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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進退兩難的大臣們 一 侯昌業之死

第三章 進退兩難的大臣們

廣明元年(880年)二月,侯昌業冒死上疏極諫,聲稱盜賊滿關中,而皇帝卻不親政事,專務遊戲,田令孜專權無上,將危社稷。侯昌業在國家陷於危急的情況下奮力上書,原是指望能夠驚醒僖宗于夢中,振作起來力挽狂瀾,所以不但言辭激烈地指責了皇帝,還指責了皇帝最信任的宦官田令孜。不幸的是,生性好玩的僖宗看完奏章后火冒三丈,盛怒下立即召侯昌業至內侍省賜死。

一 侯昌業之死

玄宗時,李林甫專權,與牛仙客勾結一氣。監察御史周子諒不滿李、牛二人阿私,上書直諫,彈劾牛仙客。結果觸怒了玄宗,周子諒在朝堂被當場打死。當時的宰相張九齡也因為推薦過周子諒,受到牽連,以「坐引非其人」被罷相位。
不幸的是,好玩的僖宗看完奏章后火冒三丈,盛怒下立即召侯昌業至內侍省賜死。僖宗加在侯昌業頭上的罪名是:「侯昌業出身平民之家,擢升到高位,得以親近天子,卻不知謹慎言行,反而愚妄地奏報一些捕風捉影的閑話,侮辱皇帝,誹謗百次徵召才允就職的各位官員,依照國法,不能寬容,所以賜他自盡。」(事見《通鑒考異·卷二十四引〈續寶運錄記侯昌業上書〉》)
唐高宗朝著名詩人陳子昂擔任諫官,開始他胸懷大志,憂國憂民,評論時政得失,直言敢諫當朝的失誤。武則天的侄子武攸宜奉命率兵討代契丹部族首領,陳子昂任參謀。唐軍進到漁陽(今天津薊縣),前鋒部隊戰敗,引起全軍震恐。武攸宜素不知兵,軍紀鬆懈。陳子昂建議派出部下精兵一萬人擔任前鋒,自己志願充當前驅。武攸宜認為陳子昂有意觸犯自己的尊嚴,便以儒者不懂軍事為名拒絕。陳子昂又向武攸宜獻計,武攸宜怒而把他降職使用。自此,陳子昂不敢再說了。陳子昂在歷史上以倔強正直出名,他這樣性格的人都在權勢的淫|威下屈服,其他諫官的作為就可想而知了。
一時間朝野議論紛紛。懿宗悲痛之中的不仁之舉,引起了朝廷內外的紛紛議論,舉國上下為之憤憤不平。宰相劉瞻認為皇帝此舉引起了眾人的不滿,終必給朝廷帶來災難,於是召請諫官,請他們上言勸諫。但諫官們懦弱無用,懼怕懿宗盛怒下遷怒於己,竟沒有一人敢挺身而出。諫官不諫,這不但是諫官個人的悲劇,也是唐帝國的悲哀。
劉瞻的奏詞有理有節,無可挑剔。然而懿宗已認定是御醫藥殺了愛女,決不肯寬容他們的家族,因而對劉瞻的話十分不悅,但礙於他宰相的身份,總算忍著沒有當面發作,但對他的奏疏卻置之不理。
個人的命運始終無法擺脫時代的背景。這轉眼即逝的夕陽,不僅代表著個人的淪落,是李商隱本人沉淪遲暮的寫照,也象徵著世運的衰微,昭示了大唐帝國的奄奄一息。
女大不中留,懿宗再愛同昌公主,終究女兒長大了還是要嫁人。經過千挑萬選,懿宗選擇了新科進士韋保衡為駙馬。
韋保衡還是個小人。當時同昌公主嫁入其家,他用種種名目,將懿宗賞賜給同昌公主的奇珍異寶據為己有。等同昌公主病逝,他便稱那些奇珍異寶都莫名其妙地不見了。同昌公主下葬后,他竟然在燒掉的陪葬物灰燼中搶奪金銀珠寶。其貪婪可見一斑。
