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部 搜查I 第七章

第二部 搜查I

第七章

「有查到她離開東京的線索嗎?」
基於對死者的尊重,他們最後才搜查衣櫥里收納內、衣褲的抽屜,搜查結束后,還像摸到燙手山芋般地把胸罩和內褲放回原位。柏木板起臉看著綸太郎,以失望的口氣說:
「這裏,她們兩個人的照片排在一起。」警視指著大頭照說:「這個是清原奈津美,旁邊的是葛見百合子。」
「可是,這裡是這樣寫的呀!你看,從左邊數來的第二個是葛見百合子,然後是清原奈律美,和爸爸說的順序相反。」
「影印。」
「我們當然找不到那本日記,因為日記被兇手拿走了。」
「丸之內的東京都銀行。」綸太郎重複念了一次。「也就是說,星期天晚上,她人還在東京,等到第二天天亮后才從銀行提領逃亡所需的經費,然後從東京車站搭JR線列車離開東京嗎?」
「對她來說是容易的。」柏木說。「打開辦公室的門需要鑰匙與密碼。只要是公司的職員,都知道那個密碼,而這個星期又正好輪到百合子開門,所以鑰匙就在她的手中。」
「我沒有什麼意見。不過,星期天的北洋社能夠那麼容易出入嗎?」
「怎麼樣的看法?」
綸太郎連忙點頭。柏木雙手抱胸,低頭苦思著,一副不願意承認錯誤的樣子。警視好像在提醒什麼似的問他:
「好,我知道了。」警視打起精神,用急促的語氣說:「我收回昨天晚上對你說的話,這個事件似乎不像外表那樣的單純。屍體被毀容的原因,或許就如你說的,是兇手企圖掩人耳目的手法。葛見百合子和清原奈津美在東京共同生活六年半的某一個時候——現在還沒有辦法了解是什麼時候,她們彼此互換名字,我現在不否認有這種可能性了。兇手因為擔心這件事被發現,所以燒毀了被害人的臉。這是合理的想法,怎麼樣?這個推理還合理嗎?」
「可是我們三個人已經翻遍了這間屋子,還是沒有找到什麼日記呀!還是我們漏找了什麼地方嗎?」
綸太郎的視線移到這一頁的右下角。那裡列出與照片對照的名字,與各人參加的社團名稱。警視看著照片,念出她們兩個人的名字。綸太郎覺得有些困惑。
「或許吧!不過,我們問過她的同事了,據說她桌面上的東西好像沒有減少的跡象。」
綸太郎搖搖頭,說:「名字念顛倒了。」
「爸爸。」
三個人分工合作,為了尋找清原奈津美的日記本,搬動了整個房間的傢具,還把手伸進傢具與牆壁的縫隙里摸索,也翻遍了所有的抽屜、壁櫥和柜子,還撕開黏在紙箱外的封箱膠帶,查看箱子里的內容物,連書架上的書也全部拿出來看了,就是沒有找到類似日記的東西。她把房間打掃得非常乾淨,所以他們三人唯一的收穫,就是沒有被灰塵弄髒全身。
「這個房間一點也不像是在化妝品公司工作的上班族女性的房間。」
警視不敢置信地抓著紀念冊,仔細地看照片,甚至還拿出老花眼鏡確認列在下面的那排名字。看過了之後,還是帶著懷疑的語氣喃喃地說:「真的耶太奇怪了,難道是我記錯了嗎?」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這裏真的是清原奈津美的房間嗎?我不這麼認為。」
「嗯,當然會去找他。」
「是的!」
「有一種可能性,不過會顛覆之前的想法——被殺死的人不是清原奈津美,而是葛見百合子。我們視為殺人犯,現在正在逃亡中的葛見百合子,其實是清原奈津美。又或者說,刊登在畢業紀念冊上的照片,在印刷之前就被放反了——也有這樣的可能性。」
「這是什麼意思?」換柏木提出疑問了。
一踏上鋪著墊子的木板,就可以看到一扇貼著木紋壁紙的拉門,門上有一條用圖釘釘著的繩子,繩子的下面掛著一塊軟木板,板子上有YURIKO KATSUMI(葛見百合子)的字樣。右邊的走廊可以通到浴室,左邊的廚房旁邊還有一扇門。
