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找可靠偵探社？哦，我想不會吧，不過如果他去試過的話，我也不會知道。我不是那裡的管理人員，只是偶爾抽出幾天替他們工作罷了。」
「哦，當然，」他說，「真可怕，工作認真的生意人在回家途中被刺死。」
「在昨夜我們共度那段時光之後嗎？」我可以想象她臉上的表情，「現在更想去了，你可真是夠熱辣，斯卡德先生。」
「當然懂。」
一開始，這幢建築每層應該有四個房間，但歷經多年，屋主把房間隔開，論戶出租的公寓就變成了論房間出租了。過去多年來我已經進出過幾百次這類地方，就算有什麼不同，本質上也還是一樣。門廊和樓梯間的烹調氣味隨著住戶的種族而改變，但其他的氣味則永遠充斥在整個城市，而且多年不變。尿臊味，老鼠味，還有堆積廢物悶出來的惡臭。偶爾這些鴿子籠里會出現一個明亮通風、清潔整齊的房間，但建築本身永遠黑暗、陰沉、骯髒。
「哦。」
「沒有。」
「可能。」
「我可沒說過。」
「你不必跟我解釋的。」
她講完之後，大家傳著籃子丟錢並輪流講話。輪到我的時候，我莫名其妙談起自己在尋找一名保安人員的事情，還有他因為喝酒而被解僱。「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強烈感覺，」我說，「我自己是在辭去警察工作之後開始喝酒的。如果我繼續喝酒，就會像這個人一樣丟掉後來的工作，而且也會喝掉自己的一切。我並不真的知道有關他的任何事情，也不知道他的生活是什麼樣子，但想著他的事情，我忽然明白，如果我沒發現這個團體的話，我的人生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只是很高興我在這裏，很高興自己戒酒了。」
「什麼樣的問題，班扎克先生？」
他假設我是警察，之前我就是希望他這麼假設的。但現在我告訴他，我是私家偵探。
我身上帶著兩種名片，第一種是我戒酒的輔導詹姆斯·費伯送的，上面只印了我的名字和電話。第二種是可靠偵探社給的，證明我是他們公司的偵探。我給班扎克的是偵探社的名片，結果引起一個小誤會，他一看到名片就跟我解釋，科羅納保安公司大半隻提供製服警衛和汽車巡邏警衛，很少僱用我這種有經驗的偵探。可是他們的確需要定期的調查員，所以我可以填寫他檔案裏面的某張表格，這樣就可以偶爾從他們那裡接點兒工作。
「我不能透露客戶的資料。」
我趕快澄清，解釋自己的身份和來這兒的目的。
「那是什麼時候？」
「不是要保持清醒才能去參加嗎？」
我在想要不要叫叫他的名字。「詹姆斯·肖特？詹姆斯·肖特在這裏嗎？」但這樣我還得回頭去我問過的那幾家酒館重複一遍，我可不喜歡。大家都喝多了。
戒酒的運作方式非常簡單。一次戒一天，不要喝酒，去參加聚會，分享自己的經驗和力量，和你的酒鬼朋友們一起祈禱。
「這樣你才不會大吼大叫或摔椅子，」我說，「不過我看你不會做這些事情，對吧？」
戒酒不是靠說教或傳福音，而是藉著說自己的故事——以前怎麼樣，中間發生了什麼事，現在又變得怎麼樣。這就是開會的時候演講人做的事情，後來大家輪流發言時也是這樣。
「我得查一查。我想命案發生之後不到一個月吧，頂多六個星期。那傢伙是什麼時候遇害的？一月底？」
有時候我會在口袋read.99csw.com裡面塞一份聚會時間表，可是那本冊子太厚了，裡頭列出整個紐約所有匿名戒酒協會的聚會時間地點，而且我常常不帶。今天就沒帶在身上，於是我把兩毛五硬幣再度塞進投幣口，撥了聯絡中心的號碼，一個義工告訴我，五點半在第一大道和八十四街交會口一家教堂的地下室有個聚會。
「沒錯。」
「我必須說，對我產生很大的影響，」他說，「讓我放鬆、緩解，產生安定感。這就是酒對我的影響。」