侯昌業因上書而招來殺身之禍,引來多方猜疑。根據《北夢瑣驗》記載:「後有傳侯昌業疏詞不合事體,其末雲:『請開揭諦道場以消兵厲。』似為庸僧偽作也。」無論如何,真正觸怒僖宗的仍然是指責皇帝的言辭。就在這封奏疏中,侯昌業指責僖宗「強奪波斯之寶貝,抑取茶店之珠珍,渾取櫃坊,全城般(搬)運(藏匿財物)」(指田令孜勸僖宗採取沒收長安富商財產以謀財一事),這就不是僅僅喜歡玩耍的嬉鬧小兒了,跟強盜土匪沒什麼區別。
換做普通伎人,有此技藝,一定會贏得人們的讚譽。然而,不幸的是,僖宗不是普通人,他是皇帝,是大唐的天子,命運賦予他為所欲為的權利,同時也交給了他治國的義務。可惜,這位天生具有運動細胞的皇帝偏偏不把江山放在眼裡。
樂師李可及因譜寫哀悼同昌公主的《嘆百年曲》有功,一直封至大將軍爵。李可及的兒子娶妻時,懿宗特意賜酒,打開才發現壺內居然不是酒,全是珍珠寶石。
再舉一個例子,前面提到的元稹九_九_藏_書,是與白居易齊名的大詩人,被稱作「元才子」。這位元才子開始做諫官時,還能仗義執言,頗有文人的氣節。憲宗時,元稹任東台御史,一次回京師的時候夜宿在敷水驛(今陝西華陰境內)。剛好大宦官仇士良奉命出使,也來到了敷水驛。元稹因為先到驛站,已經佔據了上廳。仇士良倚仗憲宗的恩寵,蠻橫無理,踢開廳門,破口大罵,並以馬鞭擊傷元稹面部。元稹大憤,回京師後上奏彈劾仇士良。憲宗不聽,不分曲直,反將元稹貶為江陵士曹參軍。之後,元稹的態度完全轉變,開始極力巴結宦官,以求得高位。穆宗時,元稹因交結宦官,當上了知制詔,卻從此受到朝官的鄙視。一次,同行在一起吃瓜,有蒼蠅飛過來,中書舍人武儒衡揮扇驅蚊。說:「這東西從哪裡來的!」一邊說著,一邊以目光望著元稹。元稹又慚又恨,卻又無可奈何,只好灰溜溜地走開。
左拾遺侯昌業對此憂心忡忡。廣明元年(880年)二月,侯昌業冒死上疏極諫,聲稱盜賊滿關中,而皇帝卻不親政事,專務遊戲,田令孜專權無上,將危社稷。侯昌業在國家陷於危急的情況下奮力上書,原是指望能夠驚醒僖宗于夢中,振作起來力挽狂瀾,所以不但言辭激烈地指責了皇帝,還指責了皇帝最信任的宦官田令孜。
看在同昌公主的份上,韋保衡在懿宗一朝始終得寵。懿宗臨終前,還讓韋保衡代十二歲的兒子李儼(即後來的僖宗)攝政,全權處理軍國大事。不過,韋保衡當宰相時,不思進取,只顧剷除異己,得罪了不少人。懿宗一死,他失去了靠山,結局可想而知。僖宗即位后,宦官田令孜聯絡百官,彈劾韋保衡。韋保衡先是被貶賀州刺史,不久被賜死。
與懿宗朝的諫官相比較,後來者侯昌業顯然具有超凡的勇氣和憂國憂民的責任心。侯昌業的悲劇在於,他沒有看到唐朝宦官當政、藩鎮林立已經有百年歷史,朝廷內外均是千瘡百孔,無力回天。而滿朝文武中,奸臣當道,小人橫行,竟數不出幾個有氣節有才華的大臣。回想當年唐朝立國之初,英雄人才輩出,文治武功,無一不盛。而如今,日暮西山,唐朝已經走近歷史的黃昏。晚唐著名詩人李商隱有《登樂游原》絕句:
