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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保拉成了妓|女嗎?」
「我就是看透這一點,不過還是會有人去玩。」
她的房間很小,可是收拾得異常整齊。有一張大沙發床,一把直背木椅和一把扶手椅。還有一張有掀開式桌面的小楓木書桌,一個上了漆的抽屜櫃,上頭擺著電視機。地板上鋪了拼花油氈布,在那上頭又鋪了一塊橢圓形鑲邊地毯。
「我心想,他們拿我的錢做了些什麼事?去她住過的地方,知道她已經不住在那兒?這些事我自己也可以做。所以我就搭飛機趕過來。」
「我不知道你想怎麼稱呼它,」我說,「我沒有每日固定費用,也不會記錄我花了多少時間。我只是去做些我覺得有機會的事情。一個案子要起頭得有一些基本步驟,我會從這些步驟開始,不過我並不指望真出現什麼有用的線索。接著就會有一些我可以做的事情,我們會知道能不能追下去,或者該怎麼追。等我覺得一千塊錢花光了,我會再跟你要錢,你可以決定要不要付給我。」
「他叫德金。」
「應該懂。」
「因為她可能會自己出現,或者永遠找不到。」他沉默了一會兒,想著我剛剛說的話。我們都還沒提到他女兒已經死了的可能性,而且看起來大概都不打算提,不過這並不表示我們可以輕易地避開這一點。
「你的意思是,他們會做得更好?」
「你知道,有些人會這樣。就這樣消失了,半夜裡提著行李箱偷偷跑掉。不過這麼做的人通常都是拖欠了一個星期以上的房租,而她還沒拖這麼久。事實上,她可能已經付清了房租,因為我不確定她是什麼時候走的。她最多也不過晚了兩天,但據我所知,她的房租星期一到期,她是隔天走掉的,因為我記得在她最後一次付房租之後,和我用備用鑰匙進她房間之前,中間我有十天沒看到她了。」
「她以前是女招待,所以我想她是在工作的地方吃飯的。你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以為你是警察,可是接著由於某些原因,我改變了想法。幾個星期前有個警察來過,前幾天又有個男人跑來,說是她父親。長得真不錯,滿頭剛開始泛灰的亮紅色頭髮。保拉怎麼了?」
就因為她難得在家,所以他們平常很少打電話給她,而是有一套暗號系統。她每隔兩三周會在星期天打叫人的長途電話回家,說要找她自己。他們會告訴接線生說保拉·赫爾德特克不在家,然後他們再給她打長途電話。
她最後一次打電話回家是在六月底,聽起來她還不錯。她說可能會出城去避暑,可是沒有談到細節。過了兩星期沒接到她的消息,他們就開始打電話給她,不斷在她的電話答錄機里留話。
負責的警官告訴他,如果他想繼續追查,最好去找私人偵探。照規定警方不能建議任何特定的偵探,不過,那個警官說,或許他把自己要是碰到這種事情會怎麼處理的方式告訴他也沒關係。有個傢伙叫斯卡德,事實上,他以前當過警察,他住的地方剛好離赫爾德特克先生的女兒以前的住所很近,而且——
最後,他給了我一千元支票,幾張照片,還有他所有的資料——她最後一個地址、工作過的幾家餐廳店名。他還給了我那兩張節目介紹單,我確信他一定還有很多份。我記下他在曼西的地址,還有家裡和汽車展示店裡的電話。「隨時都可以打電話來。」他說。
他說:「我會read•99csw•com浪費多少錢?」
「不知道。她有些什麼朋友?她平常做些什麼?你很機警,一定會注意到一些事情。」
外頭,一個「三張牌芒提」的攤子旁圍了一小群人,莊家要大家注意紅色牌,他自己則注意提防著警察。
「不是我害怕發現的事情。你知道,我們很不希望用這種方式進門。你是警察,我就不必多說了,是吧?那些人單獨住在連傢具出租的套房,你會很怕打開他們的門發現那種事情。感謝上帝,這次沒有,她的房間是空的。」
