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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克薩達 第二十二章 告解

第三卷 克薩達

第二十二章 告解

「真是一場惡戰啊,對吧?」我站在門口說。
「你是全世界最棒的男人。」她抓起我一隻手,把臉湊上去蹭蹭,然後又忽然鬆了手,皺著那張變了形的臉說,「可是你今天中午就坐在這兒,故意要讓我以為你愛上我了呢!」
「你這個偽君子,專騙年輕女孩兒。我就算逼你娶我也是理所應當——要不我也可以告你不守誓言。我整個下午都真心實意地相信著你——戒毒也是靠這個撐著。我一直到你進來以前都還相信你呢,然後我才看出——」她住了口。
我們又吵了一陣子——整整一個小時——她才又筋疲力盡了。晚上過得很慢。她睡了兩個小時多一點,比前晚多出半小時。我儘可能地在椅上打盹。
「在廚房。她回來了,坐車來的女人走了。米奇說墨西哥女人準備了把刀子,打算給我們點顏色看。你覺得他講的有道理嗎?」
「絕無可能。」
「很好。那麼第一條:芬克在跟你握手的時候,把那顆炸彈遞給了你。要想瞞著我把炸彈混進房裡,那是唯一的辦法。當時他背對著我,你不知道他給你的是什麼,可你非拿不可——就像你現在非否認不可一樣,否則你就等於承認自己跟聖杯事件有關,以及芬克有殺你的動機。」
菲茨斯蒂芬說:「我已經用光所有的感嘆詞了。原來我是衝著她去的?敢問動機何在啊?」
我說:「見鬼。」
「對啊。你現在要應付的就只有你的緊張,還有對之前吸食快|感的記憶。」
我點點頭。
「行,但你得穿得暖和點兒。」
麥克曼走後,加布麗埃爾想起來剛才有過訪客,就問起來,還問了她聽到的槍聲與我臉上的抓傷。
「或許吧。不過她什麼也沒承認。她殺你幹什麼呢?」
菲茨斯蒂芬說:「哦,埃羅娜幫你定了我的罪嗎?她是想搞什麼?」他說話時漫不經心,露出來的那隻灰眼眯得很細,好像腦中正忙於別的思緒。
「唔,為什麼不呢?萊格特太太突然拿出那把槍時,你就站在她旁邊。槍她是從哪兒拿來的?追著她跑出實驗室,還衝下樓,這不符合你的作風。那顆子彈射中她脖子的時候,你的手就放在她的槍上。難道我是又聾又啞又瞎了嗎?正如你所說,加布麗埃爾所有的麻煩背後都有個主使人。你就是那個會有這種頭腦的主謀,既能跟每個事件都能扯上關係,又有必要的犯罪動機。但就是這個動機讓我猶疑不決。等我第一次找到機會——也就是爆炸之後——跟加布麗埃爾好好談談,才確定下來。此外,我也沒能將你與廟宇里那一伙人聯繫起來,直到芬克和埃羅娜·哈爾頓幫了我這個忙。」
我回到海灣小屋的時候,米奇和麥克曼都坐在前廊台階上。麥克曼說了句「嗨」,米奇則問:「出門的時候又有女人給你什麼傷口了嗎?你的小朋友問起你了喲。」既然我重新被白人圈接納了,那麼我看加布麗埃爾下午大概過得還不錯。
「我辦得到,」她說,「我辦得到是因為你說我能。」
她邪氣地笑起來,繼續說道:「你以前說過只要我想,就會把男人們最惡劣的一面引出來。我的確想,也真的做到了——只有里斯大夫和埃里克行不通,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了。反正跟他們兩個我都失敗了,而且因為失敗又讓他們對我了解得太多,我只好讓他們死。約瑟夫下藥https://read.99csw•com把里斯大夫迷昏,然後我親手殺了他,我們又合謀讓米妮以為是她下的手。接著我又說服約瑟夫殺掉埃羅娜,要是你沒介入的話,他真會動手的——他很聽我的話。我還讓哈維幫我殺了埃里克。我沒法離開埃里克——在法律上——他是好男人,想把我變成個好女人。」