我告訴他我的名字，說我從警方那裡打聽到他，又從科羅納公司的班扎克先生那兒拿到他的電話號碼和住址。「我知道這件事情你已經被問過很多遍了，」我說，「但如果你能給我幾分鐘，我會很感激的。我現在就在你家附近，所以如果我能過去見你——」
「政府警察或私人警力又能怎麼辦呢？我們無法改變人性。如果有人認為我們能減少一個區的犯罪，就會雇我們去保護，我們只是盡職做事罷了。」
「哈，」他說，「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對吧？」他又拿起杯子，再度放下。「我想你很擁護匿名戒酒協會，嗯？」
「也許你能從他那兒獲得些什麼。」
「我喜歡喝酒，」我說，「大部分喝威士忌，但是那些醉酒的日子里，我大概也喝了很多啤酒。你以前當過警察嗎，肖特先生？」他搖搖頭，「哦，我當過。我曾經是警察，警探。不值勤的時候我會喝酒。」
我提前到了，發現那裡沒咖啡——有的團體有，有些則沒有。我到對面的雜貨店，碰到兩個也要去參加聚會的人，其中一個我認識，在我偶爾會去的西區中午聚會上見過。我們帶著咖啡一起過街回到會場，然後在幾張長形餐桌之間各自找位子坐下，剛過五點半，會議已經開始時，又有幾個人陸續進來。
他想了想，然後開口道：「我剛才說過，那件案子曾經非常困擾他。畢竟事情發生在他值勤的時間，其實這一點也不表示他就應該防止那件事情的發生。我們每個巡邏人員所負責的區域都很大，目的是透過最大的能見距離，達到最大的威懾力。罪犯看到有我們標誌的巡邏車，就知道這個區域有固定的巡邏人員，對做壞事也會有所顧忌。」
他等女侍者朝這邊看時，又點了一瓶啤酒。我不怎麼想再喝可樂，不過我還是又點一杯。肖特說：「我想有錢人看事情的眼光不太一樣。我剛才在想，如果我有個朋友在街上被刺死，我會雇偵探去追查兇手嗎？」他聳聳肩，笑了，「我想不會。」他說。
「這樣別的地方的犯罪率會不會因此提高？」
「嗯，我們找個地方碰面吧。」他提議，「第一大道轉角有個不錯的地方，叫藍色獨木舟。那裡很適合談話。十分鐘之後怎麼樣？」
「哦，我了解。」他說。女侍端飲料過來，他說：「我想這是你自己規定的，值勤的時候不喝酒。」
「詹姆斯·肖特，」他說，「能否請問一下你為什麼對肖特先生有興趣嗎？」
「我知道警察後來問過他。」
「不過，我想肖特一定覺得有點責任。這也是人性。而且那對他也是個震撼，親臨犯罪現場，發現一具屍體。還有不同警察輪番詢問。我不敢說這會帶來什麼後果，但是很可能是因此引起的。」
我走到第二大道，在角落的一個公用電話再試一次肖特的號碼。沒人九*九*藏*書接，我忽然想到，如果他現在沒在工作，非常可能在哪裡喝酒，這附近要喝酒太容易了。第二大道上靠九十四街的兩個街區就有半打酒館。我一個個進去，向酒保打聽詹姆斯·肖特。他在這裏嗎？他早些時候有過來嗎？沒人認識他，至少沒聽過這個名字，但歐巴尼恩酒綰吧台後面的那個大鬍子說，他過去幾年聽過幾次這個姓和這個名。「我只知道，他可能是這些小夥子的其中一個。」他說。
肖特住的那幢建築在第九十四街，介於第二和第三大道之間，是一幢六層樓的磚結構出租公寓，我在門口數了數，有五十幾個電鈴，每個電鈴旁邊都有住戶的名字。其中一半沒標示，肖特的名字也不在上頭。
「幾個月前有起事件，」我說，「他是福瑞斯特山一樁街頭犯罪第一個趕到現場的人，所以——」
這類地方曾經可能是我離開旅館后的落腳處。如果我沒有戒酒，等到我付不出房租，又沒法說服房東讓我拖到有收入再補繳的話，我就得搬到這種地方了。或者不管有錢沒錢，我會喝到再也沒臉天天經過樓下櫃檯，另外找個地方安頓。
「哦，」他說，「不過不是科羅納保安的人吧？」