「說不定她想去陌生的地方自殺。」警視落寞地說:「唉!或許已經來不及了。」
不過,如果事實不是如自己所想的那樣,而是在共同租屋的情況下,兩人各自擁有私人的空間,那麼,不可否認的,奈津美看起來似乎比較吃虧。就像剛才柏木說的,兩個房間的氣氛不太相同,這就意味著百合子和奈津美的生活習性是有差異的。兩個房間微妙地反映出她們的個性差別。
「高中的畢業紀念冊嗎?」警視說。「對了,隔壁的房間里好像也有相同的東西。怎麼了?畢業紀念冊有什麼問題嗎?」
聽了綸太郎的說明后,柏木聳聳肩露出驚訝的表情,卻沒有馬上發表意見,而是立刻招來負責搜索現場的搜查一課刑警,詢問被害人的房間里是否有附鎖的日記本。被叫來的刑警說沒有注意到,還說或許是疏忽了,然後又提出自己的看法,認為死者房間的桌上有電腦,所以沒有必要買日記本吧?說完就離開了。
「不過,找三木的事以後再說吧!今天我們來這裏的目的,是為了解決被吞進肚子里的鑰匙問題,不是來討論房間的室內裝潢,不用我多說,你也應該能了解吧?這個房間里的所有東西,我們全部確認過了,都是清原奈津美的個人物品。如果說房間被調換過的話,那麼調換的不只是名牌,連房裡的傢具、物品,也一定都要調換才行吧?我想應該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可以按照預定計劃,搜查這read•99csw.com個房間就可以了。如果你的推理是正確的,那麼這個房間里一定有附鎖的日記本。我們快點分頭找吧!要從哪裡找起呢?」
「她為什麼要那麼做?」
葛見百合子(圖書社)
法月警視打開奈津美房間的窗戶,面對窗外,抽了一支煙。時間已經超過中午了,不知道從哪一個房間的窗戶傳出來的電視廣告歌曲,正隨風飄送過來。警視把煙灰彈落到窗下,轉身回頭說:
生日的翌日,也就是十六日的早上,綸太郎和父親一起前往北澤署的搜查一課拜訪。負責指揮搜查工作的柏木課長年紀大約在四十五到五十歲之間,是一個身材魁梧、擁有柔道五段實力的男子,直到現在,在警界還有著「松原青鬼」的稱號,是一個令人畏懼的人物。當然,他絕對少不了面對兇惡歹徒的英勇事迹,但也有許多身為刑警的優異表現,例如即使再細微的線索也難逃他的法眼,而且能在重要時刻作出正確的判斷。雖然他本人常謙虛地說自己是「沒有大腦的魯莽男子」,可是他的表現完全不負「松原青鬼」這個綽號,被警視廳視為精明能幹的一員。他從以前就和法月警視有不錯的交情,對本廳的搜查一課一向不存門戶之見。非警方人員的綸太郎能夠插手調查這次的陽光露台雙海命案,其實早已得到他的默許了。
被翻開來的那個跨頁是當時三年E班全體學生的照片,雖然是一、兩寸的大頭照照片,還是各有各的表情。這一班的男生和女生合起來有四十人,因為版面配置的關係,左頁的中央放了一張在教室里全班合照的照片。大頭照排列採用男女混合式,清原奈津美和葛見百合子的大頭照在右頁第二排,從左數過來的第二個和第三個。她們身上的制服是常見的深藍色西裝外套。兩個人的皮膚都很白,五官端正的臉上帶著沒有矯飾的純樸笑容,只可惜髮型都很土。她們都不是第一眼就會吸引人注意的女生,和班上的其他女生比較起來,兩個人更像還沒有被雕琢的璞玉,感覺不出她們的特性。
「光說這些假設性的事,一點幫助也沒有吧?」柏木認真地說。「關於葛見百合子在星期天的行蹤,我們得到了一個新消息,正想告訴警視呢!這個消息是昨天才得知的。她在案發後的第二天早上,也就是她失蹤那天的星期天早上,好像去了她工作的出版社。」
「費了這麼多的力氣,我們總算在這一點有共識了。不過,我所說的共識並不一定是有鎖的日記本。」