她打開書桌翻著房租賬冊時,我找把椅子坐了下來。她說:「找到了,我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她最後一次來交房租的時候,七月六日。那是星期一,她固定在這一天交房租,她付了一百三十五元。她的房間不錯,就在二樓,而且比較大。接下來的那個星期我沒見到她,到了星期三我就去找她。一般要是到了星期三,房客還沒交房租的話,我就會去找他們。我不會因為遲交兩天房租就趕人,可是我會去找他們要錢,因為我遇到過一些人,如果我不去要,他們就永遠都不付。
他付了我們兩個人的咖啡錢,又給了女招待一元小費。到了門口,他說:「我感覺很好,我想我踏出了正確的一步。你很誠實很坦白,我很欣賞這一點。」
「我連她有沒有在工作都不知道。就算她告訴過我,我也不記得了,而且我懷疑她根本沒跟我說過。我跟房客不熟,你知道。我只不過是白天待在這兒罷了。他們來來去去的。老房客會住到蒙主寵召,不過年輕人一直搬進搬出、搬進搬出。他們可能受挫后搬回家,或者存了點錢換個普通公寓,或者結了婚搬走了,諸如此類的。」
「你的方式很特別,讓我有了些信心。一千元——我想你的費用會增加。」
「唔,或許她走的時候時間很晚,她不想吵到我。或者可能時間並不晚,但我不在。你知道,我有機會就會出去看電影。非假日時間的下午,我最喜歡去看電影了,那時候電影院幾乎是空的,只有你和銀幕。我曾考慮弄個錄像機,那我隨時都可以看我喜歡的電影,而且也不貴,兩三百塊就可以租到一台錄像機。可是那不一樣,在自己的房間看自己的電視,熒屏又小小的。兩者之間的差異,就好像在自家祈禱和在教堂祈禱一樣不同。」
「我不知道。」她說。
赫爾德特克的臉色一暗。「他也沒提到這個。」他說。
「你知道保拉離開前在哪兒工作嗎?」
我的建議是不要。「登廣告尋找失蹤兒童她嫌太老,」我說,「而且我不確定在報上登廣告是個好主意。這樣只會招來一些無聊的人和專門騙賞金的,他們什麼都沒有,只會找麻煩。」
「沒有任何想法嗎?」
「完全空的嗎?」
管理員是個很高的女人,瘦巴巴的,有張三角臉,寬寬的額頭往下收成個窄小的下顎。她穿了一件印花家居服,拿著一根點著的香煙。她先打量了我一會兒,然後說:「對不起,現在沒空房,如果你找不到別的地方,過幾個星期再來找我。」
「她很少在家,她曾說她的房間又小又黑又喪氣,所以她很少待在那兒。前幾天去看過之後,我了解為什麼了。其實我沒去那個房間,只是看過九-九-藏-書那棟建築和樓下前廳,可是我可以了解。在紐約花一大筆錢住的房子,換成別的地方早就該拆掉了。」
「談什麼?」
「她什麼都沒說就走掉,看起來好像有點怪。」
「這也沒有佔到電話公司什麼便宜,」他說,「因為打叫號電話回家的電話費是一樣的,可是採取這個暗號的話,電話費由我們付而不是她付,她就不會急著掛電話,所以實際上電話公司還可以多收點錢。」
「那不是牌戲,那是種小騙術、小欺詐。去玩的人從來不會贏的。」
「我知道。恐怕我不是個很有條理的人。」
沃倫·赫爾德特克有個大大的方下巴和一張大臉,一頭像鋼絲一樣的胡蘿蔔色濃髮已經泛灰。他是印第安那州曼西市的速霸陸車商,我可以想象他自己當電視廣告的主角,指著一堆汽車,面向鏡頭告訴人們,在赫爾德特克的店裡買速霸陸最划算。
「為什麼你認為她會不跟你講一聲就搬走?」
「你想進去嗎?我知道的都告訴過第一個警察了,後來也都告訴她父親了。不過我想你另有些問題要問,一般都是這樣的,不是嗎?」
「保拉在這兒住了多久?」
「因為——」
我告訴他,除非我有了什麼具體的事情可說,否則我不會打電話。但只要有需要,我一定會打。
「如果她出門避暑,」他說,「有可能會為了省錢而停掉電話。可是她會不通知任何人就走嗎?這不像她。她可能會一時興起去做什麼事,可是她會跟你保持聯絡,讓你知道她的情況。她很有責任感。」
「這樣很沒職業道德,」他說,「不是嗎?」
「赫爾德特克先生,」我說,「我不確定我能符合你的需要。」
「那你大概不需要冰箱,不過也不重要,因為現在根本沒有空房間,而且我想短期內也不會有。」