拾遺為唐朝首創,諫官系統也是在唐朝趨於完備。諫官的設置,秦漢時已有,魏晉南北朝時有較大發展。至唐朝,中央朝廷實行三省制,進諫任務由門下省和中書省共同承擔。門下省設給事中四名及輔員若干,並設左諫議大夫四名,左散騎常侍四名,主要職責是匡正政治上的得失,以諫諍為任。其中,給事中掌封駁(即複審之意)詔制,權力更重。中書省設右諫議大夫四名,右散騎常侍四名,舉凡主德缺違、國家決策,皆得諫正。補闕和拾遺兩個新創官職則分置左右,左隸門下省,右隸中書省,負責看管供其他諫官呈遞奏摺所用的四隻匣子。
正因為因直諫而被貶或殺諫官的不在少數,也導致後來者噤若寒蟬,不敢隨便發表意見。懿宗時還出了歷史上有名的同昌公主案。
在中國的歷史上,不乏侯昌業、周子諒這樣的例子——敢於提出不同意見的人,往往身敗名裂,家破人亡。這就使得一些人將自己的真面目包起來,所以「古今中外,只有中國的臉譜多,令外國人嘆為觀止」。周子諒被殺和張九齡罷相事件對唐朝時局影響很大。大詩人王維當時為張九齡提拔,在朝為官,看到此事後心灰意冷,從此喪失了對政治的熱情,過起了半官半隱的生活。
石野豬的運氣還算不錯,並沒有因為直言而招來殺身之禍。大概因為他在皇帝眼中的角色,始終只是個戲子,說的話是當不得真的。然而,當有大臣正兒八經地提出「皇帝不該專務遊戲」時,結局就十分悲慘read.99csw.com了。
廣明元年(880年)是極不平靜的一年,當時農民軍黃巢進佔廣州、潭州,經鄂(今湖北武昌)東進,數月間連下饒(今江西波陽)、信(上饒)、池(今安徽貴池)、歙(歙縣)婺(今浙江金華)、睦(建德)等州。而突厥族沙陀一部趁中原紛亂,也想趁火打劫,發兵攻打代北,並逼近晉陽。大唐已經是風雨飄搖,呈現出四分五裂的複雜狀態。
由於魏徵能夠犯顏直諫,即使太宗在大怒之際,他也敢面折廷爭,從不退讓,所以,唐太宗有時對他也會產生敬畏之心。有一次,唐太宗想要去秦嶺山中打獵取樂,行裝都已準備停當,但卻遲遲未能成行。後來,魏徵問及此事,太宗笑著答道:「當初確有這個想法,但害怕你又要直言進諫,所以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僖宗曾得意地對身邊的優人石野豬說:「朕若應擊球進士舉,須為狀元。」石野豬雖然是個戲子,卻甚是有心,藉此諷諫說:「若遇堯、舜作禮部侍郎,恐陛下不免駁放。」(《資治通鑒·卷二百五十三》)意思是若是遇到堯舜這樣的賢君做禮部侍郎主考的話,恐怕僖宗會被責難而落選呢。僖宗聽了,只是一笑了之。
十分可惜的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出嫁的第三年,不幸染病,不治身亡。懿宗思念愛女,十分悲傷難過。韋保衡生怕皇帝降罪,便將責任推到曾經為公主診治過的御醫身上,說是因為他們御醫不當,延誤了病情,以致害了公主的性命。由此引出了一場大冤獄。懿宗立即轉悲為憤,遷怒醫官,竟下令殺翰林院醫官韓宗劭等二十餘人,並將他們的親族三百餘人全部逮捕,關押在京兆監獄。因為臨時逮捕的人數眾多,監獄都被塞得滿滿的。
溫璋是個性情耿直的有才之臣,被貶南蠻之地,著實心有激憤,嘆道:「生不逢時,死何足惜!」當天夜裡就在家中服毒自盡。懿宗聽到溫璋的死訊,還狠狠地說:「惡貫滿盈,死有餘辜!」