「不知道。」綸太郎聳聳肩,說:「只有問百合子,才能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不過,她去影印日記可以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她果真是一位編輯。拿到原稿后立刻影印一分複本,這是編輯的職業習慣,不是嗎?」
「您能夠再念一次她們兩個人的名字嗎?」
不過,支配著這個房間氣氛的,並不是這些最低限度的樸素傢具,而是讓人覺得好像是用來填補多餘空間、佔去大部分牆壁面積的書架。包括桌子旁邊的餐具櫥,這個房間里有五座書架。除了也拿來當書架的餐具櫥外,其他四座書架的高度都和綸太郎的身高差不多,厚度則相當於門的一半。堅固的角鋼書架上塞滿了書,幾乎看不到空隙。從榻榻米都下陷的情況看來,書架上的書本數量絕對不少。沒有看到女性漫畫或實用類的書,從並排在一起的書背文字看來,可以知道她愛看書的程度,已經超過相親時個人資料所寫的「興趣/愛看書」了。不過,她看書不太有系統,書籍的排列也很隨性,讓人感覺到一種女性的天真。或許是這個緣故,這麼多的書並沒有讓人產生壓迫感,反而讓這個房間顯得很有文學氣質,而且是會令人放鬆心情的房間。不過,這樣的印象或許是受到了性別偏見的影響。
廚房大約有三坪大,地面上鋪著印刷成瓷磚圖案的亞麻油地毯。餐桌的旁邊有三張椅子,桌面收拾得很乾凈。離椅子伸手可及的位置上,有一個共用的大型冰箱。東邊有採光窗和通風電扇,還排放著餐具架與微波爐。系統廚具沿著北側的牆壁排列,不鏽鋼的水槽相當乾爽。雙口瓦斯爐的底下還留著淡淡的粉筆痕迹。那是星期日下午三木達也來這裏時,臉部被燒毀的清原奈津美的屍體倒卧的位置。
「原來如此——如果不是剛好輪到她保管辦公室的鑰匙,她應該就不會在殺死室友之後,還特地跑到辦公室吧……」
「你覺得呢?」
「出版文化事業部?」綸太郎好像受到了打擊,忍不住瞪著自己的父親。「之前完全沒有聽說過這件事。」
「那和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根本不是我們的錯。媒體實在太好笑了,沒有根據的東西也講得天花亂墜,我們實在沒有理由替他們收拾善後。只是,因為那個謠言,這個事件已經引起大眾的注意,如果不快點逮到兇嫌的話,署長的臉色恐怕會愈來愈難看。」
柏木點點頭,拿起堆在桌子上的某一本雜誌給綸太郎看。那本雜誌的名稱是《VISAGE》,以女性讀者為主的流行情報雜誌,是每個月都會發行的月刊,封底的部分印有「發行茹貝兒化妝品出版文化事業部」字樣。VISAGE是法文「臉」的意思,如字面所表示的,這本雜誌代表了公司的顏面,意思就是公司的文宣刊物。不過,雖然是公司的文宣刊物,卻也是對外販賣的九-九-藏-書商品之一,所以內容一點也不會敷衍了事。這不是外包給別人做的社刊,而是公司內部成立專門的編輯部門,認真做出來的雜誌。
「爸爸,那可不一定。雖然沒有回老家,但她還是會有可以照顧她的親戚或朋友吧?例如說中學時代的同學後來到關西工作了,或者在工作上認識的某個朋友……她可以去的地方應該很多呀!」
「什麼事?」
「記得,『一碼』的鑰匙。」
「我也和你一樣,可是名字相反了。」法月警視以不安的眼神看著柏木,然後放開遮著名字的手。
「她工作的地方?」
「想也是吧!」警視點點頭,接著說:「她會不會利用假名字,躲在飯店裡?」
「喂你們會不會把被害人與兇手的照片弄錯了?」
柏木打電話到北澤署的搜查一課,指示部下到北洋社查證,了解星期日早上葛見百合子是否有去公司使用影印機。柏木講電話的時候,綸太郎閑來無事,便把注意力再度集中到奈津美的害架上,從書架里抽出從一開始就吸引他的一本書,慢慢地開始翻閱著。法月警視的視線越過他的肩膀,想要窺視他手上的書。
「令郎這次的推理好像落空了。」柏木從廁所出來,一邊用手帕擦手,一邊不自然地說道。