他想不出自己還能怎麼辦,於是就去找警察。得到的回答是,第一,這並不在警察的工作範圍內,她顯然沒有通知父母搬家的事,但她是個成年人,她有法定權利這麼做。警方的人也告訴他,他耽擱得太久了,她已經失蹤將近三個月,即使原來有任何線索,現在也都已經很難追査了。
我一定是遲疑了一下,或許我不是很想接這個工作吧,「部分原因是他希望我給他介紹費。」我說。
「說不定她跟我們提過這件事,」他說,「她到紐約之後,至少換過六七個工作,我不知道她每次換工作是不是都告訴過我們。她會因為小費太少,或者跟同事合不來,或者因為老闆不讓她請假去參加選角面試而換工作。所以她辭掉最後一個工作可能就去別的地方了,只是沒告訴我們,或者她告訴過我們,我們忘記了。」
「三年,快滿三年了。她剛好是在三年前的這個禮拜搬進來的,我知道是因為她父親來這兒的時候我查過。當然她兩個月之前搬走了,所以不算滿三年。即使如此,她也算是房客裏面住得非常久的。除了那些有房租管制的老房客之外,有幾個住得比她久,不過並不多。」
「我喝黑咖啡,不加牛奶。」
「你要不要在報上登廣告?我想過自己去登,可以在尋人欄登啟事,或找張她的照片登廣告提供賞金。當然這部分不包括在給你的一千元裡頭。要登廣告的話,可能同樣要花一千元,或者更多。」
「這正是我想査清楚的。」
「德金沒告訴我你沒有執照。」
「你跟她相處得還好嗎?」
「你發現了什麼?」
他去過保拉以前住的那棟套房出租公寓。她在七月初就已經搬走了,沒留下轉信的地址。電話公司拒絕告訴他任何新消息,而且問題是電話也早就被停掉了。他去她曾工作的那家餐廳,發現她早在四月就已經不幹了。
「我們想去看她演的戲,九-九-藏-書她媽媽和我。不是念台詞那出,那隻不過是一群演員站在台上照劇本念念台詞,聽起來沒什麼意思,不過如果保拉希望我們去,我們也會去。但是她連那場展示演出都不希望我們去看,她說那齣戲不怎麼樣,而且反正她只是演個小角色。她說我們應該等到她演一出像樣點的戲時再去看。」
「從來不會。也許她會忘記,沒打電話回家。但如果是這樣,她第二天就會打。」
「你想他為什麼會推薦你?」
「她從沒帶任何人回家過,這裏規定不準的。我不笨,我知道大家偶爾會偷偷帶人進來,不過我管得夠緊,所以不會有人試圖天天帶人來。就算保拉跟這棟公寓里的女孩或任何年輕男孩很要好,那我也不會知道。」
「我敲了她的房門,沒人應,後來我下樓前又去敲了一次,她還是不在。第二天早上,應該是十六日星期四,我又去敲她的門,還沒人應,我就用我的備用鑰匙進去。」她皺起眉頭,「我為什麼這麼做?她早上通常會在家,不過也不一定,要是房租晚了三天沒付,她就不會在。噢,我想起來了!有一封她的信放在那兒好幾天都沒拿走,我看到那封信好幾回了,加上她的房租一直拖著沒付——反正,我就開門進去了。」
「那是訂金還是聘請費之類的?」
保拉在赫爾德特克家六個孩子中排行老四,畢業於曼西市當地的鮑爾州立大學。「大衛·萊特曼以前也念過那個學校,」赫爾德特克告訴我,「你大概聽說過吧,當然那是在保拉之前好久的事情了。」
他不知該怎麼辦。他打電話到紐約跟警方聯絡,卻沒有任何結果,其實也猜得到會是這樣。於是他跑去找一個全國性偵探社的在曼西市的分社,他們的紐約辦公室派了一個調査員去她最後一個住所,確定她已經不住在那兒了。如果他肯再付一大筆錢,那個偵探社很樂意再繼續追查。
「我知道他說些什麼。事情是這樣的,你找以前用過的那家偵探社,就是在曼西市有分社的那家,可能會得到更好的服務。他們會多派幾個人手來調査這個案子,而且他們的調査報告會比我更清楚。」
我點點頭,「不耍花招的一部分,就是事先告訴你,你很可能會浪費你的錢。」
「十天前是她母親的生日,」沃倫·赫爾德特克說,「她也沒打電話回家。」
「你是嗎?」
「沒有,自從她最後一次來交房租后,我就沒再跟她說過話。」
「其實他可以講的,這又不是秘密。」
