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你真美,」西蒙低語,「從裡到外。安娜貝爾,我的妻子,我甜蜜的愛人……再吻我一遍。而且不要停止,直到我開口。」
「我聽說你衝進著火的樓房去找你的丈夫,我想能幫上些忙……比如開開門、幫你清理掉路上的東西什麼的……就是那樣。」
「你的腿斷了嗎?」安娜貝爾粗啞地問。
聽了他粗魯的告白,安娜貝爾聲音發顫地笑著,渾身洋溢著暖洋洋的喜悅。「可我需要你全部的愛。」她說。西蒙抬起頭看著她,他的表情讓她呼吸困難。幾秒之後她才恢復過來。「你的全心全意。」她歪嘴笑著繼續說道,接著挑逗地壓低了聲音,「還有,你的整個身體。」
「上帝,我受不了了!我不能每天在你出去時,每分鐘都在擔心你會出事,知道自己所有的神智正常都維繫在你的幸福上面。我不能這樣感覺……太強烈了……哦,該死。我會變成一個胡言亂語的瘋子。我對誰都不再有用了。如果我不能減輕這種感受……如果只有現在一半愛你……我可能還能承受。」
他站起來抱起了她,安娜貝爾喘了口氣,「噢——不需要——」
她完全不記得他們從廠門出去的那一刻,冒著煙的衣服、燒焦的頭髮、燙傷的臉……她後來能記起的只是向她伸過來的無數雙手,她疼痛的雙腿突然卸下了身體的重量。她慢慢倒在某人的懷裡,感覺自己被抱了起來,她的肺貪婪地收集著新鮮空氣。一塊滴著水的鹹鹹的布掠過她的臉,陌生的手伸進她的衣服替她解開緊身胸衣。她都已經不在乎了。她已精疲力竭、神志不清,任別人粗手粗腳地照顧,把放進她嘴裏的金屬勺里的東西咽了下去。
「西蒙……」她小聲地說。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他恨恨地說,「我當然不會離開你。我是男人。男人應該保護他的妻子。」
西蒙扭動著身子,扯著自己被卡住的腿,說了一大堆威脅她的下流話,她把木塊用力拖到他身邊,放在吊車邊上。
西蒙的眼光鎖定在她臉上,專註得令人緊張。房間里涌動著看不見的強烈感情,他倆都淹沒在極度緊張中。安娜貝爾凝視著丈夫花崗岩一樣堅毅的臉,覺得什麼言語都不合適。如果她現在和他說話,要麼是誇張,要麼是輕描淡寫,兩者都顯得愚蠢。安娜貝爾很感激有韋斯特克里夫在場作為緩衝,發表了她對他的第一句評論。
「你是說你現在相信我真的在乎西蒙,而不是為了錢才嫁給他?」
他叫了一聲,這輕吻似乎令他反應強烈,「沒有極限。比永遠還遠。」
「太重了!」見她奮力搬著連接桿,他齜牙咧嘴地說,「你一動也動不了它的!快出去。見鬼,安娜貝爾——」
安娜貝爾撩起裙擺,在及膝高的緩慢燃燒的廢墟中跌跌撞撞地走著,呼喚著西蒙的名字,她的聲音湮沒在一片嘈雜中。就在她快要絕望的時候,看見廢墟里有東西在動。
「你不是在幫我。九*九*藏*書」西蒙罵道,「你是在讓我極度痛苦。見鬼,安娜貝爾,你為什麼不聽從我?」
就算有人注意到一個女人衝進了廠房,他們也沒有試圖阻止她。安娜貝爾用手帕捂住口鼻,在嗆人的滾滾濃煙中行進著,眯著的眼裡不斷被刺|激出淚水。從另一頭燃起的大火已經蔓延到椽子,兇猛地跳動著藍、白、黃色的火焰。比灼|熱更可怕的是噪音;烈焰的吼叫、金屬折斷的尖叫呻|吟、笨重的機械如孩童的玩具被踩在腳下一般斷裂,哐啷作響。金屬液體冒著泡泡翻滾著,時而像葡萄彈一樣爆裂。