「不,沒有問題。因為我只在電視的談話性節目里看過她們一眼,對她們的長相沒有印象,所以想好好地看清楚她們的相貌。」
「女同性戀的謠言已經解決了嗎?」
「死者的家屬雖然確認過遺體了,但是因為死者的臉部被毀容了,所以認屍時只是形式上敷衍了事而已,在這當中存在著誤認的可能性。為了避免搞錯死者的身份,最好還是再確認一下比較好。還有,除了發布葛見百合子的照片給各個單位外,最好也加上清原奈津美的照片比較好吧?——不,或許照片是對的,只是把名字換過來就可以了呢?啊,哪一種都可以啦!總之,為了萬無一失,還是把兩個人的名字和照片都發布出去吧!另外,調查一下三木達也是否做了偽證,或許他是她們兩個人當中某一個人的幫凶也說不定。」
「可是,她為什麼要去辦公室呢?去拿私人物品嗎?」

百合子的東西比較多,搜索起來比較費事,但是誰也沒有因此鬆散。然而最後還是沒有找到奈津美的日記。正如柏木所想的,這種結果早在預料之中。
「時間呢?」
綸太郎負責找書架。葛見百合子和清原奈津美一樣,做的都是編輯的工作,所以書也很多。從外觀看,這個房間里只有兩個書架,但是一打開壁櫥,就會發現壁櫥幾乎就是一座書庫。這個房間里的藏書量不亞於奈津美的房間。綸太郎大致地看了一下書名,發現百合子房裡的書和奈津美房裡的書,幾乎沒有一本是重複的。不過,這並不是說她們兩個人看書的取向完全不同,因為她們各自擁有系列作品的一部分。也就是說,這些書是她們一起買的,看完之後再互相交換,這樣不僅可以省錢,也可以空出更多的書架放書。對生活在書堆里的她們來說,這樣的做法是再聰明不過的,或許就是因為這種種的好處,成為她們之間的羈絆,讓她們可以繼續共同生活下去。
「從她們任職的公司員工資料簿借來的。因為是分別拿到的,所以應該不會弄錯,而且還分別詢問過她們公司的同事——包括三木達也,也請他們確認過照片上的照片。死者的家屬也——」
柏木走過來靠近他們兩個人,好像要引起綸太郎注意似的咳了一聲。
警視抱歉似的抓抓耳後,說:「昨天忘記講了。」
「怎麼辦呢?」警視問。
不管怎麼說,因為兩個房間的印象不同所引發的想像,證明了之前的假設未必是錯誤的。
「沒錯!」柏木同意地說。「確實是那樣。」
「喂!綸太郎,怎麼樣?今天你就乾脆地認輸了吧?」
警視強行拿走紀念冊,轉身背對綸太郎,獨佔了紀念冊。他翻到不同班別的頁面開始瀏覽。綸太郎有點失望地看著父親,父親本人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錯,綸太郎只好無可奈何地別開臉。
做相同的工作,而且年齡相當的兩個人,收入應該不會差太多,但兩個人的房間給人的印象卻有相當大的差距。這種差距會不會是她們共同創造出來的呢?一間走日式風格,一間走西式風格,錄放影機和CD音響應該是一起出錢買的吧!綸太郎這麼想著。既然有兩個房間,就應該各自布置成不同的風格,如此一來,兩個人都可以享受到不同風格的空間,是很聰明的作法。秋天的長夜裡,可以把床當成躺椅,在矮柜上擺著紅酒,坐在躺椅上看租來的愛情片一起掉眼淚;冬天的時候可以一邊把腳伸進暖被桌下,一邊喝著熱茶、吃著橘子,兩個知心的朋友促膝長談到天亮。想必她們兩人偶爾也會交換睡衣穿,一起躺在百合子的床上睡覺吧?這並不表示她們有談話性節目里說的那種戀人關係,而是兩個人的共同生活里,偶爾也會有像社團在夏天集訓時的合宿情況,或者是沒有目的地的漫步旅行一樣。
水槽對面是同樣貼著木紋壁紙的隔間拉門,門上掛著和百合子的房門一樣的軟木板,板子上的字樣是NATSUMI KIYOHARA(清原奈津美)。文字有些脫落,所以名字的最後一個字母I傾斜了。歪掉的I,DIARY的I,我的I,愛的I。這九-九-藏-書個字母或許也是一個線索。