魏徵「憂國如家,忠言直諫」的精神,給人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文宗喜讀《貞觀政要》而仰慕魏徵,就下詔尋訪到魏徵的後人五世孫魏謩,並將魏謩任命為右拾遺,也是屬於可以對皇帝進諫的言官。德宗朝在「涇原兵變」中挽救了唐朝命運的著名將領李晟對魏徵能直言敢諫,盡忠朝廷非常敬佩。曾經對賓客說:「魏徵能直言極諫,致太宗于堯舜之上,真忠臣也,仆所慕之。」行軍司馬李叔度回答說:「此縉紳儒者之事,非勛德所宜。」李晟嚴肅地說:「行軍(李叔度)失言。傳稱『邦有道,危言危行』,今休明之期,晟幸得各位將相,心有不可,忍而不言,豈可謂有犯無隱,知無不為者耶!是非在人主所擇耳。」所以後來李晟做宰相時,皇帝有所詢問,必極言無隱,盡其忠心。唐朝的許多諫官也都以魏徵為榜樣。然而,並非每個皇帝都像唐太宗一樣勵精圖治,胸懷寬廣。像侯昌業這樣因上書直諫而死的不在少數。
唐朝著名大詩人杜甫就做過「拾遺」。唐代詩人元稹早年也曾經做過「拾遺」,後來還因為直諫批評朝政被貶出京師去當地方官。而唐朝著名的魏徵,其實就是諫官,他當時擔任諫議大夫。唐太宗對魏徵極為重視,經常引入內廷,詢問政事得失。魏徵也竭誠輔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加之性格耿直,往往據理抗爭,從不委曲求全。
前面的章節中曾經提到過,唐僖宗酷愛運動,尤其擅長擊球,技巧極為高超。擊球是唐朝盛行的宮廷遊戲,因為是馬上運動,因而叫做馬球。馬球所擊的球是木製的,中間掏空,外面施以朱漆。用以擊球的鞠杖也是木製的,杖頭呈月牙狀。與蹴鞠比起來,馬球是一項相當危險的運動,不但需要擊球者有高超的技巧,還需要出眾的馬技。因為九-九-藏-書擊球者顛簸在賓士的馬背上,稍不小心,就會從馬背上摔下來。因而,擅長此道者往往都是身手敏捷、反應迅速的高手。
韋保衡,字蘊用,京兆人。祖父韋元貞、父親韋愨都是進士登第,所以,他也算是出身於書香門第。韋保衡雖然也是進士及第出身,但是這卻並非來自他的真才實學。當時他的座師(科舉制度下,主考官被稱為座師)是王鐸。王鐸認為韋保衡並非有真才實學,因此不打算錄取。但韋保衡儀錶堂堂,英俊瀟洒,為懿宗所矚目。大概在這時候開始,懿宗心中就打算將韋保衡選為愛女的駙馬了,不過當時同昌公主的年紀還小,自然不便明言。於是,懿宗出面干預,韋保衡總算進士及第。但與他同科的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保衡以幸進無藝,同年門生皆薄之」(《舊唐書·卷一百七十九·蕭遘傳》)。
同昌公主出嫁以後,懿宗生怕韋府的飲食不合女兒的胃口,不停地派人送去珍奇的食物。其中有一道靈消炙,一頭羊里只有四兩肉符合它的用料標準,而且做成以後,能夠長期存放,經歷一個酷暑都沒有問題。還有一種肉乾紅虯脯,蓬鬆盤繞,高達一尺,如果用匙筷一壓,能把它壓得很低,但是一鬆手,它又能恢複原來的高度。有一次,一群貴族公子在廣化里飲酒,忽然聞到了一股異香,一開始以為是龍腦的香氣,後來發現香氣濃郁,世間少有,於是循香追尋,才知道是為同昌公主送食物的宮使剛剛經過。
