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接受，長官。」
第二天上午，我去聯邦政府大樓找一位軍官報到。他看了看卡片，說：「二十／二十二。不賴呀，不過我們不能讓你去開戰鬥機，因為那個需要二十／二十的視力。」
「我——我看不清。」
「就這樣你還想去空軍特種部隊？做夢吧！」他拿過我的卡片，開始寫起了什麼。
第一行那個字母也許是個很大的A，但又不是很確定。我只好賭一把了，「A。」
我跟娜塔莉和奧托談了這件事，不過他倆積怨太深，停戰是不可能了。他們兩人就是不適合對方。
我驚呆了，「您是說我不能……」
他抬頭看著我，「哦？」
我假裝沒聽見，繼續往前走。
我把錢交給鮑勃，他非常高興，「謝謝你，現在我也是專業人士了。」
他抬頭吃驚地看著我。
現在他才告訴我。「這事對我很重要，」我說，「我必須想辦法補救。」
沒法繼續了。我幾乎什麼都看不見了，「我看不到……」
離預約時間還有三十分鐘的時候，我摘下眼鏡，來到蓋爾醫生的接待處。
數學部分可把我給難住了。因為轉學太過頻繁，我幾乎沒有什麼數學基礎。這個部分大多數的題我都沒答上，心想自己肯定是通不過了。
有天晚上，我們應邀去參加一個晚宴。出發之前，我去沖澡。伸手拿香皂的時候，腰椎間盤忽然突出，我倒在地上，痛苦萬狀。我卧床休息了三天，心裏明白，不管我接受與否，這個毛病都將伴我度過此生。
有天晚上，娜塔莉打電話過來，「親愛的，有件事兒要通知你。我結婚了。」
「把這個交給前台吧。」他說。
檢查結束之後，醫生問道：「你的身體有什麼問題嗎？」
「你將在猶他州里奇菲爾德受訓。報到時間是下下個周一。」
我還可以去另外一個醫生那裡。可是，怎麼才能確保通過他的檢測呢？
「看不清，我……」
「這是什麼？」
「你還寫歌嗎？」我問他。
「照我說的做，拿這張表來練習。你眯著眼睛看字母，這樣能提高你的視力。好好練，練到你能看清最下面兩行字為止。屋裡都是黑的，你這麼做他也看不出來。」
他盯著我：「你是認真的嗎？」
愛好交際的理查德在好萊塢上層廣交朋友。他有時候會帶朋友到格蕾絲的公寓來，有時候也會應邀去別人家串門。
他嘆了口氣，「那好吧。」
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理查德，他跟我一樣興奮。
眼看最後的機會就要離我而去。我大驚失色，開始語無倫次地說了https://read.99csw.com起來。「等等，」我說，「先不要寫。」
「謝爾頓先生，」護士說，「醫生正等著給你檢查呢。」
我想，是時候帶理查德去好萊塢了。我和本賺來的錢足夠養活我們兄弟兩個了。
回家真是太好了。理查德長大了，他已經初中畢業，打算上高中了。這趟回家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娜塔莉和奧托還是戰爭不斷，只不過夾在他倆中間的人現在已經換成了理查德。
好萊塢每天都有些小風小浪，而在歐洲，一場真正的風暴正在醞釀。這場風暴始於1939年，德國和蘇聯侵略了波蘭，英國、法國、澳大利亞隨後便對德宣戰。1940年，義大利與德國結盟，共有十二個歐洲國家進入了戰爭狀態。美國宣布保持中立，不過這樣的狀態沒能持續多久。
「成交。」
他們打發我去了另一間辦公室，有人給了我兩張索引卡，每張上面都有一位驗光師的名字，我可以到其中一位那裡去接受視力檢查。
「謝謝醫生。」
「嗯，我真是為你高興，奧托。希望你們幸福。」
我和理查德離開芝加哥三個月之後，娜塔莉和奧托離婚了。我的感覺很複雜，不過仔細想想，這對大家來說都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是我。」
