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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如果他們絞死你

第二十章 如果他們絞死你

她顫抖著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你一直在和我演戲?你只是假裝在乎我——好讓我上當?你根本——不在乎?你沒愛過——你不愛我?」
斯佩德的臉變得像他的衣領一樣白。
星期一上午九點過幾分,斯佩德走進辦公室時,艾菲·佩林放下報紙,從他的椅子上跳起來。
斯佩德說:「你好,湯姆,抓到他們了?」
他把電話拿起來,又放回書架上,彎腰去查看掛在書架一角的電話號碼目錄。他飛快地翻著,直到找到他要看的那一頁,食指沿著其中一欄往下滑動。然後他站起身,又把電話從書架上拿起來,撥了一個號碼,說:「喂,伯勞斯警長在嗎?……能請你叫他一下嗎?我是薩繆爾·斯佩德。」他凝視著空氣等了一會兒,「你好,湯姆,有事和你說……對,很多。是這樣,瑟斯比和雅各比是一個名叫威爾莫·庫克的小子殺的,」他詳細地描述了小夥子的外貌,「他替一個叫卡斯柏·古特曼的男人工作,」他又描述了一下古特曼,「你在我這兒見過的那個傢伙,凱羅,也和他們在一起……對,就是這樣……古特曼一伙人住在亞歷山德拉酒店,12C套房,或者說他們之前住在那兒。他們剛離開,打算即刻出城,所以你動作要快。但我想他們不知道警察要抓他們……他們當中還有個女孩,古特曼的女兒。」他描述了一下瑞亞·古特曼,「你和那小子交手的時候當心點,他的槍法應該很不錯……沒錯,湯姆,我這兒也有東西要給你。我想他當時用的槍在我這裏……對,去吧,祝你好運!」
伯勞斯說:「抓到了。」
「我……我知道他是和一個遇到麻煩的賭徒一起離開美國的。我不知道是什麼麻煩,但我想,如果問題很嚴重,一見到有偵探監視他,他就會以為那是從前的麻煩找上門來,然後被嚇跑。我沒想到——」
他把手放到她的肩上。「該死的,快說!」他說,「我現在和你坐在一條船上,你別想糊弄過去,快說!他派你去君士坦丁堡?」
她把臉頰從他臉上移開,頭往後仰起,不解地看著他。
「嗯。後來——我對他不太了解——我不知道是否可以信賴他。我想要更安全些——總之,我認識了雅各比船長,知道他的船要來這裏,所以我請他替我捎一個包裹,就是那隻鳥。我不確定是不是能信任瑟斯比,也不確定喬或者古特曼手下的其他人會不會和我們坐一條船,這樣似乎是最保險的方案。」
斯佩德緩緩地把聽筒放回叉簧,又把電話放回書架上。他舔舔嘴唇,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手心是濕潤的,全是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睛在低垂的眼帘下閃閃發光,然後轉身三步並作兩步走進起居室。
「對,不過不完全對。」
他說:「早上好,寶貝。」
「好,後來呢?」
「請別這麼說。」她把他的手從肩上拿起來,貼著自己的臉,「你為什麼一定得這麼對我,薩姆?阿切爾先生對你來說怎麼比得上——」
「好。接下來你和瑟斯比搭了一艘快船過來。然後呢?」
「我……我,你怎麼知道他……他舔嘴唇,還看——」
她把臉靠在他臉上,嘴唇微微撅起並分開,悄聲說:「如果你愛過我,那一邊就不需要更多東西了。」