注:《紅樓夢》第五回中特意提到秦可卿房中懸有同昌公主制的聯珠帳,意思是強調秦可卿房中陳設的奢華。唐人蘇鶚在《杜陽雜編》中記載:「咸通九年,同昌公主出降,宅于廣化里,錫錢五百萬貫,更罄內庫珍寶,以實其宅。……堂中設連珠之帳。卻寒之簾,犀簟牙席,龍鳳綉連珠帳。續真珠以成也。」
同昌公主是懿宗為鄆王時所生。據說,同昌公主長到三四歲都不曾開口說一個字。有一天,她忽然嘆息著向父親說出了她人生的第一句話:「今日可得活了。」眾人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百思不得其解。就在這個時候,宦官王宗實派來迎接鄆王即位的儀仗就到了鄆王府門前。所以懿宗認為女兒是自己命中的福星,視為掌上明珠。
這批舉世無雙的嫁妝搬到韋家后,韋家原本寬敞的府第竟裝擺不下,只好請來工匠,日夜擴建府第。新宅院的門窗均用珠寶裝飾,井欄、葯臼、槽櫃等都是金銀製作,連笊籬箕筐都是用金縷編織而成。床用水晶、玳瑁、琉璃等製作,床腿的支架雕飾也是金龜銀鹿。其他如鷓鴣枕、翡翠匣、神絲綉被、玉如意、瑟瑟幙、紋布巾、火蠶綿、九玉釵等均來自異域。同昌公主家有一種「澄水帛」,長約八九尺,似布又比布細,色亮透明,光可照人。據說帛中有龍涎,能消暑。夏日炎炎的時候,將其掛在房子里,滿座皆覺涼爽,暑氣全無。同昌公主又用紅琉璃盤盛夜明珠,家裡晚上光明如晝。
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還有一次,太宗得到了一隻上好的鷂鷹,把它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很是得意。但當他看見魏徵遠遠地向他走來時,便趕緊把鳥藏在懷中,生怕魏徵因為他玩鳥而批評他。而剛好魏徵奏事比較久。好不容易等魏徵走了,太宗趕緊將鷂子拿出來,卻發現已經悶死了。
貞觀二年(628年),長孫皇后聽說一位姓鄭的官員有一位年僅十六七歲的女兒,才貌出眾,京城之內,絕無僅有。便告訴了太宗,請求將其納入宮中,備為嬪妃。太宗便下詔將這一女子聘為妃子。魏徵聽說這位女子已經許配陸家,九-九-藏-書便立即入宮進諫:「陛下為人父母,撫愛百姓,當憂其所憂,樂其所樂。居住在宮室台榭之中,要想到百姓都有屋宇之安;吃著山珍海味,要想到百姓無饑寒之患;嬪妃滿院,要想到百姓有室家之歡。現在鄭民之女,早已許配陸家,陛下未加詳細查問,便將她納入宮中,如果傳聞出去,難道是為民父母的道理嗎?」太宗聽后大驚,當即深表內疚,並決定收回成命。但房玄齡等人卻認為鄭氏許人之事,子虛烏有,堅持詔令有效。陸家也派人遞上表章,聲明以前雖有資財往來,並無定親之事。這時,唐太宗半信半疑,又召來魏徵詢問。魏徵直截了當地說:「陸家之所以否認此事,是害怕陛下以後藉此加害於他。其中緣故十分清楚。不足為怪。」太宗這才恍然大悟,便堅決地收回了詔令。
侯昌業是個諫官,左拾遺就是諫官官名,也就是專門規勸天子改正過失的官。這種官官職不高,卻是能夠親近天子的言官。「拾遺」的意思是把皇帝「遺」忘的東西「拾」起來,免得因遺忘而做錯了事。
