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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大開殺戒

第十八章 大開殺戒

他說完這句話,心裏卻有點痛楚。戰場上殺人,他從來沒有猶豫過,但現在這樣刺殺,實在有點難以下手。包無忌點了點頭,向他帶來的這幾人說了幾句,幾人拔出了刀,閃身進了偏院,最後一個又將門閂上了。鄭司楚和包無忌兩人閃身到當中那間掛著牌子的房間門前,卻聽得裏面有個人說:「南斗大人,你們動手時,不要留情,一定要斬草除根。」
南斗看不清鄭司楚的刀勢,心想若是和他一招一勢比拼,只怕會失手,乾脆就不去管他,手中刀護住全身。鄭司楚的斬影刀雖能隱去刀勢,但刀到底不能真箇無影無蹤,只覺南斗的刀密如穿棱,恍若結成一張大網,心裏也有點焦躁,和南鬥鬥了幾刀,身子突然一閃,腰刀斫向最邊上的一個。那人見鄭司楚找上了自己,嚇得舉刀相迎,他看不清鄭司楚的刀,可能夠被提到星君之位,便有必死之心,因此這一刀竟直直劈向鄭司楚面門,心想大不了兩敗俱傷,一命換一命。只是他想得雖好,刀剛劈出,鄭司楚的身形一閃,又攻向南斗,從他身後包無忌卻一下竄出,一刀刺向他前心。這人一心要和鄭司楚同歸於盡,中門大開,包無忌的刀直刺入他的心口。這人慘叫一聲,腰刀一偏,也重重砍在了包無忌肩頭。
「十七個。」李繼源頓了頓,又道:「其中十個不必多慮,但有七個人,都是些難得的好手。本來也是這七個人今晚向你下手。」
鄭司楚拿好了信,向李繼源的軍營走去。一到營門口,兩個門丁見有個仆佣過來,舉槍擋住,喝了一聲。鄭司楚雖然聽不懂,但也知定是讓自己站住的意思。他從懷裡掏出那封信,嘴裏啊啊了兩聲,心想這兩個士兵別不識中原字,不然就麻煩了。幸好門丁本來就是要傳話的,這兩人都識中原文字,見信上寫著是李繼源將軍親啟,都嚇了一跳,心想這仆佣居然是給李將軍傳信,那倒不可怠慢。又嘀咕了幾句,鄭司楚張了張嘴,指了指,意思是自己是個啞巴,一定要交到李繼源手上。一個門丁說了一句,領著他走進軍營。
李繼源看了看他,嘆了口氣,只是道:「祝你們成功。」
鄭司楚一回到金剛院,已過了午後。他回到自己房裡,包無忌和兩個士兵一言不發地坐著,那被逼著脫了衣服的仆佣還躺在床上。鄭司楚換下衣服,交給他道:「金大哥,衣服還給你。記著,你方才給我買東西,買好后便馬上回來了。」
他們這一次前來,大統制將南部天官盡數派來保護高靖遠,別個都是高靖遠的隨從,縱然會一招半式,都不是什麼好手。南部天官星君都在高靖遠房內,包無忌帶來的四個人從兩頭下手,此時已將高靖遠的隨從盡皆斬殺,到了此處。當先一個進來時見包無忌受傷倒地,驚道:「包將軍!」
出了門,鄭司楚卻有點猶豫。出是出來了,可自己一身仆佣的衣服,而且不會說句羅話,該如何去找李繼源?轉念一想,自己現在的臉是嚴青楊,嚴青楊是個啞巴,這回仍做個啞巴好了,省得穿幫。他走過一程,連路邊有個代書先生,便走了過去,也不說什麼,先掏出一個金幣遞過去。那代書先生一直沒生意上門,正支頤假寐,忽覺有人坐到台前,一出手竟是個金幣,喜出望外,嘰嘰咕咕說了兩句句羅話,意思是要寫什麼,卻見鄭司楚拿了個信封,拿起紙筆便寫。句羅的達官貴人用的都是中原文字,也以會說中原話為榮,只不過一般平民自沒條件學中原話,用的文字也是句羅本國字,名喚「諺文」。識中原字的,一般都不會找代書先生了,因此這代書先生也只會寫諺文。但他見鄭司楚提筆便寫,幾個字筆酣墨飽,竟是中原字,嚇了一大跳,心想世道真是變了,一個仆佣下人,居然能識中原字!驚得張口結舌說不出話。鄭司楚也不多寫,就在信封上寫上「李繼源將軍親啟」幾個字,拿了個空白信紙往裡一塞便走。幸好這代書先生不識中原字,若他見一個仆佣居然給句羅水軍第一名將李繼源寫信,只怕更要嚇得屁滾尿流不可。
李繼源抬起了頭道:「我本想用一輛運柴草的車把你們偷偷運入鴻臚寺,但七個人的話,一輛車裝不下。如果用兩輛,那就太惹人注目了。」
戰爭還沒結束,想不殺人是不可能的。但鄭司楚確實有種無比的倦意,以前總想著在軍中建功立業,成為不世名將。可成為名將,肯定得殺人,即使不是親自動手。傅雁容抬起頭,看著天空,低聲道:「我記得以前問過阿爹,為什麼要殺來殺去,大家和和氣氣,不是很好么?有什麼話好好說。阿爹那時卻只是笑了笑,說我還小,不懂事。可現在,我更不懂了。」
包無忌聽得只能出動五個人,問道:「權帥,只去五個人夠么?」
李繼源笑了笑道:「只要你能成功,那就牽連不到我。」
