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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搜查I 第六章

第二部 搜查I

第六章

是她自己選擇死亡的。
沒有五官的女人不管在你的面前做出任何表情,也不能和那個無法取代的微笑重疊在一起。其他人就算想學也學不來、學不像。其他人就算以葛見百合子的名字出現在你的面前,即使能讓已經沉封的故事復甦,也取代不了唯一的女主角。
不,真的是那樣嗎?她真的是自己跳下去的嗎?你又像看待別人的事情一樣自問自答著,並且張開握著欄杆的雙手,手掌向上舉起。這雙手就像是你從來沒有見過似的,有如別人的手一樣。或許就是這雙手幫助她往死里跳的。你盯著手掌看,想像著那樣的情形。雖然自己並沒有那樣的感覺,可是不能排除那樣的可能性。你像要關起兩扇門一樣轉動手腕,再對著她的背後,這樣動了起來……不管是想像中的,還是現實記憶的重現……你的手就是這樣往前推……再一次用力往欄杆的方向推……於是女人的身體便往前墜……配合水不斷落下的轟隆轟隆聲音……女人就那樣越過欄杆往下掉……
百合子、百合子……只要嘴巴里念著這個名字,你就能在腦子裡描繪出鮮明的影像——害羞地垂下眼的眼睛、抿著嘴的溫柔微笑,像剛做好的棉花糖般手指輕輕一按就會凹陷下去的臉頰上,光滑而柔和的表情。你不會忘記那個笑容。就算現在你失去了一切,心也變得冰冷而空洞,你也不會失去那個溫暖的表情——即使那個表情是剛剛死去的人所刻劃出來的甜美殘像,即使那個表情無法再度出現在你的面前。
你向右轉,開始走回通道的起點。你的腳順著被左右圍欄包夾住的短短階梯往下走,鐵板發出「咚」、「咚」、「咚」的刺耳聲響。可是,沒有人因為這個刺耳的腳步聲而責備你、阻止你。四周一片寂靜,只聽得到沉砂池的流水聲。除了你以外,沒有人會在這個時間在這裏徘徊了。
突然回神的那一剎那,彷彿要引起地鳴一樣的流水聲,震耳欲聾地鑽進你的耳膜里。京都街道的燈光從漆黑、重疊在一起的樹葉縫隙,映入你的眼中。從這裏看去,那一點一點的街道燈光,和抬頭仰望所看到的星光一樣遙遠。聳立在你背後的,是被街燈照耀得好像莊嚴城門的發電所制水門。你的身體探出狹窄通道旁的欄杆,全神貫注地看著女人掉下去的地方。
重力像無情的鐵鉤一樣,垂直地劃破了寧靜的夜。突然產生的空氣裂縫,像要證明自己虛無的存在似的顫抖著。
嘴唇上還有一點點潮濕的黏膜感。你舉起手,用襯衫的袖口擦拭嘴巴。淡淡的紅色痕迹代替女人的體溫,模糊地留在布面上。這是她唯一留下來的東西,可是在你的眼中,這個痕迹只是一抹污痕……當她的嘴唇靠過來的時候,你並沒有拒絕。她好像想透過嘴唇重疊的行為喚醒你心中的某種感情,那種感情或許是憐憫,或許是更多的渴望。那是失去所有的人的最後一把賭注,把最後僅存的一點東西投進無底深淵,想要在一瞬間獲得起死回生的活路。但是,在同一瞬間,你的心就像一個清澈冰冷的水晶,短暫地發出閃光九九藏書。你連拒絕的動作也不肯給,那是一種絕對的拒絕。很快地,她的嘴唇離開你的唇,身體往後退,眼神哆嗦地注視著你。從她的眼睛投射出來的視線虛幻而灰暗,像死人的眼神,發抖的表情也像被水泥凝固了般。你被緊緊抱住的手獲得解脫,放鬆下來,不再有任何拘束的感覺。
你滿懷矛盾地佇立在黑暗之中。如果沒有想起那個東西的話,你大概會一直站在原地不動吧?——日記!你想起了她往下跳之前一直緊緊抱著的東西。那本日記應該和女人的身體一起沉到黑暗的地獄了吧?無論如何,你都必須取回那本日記。取回的目的是湮滅證據嗎?不,不是的。那本日記里確實有你的名字,也描述了你們的故事,二宮良明和葛見百合子的故事。可是,你要取回日記的目的絕對不是為了保身,而是因為那本日記是你愛的女人唯一留下來的有形回憶。
你走到山丘下。那裡有四根擋車用的黃銅樁從地面凸出來。你深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紊亂的呼吸。藉著蹴上隧道入口的街燈光芒,你凝視著黑暗的深處。從那個地點開始,車用道路的支線在繞向山丘的東側,和鐵管平行延伸到制水門的地方。你跨過擋車用的鏈條,直直橫越路面,金屬圍欄的通用門矗立在前面,門的左右兩側都有嚴密的圍欄蜿蜒圍繞著。圍欄隔開了作業車的通路和山丘的斜坡,也防止魯莽的行人闖入。
必須找到日記!你的眼睛在混凝土地面上巡視著。如果被壓在屍體的下面,就得拉出來,那樣就麻煩了。幸好日記沒有在她的手上,而是在靠近堤壩的地方——在鐵管的底部與地面的隙縫間。大概是她的身體撞到鐵管時,日記從她的手中掉了出來,彈落到那裡的吧!你彎腰撿起日記,拍掉白色格子圖案封面上的灰塵。日記本上有一條皮帶和一個金屬扣子,扣子上面有一個缺手缺腳的人形洞,一看就知道那是鑰匙洞。看來秘密被小小的鎖保護著,不過,那個鎖被撬開了。日記里藏著秘密的殘骸、被凌|辱的故事。
被忘記的女人、陌生的名字——你開始回想自稱是葛見百合子的女人在死亡之前說的另一個名字,NATSUMI,清原奈津美,這是對現在的你一點意義也沒有的名字。就像留在襯衫袖子上淡淡的紅色痕迹一樣,給人陌生而虛幻的感覺。那個名字十分適合已經死亡、對你來說是沒有五官的女人。現在橫卧在鐵管中的黑色軀體,你應該用清原奈津美這個名字來稱呼嗎?不管那個名字正確與否,反正都是和你無關的女人,你愛怎麼稱呼都沒有關係吧?