「還獃獃站著幹什麼?」警視催促綸太郎說:「趕快動手找你說的東西吧!」
「說到鑰匙。」綸太郎還沒有講完,警視就改變話題,說:「我們今天早上就是為了鑰匙的問題來的。你記得解剖屍體時發現的那支鑰匙吧?」
「這個房間里的藏書太驚人了。與其說這裡是化妝品公司職員的房間,還不如說是出版社編輯的房間。爸爸,我們回想一下昨天晚上的話題吧!你覺得有沒有兇手和被害人的房間互換的可能性?說不定房間門口的名牌被對調了。」
一一搜索了廚房、洗臉台、浴室后,仍然沒有發現日記本。不管在哪裡都沒有日記本的蹤跡。
「這裏好像沒有你說的東西。」
「那你看看這個。這是她們兩個人高中畢業紀念冊里的照片,你看得出誰是誰嗎?」
警視讓柏木看紀念冊,但是用手遮住名字的部分。柏木很快看了照片一眼,毫不猶豫地指出兩個人的照片,並且和警視一樣,分別念出她們的名字。
「你很頑固。」柏木也不甘示弱地露出微笑,注視著綸太郎,說:「不過,這種個性或許是來自令尊的遺傳吧!不管怎麼說,兇手從這個房子里拿走證物這一點是錯不了的。只是,你怎麼能斷言一定是日記呢?除了你剛才所說的字母的薄弱證明外,還有什麼線索可以證明被兇手帶走的一定是日記呢?願聞其詳。」
「最近的女孩子即使是在鄉下長大的,到了高中的時候就變成很成熟的模樣。我們從前可不是這樣的。那個時候的女孩子都有紅紅的臉頰,那樣比較可愛。」
「關於那支鑰匙的謎或許解開了。那是小犬的看法,雖然證據薄弱,不過卻相當值得參考。」
「對。星期日的早上,葛見百合子曾經出現在北洋社的辦公室。她為什麼要回公司呢?剛才你說過想不通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的理由。我想過了,我認為她應該是打算把從殺人現場拿走的清原奈津美的日記,拿去那裡影印。」
「可是,她沒有回去福井的老家,到底去了哪裡呢?」警視不解地說著。他並不是在問別人,而是在自言自語。「葛見百合子自從離開老家之後,就一直在東京過生活,別的地方應該沒有熟悉的朋友或親人才對。」
綸太郎沒有立刻回答。他盤坐在矮桌前,用手掌貼著額頭,認真思考著。綸太郎不覺得自己想錯了,這絕對不是固執己見的關係。柏木沒有說錯,他提出來的證據確實薄弱,可是,他就是有一種微妙的自信,認為牌子上的1yard這字樣證明日記本是確實存在的。然而關鍵的日記本到底哪裡去了呢?如果沒有被人拿走的話,就應該在這個房子里才對呀——
「有了!」
陽光露台雙海是一棟三層樓高的鋼筋建築物,外牆以灰漿裝飾,用現在的流行語是稱為「住宅大樓」,其實從樸實的外表看來,說它是一棟公寓還更適合。雖然不是嶄新的建築物,但是外觀維持得很整潔。建築物坐落在街道井然有序的住宅區內,周圍有獨門獨院的住戶,也有社區型的住宅。陽光露台雙海以公寓的樣貌坐落在這個住宅區內,除了名字和實質上的用途不搭調外,倒是非常適合這個步調保守的住宅區。這裏的住戶因為早上都會出門上班,所以大都熟悉彼此的長相,並且遵守垃圾分類。社區的治安良好,就算是深夜也能輕鬆走路去便利商店,來回只要五分鐘,對從鄉下地方來到都會工作的老實女性而言,確實是一個理想的生活地區。發現命案的星期日下午,街道上出現了警車與警方的人員,附近的住戶都以好奇的眼光看著他們。
「我看到的她們兩個人的照片,是從哪裡來的?」
「你在看什麼書?」
「影印?」
「就是哪樣?」
「關於影印日記的事呢?」
沒有找到日記。
「你在說什麼 」警視生氣地說。「我看過檔案資料里的照片。雖然現在的髮型和紀念冊里的不一樣,可是她們的臉並沒有改變。因為我知道她們的長相,所以才能夠立刻從紀念冊里找到她們的照片。相信我的眼睛吧 」
