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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本序

譯本序

歐·亨利的作品構思奇巧,文字生動活潑,經常運用俚語、雙關語、訛音、諧音和舊典新意,給翻譯帶來了一定的困難;要做到神似,把原文的詼諧幽默和言外之意表達無遺,很不容易。這個譯本仍不完美,希望能得到讀者的批評指正。
近年來,我國短篇小說創作日趨繁榮,小小說、微型小說、一分鐘小說等已成為人們喜聞樂見的文學形式,盛開在百花齊放的中國文壇。這類作品往往描述了一些平凡而感人的小故事,充滿濃郁的人情味。它們的題材多取自現實生活,反映的生活面十分廣闊,從中可以看到大時代中小人物喜怒哀樂的眾生相。今天把歐·亨利的作品重新介紹給我國讀者,希望能起到一些啟發和借鑒作用。
監獄當局考慮到波特具有藥劑學知識和工作經驗,便分配他擔任監獄醫務室的藥劑師。他在工作之餘,開始認真寫作,以稿酬所得貼補獄外女兒的生活費用。一八九九年,他在當時頗有影響的雜誌《麥克盧爾》上發表了第一個短篇小說,署名「歐·亨利」。
歐·亨利的短篇小說中佔有較大比例、值得重視的是描寫美國大城市、尤其是紐約生活的作品。作家一生坎坷,常與資本主義社會底層失意落魄的小人物同甘共苦,對他們懷有深刻的同情,了解他們的思想感情。他曾把一個以描寫紐約曼哈頓市民生活為主的集子題名為《四百萬》,因為當時一些作家認為組成紐約社會基礎的是四百個「上流人物」,只有他們才舉足輕重;而歐·亨利卻認為應當受注意的不是四百個剝削自肥的資本家,而是四百萬紐約普通人。
譯者
一九○一年,歐·亨利因表現良好,提前獲釋。一九○二年他遷居紐約,專門從事寫作,並和紐約《世界報》簽訂了合同,每周提供一個短篇,同時還替別的報刊撰稿。正當他的創作力最旺盛的時候,健康狀況卻開始惡化,加上第二次婚姻的不幸,他開始酗酒,心力交瘁,於一九一○年九_九_藏_書六月五日在紐約病逝。
歐·亨利的另一部分作品是描寫美國西部草原和牧牛人生活的,主要收在以《西部的心》為題的集子里。歐·亨利時常引用吉卜林(1865~1936)的一句話:「西方是西方,東方是東方,它們永不會相遇」,但他的用意和那個美化帝國擴張的英國詩人不同,他所說的西方是指廣闊自由、富有浪漫氣息的美國西南各州,東方則指以紐約、芝加哥等大城市為中心的工業發達的東北各州。在歐·亨利的心目中,美國西部草原和東部城市大相徑庭;在西部,資本主義文明的壓迫不那麼明顯,人們淳樸、勤勞、正直、勇敢,充滿朝氣和活力,還沒有沾上資產階級唯利是圖、虛偽狡詐的惡習。一個瀕臨毀滅的賭徒從聲色犬馬、紙醉金迷的大城市來到草原,通過勞動和接近大自然,重新獲得了健康和生活的信心(《索利托牧場的衛生學》)。重友情、講義氣的牧人甘願用一切方法幫助患難中的夥伴,不惜作出自我犧牲(《聖羅薩里奧的朋友們》)。
美國南北戰爭(1861~1865)后的二、三十年中,資本主義正處於自由競爭階段,民主自由的理想鼓舞著人民和作家,文學創作中樂觀、開朗、豪放的情緒處於主導地位。十九世紀八十年代以後,隨著壟斷資本的逐步形成,經過幾次經濟危機,社會動蕩不安,以農村破產、勞資矛盾為焦點的各種社會問題趨於尖銳化。這期間,在歐洲現實主義和自然主義文學的影響下,一批來自社會下層的新興作家,如馬克·吐溫(1835~1910)、哈·加蘭(1860~1940)、歐·亨利(1862~1910)、弗·諾里斯(1870~1902)、斯·克萊恩(1871~1900)、西·德萊塞(1871~1945)、傑克·倫敦(1876~1916)等,對美國民主制度有了比較深刻的認識。他們從不同角度揭露了社會的消極面和資本主義制度的黑暗和罪惡,反映了美國人民九-九-藏-書對資本主義剝削壓迫的憤怒,道出了廣大人民要求生存權利和真正的民主自由的願望。這些優秀的現實主義作家對歷史不長的美國文學作出了貢獻。
