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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該說再見了,抱回白襁褓中粉嘟嘟的小妮塔,年輕的媽媽笑著說孩子得回家了。伊娜坐了下來。
「我?」哈羅德·德克斯驚訝地說。「我?我不行……這消息會殺了媽媽的……我可做不到……」
「是啊,是啊。」老夫人說,雙手仍然舉在半空顫抖著,猶豫著是否要摸摸他。「我是曾曾外婆了……是的,小寶貝,我是你的曾曾外婆。」
「埃莉小姐現在可是發財了,」伊娜說。「你知道老先生留了多少遺產嗎?」
「我不能殺了媽媽!」哈羅德·德克斯又說,他殉道者般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了。
「嗯,就是我們前幾天說起的:爸爸藏了六十年的那件事……而且達恩叔叔……」
「曾外婆,這是你的曾曾外孫。」莉莉說。
「六七天吧。」
「我的親愛的,有些事情最好別知道。那都是些六十年前的事情,知道了又能做什麼用呢?」
「看見這兩個初生的小生命我真高興,」老夫人重複道。「伊娜,我最近一直很難過。我快有十天沒看見塔克馬了。」
老夫人並沒有真的哭,但嘶啞的聲音帶著哭腔。雖再沒什麼可聊了,伊娜卻不想離開。她帶著孩子們來到這裏,還指望能打聽到些消息。她仍不清楚,並且一無所知,有太多的消息想知道了。首先,是六十年前發生的那件驚天動地的大事。祖母肯定知道的,但她沒勇氣去問祖母那些事情,這恐怕還關係到很久以前的事情。如果確實發生了什麼,再次提起說不定會刺|激到老夫人,萬一她病倒或者猝死呢……這可不行!伊娜希望下午能有人過來和她在樓下的客廳里聊聊,因為她還想弄清楚很多事:埃莉能分到多少,奧蒂莉姑姑是不是也有份……這些疑問在她腦海里盤旋,一團漿糊,她完全沒法理清,這個下午她必須都弄明白……因此,她安靜地坐在那兒,老夫人正好不愛一個人獃著,兩人時不時還能聊上兩句,她倒也樂意。不過,已經很久沒有其他人進來了,伊娜起身告別,走到樓下和安娜聊了幾句,仍不準備離開。她在客廳坐下說道:
「對,范德施塔夫阿姨。她要來海牙了。她信上寫,在做禱告時——我們都知道那些天主教的禱告——她感到有什麼事情催促她,迫使她來海牙見媽媽。他們已經多年未見面,她也多年未來過海牙,這實在是不像話……她現在來是為了什麼?要用她的天主教教義給年事已高的媽媽一個驚喜嗎!」
「還是得有人去告訴她。」伊娜對站在身後的安娜嘀咕,安娜一直心煩意亂,自言自語。
「妮塔在樓下,我也把她帶來了。」
「太不幸了,」伊娜說。「這要怎麼跟祖母講呢?這肯定又是個大打擊。她連塔克馬去世的消息還不知道呢!」
「勒洛夫斯醫生走了。」
伊娜還是猶豫不決。她去了廚房。
「是的……奧蒂莉小姐可能就要來了,我想跟她聊聊。」
安娜已經回到廚房,她一直嘆著氣,還被貓絆了一下。
這個老傭人畢恭畢敬地挨著椅九九藏書子邊坐下,和她聊起了老先生:
「勒洛夫斯醫生過世了。」
他丟下她,慢慢朝樓上走去,思量著哈羅德和達恩一定知道背後那些被媽媽和塔克馬隱藏了一年又一年的秘密……醫生或許也是知情者……醫生死了,塔克馬也死了,媽媽還不知道這兩個消息……媽媽現在是這個秘密的唯一知情者……但是哈羅德和達恩的這個秘密是什麼,而伊娜正在找呢……
