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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她一直在等你呢。」她說。
「哦。您有她的新地址嗎,阿茲內爾女士?」
以下是信里的部分內容:
「她沒有留。」
「沒問題,」環球公司主管信誓旦旦地說道,「我們可以一天付一千美元。」
我一下還沒能領會過來,於是說道:「希德妮……」
「在放映室看電影。」
我急忙走了進去,一位女士端坐在辦公桌後面。我說:「我約了塞爾茲尼克先生的秘書。」到現在,我至少是快要見著大衛·塞爾茲尼克了。
有一則廣告招聘兼職汽車教練,我得到了這份工作。大多數的學生都很恐怖:紅燈對他們來說什麼也不是,他們似乎總是搞混剎車和油門,個個神經兮兮、活像群睜眼瞎,或者乾脆就是打定主意要自殺的。每次去上班,我都覺得自己命懸一線。
我拿起接通房間的插頭,盯著面板犯了愁。我不知道剛才到底是哪位客人撥通的電話。我看著面板上那些插孔,希望能夠靈光閃現。我知道那位客人的房間在面板上大概哪片區域。我開始往那片區域的房間撥電話,希望能把那位客人找出來。我一共吵醒了十二名客人。
那麼說,我要等以後才能見到大衛·塞爾茲尼克了。
「我找希德妮·辛格。」
塞爾茲尼克會聘我當專職審稿人,我會在這裡有一間辦公室。最後我會告訴納塔莉和奧托我在為塞爾茲尼克工作。
「你這個電話打得正是時候。」他說。「你晚上到這裏來上班,在放映室看電影。」
「請去陶恩森德先生的辦公室。」
1938年12月12日,決定命運的一天,我接到了環球公司的電話。我剛剛給他們寫完一個故事梗概。
我走進米高梅公司大堂,跟端坐在前台後面的警衛說道:「我是西德尼·謝爾頓。我想見希德妮·辛格。」
她毫不遲疑地答道:「好的,親愛的。回家的時候告訴我們一聲。」
早上,經理來上班的時候,我跟他說:「昨晚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我……」
「弄錯了,白痴!」
「等一下。」
老爹拉姆勒統領之下的環球公司非常地親切、隨意,不會給人任何的壓力感,就像一個大家庭一樣。
現在我每周都能收到一張工資支票,可以按時給格蕾絲房租了。我每周六天去公司報到,每次經過片場時都難抑那股興奮之情,在這裏每天都有許多夢想被人創造出來。我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我在環球公司是一名審稿人,不過我可以開始自己創作,然後把作品賣給公司。我寫信給納塔莉和奧托,告訴他們我現在一切如意。我在好萊塢有了一份永久性工作。
「看到了,先生。」
「我幫您接通了紐約的電話。」
兩天後,開始有電話打過來了。先是20世紀福克斯,然後是派拉蒙。福克斯要我給一本書寫梗概,派拉蒙則是一個劇本。每寫一個故事梗概,價格五美元到十美元不等,因其長度而異。
「她不在。」
時至今日,我還是不知道希德妮為什麼會同意幫我。是因為我莽撞read•99csw.com地陷入了一個無法擺脫的困境,還是因為我當時看起來確實很絕望呢?這個問題永遠都沒有答案。我所知道的就是,整個下午,在我飛速翻書的時候,她都安坐在辦公桌前,默默地幫我敲字。
「是我。」
她看了看表,站起身來,「我要吃飯去了。」
我在她對面坐下,開始迅速地翻頁。十五分鐘之後,我對整個故事就有了比較清晰的了解。隨後我開始略讀全書,看到跟情節發展有關的內容就口述給她。我一邊說她一邊敲字。
電影公司是一棟威嚴堂皇的喬治王時代風格建築,面朝華盛頓大街。我一眼就認了出來,因為大衛·塞爾茲尼克每部影片的片頭中都會出現這棟樓的身影。
他把號碼給了我。
我趕緊擺出熟門熟識的架勢點了點頭,「沒錯。」
我已經上了兩個晚上的班了。這天凌晨三點,有一位客人撥通了總機,「請幫我撥紐約。」
她靜靜地聽著,我講完之後,她抿緊嘴唇,「你接受了塞爾茲尼克的任務,就是因為你指望我會花一下午的時間幫你打字?」
「我在紐約沒有熟人。」
「坐電梯上去吧,就在那邊。」
「我是來應聘總機操作員的。」我說。
他的眼裡有一袋金子。
我在電話中提到了薇拉·凡恩,跟他說我想找一份工作。他非常地熱情,「正好,我這裡有件事情很適合你來做。」