公主下嫁之日,懿宗恨不得把國庫都搬到韋府去,傾盡宮中珍玩,贈與愛女作為嫁妝。懿宗對同昌公主的寵愛,由此可見一斑。
注:元稹著有傳奇《會真記》(又名《鶯鶯傳》)。作品中塑造的男主人公張生,實際上是作者元稹的化身,西廂故事也就是元稹對自己年少時期一段風流艷事的追憶。元稹二十三歲時,偶遇親戚崔鶯鶯一家,元稹死皮賴臉地騙取了崔鶯鶯十七歲少女的純真感情。后元稹入長安應試,雖然落榜卻得到了工部尚書韋夏卿的賞識,沒幾天就娶了韋夏卿的女兒。元稹的《會真記》歷經文人的修改、潤飾,後由元朝王實甫編成著名的劇本《西廂記》《西廂記》在中國文學史上和戲曲史上都佔有很重要地位,被稱為「諸公已矣,後學莫及」。「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是《西廂記》的主題,並成為千古名句,而丫鬟紅娘的名字,最後演化成促成姻緣,成人之美的代名詞。可惜的是,男主人公的原型元稹卻是個始亂終棄的風流男子。元稹任監察御史時到成都公幹,與成都名妓薛濤(即歷史上著名的女校書)有了一段風流事。當時薛濤已經四十有餘,閱人無數的大才女竟然毫無保留地愛上了元稹。當時薛濤才高名遠,與她交往的名流才子極多,白居易、牛僧儒、令狐楚、裴慶、張籍、杜牧、劉禹錫、張祜等,都與她有詩文酬唱,但牽動她內心深情的卻只有元稹一個。元稹離開蜀中后,薛濤日夜思念情郎,盼他早日來迎接自己,彷彿一個空閨女子等待遠方的丈夫一樣,滿懷的幽怨與渴盼,匯成了流傳後世的名詩《錦江春望詞》,其中之一為:「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欲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而元稹卻是個典型的負心漢,此時正在浙西與年輕貌美的劉採春熱戀得如火如荼。「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經過這番冷熱波折后,薛濤在遠郊築起吟詩樓,穿戴起女道士的裝束,隱居而終。
劉贍倒是個執拗的人,他見第一次上奏沒有結果,就在第二天上朝時,又聯合了京兆尹溫璋。二人一起直諫,措辭也不似先前那樣委婉,激烈了許多。這下當場惹怒了懿宗,他大聲叱責二人的犯上,當即降旨,劉瞻調為荊南節度使,溫璋貶為崖州司馬,責令三日內離京赴任,免得他們再在朝堂上啰嗦個沒完沒了。
同昌公主為懿宗長女,也是最受寵愛的公主,母親是號稱「長安第一美人」的郭淑妃。懿宗原名李溫,為宣宗長子,被封為鄆王。他雖是長子,卻不討宣宗的歡心,宣宗臨死前將第三子夔王李滋託付大臣王歸長等人,準備讓李滋繼位。然而,宦官王宗實等殺王歸長三人,搶立李溫為太子,改read•99csw.com名李漼。李漼即皇帝位,就是唐懿宗。
而韋保衡娶了同昌公主后,便開始了不停的升遷,幾乎是馬不停蹄,青雲直上,由翰林學士開始,升到郎中、中書舍人、兵部侍郎承旨、開國侯,一直到集賢殿大學士,年紀輕輕的就躋身於宰輔的高位。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這並非這位駙馬爺有什麼特別的本事,而是沾了同昌公主的光。