有一個小問題。檢查表上的字母我一個都看不清楚。
我們回到昨天那個房間里。他把燈關上，「好了。開始吧。」我坐在椅子上，開始眯著眼睛看視力表上的字母。彼得斯醫生說得沒錯，我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那些字母。我看清了每一個字母，包括最下面那一行。屋裡重新亮起了燈光。
前台接待員說：「先生，請把卡片給我。」
第二天他就去主動請纓，部隊很高興地接納了他。一周之後，他就啟程東去了。
預言家西德尼。
他坐回到椅子上，想了一會兒。「他讓你看表時，屋裡的燈熄了吧？」
我才不是你老兄呢，而且我壓根兒就不認識什麼鮑勃·拉塞爾。八成是搞推銷的。「對不起，」我說，「我沒時間……」
第二天，我去了那傢俱樂部，那位歌手正在排練，我把鮑勃的歌拿給她過目。
我邊往外走邊看了看卡片。卡片上寫著我的名字，最下邊寫著「體檢不合格，視力缺陷」，還有個簽名「弗雷德·瑟夫爾醫生」。
「二十，二十分鐘。」
本說：「新澤西迪克斯堡有一支戰訓電影製作部隊。我打算去試試。」
「我還不知道呢。我有哮喘症，reａd.99ｃsw.ｃｏｍ部隊不會要我的。我打算回紐約看看能做什麼。你呢？」
「坐下吧。」他看看我遞過去的卡片，點了點頭，「嗯，飛行員？」
「我想去參加空軍特種部隊。」
「就讓我試試吧。」
「請便。」
片刻的沉默之後，他興奮地尖叫起來，我覺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西德尼嗎？」
「哦，太好了，」我說，「我可以把這個背下來，然後……」
第二天上午十點，我又去了蓋爾醫生的診室。他一看到我，就說：「我不明白我們幹嗎要自找麻煩，昨天……」
他肯定聽出了我話語中的絕望，於是搖了搖頭，「好吧，我們明天再測一次，不過你這是在浪費……」
「你自己決定好了。祝你好運。」
「這就是能送你進空軍特種部隊的法寶。」
「這是空軍一個新的分支，以前叫民航巡邏隊。戰時特訓部隊的人會訓練你駕駛飛往歐洲的運輸機，或者成為一名飛行教練。不過不飛戰鬥機。你願意去嗎？」
我們的制服沒有什麼具體規定，馬丁便帶我去了一家海軍制服商店，買了一套剪裁精美的軍官服，還有一件飛行員皮夾克。我還買了一條白色圍巾圍在脖子上，這樣就更像是一名王牌飛行員了。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興奮。
「視力要達到二十／二十。」他解釋說。「你必須看清每一行字母。」
鮑勃·拉塞爾的到來讓我感覺像是跟家人重逢一樣。
「等一下！」我說。
「只要戴十分鐘就夠了。」
「什麼問題？」
他走進一間小儲藏室，出來的時候手裡拿了張視力檢查表。
他思索片刻，「有的。」
一周之後，理查德住進了格蕾絲的寄宿公寓。我把他介紹給了大家，頭一次看見他那麼開心的樣子。我這才意識到，以前我們兄弟之間的思念是多麼深切啊。
三天後，我收到了參加空軍特種部隊體檢的通知。我居然通過了筆試，這可真是大出意料。後來我才知道，通過那次筆試的人只有三十個。
「從上往下念。」
有天清晨，我接到一個電話。
「是鮑勃·拉塞爾。」他糾正道。「我打算來好萊塢看你。」
我用最最誠摯的聲音說道：「我完全確信，先生。」
我半信半疑，「你確定這樣……」
「願意，先生。」我就是想成為一名空軍飛行員。
「好。」
接下來的那個星期，我們又接到了奧托的電話：「西德尼，我打電話就是告訴你一聲，我結婚了。」
他等了一陣，「你可以開始了。」
「拿上卡片去找一位大夫，」工作人員九-九-藏-書告訴我，「通過了的話，就讓他簽字確認，然後再拿回這裏來。」
他帶來了最近寫的一首歌。「是一首感傷的戀歌。」鮑勃說。「聽聽你有何高見。」