我終於重返演藝圈了。
第二天早上,我去車站,把奧托寄給我的那張票換成了錢。剩下的時間,我給所有大電影公司的文學創作部門寫了信。
「你好。」她的聲音里沒有一絲的熱情。我忽然想到了西摩跟我講的另外幾句話:她對我恨之入骨,還說再也不要見到我。我現在會受到怎樣的禮遇呢?她會請我坐下嗎?肯定不會。
「希德妮……哦——多蘿西·阿茲內爾的秘書。」
「好吧,」他放下聽筒,「她在等你,230房間。」
問得好。
「它們兩兩一組,一個在上一個在下,下面那個叫姊妹插頭。面板亮起時,你把前面那個插頭插|進插孔中,來電者就會告訴你他要接哪個房間,然後你就把姊妹插頭插|進對應的房間號,再轉動這個按鈕把電話轉進去。就這樣。」
「薪水是一周十七美元,我們這裏一周上六天班。你的上班時間是九點到六點。周一開始上班。」
「我們需要一位專職審稿人。你願意來嗎?」
「沒有,先生。」
我到他辦公室時,費希爾正在等我。「你有興趣到這裏來上班嗎?」
我查閱報紙的分類廣告。有一則廣告吸引了我的目光:
我看到床邊桌上的巴士票。這張票是一個失敗的象徵,意味著我得回到衣帽存放處、葯雜店、停車場去,得回到我自以為已經遠離的生活中去。我已經走進了一條死胡同。我拿起車票,竭力克制住了要將票一撕兩半的衝動。我怎樣才能轉敗為勝呢?總會有辦法的,總會有辦法的九_九_藏_書
有天傍晚,他打電話給我:「你明天有空嗎?」
「今天上午可以來公司一趟嗎?」
「不行,塞爾茲尼克先生可是個大忙人。」
布朗特酒店
你後來又見她了嗎,西摩?
「沒問題。」我說。
「現在就開始吧。」
「我——我沒抱這個指望,」我說,「我只是奢望能……」我覺得呼吸困難,我這麼做真是傻透了。「很抱歉打擾你了,希德妮。我無權向你提出這個請求。」
布朗特酒店是好萊塢大道旁邊的一家高級酒店。我到那兒的時候,空蕩蕩的大堂里只有經理一個人。
「你見到塞爾茲尼克了嗎?」
周一上午,我第一次登堂入室于電影公司,心中充滿了好奇。我穿過假的西部小鎮、維多利亞風格的房屋、舊金山和紐約的街道,感受著那種神奇的魔力。

「看到這些插頭了嗎?」
辦法終於有了。我給家裡打電話,是納塔莉接的:「你好,親愛的。我們都等不及要見你了。你都好嗎?」
「好的。」也許這是部重頭書。那就是十美元。我的錢包已經又很癟了。
我快速穿過走廊,心裏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我在哪兒讀到過,塞爾茲尼克本人就是從米高梅公司的審稿人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那麼說我們倒是很有些共同話題可以聊聊的。
「你哪根筋搭錯了吧?現在可是凌晨三點!」
「謝謝。我隨時可以寫下一個梗概——」
「你要去他那兒工作了?」
那麼說,我是不可能成為大衛·塞爾茲尼克的手下了。我們不可能閑聊他當審稿人的歲月了。這個忙亂的一天是開始,也是結束。那樣的時刻,我應該是沮喪透頂,但是很奇怪,我卻挺高興的。為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是說你會……」
「我是多蘿西·阿茲內爾。」
「你好,希德妮。」
我點點頭,「挺簡單的。」
她在辦公桌裏面翻了翻,拽出一包厚厚的東西,「這個給你。」
我打算找希德妮·辛格幫忙。這可是一個很懸很懸的賭注,不過我現在已別無選擇。

經紀人笑了,「你們請不起他的。他一天要一千美元。」
艾爾·陶恩森德是環球公司的編審。我到了環球公司之後,有人領我去了他的辦公室。
我查一下旅客名冊,克里曼恩先生住在231房間,我把姊妹插頭插入對應231房間的插孔,按下接通房間的按鈕。就這麼簡單。
「真的啊?太棒了。他對你好嗎?」
「好,好得不能再好了。這僅僅是個開始。這裏的大門已經為我敞開了,納塔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只是多需要幾天時間。」
「你叫什麼?」
「我聽說了,我可不覺得這事兒有趣。你被解僱了。」
我點點頭,傷心欲絕,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加快進度,講得也更快了。
我再也沒有見過希德妮,不過我永遠忘不了自己欠她的情。