她那天早晨到後來一直很好,只是又發了一兩個小時脾氣。不過情況不算太糟,我很快就把她安撫住了。瑪麗把她的午餐端上來時,我留下她們兩人共處一室,下樓去吃我的午餐。

「我可不敢再住你那種旅館房間了。」語音並不清晰,因為是從側邊出來,而且他又沒法移動下巴;不過聲音滿有活力的——屬於富有求生欲的人。
「我現在應該是最佳狀態,」他說,「不會被面部表情出賣。」
「我覺得你不該這麼說,」我說,「我還有點想和菲茨斯蒂芬互換呢——要是那位長了雙大眼睛、聲音又那麼迷人的女人也算在交易里的話。」
我由著她哭。沒多久,她又從手指後面咯咯笑起來,然後問:「請你出去,讓我在整個下午一個人待著好嗎?」
「法定?」他重複道,眼睛里的歡欣退去了。他移開視線,然後又不太自然地看回來。「說真的,我可以嗎?」
他身上百分之九十的地方都包著繃帶,只露出一隻眼睛、一隻耳朵,還有半邊嘴巴。眼睛跟半張嘴都透過亞麻布衝著我微笑,有聲音從裏面傳過來。
「你安排的——你雇了惠登,可又沒付他錢。於是他就綁架了女孩,拿她當人質索要贖金,因為他知道你要的是她。我們那天包抄過去的時候,他的子彈射得離你最近。」
米奇·萊恩漢為我打開前門,看著我滿是抓痕的臉笑了:「你那些女人們可真夠你受的。與其硬上,你怎麼不出聲請求啊?可以挽救你不少皮相呢。」他伸出拇指,往天花板一抬,「最好上去跟那位好好談談,她正吵得天翻地覆呢。」
「她為了掩護你已經儘力干涉了——製造混亂,誤導我們找上安德魯,甚至還想槍擊我。她知道安德魯那條線索沒搞頭之後,我提到柯林森,她馬上遮遮掩掩地喘息抽泣了幾下,指望著能誤導我,不打算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我喜歡她,她夠狡黠。」
我閉上眼睛。
「看出什麼了?」
「他通常都沒錯。」我說,「她全心保護柯林森太大,覺得我們對她不懷好意。見鬼,為什麼她就不能少管點兒閑事?她還偷偷觀察,判斷出哈爾頓太太跟我們不是同路人,猜想她應該是柯林森太太的助力,就跑上去給她打氣。我希望哈爾頓太太腦筋夠清楚,告誡過她不要輕舉妄動。總之,我們現在除了看緊她也沒別的法子。請她走人可不行,我們總得有個廚子。」
「你一手策劃了里斯的死,其他人都是你的黨羽。約瑟夫一死,所有的責任都被推到他頭上——他是個眾所周知的瘋子。這足以令其他人脫罪。原本是這樣沒錯,但你跟著又殺掉了柯林森,還計劃著天知道什麼案子。芬克明白如果你再不罷手,廟宇的謀殺案一定會水落石出,那他就得跟你綁在一根線上了。所以,情急之下,他只有想辦法叫你住手。」
「滾出去。」我對墨西哥女人吼回去。
我當時惺忪地晃了晃腦袋,九_九_藏_書然後挪了挪一隻腳。等我聽到門在我身後悄悄闔上時,便坐直了身子四處張望。加布麗埃爾在睡覺。我數數我口袋裡的紙袋,發現有八包被拿走了。
「看出一個怪物。是好的那種——在陷入困境時身邊有你就再好不過了。可怪物就是怪物,心裏連一點像愛情這種愚蠢的人性都沒有,而且——怎麼了?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
菲茨斯蒂芬說:「講得越來越精彩了。所以柯林森是我殺的?」
她從椅子上跳起來,兩眼圓睜,發出幽幽的光,顫抖著嘴唇。
加布麗埃爾沒過多久就睜開了眼睛。這是療程開始后,她頭一回這麼安靜地醒來。她的面容憔悴,但眼神並不瘋狂。她看著窗戶問道:「天就要亮了吧?」
現在輪到我笑了,一邊問:「你該不會還招供說是你綁架的查理·羅斯,還把緬因號炸掉了吧?」