「不,上帝啊,不要扔到河裡!」
「媽媽還不知道嗎?」等安娜回廚房后,她湊過來小聲道。
「不,你知道,我不是出於愛管閑事才問的,我是關心爸爸。如果他陷入困境,我想幫助他解脫出來……是生意上的事?」
「還沒,」達恩·德克斯答道。
「我不記得?沒錯,如果我努力回憶的話肯定能記起點什麼……你說得對,那時的我還是個15歲的小孩……」
嗯,他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好了,他可不想摻和進這些和他無關的瑣事中。這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他每周來看媽媽一次,已經盡了做子女的義務。至於其他,都與他無關!事實上,斯蒂芬妮最近已經找過他很多次,打算說服他把財產留給他的教子——小妮塔。這令他不勝其煩,他並無此打算,他寧願把錢扔到陰溝里。哈羅德和達恩一起在東印度做生意,所以兩人關係很好,而他們倆和他也沒什麼關係:對他來說,他們就是陌生人。他受不了伊娜,尤其是,自從德爾堡幫他擺脫了那個洗衣店小女工的麻煩后,這種感覺愈加強烈。他一點兒也不在意他們任何人。他最喜歡在家裡抽著煙斗讀書,或者暗自想象那些發生在遙遠過去的歡愉刺|激的性|愛場景,不過這些都是不為人知的事情罷了。他獨坐在煙霧繚繞的房間,這裡是他的秘密花園,陶醉在無法言語的快|感中。自從上了年紀,他便放縱自己的行為,比如和那個洗衣女孩發生一段風流韻事。他喜歡在煙霧瀰漫的屋子裡保持沉默,細細描繪他的情慾花園,他從未向人展示過他的花園,也不會有人來這兒找他。這隱秘的快|感引得他咯咯直笑,隨著年齡增長,他越來越沉溺在他的想象中。不過他僅僅重複了上一句:
這可是天大的消息,伊娜那高貴的眼睛本來無精打採的,這一下子就亮了。
「發生了什麼事,叔叔?爸爸很消沉,我不是因為好奇而問的……」
「我們最後都會死,但是這會打擊到媽媽啊!」他喃喃自語道。
「我不知道,親愛的,我不知道……」
「媽媽有客人嗎?」
「哈羅德,你最好去告訴她。」
為了讓曾外祖母能好好看看孩子,莉莉跪在椅墊上抱高了孩子。曾外祖母長滿皺紋的、脆弱的臉在深紅色的微光下顯得神秘奇異,這讓孩子有點受驚嚇,往媽媽懷裡縮了縮,不過年輕的媽媽已能夠駕輕就熟地讓孩子安靜下來不哭,只是盯著看。
安娜也覺得奧蒂莉小姐今天很有可能過來。不過,當前門的門鈴響起,她透過九-九-藏-書窗戶望見的卻不是她,她喊道:
「哎喲!」伊娜叫道。「祖母也活不久了……叔叔,你知道泰蕾茲姑姑要來海牙了嗎?斯蒂芬妮收到了她的來信,希望她能及時趕到見祖母一面!天哪,這個冬天真可怕!爸爸也消沉得很……叔叔,你告訴我為什麼從你回到荷蘭之後,爸爸就一直悶悶不樂?」她問。
「天哪,親愛的!」老安娜嘆了口氣。「我們也沒法一直把這個秘密跟夫人瞞到底呀!」
「莉莉,」伊娜說,「你跟斯蒂夫先上去,我跟小妮塔隨後就來。」
「他病了幾天了?」
「六十年前?」他又問了次,他那雙近視眼四處找尋伊娜。「會是什麼樣的事情啊?」
「是的,叔叔。是什麼原因讓你又回到荷蘭,就是這個原因讓爸爸如此一蹶不振。」
「六十年前?」安東·德克斯說。
他凝視前方,他看到了那件往事……它漸漸走過,像是隱秘在迷霧后的幽靈,它緩慢前行,逐漸聚攏;葉片摩挲,幽靈揚言要從靜謐的樹叢后露面來阻止那件往事前行……因為,如果媽媽死了,那件事便會被永遠埋藏在無盡的深淵之中……