前台坐的還是那位女士,我對她說:「我的西德尼,我要見塞爾茲九-九-藏-書尼克先生的秘書。」
「我去把這本書還給塞爾茲尼克先生。明天早上,我就回芝加哥去。不過還是得謝謝你,希德妮。你能聽我把話說完,我就感激不盡了。再見。」我開始向門口走去,心中充滿了絕望。
我咽了口唾沫,「忙中出錯?」
「謝謝。」
我不敢跟納塔莉和奧托說實話,因為他們肯定會堅持讓我回芝加哥。而我深信我的未來就在這裏。我必須再找一份工作——什麼工作都行——直到重返電影公司為止。
「不會回來了。」
我忽然如釋重負,不由莞爾而笑。她在翻著那本書。「這書很厚。」她說。「你怎麼能指望能在六點前寫出梗概來?」
她把書遞還給我。我掃了一眼扉頁,很快就對這本書的大致情節有了概念。一段沒有結局的浪漫史,塞爾茲尼克顯然很喜歡拍這類故事。
沒有。她去好萊塢了。她在米高梅找了份工作,給一個女導演當秘書,叫多蘿西·阿茲內爾。
等我口授完三十頁的梗概、兩頁的摘要和一頁的評論時,正好是差十分六點。
他把我領到一張檯子後面,檯子上是一張巨大的、看起來很複雜的電話總機操作面板。
「對,你是沒有這個權利。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呢?」
艾爾·陶恩森德交待了我的工作職責,就是仔細看成打的默片劇本,從裏面挑出那些值得改編成有聲電影的。幾乎所有的劇本都沒什麼價值。我還記得有一句描寫惡棍的台詞,至今記憶猶新:
「有空。」又可以賺三美元了。
「十點鐘你來見我吧。」
「我給你一個月的試用期。你上夜班。」
「是的。」我非常肯定地說。
每家電影公司都有自己的專職審稿人,只有在這些專職人員忙不過來的時候他們才會找外援。我一天只能寫一本小說的梗概,這當中我要做的事情是:去電影公司拿書,回到格蕾絲的公寓,看書,打出梗概,然後再送到電影公司。每周我平均能接到兩三個電話。我沒空再去找希德妮了。
我深吸一口氣,「希德妮——我——我遇到麻煩了。」我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講給她聽,從我在紐約的慘敗經歷開始,講到我雄心勃勃打算成為一名編劇,卻連電影公司門衛那一關都過不了,又說到了今天一早大衛·塞爾茲尼克的來電。
又有三美元可賺了。
是一次痛苦的離婚。她對我恨之入骨。
一個月之後,老爹拉姆勒把環球公司賣掉了,我跟所有人一起失業了。
「不能去!」
我不用回家了。

我吻了她的臉頰,把那些紙跟書裝進信封,然後衝出了希德妮的辦公室。我一路跑著回到塞爾茲尼克電影公司,到那裡的時候離六點只差一分鐘了。
「我把書略讀一遍,」我說,「搞清楚一段情節,我就口述給你。」
我往希德妮的辦公室打電話,打算把這個消息告訴她,然後請她吃飯。
鈴響六下之後,一位女士的聲音響起,「你好。」
「你來這裏做什麼?」
「我接受。」
「這對你非常https://read.99csw.com重要,是吧?」
「我們要怎麼弄?」希德妮問。
時間過得飛快。希德尼說:「已經四點了。」可是我們還只弄了一半。
他打量著我,「我們之前的操作員剛剛辭職了,需要馬上有人接班。你以前操作過總機嗎?」
周薪二十美元
我幾乎語無倫次了,「我——我很有興趣。」
經理說得沒錯。操作總機控制面板非常簡單,幾乎就是一項機械化作業。燈閃的時候,我就把第一列的插頭插|進插孔,「請接克里曼恩先生。」
我看了一遍又一遍的第一部電影是《活了兩次的男人》,很快我就記下了片中的每一句台詞。就這樣,晚上我沒完沒了地重複看同一部電影,白天則在公寓里等電話。
「是西德尼·謝爾頓嗎?」
「今天下午很有趣,」我說,「非常有趣。」然後我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
我拿了那包東西離開大樓,往六個街區以外的米高梅公司跑去,邊跑邊想著我的計劃。這個計劃的靈感來自跟西摩的一次對話,那次我們說起了他的前妻希德妮·辛格。
應大衛.O.塞爾茲尼克本人的要求,我剛剛幫他寫了一本小說的梗概,現在我有時間寫更多的劇情梗概……
「那你被聘用了。周薪二十三美元。」
「幹得漂亮。」她遞給我一個信封,「裏面是十美元。」
「什麼?您是哪位?」