這個筆名一說原是獄中所用一部法國藥典作者的名字,一說是某個監獄看守的名字;不管怎麼說,署名為「歐·亨利」的作家立即引起了讀者的注意和出版界的興趣。
中國讀者對歐·亨利的作品並不陌生。解放前商務印書館曾出版過他的《四百萬》和《白菜與皇帝》的中英對照節譯本,譯者是伍光建先生;雜誌上也零星譯載過一些短篇。解放后,我陸續譯出了歐·亨利的近百個短篇,五十年代由上海平明出版社出版了一個短篇集和《白菜與皇帝》的全譯本,後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了兩卷本的《歐·亨利小說選》和一卷本的《歐·亨利短篇小說選》。現在這個集子大部分是從兩卷本中選出的,經過重新校訂,並加了一些新譯,共五十九個短篇。
一九八五年二月,北京
歐·亨利一生創作了近三百個短篇和一部長篇小說。長篇小說《白菜與皇帝》於一九○四年問世,它以虛構的拉丁美洲的安楚里亞共和國為背景,揭露了美帝國主義冒險家推行侵略掠奪的殖民主義政策的行徑,這在今天看來仍有其現實意義。小說中的維蘇威果品公司影射美國聯合果品公司,是享有無上特權的「國中之國」。為了壓低當地香蕉的出口稅,獲得超額利潤,維蘇威果品公司採取了種種卑劣手段,甚至發動叛亂和軍事政變,以撤換不俯首聽命的政府。作者在這部小說里展開了幾條并行的線索,試圖描繪出一幅廣闊的畫面,手法有其別緻之處;但章與章之間的內在聯繫不夠緊密,作為幾個短篇也可以單獨成立,而這正是作者獨特的藝術手法的自然流露。除了《白菜與皇帝》外,歐·亨利還寫了一些以拉丁美洲生活為題材的短篇,如本集中的《平均海拔問題》、《醉翁之意》、《雙料九*九*藏*書騙子》等,這些作品地方色彩濃郁,別有情趣。
歐·亨利還有一部分短篇是描寫騙子的。在這些作品里,他採用了說書人的形式,由傑夫·彼得斯用嘲笑諷刺、憤世嫉俗的語調敘說故事,表明了他對資產階級生活習俗和道德標準的敵視態度。他企圖說明,整個美國資產階級社會無非是一個爾虞我詐、黑吃黑的騙子社會,不少道貌岸然的「上流人物」只不過是成功的高級騙子而已。政界要人賣官鬻爵(《夤緣奇遇》),金融界巨頭巧取豪奪,這固然是常事,連一則徵婚廣告也可用來斂財(《精確的婚姻學》),創辦所謂慈善事業更是設騙發財的妙計(《慈善事業數學講座》)。欺騙手段雖然各有其巧妙之處,本質卻沒什麼區別。在《黃雀在後》里,一個騙子、一個強盜和一個金融家由於偶然的機遇走到了一起,他們自詡是在開「全國貪心漢大會」,比賽騙人的本領,結果在金融家面前,騙子和強盜都自愧弗如。《我們選擇的道路》揭露了資本主義社會「弱肉強食」、「大魚吃小魚」的規律,說明強盜和金融資本家並無本質上的不同,攔路行劫的匪徒和操縱投機的資本家在追求利益時都不擇手段,不惜置對手于死地。
在處理小說結尾方面,歐·亨利顯示了驚人的獨創性。「歐·亨利式的結尾」在美國文學中享有盛名。他先在故事情節發展過程中說明一些情況,作了鋪墊,埋下伏筆,但對最重要的事實卻一直保守秘密;結尾時峰迴路轉,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意料不及的結局,向讀者揭示了整個故事的意義和人物性格及行為的全部真實,使讀者在驚愕之餘,拍案叫絕,不能不承認故事的合情合理,讚歎作者構思的巧妙。但歐·亨利也有他的局限性,作品的價值並不平衡。有些作品格調不高,對社會與人生的分析不夠深刻,並且由於當時社會上庸俗趣味的影響,為悲慘的故事硬添上一個圓滿的結局,從而沖淡了作品的社會意義。這些都決定了他的幽默調子與同時代其他美國批判九*九*藏*書現實主義作家的有所不同。
