好意思,我那個時候不在家。」
他本打算直接打電話給M酒店,但酒店是不會輕易把住客的信息透露給第三者的,所以只能通過和酒店比較熟的記者才能打聽到。添田就請朋友委託常去M酒店採訪的記者打探打探。
添田有意放慢腳步。這是為了穩住她的情緒,更容易道出實情。
「也是……」添田點了點頭,「的確和你沒關係。」
「那煩了。我大概在六點左右到。」
就快到久美子家了。
添田低吟一聲。
久美子緊挨在添田身邊。平日里她絕不會這樣沒精打采,可今天總是低著頭。
「405號。四樓的房間。」
這一帶的人家,多數在屋前屋后都種滿花柏,作為圍牆。雜樹林猶如一團團黑影,延伸至天際。
沿著緩坡往上。山崖上的小學黑黝黝的。
「這是怎麼回事……我還以為久美子會在半路上給你打電話呢。」
「是不是太累了啊?」添田照常理問候一下。
「我想確認一下,中槍的那個人是幾號房的?」
添田又十萬火急地給蓼科的旅館拍了加急電報。大概要花一個小時才能回電。等那邊來了消息,再去久美子家正好。
光亮照在久美子的臉頰上。她露出一抹微笑。
「這麼晚來打擾,萬分抱歉。請問久美子小姐回來了嗎?」
「是蹴上的吧?那裡是個好地方。」
「京都之行,」他緩緩邁著步子,對久美子說,「結果怎麼樣?」
「實不相瞞,我有一件事要拜託伯母……」添田低聲說道。
「啊,那件事我還沒告訴你呢,」孝子這才想起來,「陪著久美子的那位鈴木警官在京都給我打來電話,就是在到京都的第二天傍晚,說久美子自作主張突然離開旅館了。」
「我看見他們一大早出發了。肯定嚇壞了吧。畢竟出事的就是他們隔壁的房間……」
添田微微一笑。兩人朝左轉去。
「嗯。」久美子想了一會兒回答道,「確實,我站著等人的時候,載著遊客的轎車就開上山來了。車子從我旁邊經過,停在方丈小屋前面。嗯,沒錯,遊客下車之後,就來到南禪寺最著名的山門那裡,聽導遊講解來著。他們還看著高高的屋頂拍照呢。」
「我還見到了另一個熟人。」久美子彷彿下了決心似的說道。
添田像個守衛一樣,目送著久美子往裡走。久美子的背影越來越小。兩旁的房子周圍也有樹林。在房子與樹林之間的小路上走著的久美子,顯得特別孤單。
「這件事上報了,我也看見了。」添田這才開口說道。
外務省的村尾課長。瀧良精。添田還必須給這兩人家裡打電話。
然而,久美子並沒有意識到添田這句話背後的深意。
「她還是沒見著寫信的人。說是在南禪寺等了三個多小時,可對方就是沒有出現。」
後方開來一九-九-藏-書輛車。車燈的亮光從身後射來,兩人的影子映在路上。
「再休息休息吧。」添田安慰道。
添田若有所思地朝天空望去。夜空中繁星點點。
「等等,那是什麼時候?」
「他說什麼了?」添田的聲音甚至有些顫抖。
「報上說中槍的人叫吉閃。」
「已經很晚了,我就先告辭了,請你代我向伯母問好。」
久美子沉默了。她在這件事上好像特別頑固。兩人又拐進了被住宅包圍的陰暗小道。
「唉,肯定很失望啊……」添田不禁說道,「哦,我說的是邀請你的那對法國夫婦。」
「嗯……」
久美子的表情有了一絲變化。
孝子一邊擦手一邊走了出來。
「沒有啊,到了苔寺夫人才和我搭話的。」
「那位法國夫人大概多大年紀啊?」
「久美子小姐精神好點沒有啊?」添田輕聲問孝子。
添田只得隨便敷衍了一下。
添田再次爆發出驚訝的聲音。
為保險起見,添田提出讓夫人接電話,可是夫人也不在家。他足足打了三次電話,可都是同一個結果。
兩人回到了有花柏圍牆的小路。
這是謊話。因為久美子去了京都,添田才特意看了大阪總部出版的京都版報紙,雖然他是在總版上看到報道的。
「瀧良精先生。就是介紹我去笹島畫家那兒當模特的人。」
添田沒有報上自己的姓名,只說了報社的名字。
添田重複著這個名字,彷彿那是某種魔咒。