安娜說:「是你嗎,夫人?你要多留一會兒嗎?」
他走了進去,在窗帘的紅色光暈中,媽媽顯得格外蒼老和孱弱。他躊躇著走向她,滿懷敬畏……
「真不錯,孩子,這是個好主意,最後還是把小寶貝帶來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讓我來瞧瞧他吧,哦,多可愛的小寶貝!」
「斯蒂芬妮姑姑。」伊娜回答。
「不知道,」伊娜答道,「祖母不清楚這事,不過塔克馬曾經坐過的椅子空了,她有些失落。」
伊娜出門接莉莉的孩子去見曾曾外祖母后,他收到了達恩的便條。
「我有一個大新聞,」斯蒂芬妮說。伊娜豎起耳朵,整個人震驚了,「什麼?姑姑?」
「勒洛夫斯真的去世了嗎?」他又問了遍。「媽媽知道了嗎?」
斯蒂芬妮阿姨不滿地擺擺手:
他咧開嘴笑了,他也不知情。他只是在一瞬間猜到一些事,他一直懷疑他的媽媽和塔克馬之間有隱情,他們一邊掩藏這件事,一邊等待著什麼。他笑的原因是伊娜想知道卻沒法知道,至少不會從他這裏透出一個字,不論她覺得他知道多少。他笑著說:
「六十年前……那時你還是個15歲的小男孩……那時發生了……」
她很好奇,閃爍的眼睛映射在他的眼裡。她的眼神不再優雅而慵懶,這讓他幾乎認不出她了。他一直受不了她,他討厭德爾堡,於是他說:
「那麼,是什麼呢?」
看著她那驚慌失措的表情,他急忙問道:「出什麼事了?」
「親愛的,沒什麼,什麼事也沒有。」
第二天,勒洛夫斯醫生作為驗屍官宣布了他父親的溺水身亡。
「關於什麼?」
「是嗎,你的小女兒!她也在這兒嗎?」
「好的,我想看看他們兩個……他們兩個我都想瞧一瞧。」
在安娜得空去開門前,他先開門讓哈羅德·德克斯進了屋。「https://read•99csw•com你是說勒洛夫斯醫生已經去世了?」哈羅德問道。
她一邊抱怨著,一邊抬起手臂讓貓回廚房去,因為過道里已經塞不下人了:伊娜·德爾堡和她的女兒莉莉·范韋利一塊來了,還帶著兩個嬰兒車,一個由年輕的母親推著,另一個由保姆在照看。她和保姆好不容易把嬰兒車推進客廳,安娜在那裡生了火歡迎他們全家。莉莉和保姆在一旁忙著照看孩子,伊娜和老安娜談起老先生的離世,安娜說夫人一點兒也不知情,不過不可能一直這樣的……
「我、我一點兒也不在乎他們任何人。只要他們能讓我自個兒抽煙看書,我就根本不在乎他們……」他自言自語,「即便我每周探望一次母親……她的秘密,他和塔克馬六十年前的秘密,我也一點兒都不關心,那是她的事,也許是他們共同承受的事……不過,都不關我的事。」
「爸爸,你不舒服嗎?」伊娜叫道。
「她知道什麼嗎?」
「出事了。」她重複道,「你一定記得,那些事情爸爸和達恩叔叔都清楚,爸爸是一直知道的,就是那件事讓達恩叔叔回到荷蘭……」
她望向火爐,火很小,她想,今天可能會有很多人來這間屋子。她鬆了松爐里的煤渣,雲母窗格后的爐火更旺了。
「千真萬確!」達恩叔叔對伊娜說,伊娜驚慌地盯著他,安娜站在一旁,貓則呆在她的襯裙里。
「沒有,只有一名陪護。」
「我覺得快有十天了呢,勒洛夫斯醫生也很少過來……你看,那張靠窗的椅子,快有一個星期沒人坐上去了,我覺得有十天這麼久……這天氣真是陰冷,不是嗎?我在這裏卻完全感受不到。哦,即使天氣能好起來,也要過很久吧,塔克馬先生這個冬天也不會再來了!」
「誰說的,祖母,沒那麼久。」