「大統制的使者有多少人?」
李繼源的話很明白,一旦事情不成功,他是不會再出頭的,只會將他們全部滅口。鄭司楚正色道:「多謝李兄。」
「是我。」
李繼源見他已下定了決心,心中不知怎麼有點痛楚。鄭司楚現在要去刺殺大統制的使臣,雖說把握較大,但也有可能丟命。他壓低聲音道:「此事我倒有安排了。你準備帶多少人去?」
這肯定也是李繼源的計策了。李繼源用柴草車將他們偷運進來,雖然掩過旁人耳目,可事後萬一追查起來,說不定還會牽連到他。現在他在那邊放火,將柴草車燒了,一方面毀去痕迹,另一方面製造混亂。他對李繼源更多了一分佩服,這人心思縝密,堅毅果斷,真是大將之才。來的時候他還對句羅有點不放心,但現在信心已然大增。句羅軍有李繼源統率,戰力定然非同一般。再造共和聯盟與句羅聯手后,定能度過眼下這個難關。他道:「別管這些,走吧。」
鄭司楚搖了搖頭:「勢若騎虎,已不能退卻。李兄,我走了,還請你把鴻臚寺的地點明示於我。」
傅雁容沒有說話。半晌,她才道:「你殺了多少人?」
鄭司楚站定了。只見門口一叢灌木后,傅雁容站在暗影里,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臉,只能見到她https://read.99csw.com眼中有點閃爍,不知是種什麼神情,既有點傷心,也有點迷惘,甚至還有一絲厭惡。來句羅后,她一直稱自己為「司楚」,現在卻又回復到先前比較生份時的稱呼了。鄭司楚一陣氣苦,低聲道:「阿容。」
「不夠也得夠,只能出動五個人。」
「你……真要去么?」
李繼源道:「好,我也馬上就準備起來。」
這已是鄭司楚第二次來了。他一進軍營,在操場上便見那東海三蛟領著士兵操練。只是東海三蛟也根本認不出這個跟著門丁進來的仆佣居然就是昨天以槍術折服李繼源的鄭司楚,自然理都不理。到了李繼源的營房,那士兵說了兩句,門「呀」一聲開了,李繼源走了出來,門丁指了指鄭司楚,李繼源臉上微微一變,定然猜到是鄭司楚的回信,說道:「讓他進來。」
鄭司楚今天過來,讓李繼源震驚了好幾次,但最震驚的還是這句話。李繼源睜大了眼,結結巴巴地說道:「什……什麼,那位小姐是鄧帥之女?」現在鄧滄瀾是北軍主將,鄭司楚是南軍主將,兩人處在勢不兩立的地位,他做夢都想不出鄧滄瀾的女兒居然會和鄭司楚在一塊兒。
鄭司楚也想過由自己來趕車,這樣可以多帶一個人。但自己不會說句羅話,鴻臚寺的人與一個車夫卻肯定說句羅話的,這樣一下馬上就要穿幫,反而不美。但李繼源說有人接應,那就不必擔心了。他道:「那就好。現在便走么?」
他正在遲疑,李繼源道:「鄭兄,怎麼樣,你人手夠不夠?」
這一點鄭司楚其實也已料到,他故意這麼說,只是為了試探李繼源口風。聽得李繼源嘴裏說出,他暗暗嘆息,對李繼源也多了幾分敬重。如果李繼源順桿爬,說這是句羅王之意,他也沒辦法,這樣一推脫,自己也毫無辦法。但李繼源一下就承認了,可見他已經真的要救自己一行人。他又深深一禮道:「原來如此,多謝李兄。」
李繼源橫了他一眼道:「鄭兄,你當我是什麼人?這件事請你放心。其實你不想出手的話,我也可以保證你們安全離開。」
「與我同來的那位小姐,乃是鄧帥之女。萬一我失敗了,請你送她到鄧帥身邊。」
一到外面,李繼源的馬車轉入一條僻靜的巷子,他推開門道:「鄭兄,就是這兒。」
七殺是上一代南斗六星君中碩果僅存的一個,算得上身經百戰,反應比另幾個新手快得多。他見南斗和一個敵人剎那間對了數刀,竟然絲毫占不到上風,便要來幫忙。鄭司楚一見他,恨得牙都癢了。本來他殺了一人,心裏還有點內疚,此時這內疚之心已蕩然無存,只剩下痛恨,見七殺也要撲過來,左手一振,握住了袖中的如意鉤,喝道:「中!」這如意鉤奪自天梁,平時只不過一尺來長,伸長了有四尺多。雖然細如手指,但堅韌非常。他右手持刀應付南斗,左手如意鉤一捺,便向七殺咽喉點去,正是交牙十二金槍術中的半招鎖喉槍。
雖說李繼源的車挺大,但一般也就坐四個人,現在連他自己在內,一共有七個人,當真擠得滿滿當當。鄭司楚正要上車,忽聽得身後有人道:「司楚!」
鄭司楚一怔,還沒說話,李繼源道:「鄭兄,你既然有這面具,就自己來趕車吧。鴻臚寺里我會派人接應,你不用擔心。」
李繼源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雖然作為句羅副將軍,當奉句羅王號令,應該立刻矢口否認,但他向來不說謊話,而且鄭司楚單刀直入,突如其來,他想說謊都不成,結結巴巴地道:「你……鄭兄……你知道了?」
有李繼源相助,這一次肯定能成功!