我狠命咒罵著他,走進屋裡。瑪麗·努涅斯正要走上前梯,一看到我,馬上就倒退回廚房,兇狠地瞪著我。我也詛咒她,然後上樓到我要麥克曼留守的女孩門口。他不肯看我,所以我乾脆把他也咒罵一頓,湊個齊全。
「你為什麼要跟我——為我耗這麼久?」她現在非常嚴肅了,「你犯不著啊,而且這事兒又是那麼耗神。我——我不清楚我之前有多糟糕。」紅潮從她的前額一直蔓延到胸部,「但我明白我令人既厭煩又噁心。我知道自己現在在你眼裡是什麼樣子的了。你——你為什麼?」
「我不會死吧?」這個問題是從咬緊了的牙關里呻|吟出來的。
「就連我的作品也都支持我。不是大部分評論家都同意說,《蒼白的埃及人》的作者一定是得了類唐氏綜合征嗎?還有,根據我的記憶,大家都說我的《十八英寸》證明了作者一定有老年痴呆症。老弟,這些都是保我老命的證據。然後,我再給他們看看這殘損的身體——丟了一條胳膊、一條腿,我的軀體和臉也都少了好幾塊——這定然是上天給罪人的懲處。而且炸彈可能還把我的心智炸回來了,或者,至少也是炸走了我邪惡的瘋狂吧?搞不好我還會變成虔誠的教徒呢。屆時一定熱鬧非凡,這太誘惑我了。但我還是得慎重考慮再做決定。」
「你的意思是——」
「她現在人呢?」
我坐下來。
「你得先離開,讓我好好想想。」他說,「我還不清楚該怎麼辦。你要知道,目前我可什麼都還沒承認。但我很有可能咬定詛咒不放,用它來救我一命。這樣一來,小老弟,你就要親眼目睹一場最最精彩的審判,保證會像馬戲團一樣讓全國的報紙都樂不可支。我打算當個丹恩,血脈里流傳著詛咒,而我的表親愛莉絲、莉莉和表外甥女加布麗埃爾,還有天知道多少其他犯過罪的丹恩家人都可以做我的人證。我自己犯下的罪行越多,對我就越有利,因為理論上來說,除了瘋子以外,沒有人會犯這麼多罪。難道不夠多嗎?我會把從我從搖籃里開始乾的壞事一樣樣搬出來,數不勝數啊。
「我不要吃的。我要嗎啡。」
她又笑了起來,一邊舔著嘴唇。

「我中午時就拿到手了,」她自豪地說,「上面有指印,也有淚痕,可沒有一包被拆開過。說實在的,不動手其實……沒那麼難。」
我睜開了。她伸手遞給我八包瑪麗·努涅斯從https://read.99csw•com我口袋扒走的東西。
我說:「姑娘,我的年齡有你兩倍大,是個老頭了。我才不會蠢到告訴你為什麼願意那麼做,為什麼既不覺得你厭煩也不覺得你噁心,而且就算從頭來過我也樂意再次奉陪呢。」
「我跟你說過我不想做壞女人,」她發熱的手將床罩揉成一團,「那是謊話,我撒了謊。我一直都想做,也一直都是。我對你跟對其他男人一樣不懷好意。不過我現在不要你了,我要嗎啡。他們不會把我送上絞架,這點我清楚。不過他們怎麼對我我也不在乎了,要是有嗎啡的話。」
「她來是想殺我。」女孩說。聲音並不激動,彷彿很確定的樣子。
菲茨斯蒂芬說:「不難想象。你知道,有時候我就隱隱約約覺得你好像在私下裡醞釀什麼愚蠢透頂的理論呢。」
門上傳來指甲的刮響。加布麗埃爾從床上跳起來,大叫:「不要又走掉啊。」
菲茨斯蒂芬說:「你每次都語出驚人。不過我倒是很高興他有個動機。」
我回到樓上時,加布麗埃爾穿了身綠色浴袍,正坐在我睡了兩個晚上的皮墊安樂椅上。她已經梳過頭,也撲了粉。她的眼睛幾乎是碧綠色的,眼梢稍稍翹起,看來好像在偷笑。她裝得一本正經地說:「坐下。我有話要好好跟你談談。」
「哦,老天!」她說。
我開車去了郡政廳,然後到郡立醫院,跟那兒的人爭執,直到他們讓我進入菲茨斯蒂芬的病房。
他怒目回視,說道:「你他媽的最好是沒做錯。」然後走掉了。
「那個墨西哥女人瑪麗,」他低語道,「藏在樹叢里偷看你跟那女人。她跑出來時被我發現了,我就跟著她穿過底下那條路。她停在轎車旁邊,跟那女人講話——五到十分鐘吧。我沒法湊上去聽她們在講什麼。」