「叔叔,我們正在討論由誰去告訴媽媽這個消息比較合適,你願意去嗎?」伊娜說。
「不,我不願意去……這太讓人難過……樓上除了斯蒂芬妮還有別人嗎?安娜,我也去樓上……」
為了搪塞過去,他裝出忿忿不平的樣子,假裝因為她如此好奇生意上的事而十分不滿,他撓了撓後腦勺。
「馬·波滕?」
他走向樓梯……
達恩·德克斯簡單幾句跟他說明了情況。
「那你怎麼不問問你爸爸呢?」
「你不記得了?」
「出事了?什麼時候?」安東問道。
「不對,達恩叔叔,肯定有什麼。」
她閉上了那雙鳥一般的圓眼睛,搖著那一直擺動的鳥一樣的腦袋,直到頭上那頂老婦人式的無邊女帽,斜斜地滑下來蓋住了她那稀疏的頭髮。上樓前她差點被貓絆倒,她邁著沉重的步伐,蹣跚地找她的媽媽去了。
「我不去!」安東·德克斯憤憤地說。
「你想起來了嗎?」伊娜轉身朝下望了望走廊,客廳的門開著,她看見他父親的身子沮喪地蜷縮著,「你記得祖母的……保姆嗎?」
「是的,我當然記得她。」安東·德克斯說。
伊娜的眼中透出優雅、疲憊的神情:
「我read.99csw.com不知道泰蕾茲有沒有知道什麼消息。但是伊娜,我清楚我要保持靈魂的純潔,遠離任何罪惡和過去可能發生的不道德的事。現在這個時候,守住自己的靈魂並非易事。不,親愛的,不,我不想再聽到與此有關的事情了。」
「天哪,天哪,天哪!」安娜連連嘆氣。
「她知道什麼?很有可能,很有可能……是啊,我想她知道……」
「能看到我的曾曾外孫,我真開心,親愛的。」老夫人說道,「斯蒂夫是個好小夥子,妮塔真是貼心,是個貼心的好孩子……」
「我想這是她的名字。」
安娜並不知道,只是眨巴著眼睛說,奧蒂莉太太一定也分得到一些。這時候門鈴響了,斯蒂芬妮·德拉德徑直走了過來,她看上去有點不安:
「有個壞消息!」
「沒人陪著她?」
「那麼我又怎麼能說呢?」達恩·德克斯大聲說道,伊娜脫口而出的回答激起了他的防備。「伊娜,我怎麼能說呢?可能是發生了一些事……就像你說的生意上的事……不過一切都會好起來。真的,伊娜,你不要緊張,一切都很好。」
「是的,他走了。」達恩說。哈羅德·德克斯癱坐在椅子上,臉上因為痛苦而扭曲著。
達恩·德克斯緊張地把他鸚鵡般的頭探進客廳門,見到伊娜他便說:
「是啊,這要怎麼跟她說呢……我已經通知了你父親,希望他儘快能到;然後我們再具體討論看看能怎麼做怎麼說,也許其他人今天也會到……」
「不!」
「沒事,親愛的,只是疼痛比平時加重了些……沒事,不礙事……勒洛夫斯醫生去世了?」
「她知道來龍去脈嗎?」伊娜問。
「那個住在巴黎的泰蕾茲姑姑寄來的?」
「是的,你現在想看看她嗎?」
「壞消息!」伊娜尖叫,又豎起耳朵來聽。「怎麼回事?叔叔?」
安東望著她的眼睛。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把他從自我中心、沉溺於想象的世界里拉了出來,他清楚地記起了六十年前的所見,他一直認為媽媽和塔克馬之間有故事,而且他倆都在掩飾,不讓大家發現。他敬畏媽媽,每周的例行探望總是猶猶豫豫才過去。他常看見塔克馬坐在媽媽對面,頸部的肌肉時不時緊張地抽|動,似乎在聽著什麼。每當這時,他就覺得媽媽和塔克馬之間有事……六十年前?一定,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就要清晰地目睹了整件事,猜到了事情的發生,解開了他爸爸六十年前的死因。靠著一個老人轉瞬即逝的敏銳直覺,他在不知不覺中發現了真相。儘管他道德敗壞,但是道德的敗壞給了他思考的能力,令他常常能夠正確地解讀過去。