我問一個向外走的男人認不認識詹姆斯·肖特，他只是搖搖頭表示不知道，繼續走路，速度並沒有放慢。我又用同樣的問題去問一個往裡走的小個子灰發老太太，她手裡拄著拐杖，手上的編織袋裡裝著採購來的日用品。她說公寓里的人她半個也不認識，不過他們看起來好像人都很好。她的氣息里有薄荷味和酒味——我猜是荷蘭薄荷杜松子酒，或者是用薄荷調味的杜松子酒。
「你的意思是什麼？」
「二月初。」
「通常我不會喝那麼多的。」
可能吧，不過首先我再去試一次他的號碼，這一次他接電話了。
「沒有。」
我說完之後，他拿起杯子，看著酒，又放下。他說：「我在科羅納保安公司工作時，只在下班時間喝酒，但我想你知道後來怎麼樣了。」
「哦，這樣的話，你模仿得不太像。」
「會這樣的。」
「現在取消吧。」
「你戒酒有一陣子了，嗯？兩三年？」
「我想你的員工可能注意到那天晚上附近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有什麼陌生人。」
總共只有十二個人——這是一個新團體，就算我帶著那本會議小冊子也找不到這裏，因為還沒登記上去。一個叫瑪格麗特的女人戒酒剛滿一年，花了快一個小時細述她的故事。她跟我年紀差不多，家裡上一代和上上一代都出了酒鬼，她小心地跟酒精保持距離好些年，只准自己在社交場合喝一杯雞尾酒或葡萄酒。後來她丈夫死於食道出血——當然，她嫁了個酒鬼——於是到了四十來歲，她開始喝酒，然後就好像這件事等了她一輩子似的，緊緊地抓住她，再也不肯放地走。沉溺杯中物的過程又快又突然又狂野。她很快就失去一切，只剩下有房租管制資格的公寓，和足以讓她付房租的社會福利金支票。
「別的人？」
「你剛才說——」
「科羅納保安公司？不，我是單幹的。」
「因為你本來打算去找米克的，不是嗎？這樣你明天晚上才能去『瑪麗蓮小屋』。」
「我想他是在三月中旬離職的。《三月中旬》，」他吃驚地說，「那是一本小說，你看過嗎？」
或許可以。
八十六街北邊，上東區是read.99csw.com一個過渡期地帶，它不屬於約克維爾也不屬於東哈林，而是讓你聯想到兩者。街道對面，豪華的公共管理公寓在低收入的公共計劃住宅間昂然矗立起來，兩類建築的牆上都有著難以辨認的噴漆塗鴉。往北的人都是提著公事包和達戈斯蒂諾超市包裝袋的人；另一邊，人並不少，只是前往相反的方向，人們則是拿著奶昔紙杯、喝著四十盎司瓶裝純威士忌，或者抽著亮晶晶的雪茄，有如螢火蟲在閃爍。
「對，我猜喝酒是不計時間的，不是嗎？」
「不過我還是破例一次，」他說，「因為他所受的壓力太大了。我告訴他要再給他一次機會。結果又發生了第二次，就沒辦法了。」
他用肢體語言回答，把手肘彎起，手腕從上往下划，就像放下一杯酒似的。
「沃特森的？」
我站在門口一會兒，四處張望，然後走向在一張桌子邊單獨飲著啤酒的男人。我說：「肖特先生嗎？」但我其實已經知道他是。之前我在他公寓的對面等他出來，然後跟蹤他到酒吧，再給他一點時間坐下點杯酒，最後我自己才進來。
「這是可以理解的。」
「你想去嗎？詹姆斯？」
「引起什麼？」
「而且要找配合時間的聚會很容易，這就是紐約的好處之一，二十四小時都有聚會。」
「它救了我一命。」
「他喝酒？」
「調查福瑞斯特山的一樁殺人搶劫案？僱用你的是誰？受害者的遺孀嗎？」
「我曾在垃圾堆里找食物，」她說，「在陌生的地方醒來，而且往往都不是獨自一個人。我是教養良好的愛爾蘭天主教家庭長大的，以前除了我丈夫從沒跟別人一起睡過覺。我記得有一次失去記憶，我沒法告訴你們自己做了什麼，或者跟誰做了什麼，可是我腦袋裡只想到，『哦，瑪格麗特，修女們現在可不會以你為榮了。』」