「要是那樣的話我可能會讓你這麼做的,如果我覺得可行的話。」西蒙握住她的手,把臉埋在她粗糙的掌心,「你是個堅強的女人,安娜貝爾。比我以為的還要堅強。」
「除非和你一起。」她摸索著液壓裝置下面的一塊木塊。
「謝謝,勛爵。」
「他在哪裡?」安娜貝爾沒頭沒腦地問道。
韋斯特克里夫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來,他用胳膊從後面支撐著她,靈巧而不帶感情地幫她把衣服扣好,一邊思考著被完全摧毀的廠房。「只死了兩個人,還有一個沒有找到。」他喃喃道,「真是個奇迹,考慮到這火勢。」
令安娜貝爾懊惱的是,她第二天早上很晚才醒來,努力想弄明白她在哪裡,發生了什麼事。一想到西蒙,她馬上艱難地爬起來,赤著腳輕輕走入走廊,根本沒注意周圍的精美布置。她碰到了一個女僕,女僕頗為詫異,眼前這個女人頭髮蓬亂,紅紅的臉上滿是傷痕,還穿著不合身的睡衣……儘管昨晚被徹底地洗了個澡,這個女人身上還是有股濃濃的煙味。
有那麼一剎那,安娜貝爾想要順從他,想要逃離這地獄般的廠房的念頭幾乎征服了她。可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低頭看著他,那麼魁偉卻又那麼無助的他,她無法就這樣走開。她又拿起連接桿,架回木塊上。不顧肩上的傷口劇烈作痛。她的耳內都是自己心跳的巨響,根本無法分清西蒙的叫喊和搖搖欲墜的樓房的轟鳴。這可能是好事,因為他看起來憤怒得發狂了。她全身吊在槓桿上,她的肺痛苦地吸入嗆人的空氣,痙攣著。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可她還是繼續使著最後的力氣,用自己的體重來移動槓桿。
還好女僕明白了她極其突然的問題,把她帶到了走廊盡頭的主人房。
「不,我想我們會儘快重建。」伯爵和藹地看著她疲倦至極的臉,「以後你可以向我描述一下事情的經過。現在,請允許我把你抱上馬車。」
安娜貝爾沒有作答,她的注意力轉移到他肩上的一塊血跡上。「呆住別動。」她低聲說道,用斷了的指甲捏住紮進他襯衫里一片針那麼細的金屬碎片,快速地拔了出來,韋斯特克里夫的臉痛苦地扭作一團。
安娜貝爾把碎片放在手心握著,小心問道:「你為什麼要進去,勛爵大人?」
「這是我能盡的https://read•99csw.com微薄之力。」韋斯特克里夫臉上又閃過一絲難得一見的笑容,不費力氣地抱著她,「對於你,我需要進行補償。」
「我愛你更多。」安娜貝爾說著,吻住了他。她感覺到一陣強烈的幸福,伴隨著難以捉摸的完美和徹底滿足的感覺,這是他們從未到過達的。她溫暖地漂浮著,彷彿靈魂浸浴在陽光下。她抬起頭,從西蒙眼裡驚奇的光輝看出來,他也感覺到了。
醫生在馬斯登寓所的主人卧室里照看西蒙時,韋斯特克里夫把安娜貝爾帶到一邊,自己替她清理上臂的傷口。他用鑷子夾出半刺進皮膚的金屬碎屑,再塗上酒精,安娜貝爾痛苦地尖叫著。他在傷口上輕輕擦上藥膏,熟練地包紮完畢,又給她一杯白蘭地減輕她的不適。也許他在白蘭地里加了什麼東西,又或者純粹是太累了的關係,安娜貝爾已無從知曉。喝下兩指寬深琥珀色的液體后,她覺得頭有點暈,輕飄飄的。她告訴韋斯特克里夫,他沒有做醫生這一行是這個世界的幸運,聲音已經含糊不清了,他一本正經地贊同她的觀點。醉醺醺的她搖搖晃晃地起來想去找西蒙,被管家和兩個女僕堅決制止了,她們看來很想替她洗個澡。安娜貝爾還沒明白過來,就已經被洗過澡,換上從韋斯特克里夫年邁的母親衣櫥里偷來的睡衣,躺在了柔軟乾淨的床上。她一閉上眼睛,就沉沉睡去。