「你是你父親的好女兒,我們大家都知道……哈,他來了,按門鈴的人是他!」
「親愛的,從我回荷蘭開始的?」
「我竟然收到了泰蕾茲的信……」
莉莉把孩子從嬰兒車裡抱出來。孩子咿咿呀呀的,這個有著亞麻色頭髮的年輕媽媽,臉上掛著母親式的微笑,帶著孩子上樓去了。安娜扶著門,老九九藏書夫人正朝外望。她正坐在高背椅上,背後墊著個枕頭,看起來就像一位君王。初冬午間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和紅色的窗帘,又穿過長毛絨的帷幔照進屋裡,照出她從未有過的虛弱。她的臉上洋溢著期待的微笑,皮膚如同帶有紋理的瓷器,卻在烏黑的假髮和蕾絲帽的遮擋下變得模糊不清,不似活物。寬大的黑裙在她身側柔軟地垂下,將她整個兒包裹在光影斑駁的褶皺中。莉莉抱著孩子進來了,老夫人將戴著手套的雙手從膝上抬了起來。這雙手顫巍巍的,手指如同細小的棍子一般,她將這樣的一雙手抬起,擺出僵硬的愛撫和歡迎姿勢。她的聲音雖然沙啞了,卻仍然保留著圓潤的東印度口音:
「不,達恩先生來了。」
他驚訝地望著她,問道:「你說什麼?」
「勒洛夫斯醫生中風發作去了……他們第一時間告訴我,因為我的公寓離得最近……他對於塔克馬的離世太過悲傷了。」
小男孩安靜了下來,好奇認真地盯著這張長滿皺紋的臉,有時像在思考,有時又很驚訝,不過他沒有哭也沒有鬧,即使這雙枯瘦的手輕撫著他的臉蛋逗他,莉莉也能讓他保持安靜。伊娜抱著妮塔上樓來了:妮塔包在一個雪白的襁褓中,紅撲撲的小臉蛋上一雙藍綠色的眼睛,濕漉漉的小嘴嚼著什麼。小男孩轉過了頭,莉莉害怕他會哭,就把他交給了站在門邊的保姆。萬幸的是,到了樓梯平台上他才嚎啕大哭,他的小腦袋這才因為第一次見到了這麼大年紀的人而迷惑不安。不過這個白色襁褓中的粉嘟嘟的小臉,卻提溜著藍綠色的小眼睛,心滿意足地砸吧著小嘴,比斯蒂夫要乖。她願意在太婆的腿上呆一會兒,莉莉則在一旁照看,手在下面幫忙托著孩子。
「死了?」
安東叔叔知道什麼嗎,伊娜非常好奇。他總是那麼陰鬱保守,肯定會守口如瓶。她應該去問問嗎?這時,她的爸爸還忍著身體上的疼痛,坐在椅子上和達恩叔叔商量,誰去把勒洛夫斯去世的消息告訴老夫人。安娜已經回到了廚房。伊娜在走廊里匆匆地跟上了她的叔叔,小聲說:
他的雙手一陣痙攣,緊緊扣著。
「天哪,多可愛的孩子,兩個小寶貝!」安娜握起雙手。「夫人看到莉莉小姐的兩個寶貝該多高興啊!對了,我告訴老夫人去。」
「什麼?泰蕾茲要來?」這真是重大新聞。
「叔叔,其他人的利益關係和我沒什麼關係……因為我愛父親,所以我只想知道這件事的緣由。」
「不是。親愛的,和生意無關……」
他的眼前浮現出那個大雨傾盆的夜晚,充滿了死亡氣息:他看見了自己,那時才13歲,他看見有三個人抬著一具屍體,他媽媽喊:
在走進媽媽的房間前,他在樓上的平台上冷笑一聲。隨後,聽到屋裡傳出斯蒂芬妮尖細的聲音。
「爸爸他不願意提起這些。」
這時門鈴響了,她去開門。來客是安東,他每周都都來探望媽媽,這周的探訪放在今天。
「告訴我吧,叔叔。出了什麼事?」
「安娜,你也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