鄭司楚心頭已是雪亮。以這幾個士兵的本領,南斗以一敵四也不會落在下風,肯定是先中了暗算。暗算他的,定然便是李繼源的流星錘了。李繼源說什麼他會置身事外,其實也肯定不放心,一直在外接應。他不再多說,只是道:「快走。」
看他似是早有預料,這回輪到鄭司楚有點怔忡。他道:「李兄,你有準備了?」
「對方有七人,我方也出七人。」
鄭司楚更是心折。李繼源人是老實一點,但此人的目光實是銳利之極。他雖然對大統制也有好話,但說白了,無非是說他四個字:剛愎自用。大統制不會允許任何人違背他的命令,現在為了拉攏句羅,不得不退讓一步,但這退讓到底能持續多久,句羅王沒有懷疑,李繼源心中卻要打個七八折。而且大統制這一次退讓了,將來可能會十倍百倍地討回來,總之在大統制面前是討不到好的。昨晚他在句羅王面前就說了自己的看法,還說了上回跟元宗緒去之江省送戰船,對中原軍的觀感。李繼源說,北軍雖然人才濟濟,軍隊齊整,但大統制的威嚴太盛了,而且大統制太喜歡事事插手,年輕將領難以出頭。相比較而言,南方卻放手任用年輕將軍,正在蒸蒸日上的時候。現在雖然陷入了低谷,但越是這時候,能對南方伸出援手,將來句羅得到的好處也更多。不過句羅王權衡之下,說南方雖然更可信一點,但現在實在太危急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現在去支持南方,那等如找死,所以還是投靠大統制一方為是。不過李繼源說這件事最好讓中原使者自行解決,句羅還是置身事外為好,以免將來萬一情況有變,南方或者頂過了這個危機關頭,視句羅為大仇,這一點句羅王大為首肯,最後決定的便是讓大統制使者動手。好在大統制的使者本身就是個會武之人,手下儘是些好手,他們自己殺人也不在話下。
本來鴻臚寺每天都有士兵巡邏,但這一天卻有點特別,現在士兵全去吃飯了。說來好笑,這還是大統制的使者特意要求的。他們也想今晚動手,人出去時若碰上巡邏的士兵不好行事,因此提出讓鴻臚寺的士兵吃犒賞,李繼源見他們提出這要求,正中下懷,順水推舟答應下來。鄭司楚帶著包無忌諸人走過去時,連一個人都沒碰到。他們走到偏院,包無忌道:「權帥,進去么?」
他話未說完,門忽然「砰」一聲開了。高靖遠還不知所以,只道是仆佣又來上菜送酒,皺皺眉,正想說九*九*藏*書不是交待過不須再送么?南斗卻猛地一下立起,他反應比高靖遠快得多,已見衝進來兩個手持利刃之人。
鄭司楚根本沒和她說過,但見她已猜到了,也不再否認,點了點頭道:「這是最後的辦法了。」
他現在已是南方名聲最響的將領,申士圖將他倚若干城,少年時想要成為名將的宿願,現在應該說已經達成了。可是真箇成為了名將,鄭司楚卻覺得如此空虛。老師說為將不可忘記仁字,可就算自己牢牢記得又有什麼用?算起來,被自己親手所殺的,也不下數十個了。殺的人越多,他越覺得空虛。一剎那,他覺得如此無力,淚水似乎又要湧出眼眶。這兩個年輕人,都感到了如此迷茫。
這回李繼源的臉上也儘是驚愕了,他怎麼也沒想到眼前這仆佣居然會是鄭司楚。張了張嘴,低聲道:「鄭兄,真是你?」
李繼源見他仍然戴著面目,笑了笑道:「鄭兄,我又想過了,你還能再多帶一個人。」
李繼源更是有點怔怔,心想這人得享大名,果然是一時俊彥,這等人物若是死在句羅,實在太可惜了。他小聲道:「鄭兄,你真是了不起。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大王並不想擔上殺害再造共和聯盟使臣之名,所以動手的會是大統制的使臣。」
李繼源暗暗叫苦。他到底是句羅副將軍的身份,話也不能說得太明,只是見鄭司楚死到臨頭,心中終是不忍,這才寫封言語含糊的信去提醒他一句,希望鄭司楚早點帶著人揚帆離去,他也不會留難,沒想到現在鄭司楚居然易了容來見自己,而且說得這麼明白。他卻不知鄭司楚跟了鄭昭那麼多年,耳濡目染,最擅長的就是察顏觀色。李繼源既然有不忍之心,他就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來挑明了,正是當初他逼宣鳴雷救自己一家的故技。