「她演戲沒有酬勞,」他說,「拿不到的,你知道,剛起步都是這樣。那些戲是讓你有機會表演,讓某些人認識你——經紀人、選角指導、導演。你以前聽說那些演員的高片酬,哪個人演一部電影拿五百萬片酬之類的,不過大部分演員很多年都只賺一點錢,甚至拿不到錢。」
「我一直在想她可能得了健忘症。如果她在報上看到自己的照片,或某個人看到——」
不過也不盡然,她並不是凡事可靠。她從鮑爾州大畢業后的三年,偶爾也會超過兩三個星期沒打電話回家。所以她可能是去哪兒避暑,玩得忘了該跟家裡聯絡;也可能她試著打電話回家時,她的父母正騎在馬上,或者正在風穴國家公園徒步。
「或許她要搬去的地方提供寢具;或許她要離開紐約,沒辦法帶走太多東西;九九藏書也或許她只是忘了。你收拾行李打算離開旅社房間的時候,不會把床單和毯子帶著,除非是想偷走,住在這兒就有點像是在住旅社。以前也有房客搬家的時候沒把寢具帶走。天主在上,有些人留下的還不只是寢具。」
保拉·赫爾德特克最後一個為人所知的地址,是一個專門出租套房的公寓,這棟臟乎乎的紅磚建築位於五十四街,離第九大道的交叉口只有幾戶遠。我趕到那兒的時候剛過五點,街上擠滿了返家途中的上班族。入口大廳有個門鈴盤,總共有五十來個按鈕,角落有個標示著「管理員」的鈴。按鈴之前,我先檢査了其他門鈴上頭的標籤,沒有保拉·赫爾德特克的名字。
「我想是吧。她很安靜,講話很有禮貌,不會惹麻煩。她按時付房租,只有幾次超過了三天。」她翻翻賬本。「有回她一次付了兩星期的房租,還有一次她幾乎一整個月都沒交房租,接下來她就每星期多付五十元,直到前面欠的房租還清為止。如果跟房客處得比較熟,知道他們這方面信用還不錯,我就會讓他們用這種方式分期還清。不過不能讓他們養成習慣就是了。有時候你得幫幫別人,因為每個人偶爾總會有手頭緊的時候。」
他無奈地笑起來。「不怎麼有條理的方法。」他說。
「沒錯,我很機警,不過我常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看透那種牌戲了。」赫爾德特克說。
「你沒看過她的任何一個朋友嗎?」
她在紐約進修表演課程,當女招待,住在西五十街,此外她不斷參加各種選角面試。她曾在第二大道一個商店的店前廣場參与《城市另一邊》的展示演出,還在西格林威治村一出叫《親密好友》的台詞排演會裡串過一角。他把一些演出的戲單拿給我,還指著演員表下頭她的名字和簡單的介紹給我看。
可是她沒打電話,也沒有回復答錄機里的留話。到了七月底,赫爾德特克和他妻子還有小女兒開著一輛速霸陸,北上到達科塔旅行一星期,在牧場騎馬,還去惡地國家公園和拉什莫爾山看了四個總統的岩石頭像。回家時是八月中,他們打電話給保拉,這回沒答錄機了,而是一個錄音通知他們這個電話號碼暫停使用。
「是啊,他不錯。」我說。我們坐在西五十七街的一家咖啡店,隔著幾個門面就是我住的旅社。我們到的時候已經過了午餐時間,所以我們就進去喝了點咖啡。我已經續杯了,赫爾德特克面前擺的還是第一杯。
「那個警官是誰?」
我想了想。「不,」我說,「不過或許他們會讓事情看起來是如此。有一點,他們會提供給你詳細的報告,把他們做的每件事、跟哪些人談過、發現了些什麼都告訴你。他們會記下詳細的費用,把他們花在這個案子上頭的每個小時都列入賬單。」我喝了口咖啡,把杯子放回托碟里,身子前傾。「赫爾德特克先生,我是個相當不錯的偵探,但我一點也不照章行事。你想要一個本州發給的偵探執照,我沒有,也從沒想過要花腦筋去申請一張。我不會詳細列出我的費用,不會記錄我花了多少個小時,也不會提供詳細的報告。同時我也沒有辦公室,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會坐在這裏喝咖啡。我真正有的,就是這幾年所累積的一些當偵探的直覺和能力,我不確定你想僱用這樣的人。」
那個女孩名叫保拉·赫爾德特克,我並不真指望能找到她。我曾打算照實告訴她父親,不過別人沒有心理準備聽到的話很難說出口。