她的目光在他的逼視下一直很平靜,答話時那輕柔的聲音里也沒有半點波瀾:「你憑什麼?如果你一直在和我逢場作戲,如果你不愛我,這個問題就沒有答案。如果你愛過我,你就不需要答案。」
她把一隻手的手背貼在額頭上。「噢,你為什麼要指控我犯下這麼可怕的——」
她慚愧地看著斯佩九-九-藏-書德,低聲說:「對。」
她的聲音和臉上的表情一樣古怪:「薩姆,你竟然那樣對她?」
她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低聲下氣地說:「是,那是謊話,薩姆。我的確打算過,如果弗洛伊德——我……我沒法看著你和你說這些,薩姆,」她把他的頭拉低,貼著他的臉,在他耳邊低聲說:「我知道弗洛伊德沒那麼容易被嚇住。但我覺得如果他知道有人在跟蹤他,他要麼會——噢,我說不出口,薩姆!」她緊緊地抱住他,抽泣起來。
她伸手摸著他的臉,又一次把他的臉拉近自己。「看著我,」她說,「實話對我說,如果那隻鷹是真的,你也拿到了錢,你還會這麼對我嗎?」
「你連這個都不答應我?」
布里姬·奧肖內西被他的突然走近嚇了一跳,然後又笑著鬆了一口氣。
布里姬·奧肖內西從斯佩德身前退開,一直退到桌子前面。她用驚恐的眼神看著他,喊道:「別,別這麼對我說話,薩姆!你知道我沒這麼做!你知道——」
布里姬·奧肖內西眨眨眼,淚水流了下來。她朝他踏近一步,站在那裡驕傲地直視著他的雙眼。「你說我是騙子,」她說,「現在你也在說謊。儘管我做過那些事,如果你敢說你內心深處並不知道我還是愛著你的,那你就是在說謊。」
「我……我以為他們至少會把他關起來,直到雅各比船長帶著鷹抵達。還有——」
斯佩德朝她肩上拍了一掌,說:「這是謊話,你請我和邁爾斯親自去處理這件事,是因為你要確保去跟蹤的是你認識的人,同時也認識你,這樣他才會跟你走。你那天晚上從瑟斯比那裡把槍拿來,並且已經租下了皇冠公寓的房間。你把皮箱放在那邊,旅館里什麼都沒有。我檢查你的公寓的時候找到了一張租金收據,日期要比你和我說的日子早五六天。」

「邁爾斯,」斯佩德用刺耳的聲音說,「是個狗雜種。我們共事的第一個星期我就發現了,我本來打算等到年底就把他踢走。你把他殺了對我一點害處都沒有。」
他臉色蒼白,溫柔地說:「上帝保佑他們不會絞死你,寶貝,放過你那可愛的脖子。」他的手在她脖子上滑動,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喉嚨。
「我不能才怪。」
斯佩德低頭看著辦公桌,讓人幾乎無法察覺地點了點頭。「好,」他說,然後打了個寒戰,「好吧,讓她進來。」
「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呢?別以為我像表面看起來的那麼黑白不分。那種形象是為了我的生意——會帶來高酬勞的工作,和敵人打交道也容易些。」
斯佩德溫柔地說:「你這個小傢伙!得啦,如果運氣好,你再過二十年就能從聖昆汀出來,那時候你就能再回到我身邊啦。」
「你在開玩笑吧,」她說,「你不是指望我會認為,你所說這些理由就足以讓你把我送上——」
「這是謊話,」斯佩德說,「瑟斯比早就上了你的鉤,你很清楚這一點。他總是為女人著迷,從他的犯罪紀錄就能看出來——他每次都是栽在女人手裡。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也許你不知道他那些紀錄,但你知道他對你來說很安全。」