我得意地笑了，「謝謝。」
「哦，謝謝你，」我趕忙說道，「我明天再來。」
「你不認識。她叫安·柯蒂斯，是一個很好的女人。」
整個晚上，我都在練習眯著眼睛看視力表。這樣做似乎有點兒效果，不過我還是不敢肯定到了蓋爾醫生那兒是否還管用。
「肯定會幸福的。」
「開始吧，從最上面一行開始。」
納塔莉和丈夫一起來了洛杉磯，我和理查德終於見到了馬丁。他個子不高，身材壯實，灰發，表情和善。我立馬喜歡上了他。我們大家一起吃了頓飯，我跟納塔莉和馬丁講了自己的近況。
「沒有，長官。」
「他叫馬丁·李博，是開玩具廠的，人很豪爽。」
我已經走出了門。
我不能讓任何事情成為絆腳石。「那個椎間盤後來再沒有脫落過，已經全好了。我甚至都記不起上次發作的時間了。我跟您提起它，不過是因為以前犯過這個毛病而已。」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麼，不過我知道，如果他在我的表格上敲了紅章，我就完了。我不停地說啊說啊，最後他終於放下了圖章。「那好吧，既然你確信……」
「我很樂意給你買衣服。」
我意識到事情現在有點玄了，「我是有一個問題，先生，不過無關緊要。我有椎間盤突出的毛病，不過……」
第二天早上，我去見了弗雷德·瑟夫爾醫生，第一張卡片上寫著他的名字。他的接待室里擠滿了等候視力檢測的傢伙。我等了一個小時。最後有人帶我去了醫生的診室。
「是的，先生。」
「那麼我該？……」
「聽著很不錯哦。」我興高采烈地說道。「我什麼時候能見到他呢？」
「那麼說，你需要一套制服。」馬丁說。「我們去買吧。」
我去城外一家兵工廠參加體檢，心裏充滿了自信，覺得自己一定能順利過關。
1942年10月26日，我提交了加入空軍特種部隊的申請。
他從一個抽屜里拿出一副眼鏡，鏡片厚得就像玻璃瓶嘴。
「怎麼弄呢？」
一小時后，我去了我的固定驗光師塞繆爾·彼得斯的診室，把剛才的事情告訴了他。
我拿著卡片往診所外頭走。
「我告訴你要做什麼吧。你聽說過戰時特訓部隊嗎？」
「嗨，老兄，我是鮑勃·拉塞爾。」
「去做視力檢測之前，你先戴一會兒這個。這個鏡片能夠阻止你看https://read.99csw.com東西，而你的眼睛會努力擺脫它的限制。這一來，到你去做視力檢測的時候，你的視力就會比原先的好。」
「太好了。」我說。我跟他握手，道了謝，隨後就離開了。
「沒有問題，先生。」我忽然想到自己有椎間盤突出的毛病，不知道這是不是一件要緊的事情，「我……」
「你不會成為空軍的正式成員，所以得自己準備制服。你能拿到學員工資，也會有個住的地方。你接受嗎？」
羅斯福宣布參戰後一個小時，米高梅公司主管路易斯.B.邁爾受公司總裁尼古拉斯·肖恩克之託召集了高級製片及導演會議。大家到齊之後，邁爾神色肅穆地說道：「昨天的珍珠港事件你們應該都聽說了吧？我們絕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一定要奮起反擊。」他環視屋子。「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都會跟我一樣，支持我們那位了不起的總裁——尼古拉斯.M.肖恩克。」
「熄了。」
我無法相信這一切，也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什麼都阻擋不了我進入空軍特種部隊的決心。
「很好。」
我回到格蕾絲的公寓，告訴理查德一切順利。照現在的情形，我很快就能去空軍特種部隊了。
我在鋼琴上彈了一遍，說道：「很美。」我忽然計上心頭，「周日有位歌手要在東區一傢俱樂部開首唱會。我打賭她肯定願意唱這首歌。我拿去給她瞧瞧，你意下如何？」