「她沒給你任何轉信地址嗎?」
「嗯,有這種可能性,」我說,「不過我們先看看情況吧。」
「我喜歡他。」
我隨著她走進一條長廊,樓梯口的桌子上堆著一些信封。「大家都在這兒拿信https://read•99csw.com,」她說,「郵差不會把信投進五十四個不同的信箱,而是把一大疊信就扔在這個桌子上。信不信由你,這樣更保險,其他公寓的門廳會有信箱,不過常會有嗑藥的來偷,找福利津貼的支票。我就住這兒,左邊最後頭的房間。」
「沒錯,不過他向你推薦人選已經不太符合職業道德了。而且雖然我會給他一點傭金,但除非他覺得我是適合你僱用的人選,否則他也不會這麼乾的。他或許覺得我對你有好處,而且不會跟你耍花招坑你。」
「我知道,」我說,「真讓人想不透。」
「約瑟夫·德金,」我說,「他人很好。」
「我不意外。」
「我了解。」
「退回給郵差。上頭寫個『已退居,無轉信地址。』她的信不多,只有電話單,還有每個人都會收到的那些垃圾郵件。」
「一星期一百二十元,但是好一點的房間還要貴一點,包括電費。沒有廚房,可是你可以弄個小電爐,無所謂的。每個房間都有個迷你冰箱,很小,不過可以放些牛奶之類的,免得餿掉。」
「保拉·赫爾德特克有電爐嗎?」
「那她的信你怎麼處理?」
「這種事她絕對不會忘記嗎?」
「德金說一」
他走了之後,我拿了他給我的照片中的一張,到複印店印了一百張皮夾大小的副本。我回到旅社房間,找出刻有我姓名電話的橡皮圖章,在每張照片後頭蓋章。
「談些她的事情吧。」
我搖搖頭,「我不太花腦筋考慮費用的事情,而且我寧可自己付錢也不替客戶記賬。」
「我不懂她為什麼要留下寢具。」
「不,你想想看。她留下了寢具,房客得自備寢具。以前我會提供的,但後來我改變做法,呃,應該是在十五年前的事情吧。她的床單、毯子、枕頭都還在床上。但柜子里沒衣服,抽屜也是空的,冰箱里也沒有食物。毫無疑問她搬出去了,走掉了。」
「我沒有理由這樣想,不過我也不敢在聖經前面發誓說她不是。我打賭我的房客里至少有五個是用這種方式賺錢,可能還更多,但是我不知道是哪幾個。要是哪個女孩起床出門去工作,我不會知道她們是去餐廳里端盤子,還是去按摩院做別的事、或者隨便大家怎麼稱呼的那種事情。我們這兒的房客不準帶客人來,這是歸我管的;他們在外頭做些什麼,那就歸他們自己管了。」
「我想你應該先給我一千元。」
她主修戲劇藝術,一畢業就去紐約了。「要走戲劇這條路,在曼西或這個州的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會有前途,」他告訴我,「你得去紐約或加州。可是我不知道,就算她不是想當演員想瘋了,我想她也還是會走的。她有那種逃走的衝動。她的兩個姐姐都嫁給外鄉人,可是兩個人的丈夫都決定搬到曼西來。她哥哥戈東和我一起做汽車生意。我還有一兒一女還在念書,誰也不敢說他們以後會跑到哪兒,不過我猜想他們還是會住在這附近。可是保拉,她有流浪癖,她能留在本地念完大學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有空房間的話,房租是多少錢?」
「我有五十四個房間出租,有些房間比較大,由兩個姑娘合租。我一度曾有六十六個房客。我只計較他們安不安靜、行為好不好、交房租準不準時。我不計較他們靠什麼賺錢。」
她還打算繼續講,但我轉移話題問道:「你剛剛說她以前是女招待?」
「是啊,她就靠端盤子維生。她是個演員,或者該說想要成為演員。我們這兒的房客很多都想進演藝圈,都是些年輕人。還有幾個老房客住了好多年了,靠養老金和政府補助過日子。我還碰過一個女的每星期只付我十七塊三毛,你能相信嗎?而且她住的是這棟房子里最好的房間之一。還有,我得爬五層樓去跟她收房租,有時候還收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