「可是——可是,薩姆,你不能這麼做!我們都已經那麼親密了。你不能——」
「是的,女士。」他把帽子扔在辦公桌上,坐了下來。他臉色蒼白,但臉上的紋路讓他看起來堅定又愉快。雖然眼裡還有些紅血絲,但他的眼神還算清澈。女孩棕色的眼睛睜得格外大,嘴巴古怪地撅了起來。她站在他身旁,低頭瞪著他。他抬起頭,咧嘴一笑,取笑她說:「你那女人的直覺read.99csw.com以後還是少用為妙。」
斯佩德咬牙切齒地說:「我不會上你的當。」
「對。」
「哦,後來我開始害怕喬會對我不公平,所以……所以我請了弗洛伊德·瑟斯比來幫我。」
「別說了,薩姆,」湯姆抱怨說,「我們沒想——」
「差……差不多吧。」
「差不多就行了。這個計劃從一開始就想好了。你以為弗洛伊德會因為殺人而被逮捕。」
「他沒這麼想才怪呢,」斯佩德興高采烈地說,「他可是流著口水上這兒來的。雖然你一定看出來了,我之前一直在騙古特曼。」
「你還來這一套?」他用低沉的聲音不耐煩地命令道,「現在不是女學生模仿秀時間。聽我說,我們倆正坐在絞刑架下!」他抓住她的手腕,讓她直直地站在他面前,「快說!」
「是你告訴他有人在跟蹤他的,」斯佩德信心十足地說,「邁爾斯是不太機靈,但還沒笨到第一晚就被人發現。」
「是的,他留在了君士坦丁堡——的監獄里,為了一張支票的事。」
他點點頭。「你的薩姆是個偵探。」他用銳利的目光看著她,伸手攬住她的腰,「她殺了邁爾斯,寶貝,」他溫和地說,「眼都不眨,就像這樣。」他另一隻手打了個響指。
「而當你發現瑟斯比不打算和他動手,你就借了他的槍自己動手了。對嗎?」
斯佩德面對面地和她站在一起,兩人離得很近。這個高個子、大骨架、肌肉結實的男人,有一雙冷峻的眼睛,一個線條堅毅的下巴,此刻正帶著冷冷的微笑對她說:「等他們被抓住之後,一定會把罪名推到我們頭上。我們現在正坐在炸藥包上,只有幾分鐘時間作準備,來應付警察。快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古特曼派你和凱羅去君士坦丁堡?」
斯佩德點點頭。「他應該料到的。」他說。
她正要開口,遲疑了一下,咬著嘴唇。
斯佩德刺耳地大笑起來。「我了解邁爾斯。不過這些不重要了。你為什麼要殺他?」
「偷來給古特曼?」
「等等,你請凱羅幫你從凱米多夫那兒弄到那隻鷹?」
斯佩德說:「你覺得弗洛伊德會和他動手,他們當中的一個會被打倒。如果被幹掉的是瑟斯比,你就擺脫他了;如果死的是邁爾斯,弗洛伊德就會被抓起來,你也能甩掉他。對嗎?」
「和凱羅一起?還是你在那之前就把他甩掉了?」
她臉刷的紅了,膽怯地看著他。
「行了,」他看著手腕上的表,「警察隨時可能進來,我們正坐在炸藥包上呢。給我說實話!」
「對,他派我去的。我在那兒遇到了喬,然後……然後請他幫我。然後我們——」
「我不會上你的當。」
「而且你當時不知道古特曼正在這兒搜尋你的蹤影。你沒想到這一出,否則不會除掉自己的槍手。你一聽說瑟斯比被人打死,就明白古特曼已經來了。你知道你得再找一個保鏢,所以又回頭來找我。對嗎?」
她放開手,挺起胸膛,面色又變得風平浪靜,只有眼裡閃著微弱的、半信半疑的光芒。她溫柔地對他笑了笑。「別這樣,薩姆,即使為了好玩也別這麼說。哦,有那麼一會兒你真把我嚇壞了!我真以為你——你知道你做事那麼狂放不羈,讓人難以捉摸——」她突然住了口,臉龐迎上前來,深深地凝望著他的雙眼。她的臉頰和雙唇微微顫抖,恐懼再次回到眼中。「什麼——薩姆!」她又用手捂著喉嚨蜷縮起來。