「真的耶 」柏木皺起眉頭。「會不會是紀念冊上的名字印錯了?」
「是日記。」綸太郎微笑地說著。
近藤聰
「有葛見百合子的線索了嗎?」
柏木很感興趣地看著綸太郎的臉。於是綸太郎便把昨天晚上討論鑰匙的內容,再說一次給柏木聽。不過,他沒有說出最早注意到這件事情的人是容子。這是誰都會有的虛榮心。
「這邊。」警視指著廚房那邊說。柏木警部已經走在前面了。
「了解了嗎?」綸太郎把雜誌還給柏木時,柏木裝腔作勢地說。「被害人就是這本雜誌的編輯。對雜誌編輯來說,或許這個房間不夠華麗,不過,房間給人的印象主要還是要看房間主人的個性吧!如果你對她工作的內容有興趣,可以去找她的同事三木達也,他也是出版文化事業部的編輯。」
「你沒有聽清楚嗎?好呀念幾次都可以,你看清楚啊!」警視指著左邊的照片,說:「這個是清原奈津美 」然後指著那張照片右邊的照片,說:「這是葛見百合子。」
「沒錯!」綸太郎用中指和無名指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說:「就是那樣沒錯!」
「怎麼了?警視。」柏木已經講完電話,正好在這個時候走過來。
「沒錯。」警視說:「從鄉下到東京工作的二十五歲女性,只靠一九九藏書份普通的薪水,也只能住這樣的房子了。除非從事聲色場合的工作,否則怎麼住得起電視劇里那種不符合現實的房間呢?」
「是呀!白費力氣了。」
「那是什麼時代的事了?」綸太郎苦笑地說,接著一邊蹲下來,一邊問:「在哪裡?」
「他說得也有道理。只靠幾個字母來解釋那是一把日記的鑰匙,說服力實在不夠大。」
「可是,紀念冊里的照片至少是六年前拍的,而且還是穿著制服的照片。人說女大十八變,從鄉下來到東京,她們洗去了鄉村味,或許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樣。拿來,給我看看。」
綸太郎問柏木警部。柏木轉頭看綸太郎,用不同的語氣說:
「三木達也呢?」
綸太郎轉身合起書,讓父親看書的封面。那是一本精裝書,裝訂處有溝槽,人造皮做成的封面上印著大理石花紋,而且還有燙金的「福井縣立朝倉高中第四十一期畢業生」字樣和校徽的設計。
房間中央放了一個兼當暖被桌的桌子,旁邊的榻榻米上,有兩個印著不同顏色沙漏圖樣的坐墊。靠著東側牆壁的是衣櫥和橫長的抽屜矮櫃,矮柜上有十四寸的電視、一面反向的穿衣鏡,和上面浮著綠球藻的小水槽。綠球藻的直徑不到兩公分。穿衣鏡不大,只能看到上半身,這個穿衣鏡只有在使用的時候才會翻到正面吧?牆壁的上方掛著因為年節而硬掛上去,圖案非常不起眼的月曆。
綸太郎一邊思考,一邊回答:
「這點當然也要問。千萬不要有任何遺漏。」
齊木雅則(排球社)
柏木的眼神半信半疑。

「應該是那樣吧!不管怎麼說,已經過了兩天,百合子還是沒有在她的老家出現,所以我們只能認為她去了別的地方。她不是殺人慣犯,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女性上班族,所以一定很快就會現身了。當她花完手邊的錢后,一定會再到銀行的提款機提錢,到時候應該就可以透過銀行的網路找到她的蹤跡了。」
葛見百合子的房間也是三坪大的日式房間,和隔著一面牆的清原房間是相對稱的結構,但是室內的氣氛卻相當不同。由於房裡擺了一張床,所以感覺上好像房間比較小。地板上鋪著以奶油色為主調的幾何圖案地毯,色調相當統一,但卻讓人覺得少了一點真實的生活感。入口處的拉門和隔間拉門上都貼著格子圖案的壁紙,所以感覺到百合子努力想讓房間散發出具有流行感的套房風格。這個房間的窗戶不是用窗帘,而是用百葉窗,牆壁上還有HIRO YAMAGATA的複製畫。房間里有角鋼的桌子和三面鏡,也有電視機,但是比清原奈津美房間里的大。這裏還有錄放影機和立體音響的喇叭。奈津美的房間里沒有錄放影機,只有手提CD音響。