我坐上七號地鐵，在科羅納區的第一○三街車站下車，再往下兩站就是希葉球場。兩個街區外的羅斯福大道上，科羅納保安公司佔據了一幢兩層磚造樓房的二樓。一樓是家童裝店，櫥窗里有一堆布玩偶。
「我？」
「超過十年了。」
「你還是想去？」
他也站起來。「管他呢，」他說，「趁我改變主意之前走吧。」
「這樣可以嗎？」
「震驚？上帝，沒錯。」
「我從沒因為喝酒誤過事，」我說，「都不是直接的。但我想要走自己的路，我離開警界，離開了工作，離開太太和孩子，還有我整個的人生……」
「什麼意思？」
「對，你是沒說過。」
「據說問題不在於你喝多少，」我說，「而是對你產生什麼影響。」
回到我們的桌子邊，肖特還在瞪著那半盎司啤酒看。我告訴他這附近十點有個聚會，我大概會去。我告訴他，我有兩三天沒參加聚會了，這是謊話。我又說，去參加聚會會有幫助，這是實話。
還會有誰？「來吧，」我說，「跟我做個伴。」
「他的一個朋友。」
「所以那陣子我就喝得多一點。事情就這麼發生了，沒錯吧？」
然後堅持下去。
「沒什麼特別意思。哦，那個法國教堂有場演講和幻燈片展示，我可能會去，如果莫妮卡想跟我去的話，或許我們之後就會進行女生夜遊。你大概也會忙到很晚，對不對？」
「上帝，」他說，「中間沒有小假期嗎？」
大部分保安公司都是由退休警察經營的，大部分退休警察也會找read.99csw.com這方面的工作。科羅納的老闆馬丁·班扎克的外表好像應該在樓下賣連身衣褲給學步的娃娃。他是個小個子，六十來歲，圓肩禿頂，無框的雙焦眼鏡後面一對憂傷的藍眼珠，小圓鼻子下方是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短髭。
聚會之後，我跟幾個人一起出去喝咖啡，非正式地繼續聚會上的經驗交流。到了咖啡店之後我撥了一次肖特的電話，十五分鐘后又試了一次。離開那家店之前，我試了三次，此時大概是七點多，那枚二毛五硬幣再度掉到退幣口時，我拿起來打電話給埃萊娜。
「還可以，不過不會很迷。呃，我不喝酒。」
「是嗎？」
我想，這是死都改不掉的老習慣。
他嘆了口氣。「喝酒就得開除。我們的規定是這樣，沒有例外。」
那麼，到第一大道的酒吧試試看呢？我該去那兒打聽蹤影難覓的肖特先生嗎？
我看不出他能提供我什麼，之前我告訴埃萊娜。或許你能從他身上獲得什麼，她這麼說。
他透過鏡片的下半截看著我。「告訴我，」他說，「詹姆斯·肖特到你們公司求職嗎？」
「我相信，但是——」
「又沒什麼花費，」我說，「而且咖啡和餅乾還是免費的。你還會聽到很多人說一些很有趣的事情。」我站起來。「不過我不想逼你，如果你確定自己喝酒沒有任何問題——」
「哦，以前我永遠找得到時間喝酒。」
於是我說出我的故事。
「天哪，我不知道，」他說，「我才剛喝這些啤酒，之前我還喝了一兩杯。」
「我明白。」
「戒了這麼久，你還是繼續去參加聚會？多久去一次？」
「不是。」
「你怎麼會現在才來追查呢？」他很好奇，「你有線索了嗎？」
「是嗎？」
女侍者過來，我點了杯可樂。然後我拿出筆記本，開始談他的故事。
「『現在取消吧。』你知道你講這些話聽起來像誰嗎？傑克·班尼。」
我點點頭。「全市都有，」我說，「哈德孫街有個團體每天午夜有一次聚會，凌晨兩點又有另一次。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聚會的地方是多年來全市夜間酒吧最多的地方，那些酒吧都開到很晚，到現在還是這樣。」
「過了那麼多年還這樣，你哪來的時間？」
「聽說過。」
「我知道我說過什麼。我愛你，你這老熊，你應該怎麼回答我？」
「到目前為止沒有。」
「我正是想模仿傑克·班尼。」