我搭了一趟計程車和兩趟公共汽車去了考文城。在第二趟公共汽車上,我看著周圍的乘客,真想對著他們所有人宣布:我要去見大衛·塞爾茲尼克了。下車的地方離塞爾茲尼克電影公司還有兩個街區。
顯然,我沒有當連鎖酒店經理的命。我該另找他途了。
等我回到格蕾絲家,那幫傢伙都在等著我。
我來到他秘書的辦公室。我進去的時候,她看了看表。「我正擔心你來不了了呢。」她說。
我疑惑地看著他,於是他接著解釋道:「學會正在對影片的保存方法進行測試。我們用不同的化學材料包裝一部電影的不同部分。你的工作就是坐在放映室里,記下每部影片放映的次數。」隨後他又帶著歉意補充道:「恐怕一天只有三美元。」
「我很好。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我剛剛給大衛·塞爾茲尼克寫了個劇本梗概。」
我有種感覺,操作總機控制面板只是一個開始,我還可以晉陞到夜班經理,接下來也許是總經理,因為這是一家連鎖酒店,所以我能升到多高的職務還很難講。我會以內行的身份寫一個有關酒店經營的劇本,賣給某家電影公司,然後順理成章地回到我夢寐以求的行業。
「我看了你給我們寫的故事梗概,寫得非常好。」
「我幫您接通了紐約的電話。」
「他長什麼樣?」
「好的。」
她瞪著我,「我不能去吃飯?」
我的心臟終於恢復了跳動,「謝謝你。」

環球公司出產B類電影,於1912年由卡爾·拉姆勒「老爹」創辦。這家公司的九-九-藏-書節儉是很出名的。幾年前,公司找到一位西部片大牌明星的經紀人,想請這位大牌出演一部低成本影片。
希德尼把最後一頁紙遞了給我,我感激地說道:「以後如果有需要我效力的地方……」
「是啊,你並不在我們的固定審稿人名單上。」
招聘賓館電話總機操作員
我迴轉身。
我依言坐下。總機操作面板上有兩縱列插頭和大約三十個插孔,每個插孔對應酒店某一個房間的電話。
「那她什麼時候會回來?」
我給不同的電影公司做兼職審稿人,前提是他們自己的審稿人忙不過來了,就這樣我總算是沒有神經失常。我為20世紀福克斯公司寫了好些故事梗概。這家公司的編審是一位年輕有為的紐約人,叫詹姆斯·費希爾。
她點點頭,「試試看行不行吧。」
我要是上前吻他會不會冒犯到他呢!「願意,先生。」我說。
我呆立在那兒。說可以,說可以,說可以啊。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太好了。」我說。「我的工作呢?」
影片的主角是一位蒙面大盜。影片開拍的第一天,導演帶著那位大牌在不同地點拍了無數個近景鏡頭。收工的時候,他們跟他說他的戲份已經完了。後來他們找了一個小角色,讓他戴著面具拍完了整部片子。
電話那頭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哪位?」
「我從來沒有聽過這麼瘋狂的事情。不過我欽佩你的意志。」她臉上頭一回露出了笑容。「我打算幫助你。」
她微微一笑:「請我吃一頓午餐就行了。」
我激動極了,自己居然可以進入這個久負盛名的學會工作。
為了再增加一點微薄的收入,我打電話給一位從未謀面的先生。開車來加利福尼亞的路上,薇拉·凡恩提到過他。他叫戈登·米切爾,是電影藝術科學學會技術部的負責人。
「我幫您把電話轉過來,」我說,「請稍等。」
「她在等你?」
我拔下房間的插頭,撥通了紐約的號碼。
「別說了。給我看看那本書。」
「坐下吧。」他說。
「哦,我還以為能見著塞爾茲尼克先生呢……」
他拿起話筒,撥了分機號,「西德尼·謝爾頓想要見你……」他又語速很慢地重複了一遍,「西德尼·謝爾頓。」過了片刻他又說道,「可是她說……」
「沒有問題。」我用無所謂的口氣說道,然後把那包東西遞給了她,她大致翻了一下。
「把這包東西打開來看一下。」
「抱歉。」她說,「我們的專職審稿人明天就回來了。塞爾茲尼克先生通常不用外面的人。事實上,我們是忙中出錯才找你的。」
無需工作經驗
「西德尼·謝爾頓。」
「我幫您接通了紐約的電話。」
我坐電梯上了二樓,急急忙忙地穿過走廊。希德妮的辦公室在走廊的另一頭,我進去的時候,她正在辦公桌後面坐著。
第二天,我去了他的辦公室。
哦,我只是過來讓你給我當一下午的義務秘書。「嗯——嗯,說來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