清原奈津美(圖書社)
柏木好像在等待綸太郎確認名牌似的,一直開著隔間拉門。清原奈津美的房間是一個三坪大的樸素日式房間。門的內側貼著薄紙,地上的榻榻米接縫處被磨平了。南側窗戶上有褐色的窗帘,柏木拉開窗帘,用帶子把窗帘左右固定好。被害人在知名化妝品公司工作,但是這個房間給人的第一印象,卻和在化妝品公司工作給人的感覺——簡單地說就是虛偽矯飾的印象,並不相同。即使光線從窗外射進來,照亮了室內,那種感覺還是不變。
「也就是說,不知道她到底去辦公室做了什麼事嗎?」警視想不透似的皺著眉頭:「總覺得怪怪的。綸太郎,你的意見呢?」
「清原奈津美的房間呢?」
「你在說什麼啊?」柏木歪著頭,一副摸不著邊際的樣子。「你不知道清原奈津美在『茹貝兒』化妝品的出版文化事業部工作嗎?所以說,她雖然是化妝品公司的職員,可是實際上做的工作卻和出版社編輯一樣,所以她的書當然也很多。」
「借我看看。」
法月警視一開口便問這個問題。柏木警部露出厭煩的表情說:
「對。葛見百合子是在北洋社上班,只要不是接近截稿的日期,辦公室在星期天總是空無一人。但是那天很湊巧的,同一棟大樓的速記事務所的工讀生正好送一份緊急資料去那裡,他說他在大樓的樓梯間,和極似百合子的女性擦身而過。當時那個女人正在下樓。目擊者是男性,不是正式的職員,所以並不認識百合子,可是他所描述的女人特徵和百合子是一致的。那個女人穿著格子裙、深藍色或紫色的外套,好像還提了一個裝得滿滿的旅行袋。」
警視突然站起來,走出清原的房間。過沒多久,他從百合子的房間拿出一本同樣的畢業紀念冊走回來。翻到三年E班的那一頁,與奈津美的畢業紀念冊對照之後,果然兩本是一模一樣的。
「好像是。」
「我覺得沒有這個可能性。不過,查一下也無妨。」
「綸太郎。」警視打破令人不舒服的沉默。「這要作何解釋呢?請你說明一下。」
警視面有難色地說:
「今天他也和平日一樣照常上班。由於葛見百合子或許會和他聯絡,所以我們一直都在跟蹤他,可是,從昨天和前天的情形看來,那種可能性似乎並不存在。」
「葛見百合子在星期一早上銀行開門后,就在丸之內的東京都銀行的自動提款機,提read.99csw.com走了她戶頭裡的現金,金額是二十萬。應該是拿來逃亡用的吧!」
「這麼說的話,百合子是在離開辦公室時被看到的了?」
「一目了然嘛我還記得她們的長相。」柏木的說法和警視剛才的說法一樣。
柏木先開口問綸太郎。綸太郎默默地點了頭,警視則是嘆了一口氣。這種徒勞無功的搜索工作,讓他們三個人開始覺得累了。
「不,我不那麼想。」綸太郎插嘴說。「請仔細看看名字的排列方式。這是依姓氏來排列的,按照日文的五十音,從左邊開始的姓氏,第一個字發音分別是樫(KASHI)、葛(KATSU)、清(KI)、近(KO)、齊(SA)。不止這一頁如此,這本紀念冊的照片排列順序不是用男女區分,而是以姓名的發音。也就是說,她們兩個人的照片會擺在一起的原因,並不是她們的感情特別好,而是名字的發音接近的關係。在KI的前面,這本畢業紀念冊既然是做成左翻的,所以葛見百合子的照片理所當然會在左邊,也就是在清原奈津美的前面。所以說,印在這裏的名字順序應該是正確無誤的。」
「我沒有說不是。」警視好像心情不太好似的撇撇嘴,朝柏木動了動下巴,問:
「要不要讓他看看這本畢業紀念冊?」綸太郎提議,「雖然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可是我們或許可以從他的反應中,得到釐清目前這種混沌情況的線索。」
「到隔壁的房間找吧!」