注:僖宗即位后,路岩被削官流放。他本來以儀錶堂堂著稱,被囚禁于江陵監獄中時,一夜之間鬍鬚和頭髮全部白了。不久,僖宗又賜路岩自盡,並籍沒其家產。路岩性情殘忍,曾密奏懿宗說:「凡三品以上的大官賜死,都應讓使者將死者結喉三寸處喉骨剔下,交給有關衙門,以驗正死者已必死無疑。」到如今,他自己也遭殺身之禍。路岩親信邊咸等也都被處死。
侯昌業死後不久,黃巢攻佔長安,僖宗步玄宗的後塵避蜀。僖宗逃到成都后,在成都向各路節度使封官許願,又藉助沙陀兵來平叛。加上農民軍朱溫等人的叛變,黃巢兵敗,退出長安后被殺。起義被平定后,以往在形式上聽命于中央的節度使們,現在也無視朝廷。王建據蜀,楊行密佔據淮南,錢鏐在杭州割據,虎視眈眈的還有河北藩鎮中勢力最大的汴州朱溫、河東李克用、鳳翔李茂貞。
鑒於這種情況,宰相劉瞻只好自己上書勸諫,話說得倒是相當委婉:「生命長短,在於天定。公主有疾,深觸陛下慈懷。宗邵等人為公主療疾之時,唯求疾愈,備施方術,非不盡心;而禍福難移,人力難以回天,致此悲局,實可哀矜。今牽連老少三百餘人入獄,天下人議論紛紛,多有不平。陛下仁慈達理,豈能被人妄議,還當居安思危,安撫天下民心。伏願陛下少回聖慮,寬釋牽連者!」
從此,天下大勢便成為糾纏不清的狀況:大大小小的割據者逐漸開始混戰,唐朝廷對之無可奈何,只能對強者的軍事行為一概承認。右補闕常濬的一則上疏,足以表明這一點:「陛下姑息藩鎮太甚,是非功過,駢首並足,致天下紛紛若此,猶未之寤,豈可不念駱谷之艱危,復懷西顧之計乎?」藩鎮雄踞一方,而中央朝廷內部也矛盾重重,南衙北司都分別藉助藩鎮的實力互相爭鬥,藩鎮也利用南衙北司之間的矛盾擴大自身的實力。結果,南衙北司的衝突變成藩鎮間的軍事征戰。藩鎮間的角逐與南衙北司的爭奪交織一起,整個局勢越來越加複雜。到了這個時候,唐帝國已經名存實亡了。
至於同昌公主的丈夫韋保衡,則趁機大力排除異己,把持朝政。凡是他看不順眼的人,都被誣陷與醫官勾結謀害同昌公主,由此造成了許多朝臣被貶。劉瞻被貶后,韋保衡推薦自己的座師王鐸為宰相。但王鐸依舊輕視他,在處理政務的時候,從來都不跟他商量。結果惹怒了韋保衡,於是將王鐸發配出去當節度使了。
懿宗李漼在位時,游宴無度,不理政務,事務都委任給宰相路岩。路岩生活奢侈豪華,經常收賄賂,左右小人也參預政事。至德縣令陳蟠叟為此上書給唐懿宗要求召對,說:「請皇上抄邊咸一家,抄得的財物可用以贍養國家軍隊兩年。」懿宗很有興趣,問:「邊咸是誰?」陳蟠叟說:「是路岩親任的小吏。」懿宗頓時大為憤怒,將陳蟠叟流放于愛州,自后沒有人再敢說話。
之後,懿宗為同昌公主舉行了隆重的葬禮,陪葬用的衣服玩具,與生人無異,又用木料雕刻了數座殿堂,陪葬的陶俑和其他隨葬品一應俱全,龍鳳花木、人畜之眾,不可勝計。發喪出葬長安東郊那天,懿宗與淑妃親御延興門送行並慟哭,又出內庫各數尺高的咸通九年(868年)刻印的《金剛經》卷子、金駱駝、鳳凰、麒麟,以為儀仗。場面宏大,送葬的隊伍長達二十余里。京城士庶都駐足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