包無忌半邊身子都被血染紅了,站著都困難。鄭司楚扶住他向門外跑去。走到門口,見南斗伏倒在地,背心兩個傷口裡還在冒血,想起方纔此人竟將自己擋了半天,若他堅持不退,就算有四個士兵來幫忙只怕也無用,暗叫僥倖。但見南斗後腦也是一片血污,詫道:「你們用什麼打的他?」
「五個。」
如果句羅王發兵剿殺,那鄭司楚也知自己走投無路,只有逃跑了。不過,動手的真是大統制的使臣,就有可乘之機。他道:「李兄,你的大恩,高天厚地,實無以為報。不過,我也不想束手待斃,此事尚有一線生機。」
「是我哥哥么?」
南斗的本領,遠超儕輩。他身材不高,但快得異乎尋常,見這兩人一衝進來便殺了兩個,知道對手非同小可,出手更不容情。鄭司楚見這人動作快極,躲也躲不開,舉刀一迎,「噹噹」數聲,兩把刀已在一剎那間相擊數次,正在這時,邊上又有一人拔出短刀向他襲來。這人他卻認得,就是當初他與鄭昭和母親逃出霧雲城,在路上襲擊他們的七殺。
鄭司楚帶來的,除了自己和傅雁容,就全是水軍士兵。雖然包無忌以降的這些士兵都非庸手,但到底是水兵,鄭司楚明白,如果對手真是南斗星君,想在步下勝過他們,非常困難。不過到了這時候,也不能想太多,好在己方在暗,對手卻在明,要暗算他們,勝算也能多一分。他道:「應該夠,只要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夜還長,一鉤殘月掛在天上,冷冷如冰。
鄭司楚刺死了七殺,左手一抖,如意鉤又收回袖中。本來他一隻右手對付南斗已相當吃力,但七殺上得快,死得快,南斗也吃了一驚。南斗知道七殺的本領比自己差不了多少,卻不知七殺實是心有餘悸,一半是嚇死的,見鄭司楚一眨眼就殺了七殺,心中懼意已生,手中刀勢也慢了,不敢再撲上去,在桌上一點,跳下桌來喝道:「快護住高大人,馬上就會有人過來!」
鄭司楚呆了呆,低聲道:「我也不懂。」
他們翻出后牆,鴻臚寺里的火仍然未停,反而越燒越大。只是火勢雖大,卻只在鴻臚寺里燒,並不蔓延到別處。鄭司楚和包無忌諸人回到金剛院,仍然看得到遠處映出的火光。回到金剛院,包無忌回偏院敷藥療傷,他回自己房裡。正要推門,身後響起了傅雁容的聲音:「鄭將軍。」
鄭司楚也淡淡一笑。如果自己能將大統制的使者全部消滅,那麼生米已成熟飯,就算句羅王知道李繼源在當中幫了自己一把也不會怪罪他了。他道:「那就有勞李兄。事不宜遲,我即刻回去準備。」
包無忌受了重創,人一個踉蹌,退了一步,刀也握不住了,心道:「糟了!」雖然現在己方大佔上風,可自己受了重傷,對手尚有三個,鄭司楚本領再強,也是孤掌難鳴,正在驚慌,門上又是「砰」一聲響,有人沖了過來。南斗只道是句羅士兵聽得響動過來,心頭一喜,正待出聲呼喝,但定睛一看,進來的哪是句羅士兵,心頭不由一涼,忖道:「完了!」
如果真碰上了,李繼源為了不讓消息走漏出去,肯定會將自己一行人滅了口。鄭司楚想著,看向李繼源。這並不能怪他,李繼源畢竟是句羅大將,他現在這樣做,其實已經為了自己在違抗句羅王了。他道:「是,李兄,我不會讓你難做。」他猶豫了一下,又低聲道:「萬一我失敗了,只有一件事要求你成全。」
鄭司楚說得越客氣,李繼源更覺得不安。自己只是提醒了一句,鄭司楚卻說成了全是自己救的,一張臉都漲紅了,道:「豈敢豈敢。」
李繼源不知他剛才才想通,見他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也大為佩服,點了點頭道:「不錯。鄭兄,此事我雖不能牽涉在內,但為你提供方便,卻是在所不辭。」
南斗並不知鄭司楚才是領頭的,見他們叫什麼「包將軍」,只道包無忌才是南方正使,來的這四人若也和鄭司楚一般本領,自己今天定難逃一命。他心一寒,也顧不得再護住高靖遠了,飛腳在地上一張凳子上一勾,那凳子直飛起來,砸向鄭司楚。鄭司楚伸手一探,一把抓住了凳腳,右手刀正待向南斗斫去,南斗身形一矮,卻在凳子一下掠而過。他身體靈便,此時已想逃出,動作更快,鄭司楚出刀雖快,竟然也砍了個空。鄭https://read.99csw.com司楚也沒想到他居然連高靖遠都不護了,見他要走,急道:「擋住他!」手中刀卻快如閃電,一揮,又將一個南部星君斬殺。
南斗聽高靖遠還要再三吩咐,心道這高靖遠真是書生故態,自己哪會不明白。他道:「高大人放心……」
李繼源沉吟道:「七人?這個有點麻煩……」