她把棕色的手揣進裙子胸口,往房裡踏進一步。米奇·萊恩漢來到她身後,把她拉回走廊,關上門。
「不過這樣就他媽的沒意思了。」他抱怨道,努力想驅走眼中的不安,保持往常那種懶散自得的姿態——效果還不算太差,「要是我真得了精神病,那就一點兒都不好玩了。」
「如果你想的話,不要再忍了,」我說,「盡量發泄吧,我會照顧你的。」
羅力那天下午從克薩達過來,說菲茨斯蒂芬已經大有起色,可以接受維農的質詢了。菲茨斯蒂芬告訴地檢官,他沒看到炸彈,也沒看到炸彈是什麼時候、從哪裡、又是怎樣進到房裡的。但他模糊記得聽到嘩啦聲,好像是碎玻璃落到地面上,而且就在我跟芬克離開房間后不久,他身邊的地板就炸裂起來。
「別傻了。你會得到食物,沒有嗎啡。今天跟昨天可不一樣。你已經度過危險期,剩下的都是好走的下坡路——雖然你還有可能再碰到一兩個難關。現在還開口要嗎啡實在太蠢了。你想幹什麼呢?留下你到地獄走過一遭的證據嗎?你已經打了一場光榮的勝仗,要挺住。」
這個夜晚又臭又長。我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女孩房裡,坐在從前廳拖進來的一張皮墊安樂椅上。她睡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分成三次,每次都驚叫著從噩夢中醒來。她同意的時候,我就打打瞌睡。夜裡我偶爾會聽到走廊有躡手躡腳的聲響——應該是瑪麗·努涅斯在探視她的女主人。
她又坐下來,雙手蒙在臉上,開始哭泣。
「你跟她一定死纏爛打九_九_藏_書過。她跟安德魯相處的經驗很不好,跟埃里克也差不多,但她都直言不諱。可我一問起你追她的細節時,她就噤聲不提。我看是她給了你太多釘子,把你惹急了。像你這種自我中心的人,被那麼對待是會不擇手段的。」
他沒遮住的半張嘴氣喘吁吁,因為長篇大論而力竭,看向我的那隻灰眼透著得意揚揚的歡欣。
「閉上眼睛。」
她抽泣起來,躺下去。我將她身上的被單撫平。她抱怨說喉嚨里有個硬塊,下巴跟膝窩都也痛得要死。
我沒得到答案。
聲嘶力竭之餘,加布麗埃爾躺在床上喘息、掙扎,絕望而苦痛的眼眸盯住天花板。有時候她會閉上眼睛,但身體依然抽搐著。
「就到門口。」我保證著,一邊走過去。
天亮前的某一刻,我醒過來,覺得有隻手在碰我的外套。我保持呼吸均勻,眼睛微張,從睫毛縫裡向外偷覷。房裡的光非常暗淡,但我認為加布麗埃爾還在床上,只是看不清她是睡是醒。我的頭往後斜靠在椅背上,既沒辦法看到在我外套內側口袋裡摸索的手,也看不到掠過我肩膀的手臂。但那聞起來是廚房的氣味,所以我知道它們是棕色的。
「你可能還真會搞出這麼一套來,」我邊說邊起身準備走,「如果你滿意的話,我也沒話說。何況,從法定角度看,既然別人能脫罪,你當然也可以。」
「好把,我已經回來了。什麼驚喜?」

我上樓到加布麗埃爾的房間。她坐在凌亂的床鋪中央,兩手插|進頭髮用力拉拽。她濕淋淋的臉看來起碼有三十五歲,喉嚨發出如同受傷動物般的嗚咽聲。
「哈維和我需要錢,而我又不能從安德魯手上拿到足夠的現款——我太擔心會被懷疑。所以我們就假裝我被綁架,用這個方法拿錢。你殺了哈維實在可惜——他是個招人喜歡的壞種。我一直拿著那個炸彈,拿了好幾個月。我是從父親的實驗室偷的,他當時在幫一家電影公司做些實驗。炸彈不大,我一直都帶在身上,以防萬一。本來我是打算把你在旅館房裡炸死的。歐文跟我之間根本沒什麼——這又是一個謊言——他根本不愛我。我要炸的是你,因為你——因為我很擔心你就要發現真相了。我當時心情焦躁,聽到有兩個男人要出門,剩一個在你房間。我很確定剩的就是你,等我發現是歐文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我已經開了個門縫,把炸彈丟了進去。現在你要的事實都有了。嗎啡拿來吧,現在你已經沒理由跟我耗了。給我嗎啡。你已經達到目的了。把我跟你講的全寫下來吧,我會在上頭簽名。你現在總不能再假裝我還值得治療、值得一救了。給我嗎啡吧。」