斯佩德哈哈大笑,淺黃色的臉龐被汗水打濕了。雖然他還保持著微笑,聲音卻不復溫柔。他粗聲粗氣地說:「別傻了。你得出來頂罪。那幾個傢伙把該read.99csw.com推的都推了之後,我們當中總得有個人頂罪。如果是我,一定會被他們絞死。換成你的話運氣應該會好一點。怎麼樣?」
斯佩德把手從她手裡抽出來。他既不微笑也不做怪相了,汗濕的黃色臉龐變得冷酷起來,皺紋顯得愈發深重,眼裡燃燒著怒火。他說:「聽著——這麼做一點用也沒有,你永遠也不會理解我,但我還是再試一次,不懂就算了。聽著。一個男人的搭檔被殺了,他就應該做點什麼。無論他對這個人看法如何,這都沒有區別。這個人是你的搭檔,你就該有所行動。第二,我們是干偵探這一行的,那麼,當你的機構里有人被殺了,讓殺手跑掉就會有很壞的影響——影響到周圍的人,影響這個機構,影響機構里每個地方的每個偵探。第三,我自己也是個偵探,要我抓到罪犯又把他們放走,就像要求一條狗去抓一隻兔子再把兔子放掉一樣。可以辦得到,沒問題,這種事也發生過,但這不符合我的本性。我要放你走,唯一的方法就是放掉古特曼、凱羅和那個小子,那——」
「那是你們故意安排出來把他困住的吧?」
斯佩德眼裡布滿血絲,那個維持了許久的微笑變成了一個可怕的怪笑。他嘶啞地清了清喉嚨,說:「現在長篇大論也沒有用了。」他把一隻手放到她肩上,這隻手在顫抖,「我不在乎誰愛誰。我不會上你的當,不會踏上瑟斯比還有天知道別的什麼人的老路。你殺了邁爾斯,你即將為此付出代價。我本來可以讓其他人走掉,盡全力趕走警察來讓你脫罪,但現在已經太遲了。我現在幫不了你了,而且我也不會幫。」
「不,」他說,「如果警察來的時候我沒把你交給他們,我就完了。這是讓我不被其他人拖下水的唯一方法。」
「等我講完你再說。第四,不管我現在想做什麼,如果我放你走,就必然會和其他人一起被拖到絞刑架上。再說,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讓我相信你。如果我放你走,又僥倖脫身了,你手裡就有了我的把柄,隨便什麼時候你想用來對付我都可以。這就有五點了。第六點是,既然我手裡有你的把柄,我就無法確定你是不是有一天會決定在我身上也打個大洞。第七,我甚至連想都不願去想——也許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會迷上你,被你耍得團團轉。還有第八——理由已經夠多了。所有這些理由都在同一邊。也許有些並不重要,這個我不會去爭辯,但看看這數量。另一邊我們有些什麼?我們唯一擁有的就是這個事實:也許你愛我,也許我愛你。」
「然後——我害怕古特曼。我知道到處都有他的人、他的耳目,而他很快就知道了我們做的事情。我害怕他得知我們已經從香港啟程前往舊金山。他當時在紐約,有充足的時間在我們到達的時候、或者我們到達之前就趕到舊金山。他的確這麼做了。我當時還不知道,但我害怕會出這樣的事,因為我得在這兒等雅各比船長的船抵達,而古特曼可能會找到我,或者找到弗洛伊德並收買他。所以我去找你,請你盯著他,來——」
他說:「你是想在雅各比帶著贓物抵達之前把他除掉。你的計劃是什麼?」
一眨眼的工夫,她就掙脫了他的懷抱,背靠著桌子蜷起來,雙手捂在喉嚨上。她一臉焦慮,杏眼圓睜,乾燥的嘴唇一開一合,用干啞的嗓音小聲說:「你不會——」然後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然後我們拿到了鷹,去了香港。」