鄭司楚點了點頭,走到門邊,見那些士兵已經走了過去,消失在邊上一幢大屋中了。他輕輕拉開門,說道:「走吧。」
鄭司楚已向他深深一禮,說道:「李兄,多謝你來報信示警。」
鄭司楚想了想道:「那就五個。李兄,你這樣送我們過去,不怕牽連到你么?」
說話的,正是正使高靖遠。高靖遠官拜禮部司主簿,是侍郎程敬唐的左右手。禮部司司長林一木因為先前在顧清隨提出的不信任案上署名,現在已被大統制架空,禮部實際上由程敬唐在主持。他接任禮部司司長是鐵板釘釘的事,屆時侍郎就有個空缺。雖然程敬唐的兒子也在禮部司當主簿,只不過程敬唐覺得父子同在一個衙門,所以這一次出使保薦了高靖遠,高靖遠也知道自己責任不小,這次奉大統制之命來和句羅王談判,大統制同意將白蟒山割讓給句羅,句羅王卻有點猶豫。因為當初句羅王請求割土時大統制嚴辭拒絕,還斥責了一通,讓句羅王大為惶恐,現在仍然不敢輕信吧,但現在談判已然成功,侍郎之位他也算坐穩了半邊。他正在高興,聽南斗說南方的使者也來到了句羅,不由大吃一驚。萬一又有變故,煮熟的鴨子又要飛了,當即和南斗商量。句羅王不想出頭,暗示他們自己動手,高靖遠混跡官場多年,這一點自然看得出來。現在在金剛院里,南方使者肯定也在用餐。等他們歇息下后,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此行便算大獲全勝。高靖遠在房內設了一桌酒席,讓副使南斗帶著要動手的幾人過來,吃飽了飯好動手。
一眨眼,便已殺了兩人,屋中還剩的六個人中,有五個都跳了起來,高靖遠卻嚇得面色慘白,人向後退去。鄭司楚一刀斬了一個,心中又是一痛,忖道:「不要怪我。」正在這時,眼前一黑,卻是南斗一躍而起,跳上了桌子揮刀向他砍來。
鄭司楚苦笑道:「事情很長,如果我還能有命回來,再向李兄細說。若我不能回來了,請李兄看在鄧帥的面上,千萬不要難為她。」
他正想著,門口傳來一串腳步聲,正是鴻臚寺里巡邏的句羅士兵去吃飯了。本來巡邏不應斷人,輪班吃飯,今天李繼源故意安排吃犒賞,士兵一時間都走空了。聽是士兵走過,包無忌精神一振,湊過來道:「權帥,動手了么?」
「什麼?」
李繼源派來的士兵對中原來的鄭司楚一行十分關注,但對金剛院的仆佣,卻是理都不理了。門口的守兵驗過了出門籌,什麼話也不說就放鄭司楚出去。
他伸手正待拔刀迎敵,衝進來的當先一個已揮起一刀,將坐在靠門邊的一人一刀斬落。這正是包無忌,他們水軍因為要接舷戰,槍馬之術練得不多,但刀術卻練得極多,特別宣鳴雷來后,與談晚同切磋斬影刀,編成了一套刀術,包無忌本來就不弱,此時出手更是剛猛。迅雷不及掩耳,坐在門口的那人是天相,乃是上一代天相死後新從天星庄補充上來的。包無忌衝進來時,他也沒回過神來,正在回頭去看,包無忌一刀揮過,將他一顆腦袋都砍了下來,鮮血立時噴出,濺得一桌酒席盡成了殷紅。包無忌一刀得手,得勢不讓人,刀鋒一轉,又向邊上一人砍去,那人一時來不及拔刀,動作倒也快,身子一縮,伸手正待拔刀,一邊鄭司楚一刀已至,正刺入他的前心。
李繼源見他眼中毫無慌亂,反而發亮,更是佩服,心道:你的主意是什麼?可是與我相同?便道:「鄭兄,請說。」
傅雁容的嘴唇翕動了一下,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有出聲。她忽然轉過身,衝進了房裡,一把掩上門,淚水已不停地淌下來,只是想道:「使者……使者別是哥哥。」
等人的時候最是心焦。到了黃昏時分,李繼源終於坐著一輛馬車過來了。他的馬車直接駛進了金剛院,在鄭司楚住的院子外停了下來。鄭司楚等得本就有點急,見他來了,忙迎上去道:「李兄。」
鄭司楚見自己一挑明,李繼源臉色便很不自在,心知自己所料不錯,正擊中了李繼源心中的弱點,更是深深一禮道:「李兄,我一身事小,還有這許多兄弟,都是李兄一點慈心所救,再造之德,實難報答。」
「你們……成功了吧?」
鄭司楚正在對付那兩個星君,並沒有回頭,也不知身後南斗受到突襲斃命,但見那兩個星君本在勉力支撐,突然睜大了眼,眼中儘是害怕,他的斬影刀已使到極處,見對手刀勢突緩,一刀掠過,那兩人個頭差不多,這一刀一下將兩人的咽喉劃開,還剩個高靖遠面如土色,癱在地上動彈不得,他正要去殺高靖遠,但一隻手卻覺沉重異常。
鄭司楚道:「怎麼了?」