歐·亨利的真實姓名是威廉·西德尼·波特。他於一八六二年九月十一日生在美國北卡羅來納州格林斯波羅鎮一個醫師的家庭,從十五歲開始就在家鄉一家藥房當學徒,工作了五年。一八八二年,由於健康原因,去西部得克薩斯州一個牧場做了兩年牧牛人,遼闊的草原和粗獷的牧人生活給了作家深刻的影響,這一時期的經歷和感受反映在他日後以《西部的心》為題的集子和另一些以草原生活為背景的短篇小說中。
一八八四年以後,波特調換了不少職業,做過會計員、土地局辦事員、新聞記者和得克薩斯州首府奧斯汀第一國民銀行的出納員。一八八七年他與阿索爾·埃斯蒂斯結婚,他們生有一女,名叫瑪格麗特。在奧斯汀銀行工作期間,波特曾買下一家名叫《滾石》的周刊,發表了一些諷刺性的幽默小品。在此前後,銀行短缺了一筆現金,波特為了避免審訊,隻身離家,流浪到中美洲的宏都拉斯。一八九六年,他得到妻子病危的消息,冒險歸來探視。妻子於一八九七年夏病故,波特本人在次年四月被捕,關進俄亥俄州監獄。
在描寫紐約小人物的作品中,有幾篇久負盛名,膾炙人口,在國內曾被改編為廣播劇或電視劇。《麥琪的禮物》寫的是一對窮困的年輕夫婦相互饋贈聖誕禮物的動人故事。妻子賣了引以自豪的一頭長發去買一條錶鏈給丈夫,殊不知丈夫正好賣了祖傳三代的金錶,換來一套為妻子裝飾頭髮的玳瑁梳子。通過這一巧合,作者反映了資本主義社會中為貧困所迫的小人物儘力給別人增添一些快樂的崇高感情。《警察和讚美詩》寫的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為謀得食宿想進監獄,以度過即將來臨的嚴冬。流浪漢故意為非作歹,以身試法,每次都沒有被捕;而正當他聽到教堂讚美詩的音樂,思想上起了變化,決心同過去決裂,振作精神,重新做人的時候,警察卻把他抓走了。故事情節似乎荒誕不經,違情悖理,但在美國黑白不分、是非顛倒的資本主義社https://read.99csw.com會裡,卻是完全可信的。在今天的西方社會,類似的情況仍有發生。《最後的常春藤葉》感傷氣氛濃厚,滿懷深情地讚美了窮藝術家之間相濡以沫的友誼,刻劃了一個捨己為人,以自己的生命創作出畢生最後一幅傑作的善良的老畫家的形象。
歐·亨利是美國傑出的小說家,他以新穎的構思、詼諧的語言、懸念突變的手法表現了二十世紀初期的美國社會,開闢了美國式短篇小說的途徑。他的作品富於生活情趣,被譽為「美國生活的幽默百科全書」。美國於一九一八年設「歐·亨利紀念獎」,專門獎勵每年度的最佳短篇小說。
歐·亨利是一位具有獨特風格的作家。他的作品幽默風趣,詼諧機智,描寫生動,文字簡練。生動的描寫來自對事物的深刻了解和廣泛的知識。歐·亨利是善於觀察事物和積累知識的。居住紐約期間,他常常坐在自家窗前,密切觀察行人;或在街上徘徊,在小飯館、小客棧,在排隊領取救濟金的失業工人中,甚至在公園的長凳上找尋和人們接觸的機會,從周圍生活中汲取創作題材。他善於捕捉生活中令人啼笑皆非而富於哲理的戲劇性場景,用近似漫畫的筆觸勾勒人物,從細微之處抓住特點,用形象的語言描繪出來,揮灑自如,左右逢源,使人物有血有肉,栩栩如生,如觀其人,如聞其聲。
在歐·亨利筆下,柏油馬路和鋼筋水泥組成的大城市是陰森沉默、冷酷無情的龐然大物。「人們說它是鐵石心腸,說它沒有惻隱之心;人們把它的街道比作荒寂的森林和熔岩的沙漠」(《回合之間》);但就在這高樓大廈的叢林里,在不毛的柏油地上,卻會出乎意料地長出瑰麗的人性的花朵。作家尋覓並找到了獨特的傳奇——描寫愛情、友誼、自我犧牲、美麗的心靈和崇高的感情的傳奇。
歐·亨利筆下的騙子自有一套行騙哲學和道德觀念,他們並不在安分守己、憑勞動吃飯的人身上找錢,只欺騙那些貪得無饜、妄想不勞而獲的人。歐·亨利把這類作品的集子題名為《善良的騙子》是有其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