「嗯……不太像是法國人,更像是西班牙裔或義大利裔的,他的頭髮都白了,皮膚和眼睛的顏色都像東洋人一樣呢。」
「……」
「嗯,那就去吧。」她咽了咽嗓子,答道。
「晚上好。」添田看著逆光陰影中久美子的臉龐說道。
「應該是晚上十點多吧。」
「進去坐坐吧,媽媽還在等您呢。」
「嗯,比剛回來那會兒好多了,但還是不如出發前那麼有精神……」
去問溫斯頓·丘吉爾吧。
「是來出差的嗎?」
「哪幾座寺院啊?」
不過,對添田就可以講。她也想讓添田幫著出出主意。
「除此之外,那天晚上你有沒有遇到其他怪事啊?」
久美子準備把一切都告訴添田。這幾天的事一直悶在心裡,她也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那時的確只有她和一個日本翻譯,不過她後來知道我也住在M酒店之後,就想邀請我共進晚餐,還特意派那翻譯來邀請我呢。」
添田站起身,走在久美子前頭。
「什麼都不用擔心。」添田鼓勵道,「只是你的頭腦太累了。放鬆一下就好了,什麼都別想,」
添田在見到久美子之前,就猜測村尾芳生和瀧良精都在M酒店,沒想到久美子真的見到了他們。而且瀧良精就住在久美子隔壁的房間里。
「是啊,好美的景色。」然而,她的口氣並不那麼愉悅,「啊,我在苔寺還見到了一位法國夫人。」
這件事正好印證了添田的猜想。
添田真想把自己的推測告訴她,然而,畢竟事關重大。他不僅要考慮到這件事對久美子的影響,還要考慮到對她母親的影響。即使是無心的一句話,也可能讓這對母女的世界天崩地裂!
添田彰一給大阪總部的朋友打了個電話。他想讓朋友幫忙査一査十一月二日早上從京都M酒店退房的那對法國夫婦姓甚名誰。
「嗯。」久美子小聲回答,「不過睡得不熟……」
久美子這才開心了起來。
「是嗎……那大老遠跑這一趟沒見到人真是太遺憾了。」
添田想起,自己坐巴士從蓼科到茅野站的半路上,曾和一輛轎車擦肩而過。轎車裡的確坐著三個男人。
「嗯,大多數人都會。」朋友反問道,「那人是做什麼工作的?」
添田沿著緩坡慢慢往下走。一側是巨大的宅邸,花園裡的樹林渾然天成。
可是外國人住酒店時,能像日本人那樣使用假名嗎?外國人登記的時候,不僅要寫名字,還要寫上護照號碼才對啊。
「瀧先生剛一大早就退房了。」
久美子停了下來,與添田面對面。
「那對夫妻有沒有盯著你看?」添田壓低嗓門問道。
絕對沒錯。村尾芳生在M酒店用了化名。他中槍之後,也沒有把真名告訴警方和醫院。
傍晚,對方有了回應。
「那天晚上我住在M酒店。」
「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判斷。」添田慢慢走著回答道,「只是我覺得你沒必要那麼擔心。一切都是偶然。」
「那對法國夫婦肯定也在其中吧?」
「我……」添田說道,「我能否今天傍晚到府上拜訪一次?那個時候久美子小姐應該也回家了吧?」
「……」
光憑這一句話,久美子就明白添田已經知道了南禪寺的事情。
「是嗎……瀧九-九-藏-書先生也是這樣啊……」
「那法國夫婦的房間是404或406吧?」
「旅行中的萍水相逢,也可能會成為人生的一大轉機。」
「什麼?在同一家酒店嗎?」
「也許是對方不方便吧。」
「怎麼了?」
「添田先生,」久美子說道,「我真是一頭霧水。」
添田說完,看了看身旁的久美子。他們正巧走到一處有路燈的地方,久美子的表情一目了然。方才還正視著前方的久美子,此刻卻突然低下了頭。
「這兩位客人沒有來我們酒店。」
酒店的回答意味著兩種可能性。
「應該沒有。我也覺得在那裡跟他打招呼不太好……」
「是啊……」久美子微微點點頭。
「嗯……」久美子只是簡短地應答著。
「發生騷動之後,那對夫婦有什麼反應嗎?」
原來他不是在開玩笑!