我為她歡欣鼓舞，希望這次她能得到應有的寵愛。「他是誰？我認識嗎？」
「當然是認真的。」
要想申請成功，必須有三位知名人士的推薦信。我並不認識什麼知名人士，於是寫信給那些國會議員，說我決意為國效力，需要他們的幫助。兩個月之後，我終於如願弄到了三封推薦信。
「我很喜歡。」她說。「我付你五十美元。」
「好，繼續。」
醫生關了燈，我眼前只剩了一張視力檢查表。
「你有什麼打算呢？」我問鮑勃。
「我們會去看你們的。」
「我真得好好謝謝你。」我傷心地說道，然後把剛才的事情告訴了彼得斯醫生。
我跟第二位醫生——愛德華·蓋爾醫生——約的時間是第二天上午十點。
我準備好了要為美國的勝利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我問理查德：「你願意跟我去好萊塢嗎？」
先前幾行都很容易，最後兩行就不行了。我一個字母都看不清。不過，能到這個程度肯定就沒問題了。
燈光重新亮起。
「你真應該跟馬克斯·里奇合作的。」
我走進診室，把卡片交給蓋爾醫生。他看了一眼，說：read.99csw.com「哦，空軍特種部隊？坐下吧。」
我走進他診室所在大樓的大堂，找了張長椅坐下。我戴上那副厚厚的眼鏡，靜等奇效發生。
「醫生，您不知道，我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沒合眼了。我一直在照顧我媽媽。我的眼睛累壞了，一直沒有恢復。我最喜歡的舅舅剛剛過世了。真是太糟糕了。您得再給我一次機會。」
「好吧，我們來看看你有沒有他們要求的二十／二十的視力。」
「開玩笑吧？」他很生氣，「那幾行你都看不清？」
想到我就要離他而去，理查德覺得很恐慌，「那以後這裏就只剩我一個人了。」
我成功了！
1941年12月7日，日本突襲珍珠港，第二天，富蘭克林.D.羅斯福總統對日宣戰。
他盯著我，「下面那一行呢？」
本、鮑勃和我都在適合從軍的年齡，也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被徵召入伍了。
他在我的表格上寫下「椎間盤突出」的字樣，然後拿起一個橡皮圖章，上頭用紅色的字寫著「不合格」。
下一步就是去洛杉磯市中心的聯邦政府大樓參加筆試。屋裡一共有大約兩百名考生。考試時間四個小時，包括邏輯、詞彙、數學和常識幾個部分。
醫生正在往卡片上寫字。
我又狂奔到了我的驗光師的診室里。
「你不用……」
「太好了！」
我一下子呆住了。這事有誰曉得啊？然後我馬上想起來了，「西德尼·羅森塔爾！」
我入選啦！現在就剩視力檢查了，這個當然不成問題。
他帶我走進一間小房間，牆上掛著一張巨大的視力檢查表。瑟夫爾醫生把屋裡的燈關上了。
「當然。你真不應該放棄的。」他責怪道。
「先生——」
「格蕾絲會照顧你的。」我安慰他說，「媽媽和馬丁也很快就要來了。再有，這場仗打不了太久的。」
他靜靜地聽我把話說完。可是等我說完之後，他卻說道：「恐怕沒有辦法讓你……」
「哦？」這可真是個意外的消息，「我認識她嗎？」
一周后，鮑勃·拉塞爾住進了格蕾絲公寓里的最後一個空房間。能再見到他真是太好了。他還跟以前一樣意氣風發。
蓋爾醫生驚訝地看著我，「真是沒法相信。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情況。」他說。「最後兩行有少數幾個字母你看錯了。你的視力是二十／二十二。看看空軍特種部隊還有什麼可說的。」他在表格上籤了字，然後遞給了我。
「那副眼鏡你戴了多久？」他問。
「不行。不同的視力表有不同的字母。」
我倒覺得這沒準兒。
「你有什麼辦法可以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