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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面頰、步態、聲音;啊,還有她那縴手!
這時伯納卻躺在黑暗裡瞪著大眼想著心事,半夜后許久才入睡,可他的失眠並非沒有收穫。他擬定了一個計劃。
半小時后他想起往窗戶里望望。他看見的第一件東西是一個綠色手提箱,箱蓋上印著姓名的首字母L.C.。歡樂像火焰一樣從他心裏燃起。他撿起一塊石頭。碎玻璃落在地上噹噹地響。很快他就進了屋子。一打開綠色的手提箱他立即聞到了列寧娜的香水味。那香味瀰漫了他的肺葉,那是列寧娜的香味呢。他的心臟急劇地跳動起來,他幾乎暈了過去。他把身子彎在那寶貴的箱子上,撫摩著,翻看著,拿到光線里審視著。他起初對列寧娜用來換洗的粘膠天鵝絨短褲上的拉鏈弄不明白,到他明白過來時,便覺得很好玩;拉過去,拉過來,再拉過去,又拉過來;他著迷了。列寧娜的綠色拖鞋是他平生見過的最精美的東西。他打開一件貼身拉鏈衫,不禁羞紅了臉,趕快放到了一邊。但是他親吻了一下一條人造絲手絹,又把一條圍巾圍到了脖子上。他打開一個盒子,一股香粉噴了出來,噴在他手上。他把它擦在胸口九*九*藏*書、肩膀和光胳臂上。多好聞的香味!他閉上眼睛,用臉挨了挨擦了粉的胳臂。滑膩的皮膚挨緊他的臉,麝香味的香粉透進了他的鼻子——是活生生的她呀。「列寧娜,」他輕聲說,「列寧娜!」
「克朗小姐度唆麻假去了,」伯納解釋道,「看來五點以前是不會回來的。這就給了我們七個小時。」
你總在言談里說起她的眼睛、頭髮、
「總監官邸。」他對伽馬八分之一混血兒說。
十一點零三分,所有的文件已經進了他的口袋。
有什麼響動嚇了他一跳,他心虛地轉過身子,把偷看著的東西塞回手提箱,蓋上蓋,又聽了聽,看了看。沒有活動的跡象,也沒有聲音。可他確實聽見過什麼東西——好像是有人嘆氣,好像是木頭的吱嘎聲。他踮起腳,走到門邊,小心翼翼地開了道縫,發現自己望著的是一片寬闊的梯口平台,平台對面是另一道虛掩著的門。他走過去推開門,偷看起來。
一隻蒼蠅圍著列寧娜嗡嗡地飛,他揮手把它趕走了。「蒼蠅。」他記起:
他可以飛到聖塔菲辦完必須辦的事,然後回到馬爾佩斯,到她醒來時間還多。九-九-藏-書
寂靜。伯納掛上電話,匆匆上了房頂。
「伯納,」他叫道,「伯納!」沒有人回答。
他非常緩慢地伸出手去,好像想撫摩一隻膽小卻又頗為危險的鳥。他的手顫抖著,懸在空中,離她那鬆弛的手指只有一英寸,差不多要碰到了。他敢於用自己最卑賤的手指去褻瀆嗎?不,他不敢。那鳥太危險。他的手又垂了下來。她多麼美麗呀!多麼美麗呀!
「再見。」他居高臨下地對總監說。總監已經陪著他走到了電梯門口。
而她,也會因純潔的處|女嬌羞而臉紅,
在那雙縴手面前,一切白色都只是污穢,
「福下明白,我需要一張特許證……」
十點五十四分伯納已經在跟總監握手。
小夥子穿著鹿皮靴,走路沒有聲音。他跑上台階,拽了拽門,門關著。
他突然發現自己在思考著:只要抓住她脖子邊的拉鏈扣,使勁一拉……他閉上了眼睛,搖著頭,像剛從水裡冒出的狗一樣搖晃著腦袋。可恥的思想!他為自己難堪。純潔的處|女嬌羞……
空氣里有一種嗡嗡聲。又有蒼蠅想盜竊永恆的祝福嗎?是黃蜂嗎?他望了九_九_藏_書望,什麼都沒看見。嗡嗡聲越來越大,好像選定了要待在百葉窗外面。飛機!他狼狽不堪地跳了起來,跑回了另一間房,跳出了敞開的窗戶。他在高高的龍舌蘭叢間的小徑上奔跑時,看見伯納從直升機上下來了。
跟它柔膩的一握相比,也透著粗糙……
「必要的命令,」穆斯塔法·蒙德說,「此刻正在向保留地總監發出。你立即去總監官邸好了。再見,馬克思先生。」
「我知道,」伯納打斷了他的話,「我剛跟總統閣下通過話。」他一屁股坐進了椅子。他那厭倦的口氣暗示著他習慣於每周七天都跟總統閣下通話。「請你儘快採取必要措施,儘快。」他特彆強調儘快。他對自己十分欣賞。
「她一個人在這兒安全嗎?」
寫下的全是自我譴責;連小天鵝的茸毛
他步行到了賓館,洗了個澡,做了真空振動按摩,用電動刀颳了鬍子,聽了早間新九_九_藏_書聞,看了半小時電視,才慢條斯理地吃了午飯。兩點半鍾,他已經跟八分之一混血兒一起飛回了馬爾佩斯。
「很高興,馬克思先生,很高興,」他那轟響的嗓音透著尊敬,「我們剛收到了特別命令……」
他們走了!那是他所遇見過的最可怕的事。列寧娜請他來看他們,可他們卻走掉了。他在台階上坐下,哭了起來。
小夥子站在招待所門外。
即使朱麗葉皎潔的縴手上的蒼蠅
「我斗膽地想,」伯納結巴著說,「福下會發現這個問題能引起足夠的科學興趣……」
有了一天的離奇與恐怖的經歷,列寧娜覺得自己有充分的權利享受一個完全的、絕對的假期。兩人一回到賓館她就吞下了六粒半克的唆麻片,在床上躺了下來,不到十分鐘已經飛往月宮的永恆,至少得十八個小時才能醒來。
第二天早上十點,穿綠制服的八分之一黑人血統混血兒準時下了直升機。伯納在龍舌蘭叢中等著他。
也可以從她唇上盜竊永恆的祝福,
兩人上了飛機立即出發。十點三十四分他們在聖塔菲郵局房頂降落。十點三十七分伯納已接通了白廳的世界總統辦公室九九藏書。十點三十九分他已在跟總統福下的第四私人秘書談話。十點四十四分他已在向第一秘書重複他的故事。到十點四十七分半鍾他耳朵里已經震響著穆斯塔法·蒙德本人的深沉洪亮的聲音。
列寧娜躺在矮床上,睡得正香。她穿著一件粉紅拉鏈睡衣,床單掀開。鬈髮襯著她的臉,多麼美麗!那粉紅的腳趾,那安詳的熟睡的面龐,像孩子一樣打動人心;那無力松垂的手,那柔軟的胳臂,是那麼坦然而無助。他的眼裡不禁噙滿了淚水。
「跟直升機一樣安全。」混血兒向他保證。
他採取了無窮的預防措施——其實很不必要,因為除非開槍,是無法把列寧娜從預定的唆麻假日提前驚醒的。他進了屋子,跪在床邊的地板上,雙手十指交叉,注視著她。「她的眼睛。」他喃喃地說道。
「是的,我的確認為它能夠引起足夠的科學興趣,」那深沉的聲音說,「那你就把這兩個人帶到倫敦來吧。」
好像叫蒼蠅吻了也是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