一陣響亮的爆裂聲,鐵片在空中飛舞著,她貓下腰用手護著頭,她感到胳膊被撞了一下,力大無比,把她撞倒在地。她的上臂燙得發痛,她看了一眼,發現一片金屬碎屑扎進肉里,鮮紅的血濺了出來。她爬到西蒙身邊,感覺他把她抓到胸前保護著她,直到鐵片雨稍稍平息。「西蒙,」她氣喘吁吁,直起身看著他被煙熏紅的雙眼。
「我的上帝,」她說,檢查著他臉上的割傷和燙傷,「你看起來像是剛剛在小酒館里跟人打架打輸了。」
她嚇了一跳,看看他,「什麼?」
突然她感覺衣服後背被什麼東西抓住了。要是她還有力氣尖叫的話,她肯定已經這麼做了。安娜貝爾嚇得魂不附體,渾身僵硬地被往後拉,她的手也被從鐵杆上撬開。她嗆著,嗚咽著,幾乎被煙熏瞎的眼睛看著身後精幹的黑色身影。耳邊傳來冷靜的聲音,「我來支起吊車。你聽我的口令把他的腿挪開。」
他把她抱得更舒服一些,「那麼,我們講和了?」
「機車廠就這麼結束了嗎?」
她漸漸清醒過來,遲緩而驚訝地意識到她正倚在韋斯特克里夫勛爵懷裡,他席地而坐,她的裙子解開了一部分。她抬頭看看伯爵嚴峻的臉,他古銅色的肌膚抹了一道道黑色,頭髮又臟又亂。平時毫無瑕疵的伯爵現在那麼衣衫不整、討人喜歡並容易接近,她幾乎不認得他了。
看了西蒙一眼就知道,如果他能抓得到她的話,肯定會當場殺了她。「安娜貝爾,」他咆哮著,一邊不九-九-藏-書停地咳嗽,「離開這房子,現在!」
西蒙顫抖著,凝視著她容光煥發的臉,好像眼神再也離不開似的,「那是當然的。昨天你還急不可耐地想用小刀把我的腿割下來。」
「是,西蒙。」她喃喃道,歡喜地服從命令。
西蒙搖搖頭,凝神看著牆上華麗的花卉牆紙。他嗓音里似乎冒著煙,「會好的。」
這話讓安娜貝爾笑了一下,她不禁想到二十四小時之前,她還在鄙視他的傲慢自持,而現在她卻覺得這似乎很討人喜歡。韋斯特克里夫安慰地握了握她的手后鬆開了,「您允許的話,亨特夫人,我告辭了。顯然你和你丈夫有些事要談。」
「你的幫助非常大,」她說,故意模仿著他不動感情的語氣。他咧嘴一笑,被煙熏黑的臉上牙齒潔白無比。
安娜貝爾注視著他,目光在他肌肉粗壯的胳膊和胸部、長長的手指和掉落在他眉間的一縷黑髮上滯留。「西蒙,」她柔聲問道,「你不能看著我嗎?」
西蒙僵住了,這問題敲打著他。一瞬間,他權衡著各種可能性,然後搖搖頭。「不,」他粗聲粗氣地說,「就算你能把腿割下來,你也不能把我拖出去。」他把她往外推,「沒時間了——你必須離開這見鬼的工廠。」
安娜貝爾走進開著的門,看見韋斯特克里夫勛爵站在大床邊,西蒙半躺著靠在一堆枕頭上。西蒙裸著上身,雪白的床單襯得他格外黝黑。安娜貝爾見他胳膊和胸部都打著石膏,一陣難過,明白他要清理掉那麼多的金屬碎片一定非常難受。兩位男士一注意到她進來,立刻停止了交談。
「再休息一會兒,」一陣低沉沙啞的嗓音傳來,「你丈夫很好!只是一些小傷,不過顯然可以搶救。我甚至懷疑他的腿都沒斷。」