久美子繼續說道:「那時候我還沒有去苔寺,也不認識那位法國夫人。不過那對夫妻就像日本人一樣,坐在方丈小屋的走廊上,目不轉睛地眺望著庭院的風景,好像怎麼看都看不厭。」
添田又陷入沉默。
「不,好像是來觀光的。雖說是法國人,但那個丈夫更像是西班牙裔或義大利裔。年齡是五十五歲,看上去就像日本人一樣。」
「久美子小姐,那個人的背影你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有時會吧……」
「我從車站過來的路上,看見這一帶的鳳景還真是不錯啊。雜樹林的葉子都掉光了,光禿禿的樹梢直刺夜空。而且因為氣溫的關係,遠處的森林里還掛著一層薄霧呢。真想過去走走啊。」
「在我離幵之後,有沒有人去拜訪過山城先生?」
「那可真是太好了。現在這個季節的京都一定很美吧。」
「寺院的庭院。穿過方丈小屋,就能去院子參觀了。白色的沙地上有一條一條水波一樣的掃帚痕迹,而假山就像一座座小島。和龍安寺的庭院挺像的,不過,南禪寺還多了些樹木。那時正好有一群外國遊客在,那對夫婦也在其中,」
「也不是不行,不過我今晚還是不打擾了。」添田握住久美子的手說道,「請你一定要打起精神來啊。」
兩人走到河邊。河水暗沉,只有被石頭欄住的地方才泛著波光。
他用報社的電話,撥通了每家酒店的號碼。
「那我就告訴您吧.」
「哦,那可真是費心了。久美子小姐,你都去了京都的哪些地方啊?」添田朗聲問道。
「是的,一大早走的。」
「什麼?」
「突然聽說你去了京都,我真是嚇了一跳。」添田笑著說道,「不過因為你去的是京都,我就放心了。京都的寺院就應該一個人逛。」
「我就是好奇心重,也想自由一點……雖然我也覺得很對不起那位警部補。」
「是406號良」
「你知道那對法國夫婦姓什麼嗎?」
「如果那天沒事,我也陪你們一塊兒去。」
「就是跟你一起去京都的那位警官吧?」添田問道。
「隔壁啊,」添田說道,「也難怪他們會大吃一驚。那你知道他們離開酒店之後上哪兒去了嗎?」
「晚安。」她輕輕點了點頭,別過身去。
兩人默默走著。那是一個溫熱的夜晚。泛白的馬路彎彎曲曲。一路上碰到了好多十字路口。
久美子畢竟是年輕的女孩。以前她倒是經常聽音樂會,可最近就很少去了。
添田十分理解久美子受到的打擊。越是不明事實真相,就越是忐忑不安。
「那瀧先生呢?」
「那時院子里正好只有我一個日本人,不光是那對夫妻,其他外國人都盯著我看呢……」
久美子從京都回來之後,之所以會沒精打采,會不會正是因為槍擊案的關係?這個可能性很大。她肯定受了刺|激。
「那村尾先生的房間和你的在同一層嗎?」
「您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第二,這對夫婦現在並不在東京。
「那是你多心了吧。」添田說道,「我覺得你不用太在意。人要是在意起來就沒完沒了了。再這麼下去,一些小事也會讓你神經緊張,就像神經衰弱的人一樣。普通人看過就忘的事情,他們卻會很在意。」
久美子好像下定了決心。其實她在添田邀請她出門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決定。
「果不其然……」
「是啊,總覺得和陌生人吃飯怪尷尬的,而且那天晚上我想吃京都的特色菜『芋棒』。」
「好,」孝子點了點頭,「你就帶她去吧。和你說說話,她也會精神點。」
可是他既然有了這個名字,就只能先用這個名字找人了。
「太可惜了。」添田發自肺腑地說道,「如果你答應了他們的邀請,一定能經歷些截然不同的事情。」
「外國人的年紀很難猜啊……不過應該快五十歲了吧。一頭金髮,可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