鄭司楚皺了皺眉:「七個?」
鄭司楚道:「一輛柴草車能裝多少人?」
李繼源一笑,將車后一捆柴草拿了下來,這卻是用柴草紮成的一扇門,看上去一大車柴草,裏面卻全是空的。李繼源道:「你們藏在裏面,千萬不要出聲響,等進了鴻臚寺,我已安排下人手,由他來接應你們動手。」他停了停,又低聲道:「此事我全然不知情,鄭兄,這一點你要記住。事成后,從后牆翻出來,有人會在那邊接應你們。」
李繼源道:「那就好。」他猶豫了一下,又道:「鄭兄,這事一定要做得乾淨利落,如果拖得長了,我在鴻臚寺安排的人手也只能過來,到時假如碰上,他們不會留手的,那你也脫不了身。鄭兄,你可要明白,不論成敗,你頂多也就有兩刻時間。」
這一手,乃是宣鳴雷傳他的斬影刀。他和宣鳴雷比試,只覺他的斬影刀威力非凡,便虛心請教,宣鳴雷也知無不言,盡心傳授,現在他雖然刀術較宣鳴雷還有點不及,卻也相差無幾。南斗見他的刀勢突然間無影無蹤,心頭更是一寒,忖道:「怪不得此人敢來動手!他到底是誰九九藏書?」
包無忌受傷雖重,神智不失,喝道:「別管我,動手!」
那是傅雁容的聲音。鄭司楚轉過頭,只見傅雁容站在房門口看著自己,眼中也不知是什麼神色,既有點擔心,又有點痛楚。傅雁容聰慧過人,隔壁嘀咕了半天,聲音雖輕,她也聽了個大概,見李繼源要帶他們出去,不問可知,便是要向大統制的使者下手了。她既不希望鄭司楚失敗,可鄭司楚一旦成功,父母和哥哥一邊卻要陷入困境,她此時真箇進退兩准,心中也起伏不定。鄭司楚看到她,心頭也是一痛,走過去拉了拉的手,低聲道:「阿容。」
李繼源已將這偏院的地形圖都給他們看過,裏面哪些房間住人也都標明。北方使節共有十七人,正使和副使一人一間,其餘是四人一間,其中有一間住了三個人。鄭司楚道:「包將軍,你與我進正使的房間,其餘人兩人一組,從兩邊殺過去,一定要快。十七個,一個也不能留。」
殺了南斗的那兩個士兵一怔,齊聲道:「刀啊。」
鄭司楚低低道:「四個。」
傅雁書現在已是下將軍,完全有資格擔任大統制的使者。如果真的是傅雁書擔任使者來和句羅王談判,那這回她這兩個最親近的人就又要生死相搏,只能活下一個來。她實在無法承受這樣的選擇,躲進屋裡,只是讓淚水不停地流著,一時間倒覺得自己現在死了,可能反而更好點。
鄭司楚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只是點了點頭。
這巷子里,停著一輛大車,車上滿滿的裝著柴草。鄭司楚道:「藏在哪兒?」
失風了!
南斗衝到了門口,再一步便能逃出門外,但這時卻一旋身,轉了過來。他只以為這四人的本領和鄭司楚相仿,驚懼之下,才不顧一切想要逃走,但閃過了四人,才發覺這四人雖然也不算弱,但和鄭司楚實有天壤之別。南部六星君尚有兩人,這兩人雖是新手,但也不是尋常之輩。如果能把這後來四人都料理了,諒鄭司楚也再無翻盤之力。他懼意已去,人到了門口,腳在門檻上一踩,便要舉刀殺回來。哪知他的刀剛舉起,突然腦後一陣厲風襲來,「砰」一聲,後腦已吃了一記,砸得他天旋地轉,人一下撲倒在地,連刀也扔了。門口那兩士兵哪肯罷休,兩人齊上,一人踩住他一隻手,雙刀齊下,插入他的背心。其實南斗後腦中招,已然被打了個半死,就算不踩他的手,他也全無還手之力。
一走出門,卻聽外面一陣亂,有人在大叫著什麼,而不遠處,已是一片火光,看樣子正是剛才停柴草車的地方。包無忌一怔,喃喃道:「誰放的火?」
李繼源頓了頓,一咬牙道:「大統制神武英明,我一介行伍,不敢置喙。但在大統制眼裡,我句羅實是不值一提,他答應的事當然不會有變,但還想要他答應什麼,那是辦不到的,而且將來也未必不會有後患。」
他抬起頭,看了看李繼源,也微微一笑道:「我想,李兄應該已經完排好人手,協助我等動手吧?」
雖然已下了決定,但現在真的要來殺人,鄭司楚心中還是有點猶豫。他從來不曾做過刺殺之事,不知怎麼,想到了自己的生父。這個真正的父親,曾經名震天下,被稱為天下第一名將,他會去刺殺什麼人么?只是鄭司楚卻不知道,他的生身之父也有過一次走投無路之下要去刺殺旁人,而且也一樣是躲在一輛柴草車裡混進來的。