「就快了。」我遞給她一些橙汁,「今天我們會給你紮實些的食物。」
只有白痴才會承認這兩天來,那八張白紙包的不是嗎啡只是糖粉。
「我真……真的戰勝它了?」
星期三更長且更糟https://read.99csw.com。到了中午,我的下巴已經跟加布麗埃爾的一樣酸痛——因為臼齒咬太緊的關係。她現在是真的吃到苦頭了。光線會嚴重刺|激她的眼睛,聲音折騰她的耳朵,任何味道都會折磨她的鼻腔。她絲質睡袍的重量,她身上身下床單的摩擦都在蹂躪她的皮膚。每根神經都牽扯著她的每塊肌肉,無休無止。我對她保證,她不會死掉,但這已經沒用了,因為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睜開眼睛。」
她聽了我的話,於是我手頭就多了個瘋子。某次她的尖叫聲把瑪麗·努涅斯引到門口,她用墨西哥腔的西班牙文對我厲聲大吼,直吐口水。當時我正抓著加布麗埃爾的肩膀穩住她,跟她一樣渾身是汗。
加布麗埃爾下午又是驚叫,又是哀求,還吵著要嗎啡。那天晚上她來了個徹徹底底的告解。
我要羅力告訴維農,我第二天會盡量趕去看他,同時要他留意芬克。副警長點頭說會把口信傳到,然後便離開了。米奇和我站在前廊上。我們之間沒什麼話講——一整天都是如此。女孩的聲音從室內傳來時,我正點上香煙。米奇轉過身,說了句什麼上帝之類的話。
麥克曼在那兒。
她正坐在床上,背後墊著枕頭,臉上依然——或者是又一次——撲著粉,眼睛快樂地閃爍。
「那又怎麼樣?」我努力正色問道。
「我又不是要你一去不回。」她責怪道,「你真是討厭,我打算給你個驚喜,等得都快瘋掉了。」
「啊?」我說。
她把手從頭髮里撤出來。
「不管什麼意思我都不會承認。」我說,「小心,你要再這樣披著那袍子晃來晃去的話,就要得支氣管炎了。你們這些曾經的癮君子都得小心感冒。」
他笑了起來——用他那的獨眼和半邊嘴唇極盡所能地笑著,然後說:「如果,兄弟,我告訴你我也是丹恩家的人,你怎麼說?」
我對他微微一笑,然後說:「這回沒有旅館房間了——除非你把聖昆汀也當成旅館。你有沒有強壯到可以接受嚴刑拷問?還是我們等個一兩天再說?」
「我早就知道對你不是難事,」我說,「所以我才沒從瑪麗那兒拿回來。」
「她太剛愎自用了。」菲茨斯蒂芬輕描淡寫地說道。我講的話他一半也沒聽進去,只忙著想自己的事。他把頭在枕頭上扭了扭,露出的眼睛看向天花板——眯成一線,深思熟慮。
墨西哥女人就站在我後頭。米奇告訴過我她有把刀。我的想象告訴我她另外一隻手就握著它。優秀的直覺告訴我別理她。我聽從了自己,再次闔上眼睛。紙張在她指間噼啪作響,然後她的手就伸出了我的口袋。
米奇和麥克曼已經坐在餐桌旁。進餐時兩人都沒講話,無論跟對方還是跟我。既然他們保持了沉默,我也無話可說。
「你早就知道?你就那麼信任我——明知道我手上有嗎啡還走掉?」
「於是,偉大的丹恩家的詛咒就此告終了。」我說。
「通常癥狀,」我安慰她,「不會困擾你太久的,而且你不會痙攣。」
「是埃羅娜·哈爾頓,」我告訴她,「她一時失去了理智,沒出事。她已經走了。」
他說:「我母親和加布麗埃爾的外公是兄妹。」
我怒目看他,憤憤地問道:「怎麼,難道我做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