「是我告訴他的,沒錯。那天晚上我們出門散步的時候,我假裝發現阿切爾先生在跟蹤我們,並把他指給弗洛伊德看,」她啜泣著說九-九-藏-書,「但請相信我,薩姆,如果我知道弗洛伊德會殺了他,我一定不會那麼做的。我以為他會被嚇跑,壓根兒沒想到他會對阿切爾開槍。」
「我不知道。為你痴狂很容易,」他貪婪地從頭到腳打量著她,最後目光又回到她的眼睛上,「但我不知道那又算得了什麼。有人這樣過嗎?假如我為你痴狂,那又怎麼樣呢?也許下個月我就不這樣了。我經歷過這種事——熱情只維持了一個月。退燒後會怎樣?我會覺得自己當了一回傻子。如果我放走了你,被抓了起來,我會確定我就是傻子;相反,如果我讓你被抓起來,我會傷心後悔,徹夜難眠,但那都會過去的。聽著,」他雙手抓住她的肩,頭越過她的肩膀低下來抵著她的背,身子緊靠著她,「如果這些話對你都沒意義,就忘了吧。我們這樣理解好了:我不放你,是因為我想放你走——去他媽的後果,我真的這麼想;同時也因為你——你這該死的傢伙——就是依賴著我的這種想法才能活下去,就像你同樣依賴過別人的這種想法一樣。」他的雙手從她肩膀上移開,垂落在身畔。
他聳聳肩,說:「好吧,一大筆錢至少應該能讓天平另一邊多一樣東西。」
斯佩德簡單而生硬地鞠了個躬。他的眼睛紅了,除此之外那張汗濕的黃色臉龐並沒有什麼改變,仍然掛著一成不變的微笑。「也許我是在說謊,」他說,「那又怎麼樣呢?難道我該相信你嗎?給我的前任——瑟斯比設下巧妙毒計的你?為了出賣瑟斯比,像拍死一隻蒼蠅一樣冷血地幹掉和你無冤無仇的邁爾斯的你?先後出賣了古特曼、凱羅、瑟斯比——一個、兩個、三個人的你?從我認識你以來,從來沒有哪怕半個小時對我坦誠相待的你?不,不,親愛的。即使我能,我也不會這麼做。我憑什麼呢?」
「好,那你和瑟斯比帶著鳥到了香港。」

「這不公平,」她哭喊著,眼裡湧出淚水,「這不公平。你卑鄙。你知道不是那樣的。你不能那麼說。」
她把手腕從斯佩德手裡掙脫出來,伸手摟住他的後頸,把他的頭攬過來,直到二人嘴唇相接。她的身體從胸口到膝蓋都緊緊地貼在他身上。他伸手緊緊地摟住她。她紫羅蘭色的眼睛半掩在濃密的睫毛下,嗓音輕柔而微微顫抖。「我不是一開始就這麼打算的,我真的沒有。我原本的打算就是我告訴你的那樣,但是當我看見弗洛伊德沒被嚇倒,我——」
她用含混的聲音小聲說:「愛娃來了。」
她用嘴貼住他的嘴,緩緩地抱住他,向他懷裡靠過來。門鈴響的時候,她正依偎在他懷裡。
斯佩德用左臂摟著布里姬·奧肖內西,打開了門。鄧迪警督、湯姆·伯勞斯警長和另外兩名警探站在門外。
她看著他,沒有說話。
她伸手按住他放在她肩上的手。「那就別幫我,」她輕聲說,「但別傷害我。現在讓我走吧。」
她從他的臂彎里掙脫出來,就像他弄疼她了似的。「別,拜託了,別碰我。」她斷斷續續地說,「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對的。你是對的。但現在別碰我,現在別。」
「他幫你了。然後呢?」
卡斯柏·古特曼和喬·凱羅離開了。外面的門關上之後,斯佩德一動不動地站著,盯著敞開的起居室門的把手看了足足有五分鐘。他眉毛低垂,眼神陰鬱,眉心那裂縫似的皺紋又深又紅。他撅著嘴,柔軟的嘴唇凸了出來。他又縮回嘴唇,抿成一個堅毅的V字形,走到電話旁。他沒去看布里姬·奧肖內西。後者正站在桌子旁邊,擔憂地看著他。
「愛我也好,不愛我也好,」她低聲說,「你是知道答案read.99csw.com的。」