這不知叫金正什麼的仆佣連連點頭,心想這鄭將軍剛才不知出去做了什麼,萬一出去殺了人,豈不是要連累到自己?反正這回鐵嘴鋼牙,死都不露口風。等他一出去,鄭司楚便壓低聲音道:「包將軍,確如所料,我們馬上便要動手了。只是能動手的只有五人,你另外再找一個就夠了。」
看著鄭司楚替了那車夫趕車,李繼源不由又深深嘆了口氣。本來南北兩方使者火拚,和他並無關係,置身事外才是最好的選擇,可是最終他還是決定幫助鄭司楚。說到底,一來是和鄭司楚一見如故,二來,也是心底對大統制的不滿積聚已久。現在事情已經做了,也再沒有回頭的可能。雖說他把這事做得極其嚴密,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一旦鄭司楚失敗,幫助過鄭司楚的事也會給自己帶來極大麻煩,可是現在他也顧不得想太多了。
李繼源點了點頭:「我身為句羅武臣,王命難違,但鄭兄你不是。大王有誤,你還能只手回瀾。」
鄭司楚一聽他說「豈敢」,心想成了,現在李繼源想賴掉這救命之恩也不成,他只能做到底了,便道:「只是,李兄,貴國大王是聽信大統制使臣之言,要取我等性命了吧?」
包無忌刺死了高靖遠,見鄭司楚還有點怔忡,急道:「權帥,快走!」現在北方使節團盡已被殺,但己方若還不走,混亂之下,也脫不了身。鄭司楚回過神來,將腰刀一插,說道:「快走。包將軍,你還能走么?」
李繼源說出了口,才覺得心裏舒服了點。當昨晚句羅王緊急召他前去議事,說已決定投向中原北方,李繼源一晚上沒有合眼。和鄭司楚雖是初見,卻讓他大有惺惺相惜之感,一直想著該怎麼救他一命。見鄭司楚又行了個大禮,他還了一禮,嘆道:「鄭兄,先不要謝我,此事我實不能涉及過深,請你原諒。鄭兄,你還是帶著人快走吧,我即刻命人給你補充給養。」
「當機立斷,先下手為強。」
鄭司楚走了進去,李繼源用句羅話道:「把信給我吧。」但見這仆佣反而將信往懷裡一塞,掩上了門,他不由一怔,正待喝斥,鄭司楚已道:「李兄,是我。」
鄭司楚何嘗不想多去幾個人,但李繼源說得也是。他送自己偷偷進入鴻臚寺,本來就是件冒險的事,自然不想被人一下子看穿。只是,李繼源到底可不可信?這念頭在鄭司楚腦海中只是閃現了一下,馬上就消除了。他相信李繼源不會騙自己,不為別的,只為了他在李堯天靈位邊還供了自己生父之靈。
一聽到李繼源說是難得的好手,他想到的就是當初一家人逃出霧雲城時,在路上截殺的南斗星君。南斗星君,共有六人,加一個天官,正是七個。鄭昭說過,影忍南北兩部,南斗主生,北斗主死,這些人只九九藏書聽大統制指揮,都是些步下刺殺的好手。難道是南斗天官帶著六星君來了?鄭司楚還得記當初南斗五星君在路上堵截,被殺了四個,只逃出一人。不過南北兩部都有後備,現在肯定也補充上去了。那一次若不是自己突然奪到了如意鉤,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當時一家人就已死在路上了。現在若真碰上了這些人,看來還真不好對付。
鄭司楚道:「李兄,依你之見,大統制可信么?」
這人說得極輕,連躲在草堆里的包無忌他們也聽不到。這人領著他們進了鴻臚寺,七拐八拐,到了後院的柴草房,這才小聲道:「鄭將軍,那些人住在左手廂房處,門前掛著牌的都是,共九間。」
要殺這毫無還手之力之人,他實在下不了手。包無忌在一邊見鄭司楚殺了兩個星君,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卻不知為何下不去手,心想權帥到底還有點心軟,從地上揀起一把刀,過去刀刺入高靖遠心口。他右肩被砍成重傷,本來動作不快,就算高靖遠也完全閃得開,但高靖遠見轉瞬間連南斗在內的七個天官星君全部送了命,嚇得已是屎尿齊流,哪裡還能動彈。
南斗閃過了鄭司楚,見還有四個敵人擋住門口。他已經全然不顧同伴,只求逃命,腳下生風,一下閃過了兩人。還有兩個見這人居然能殺出重圍,舉刀相迎,南斗格住一刀,左手卻握成了拳,重重在另一個前心一擊。他身形雖矮,這一拳力量卻著實不小,那士兵個子甚高,手中雖然有刀,居然擋不住他,被他一拳打了個趔趄。
他們出發時,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到得鴻臚寺,天已漸漸黑了。剛到門口,便見有個人正在門口張望,一見他們過來,那人迎了上來,嘴裏說著句羅話,湊近了,卻壓低聲音道:「李將軍的人。」