「既然你都要求了,就由我陪你們去吧!」柏木站起來,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一邊把手伸進袖子里,一邊說:「我並不認為不可靠呀!我也正好可以藉著這個機會,見識一下令郎的過人之處。」
「我們已經查過幾家可能性較高的飯店了,但是東京都內的飯店這麼多,真的要找的話,即使請警視廳協助,恐怕也要花上三、四天的時間。而且前提是她必須還在東京。」
「你說得也有道理。那麼,三木那邊就由我和小犬負責,我剛才說的事就請你安排行動吧!還有,也請你聯絡一下她們兩個人的母校,確認製作畢業紀念冊時是否有放錯照片的事情。」
「上午八點多。天亮以前,她待在犯罪現場的自家裡,整理身邊的物品,等待人潮開始變多之後,才搭乘電車離開。有了這種想法后,我們便派人到松原附近的車站,尋問車站的工作人員。」
「是否有日記存在的幾率是一半一半吧?如果能找到日記本的話,可以說是意外的收穫,就算沒有找到,也不會對正在進行的搜查工作造成妨礙。不管怎麼說,只要去陽光露台雙海看看,馬上就可以知道答案了。至於搜索屋內這種麻煩事,交由我和小犬負責就可以了。如果你認為犬子的推理不可靠的話,那麼,只要派人帶我們去現場就行了。」
柏木不帶勁地喃喃說道。綸太郎雖然對自己的看法相當有信心,表面上卻只是聳聳肩表示不以為然。法月警視著急地說了:
警視似乎誤解綸太郎的問題了,所以綸太郎趕緊把問題拉回來:
「我什麼感想也沒有,也不想花時間在沒有意義的抬杠上。」柏木說著走到桌子邊,從奈津美堆積如山的書堆里翻出電話。「我只知道遇到疑問時,就要查證是否屬實。」
「那麼,清原奈津美和葛見百合子兩個人做的都是編輯工作嗎?」
樫村欣司(足球社)
「怎麼可能?」
「沒有。」柏木臉色不太好看地搖搖頭說。「已經問過她公司的同事和親朋好友了,結果還是一無所獲。我們已經請福井縣的警方在她的老家及車站附近部署警力了,但是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接到她出現的消息。」
綸太郎的視線離開書架,打開衣櫥探看。吊在裏面的衣服都是成衣,沒有華麗的名牌服飾或搶眼的宴會禮服。衣櫥里的情形和還沒有看之前的想像是一樣的。綸太郎一邊關上衣櫥,一邊好像同時問他的父親與柏木一樣:
進入右手邊,西側的壁面也有隔間拉門,入口處一樣貼著薄紙,原來這裡是壁櫥。以住宅大樓而言,這個房間相當大,最上方還有可以左右對開的櫥櫃,整個房間就是一個很好的收納空間。靠近窗戶的地方,有一個箱形的木製書桌,和一張用布撐開的凳子。如同在北澤署聽到的,桌子上有一台十分普遍的電腦,和大概是工作資料——和化妝品有關,堆積如山的書或雜誌。一具電話被埋在那座山裡,附有電話答錄機,但不是無線的。
綸太郎聽到父親的聲音,很快便奪回紀念冊,攤開在矮桌上。警視慢慢地坐下來,非常感慨似的說:
綸太郎看也不看旁邊一眼,便堅定地走向旁邊的房間。警視半哄半催地叫柏木一起走。柏木一副看不看都一樣的表情,無奈地站起來。
「日記是確實存在的。」綸太郎站起來說:「被害人吞到肚子里的鑰匙,一定就是日記的鑰匙。」
綸太郎搖搖頭說:
他們三人從空蕩蕩的樓梯爬上三樓,經過二樓時,還隔著牆壁聽到小孩與電視的聲音。鋪著薄荷綠的亞麻油地毯(linoleum)走廊包圍住樓梯的三個方向,那裡有四扇門排成了馬蹄形。二號室的房門上並排著清原和葛見的姓氏,可以接收NHK電訊的貼紙規規矩矩地貼在名字的下面。柏木警部去管理員室借了備份鑰匙,打開房門后,法月警視和綸太郎便依序進入,不太寬敞的玄關地面上因為三雙鞋子而顯得十分擁擠。
「接下來要找廚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