沒有我的留言，她說，信件裡頭也沒什麼特別的。我告訴她截至目前的進度，又說我可能大半夜都會在外頭。「如果他有應答機的話，」我說，「我就會留言給他，等過一兩天沒消息再打過去。可是他沒應答機，我又在這附近，而且這一帶我不常來。」
「一次戒一天就行，慢慢就會累積起來了。」
「整個事情讓肖特非常困擾。可能還引起其他問題。」
收穫不多，他和皇後區刑事組以及一一二分局的警探都已經談過很多遍了，就算還有什麼沒說，經過快五個月也差不多忘光了。沒有，他沒在附近看到什麼可疑的人。沒有，他早些時候沒看到艾倫·沃特森從公共汽車站往家裡走。沒有，他想不起任何事情，半點都想不起來。
「發現屍體還有
ｈtｔpｓ://ｒeａd•9９cｓw•ｃoｍ後來的種種，把我給打亂了。我再也不像以前那樣，你懂我的意思嗎？」他覺得很滑稽。我離開去了一下洗手間，回來時順便打了個電話。我很確定在東八十二街有個夜間聚會，但我想知道確實的時間和地址。我打到聯絡中心，接電話的小姐不必查閱就告訴我了。
「或者你只不過是喜歡可口可樂罷了。」
藍色獨木舟用鑲板裝潢，看起來很像圓木小屋。牆上掛著幾個獸頭，吧台後面的鏡牆上方陳列著一個馬林魚標本。那裡的燈光經過反射之後很柔和，播放著爵士樂和柔和搖滾。裏面客人不多，而且看起來水準比整個區要高。
「你是這麼想的嗎？」
「不是。」
「發現沃特森的屍體時，」我說，「你一定很震驚。」
「那又怎樣？」
肖特的電話沒人接，班扎克把號碼連同一個位於曼哈頓東九十四街的地址一起抄給了我。我在一個義大利快餐店匆匆吃了點東西，乘地鐵回市中心。在大中央車站轉列剋星頓大道的快車，然後在八十六街下車。我又打了公用電話試試看肖特家，響了六聲，還是沒人接。
「對，可是——」
他點點頭，思索著。「十年。」他說。
「可是以前喝。」
「我是跟自己解釋。而且看起來他不太可能給我任何答案。我想問的問題，福瑞斯特山的警察都問過了，所以他能給我什麼呢？」
「比如說，如果你是警察的話，值勤的時候不能喝酒。當了私家偵探也一樣，因為你是替科羅納保安這類的公司做事。但如果單幹，你就可以自己判斷是否應該喝酒，對吧？所以你只點可樂，我猜想這是你自己規定的。」
我們握手，然後我在他對面坐下來。我心裏想象過他的樣子——是會這樣的，腦袋裡憑著你對某人的感覺，憑空塑造出來一個形象。通常我見面後會發現那些人跟我心目中的樣子不太一樣，他也不例外。他比我想象的老一些，膚色更深一些，而且，沒錯，比我猜想的要矮一點。我估計他快五十了，五英尺八英寸，很壯，有一張圓臉和一對深陷的眼睛。鼻樑扁扁的，鼻尖翹起，嘴唇不寬。沒留鬍子，不過染深兩頰和下巴的鬍子一定有兩天沒颳了。暗色頭髮，在藍色獨木舟的朦朧燈光下是黑色的，剪短了在圓圓的腦袋上往後直梳。他穿了一件T恤，前臂和腕背毛髮濃密。
「嗯，那麼酒又對你產生什麼壞處呢？」
「你現在不是在替他們工作？」
「我也沒看過。那本書就在我書架上，我母親買的，她過世后把這本和其他幾百本我沒看過的書都留給我。不過我老是會不經意看到這本書的書脊。《三月中旬》，喬治·艾略特的作品。我確定我以後也絕對不會去看的。」他搖搖手打住這個不相干的話題，「我有詹姆斯·肖特的電話號碼，要我幫你打嗎？」
差十五分就五點了。如果肖特找到新工作，現在可能就像這個城市絕大部分的勞動人口一樣正在上班。另一方面，如果他還在做同樣的工作，我也不會知道他的上班時間。他可能穿著保安制服在日落公園區負責運送現鈔，或者在長島市的某個倉庫守夜。我無從知曉。
「一開始每天都去。早些年有時還一天去兩三次。現在只要我覺得想喝酒，或者壓力很大的時候，還是會天天去。偶爾我會一個星期去一兩次。不過大部分時候，我一星期會去個三四次。」
「你是別的分局的警察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