安娜貝爾盯著他,感到眼睛刺痛,而需要和無盡柔情像疼痛一樣在體內聚集。「我認識到一些事情,」她沙啞地說,「當我站在廠房外面,看著大火燃燒而知道你在裏面的時候,」她哽咽著,費力地吞了一口口水,「我情願死在你懷裡,西蒙,也不願面對沒有你的生活。那麼漫長的歲月……那麼多的冬天、夏天……一百個需要你卻永遠沒有你的季節。慢慢老去,而你在我的記憶里永遠年輕。」她咬著嘴唇,搖搖頭,眼裡充滿淚水,「我對你說我不知道自己屬於哪裡的時候,我錯了。我屬於你,西蒙。除了和你在一起,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你會和我永遠粘在一起,而你如果叫我走開,我永遠也不會聽從。」她努力顫抖地微笑了一下,「所以你最好停止抱怨,接受這個事實。」
「而妻子應該是一個好幫手。」安娜貝爾反駁道。
她舉起碎片給他看,一邊端詳著碎片。伯爵懊惱地搖搖頭。「上帝,我沒注意到。」
「事實上,那不是你最後的請求,」安娜貝爾謹慎地回答,「你活了下來,我也是,現在一切都好了——」
安娜貝爾懷疑伯爵很少會向人道歉,更不用說九-九-藏-書是謙卑的道歉,她用胳膊勾著他的脖子。「我想我不得不接受,」她不情願地說,「因為你救了我們的命。」
韋斯特克里夫走上前來,握起她的手,無可挑剔地鞠了一躬,他還像個騎士一樣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讓她吃驚不小。「要是我真的在酒館跟人打架的話,夫人,我向您保證我絕不會輸。」
「講和了。」她同意,在他肩上咳嗽起來。
「你這個變態的男人。」
西蒙還是沒看著她,這句話顯然讓他震動不小。他的大手在床罩上緊緊握成拳頭,他的防備顯然開始松垮了。「我情願死一千次,」他說道,聲音顫抖著,「來保護你讓你不受任何傷害。而你情願拋棄性命做毫無意義的犧牲,這讓我無法承受。」
她回答前深深地吸了口氣,「因為我愛你。」
他開口時聲音里有一種新的神奇感覺,「再吻我一次。」
「要是你再敢冒生命危險,不管什麼原因,我都要掐死你。過來。」西蒙放在她腦後的手用力把她拉近。他倆的鼻子就要碰在一起時,他做了個深呼吸,說:「我愛你,見鬼。」
她吭嗤吭嗤地用連接桿架住木塊,墊到吊車下面。她往下壓著,用盡全身力氣。吊車在原地一動不動。她沮喪地喘了口氣,拚命壓著槓桿,直到鐵杆抗議地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沒用——吊車工動也不動。
西蒙突然轉身一把抓住她。他把臉埋在她糾結的頭髮里。他的聲音變成痛苦的吼叫。
「不好。」西蒙斬釘截鐵地說,升騰的怒火讓他臉色發青,「我一輩子都會記得這種感覺,你要和我一起送死,而我卻什麼可以阻止你的事也做不了。」他別過臉,他的呼吸因為突如其來的激動情緒而變得急促。
安娜貝爾不需要問為什麼,因為她已經知道了。她讓自己耐心地等待著,西蒙的喉結劇烈地運動著。「你昨天所做的事不可原涼。」他終於低聲說道。
安娜貝爾毫不退縮,她明白他憤怒背後的恐懼,「如果是我躺在廠房的地板上,你也不會離我而去一」
「你應該按我說的做!」
安娜貝爾朝他伸出手,又突然停住,停頓在半空。「你怎麼能讓我把你留在那裡,受了傷,孤零零的?我做不到。」
安娜貝爾的嘴往上一撇,用指尖輕撫著他毛茸茸的胸部,玩弄著富有光澤的黑色胸毛。「我的本意是想要保留你最大的一部分,把它弄出去。」