這人自是李繼源設下的接應。李繼源心思很是縝密,心想若是守門的來多嘴幾句,鄭司楚不懂句羅話,只怕會漏出破綻,因此乾脆讓這接應來門口等著。鄭司楚點了點頭,還沒開口,那人已上了車,坐到他身邊低聲道:「進去。」
鄭司楚又點了點頭。這人看了看他們,沒再說什麼,轉身也走了出去。鴻臚寺運些柴草進來,自然不會讓人生疑。他看了看包無忌,只見包無忌手按在腰刀上,也不說話。
南部六星君已死了三個,剩下三個聽得南斗命令,都退了退,靠到他身邊,將高靖遠護住。包無忌見這幾人準備堅守,心中也在叫苦,心道:「糟了,若殺不了這正使,這趟也就失敗。」他一咬牙,不顧一切便撲了上去。但南斗率著四個星君在牆壁前圍成半圈,只守不攻,真箇守得鐵桶一般,哪裡攻得過去。包無忌才衝上一步,便被南斗的刀逼了回來。
李繼源這回卻親自送鄭司楚出了軍營,那些守門兵見李繼源居然親自送這啞巴送信人出來,全部嚇了一跳,心想還好沒對這啞巴有什麼無禮的話,沒想到李將軍這麼看得起這人。
李繼源看著他,呆住了,半晌嘴角才浮起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鄭兄,我本就猜你是個當機立斷之人,果然不假。」
鄭司楚暗暗嘆息,心道:李兄,你真是個老實人。句羅人都很實誠,李繼源家世極好,少年得志,也沒必要說謊逢迎別人,更沒有說謊的習慣。雖然他比鄭司楚要大幾歲,在人情世故上卻比鄭司楚差了許多。鄭司楚苦笑了一下道:「我只是順口猜的。我此番前來,大王昨天不給我答覆,我便覺得有點不對,再將我等安排在金剛院而不是鴻臚寺,那就說明鴻臚寺已經有了另外一批不能與我們照面的人了。而李兄你好意提醒我,顯然我已死到臨頭,那麼就定是大統制的使臣已說動了大王,大王準備要滅了我們了。」
「柴草車就停在外面,只是在這兒要委屈你們在我車裡擠一下了。」
鄭司楚見南斗素性不攻,一味死守,心中也是大急。雖說李繼源幫了自己很多,但鴻臚寺的士兵聽得響動,很快就會過來。等那些士兵一到,再想殺眼前幾人就更難辦到了。這時包無忌剛退下一步,他卻將身一閃,已閃到包無忌身前,手中刀左右一劃,喝道:「中!」
李繼源的眼裡,已完全沒有剛才那種慌亂了,只有一種意味深長的笑意。鄭司楚恍然大悟,心道:該死!我還以為他真是個老實人。他原來早有打算,其實是要看我有什麼斤兩,值不值得他為我冒險。不過雖然李繼源也算計了他一回,鄭司楚卻並沒有不快。李繼源的智謀完全可以與自己匹敵,和他說話,也有種不必多言,兩人便已會心的快意,現在他只為自己小看了李繼源而後悔,不過,更多的是興奮。
鄭司楚恍然大悟。傅雁容一直擔心是傅雁書擔任使者吧,如果自己殺了傅雁書,她只怕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他道:「不是,是另外一個。」
那一次鄭司楚本來在南斗諸星圍攻下岌岌可危,但奪到了天梁的如意鉤后,使出槍術來,讓南斗諸星措手不及,眨眼間便喪了兩人。七殺對鄭司楚已是怕極,那次就嚇得落荒而逃,現在發現這敵人居然就是鄭司楚,更是嚇得魂飛魄散。依他本領,鄭司楚左手使槍實無奈他何,但心中一怕,竟然忘了再出手,身體都僵了,如意鉤來得卻極快,在他咽喉處一點,七殺人還在撲上,簡直和自殺相仿,喉嚨正迎向鉤尖,立時被刺了個對穿,人重重地摔了下來,將一桌子的菜碗壓了個粉碎。
鄭司楚臉上戴著面具,七殺也不知他是誰,本來氣勢洶洶,但見他掏出如意鉤,七殺心頭瞬間一涼,叫道:「你是鄭……」
又是好久的沉默。鄭司楚也不想多解釋什麼,傅雁容應該明白,如果自己不殺人,那現在就該是金剛院里屍首一片了。混亂中,南斗他們未必認得出傅雁容,說不定連她都難逃一命。只是這樣的話多說無益,說了,倒似在狡辯,他嘆了口氣道:「阿容,真希望以後再不用殺人。」
鄭司楚點了點頭道:「多謝。」他下了車,將柴草堆打開,包無忌和幾個士兵跳了出來,那人又將柴草車掩好,牽著馬道:「鄭將軍,再過片刻,巡邏的人都會去廚房吃飯,你們聽到有人走過,便是下手之時。不過,一旦聲張,他們馬上就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