「那個——報紙上說的——是真的嗎?」她問。
走廊的門鈴發出響聲。艾菲·佩林迅速轉身走進外間的辦公室,帶上身後的門。她再次進來的時候,也帶上了門。
斯佩德嘴角露出狡黠的微笑,但眼裡沒有半點笑意。他說:「你以為他不會開槍,這一點你可沒說錯,寶貝。」女郎揚起的臉龐上滿是震驚。斯佩德說:「瑟斯比沒對他開槍。」女郎的臉在震驚之外又添上了懷疑。斯佩德又說:「邁爾斯是不太機靈,不過上帝啊,他好歹也當了這麼多年的偵探,無論如何也不至於就那麼被自己正在跟蹤的男人逮到。槍還別在腰上,大衣扣得好好的,他就這麼走到一條死胡同里去?根本不可能。他和大多數男人一樣蠢,但還沒蠢到那個地步。巷子里只有兩條出去的路,從隧道上面的布希街邊上都可以看見。你說過瑟斯比不是個會演戲的人,他不可能把邁爾斯騙進巷子里,也不可能逼他走進去。我再說一次,邁爾斯是蠢,但還沒蠢到那個地步。」他用舌頭舔舔嘴唇內側,親切地沖女郎微笑著,說:「但是如果他確定裏面沒有別的人,他就會跟著你走進去,寶貝。你是他的客戶,所以只要你開口了,他就沒有理由不丟下跟蹤對象。而如果你又把他迷住了,讓他跟你進去,他自然會去了。他就有那麼蠢。他一定是上下打量著你,舔著嘴唇,滿臉壞笑,而你可以在黑暗中走到他身旁,想多近就走多近,然後用你那天晚上從瑟斯比那裡拿來的槍在他身上打個大洞。」
斯佩德的臉變成淺黃色。他嘴上掛著微笑,眼角也帶著笑紋,聲音輕柔而溫和。「我會讓你去的。你還有機會保住性命,那意味著你過二十年就能出來了。你是個天使,我會等你的。」他清了清喉嚨,「如果他們絞死你,我也會永遠記著你的。」
「好極了。進來,這裏還有一個要交給你,」斯佩德把女郎推上前去,「她殺了邁爾斯。我還有一些證物:那個小夥子的槍,一把凱羅的槍,一座黑色的小雕塑——所有的破事兒都是這東西引出來的,還有一張原本用來賄賂我的千元大鈔。」他看著鄧迪,皺起眉頭,湊上前來端詳著警督的臉,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你這位小夥伴到底怎麼啦,湯姆?他一副心碎的模樣。」他又笑了笑,「天哪,我敢打賭,他聽古特曼講故事的時候一定在想,他可終於逮到我了。」
「對,但——哦,親愛的!不只是因為這個。我早晚會回到你的身邊的,從我見到你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
「別說了,」湯姆又抱怨了一句,不安地往一旁看了看他的上司,「總之,我們都是聽凱羅說的。古特曼死了。我們到的時候那小子剛對他開完槍。」
「我不能才怪,」斯佩德說,「你上我的床是為了堵住我的嘴,讓我別再盤問你。你昨天用那個求助的電話幫古特曼把我引出去。昨晚你和他們一起到這裏來,自己卻在外面等著和我一起進去。我們落入陷阱的時候,你躲在我懷裡——讓我有槍也沒法拔,想動手也騰不出空。如果說他們沒把你帶走,那隻不過是因為古特曼頭腦很清醒。他根本不相信你,除非是迫不得已;也因為他認為我會上你的當——只要我不想傷害你,也就不能拿他怎麼樣。」
「我想我是愛你的,」斯佩德說,「那又怎麼樣呢?」他臉上的肌肉鼓了起來,維持著笑容,「我不是瑟斯比。我不是雅各比。我不會上你的當。」
「那你又是為什麼?」
她又遲疑了,在他冷峻而憤怒的目光下不安地扭動著,吞了口唾沫,說:「不,那時就不是了。我們是想偷來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