伯爵關上門離開了,安娜貝爾走到床邊。西蒙皺著眉轉過頭j看她,他清晰的側面輪廓在陽光下閃著金光。
「不,我會弄疼你的。我正靠在你的腿上。」
「那不是我的腿。」他淘氣地回答,她笑了起來。
韋斯特克里夫把吊車放回地上,發出轟的一聲巨晌。他跑去幫西蒙站起來,用結實的肩膀架著他的胳膊支撐著他受傷的一側,安娜貝爾架起他另一邊,西蒙懲罰地抓住了她。她被濃煙和灼|熱逼得不能看、不能呼吸也無法思考。她纖弱的身體不斷劇烈地咳嗽九-九-藏-書著。要是就靠她自己,肯定不知道該怎麼走出廠房。她被西蒙野蠻地抓著往前推,穿過廢墟時被一把提起,她的小腿、腳踝和膝蓋已經痛得變了樣。折磨人的路似乎永遠也走不到頭,他們的前進緩慢,而廠房搖晃著,像頭野獸對著自己受傷的獵物咆哮著。安娜貝爾的腦子開始暈眩,她竭力保持清醒,但她眼前金星亂閃,黑暗在遠處向她招手。
「現在他正被送上我的馬車。不用說,他等不及把你帶上了。我會把你倆都帶到馬斯登寓所——我已經派了一名醫生去那裡等我們。」韋斯特克里夫把她往上扶了扶,「你為什麼進去找他?你本來可以變成一個非常有錢的寡婦。」這問題並無嘲諷之意,而是出於淡淡的好奇,這令她困惑。
她大叫起來,奔到這個高高的倒下的身影邊。是西蒙,還活著,還有意識。他的腿被困在一輛倒下的吊車的鋼軸裏面。他看見她時,滿是煙灰的臉恐懼得變了形,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安娜貝爾,」他嘶啞地說,劇烈地咳嗽了一陣,「見鬼,不——離開這裏!你究竟在幹什麼?」
「我躺在那個地獄一樣的地方,提出了我生命里的最後一個請求。而你拒絕了。」
「你總是帶著刀。在哪裡?」
她用嘴唇逗弄地輕輕擦著他的嘴唇,「多少?」
她沒看清他的臉,卻先聽出了他充滿權威的語氣。韋斯特克里夫,她詫異地想。確實是伯爵,他的白襯衫破爛骯髒,他的臉上有一抹抹煙灰。然而外表凌亂的他顯得很平靜、有力,做著手勢讓她去西蒙身邊。他輕鬆地舉起鐵杆,在吊車的鋼軸下調整著槓桿的位置。儘管他個子不高,經過多年高強度的體育運動,他瘦削的身體卻非常結實、無比健康。韋斯特克里夫奮力往下壓著槓桿,安娜貝爾聽見金屬彎曲的吱呀聲,龐大的吊車往上移動了至關重要的幾英寸。伯爵沖安娜貝爾吼著,她不管西蒙在這龐然大物下翻滾時痛芒的呻|吟,瘋狂地拖著西蒙的腿。
「不,堅強的是我對你的愛。」她頑皮地瞥了他一眼,低語道,「我可不是隨便誰的腿都能割下來的,你知道。」
安娜貝爾終於蘇醒過來時,不斷眨著眼,讓淚液舒緩刺痛的眼球。「西蒙……?」她喃喃道,努力想爬起來。有人溫柔地觸止了她。
她搖搖頭,不想讓爭執浪費呼吸。吊車非常沉重,他倆誰也搬不動——她得找樣東西……一樣臨時的槓桿把它移開。她擦擦火辣辣的眼睛,在一堆夾雜著碎石的鑄件和一堆平筏錘里搜索著。所有的東西都滿是油煙,讓她在廢墟里走動時滑了好幾下。一排方向盤靠在搖搖欲墜的牆邊,有的比她個子還高。她走過去,找到一堆輪軸和有她拳頭那麼粗的連接桿。她抓起一根沉重油膩的連接桿拉出來拖回丈夫身邊。
他回過頭,眯起眼惡狠狠地盯著她,「我不止要看著你。我還想掐死你。」
「差不多。看來我看錯你了,亨特夫人。請接受我謙卑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