大門的門閂穩穩地插在門上,門閂的下面垂掛著「閑人勿入」的牌子。可是大門的高度和你的身高差不多,而且沒有纏繞著有刺鐵絲,好像也沒人在這裏監看,似乎只有「如果擅自闖入發生意外,發電所概不負責任」的警告意味而已。於是你毫不猶豫地一手攀在大門的頂端,一手伸進鐵絲網,用力攀上圍欄。你的呼吸變急促了。你躍下圍欄,翻身落到圍欄內的地read.99csw.com面上。真像是深夜的障礙賽跑,不過,你的競爭對手已經抄捷徑,抵達終點了。
但是,即便產生這樣的想像,也沒有動搖你的心智。雖然有了「剛才的自己或許害死了一條人命」的想法,但是你並沒有因此而產生自責的念頭。對於女人,你沒有憐憫與悲哀的感覺,也沒有後悔或自責的意念,因為這樣的結果是她應得的報應。需要感到悲哀嘆息與犯罪意識的人,不是你,是她自己的心靈與身體。就算你阻擋了她往下墜落的身體,那也只是一時的安慰,無情的毀滅之手,遲早會把她抓住黑暗的地底。你沒有出手將她往下推,或者說你沒有出手拉她,默默地看著她尋死的原因,是因為你認為她的死是一種自作自受的結果。所以說,你沒有理由成為這個沉重壓力的連帶保證人,更沒有理由代替她承受罪惡感。
「假的。」這是她最後的一句話。你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然後,她慢慢轉身,把手放在欄杆上……那是你最後一次看到她的臉。
她一定死了吧!從這裏到谷底的地面因為距離遙遠,環境又暗,所以眼睛根本派不上用場。只是,女人的身體撞到鐵管再反彈起來的金屬聲音,那像幻覺一樣的回聲,確實進入了你的耳朵里。那樣的撞擊即使是壯碩的男人肉體也承受不了,況且是一個柔弱的女人呢?但是,這樣的情形並不是你造成的,你沒有被責備的理由。因為你根本來不及阻止,她早就越過欄杆,擅自往下跳了。
路面像弓一樣往右彎去,並且緩緩地往上傾斜。道路左邊有深灰色的護欄,護欄的對面是像炮壘一樣的混凝土塊,固定著兩根鐵管的下方。你低著頭,順著黑暗的道路往上走。右手邊懸崖斜面上的樹木枝葉在晚風下發出沙沙聲響。
你已經從她的口中完全地知道這件事情的始末了。
……不,其實你是了解的。你知道自稱是葛見百合子、並且已經死亡的女人所說的話是正確的,你也知道你的想法是錯誤的。雖然知道,卻不想承認那個事實。你只是裝作忘記了。現在的你只是想緊緊抓住你的故事,事實上你已經知道兩個女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奈津美百合子要殺死百合子奈津美?你知道那個理由,而且你也知道這起死亡事件的責任在你身上。
左右兩側被略高的懸崖圍住的地方,是個呈現楔形的昏暗峽谷,谷底有兩根粗大的鐵管。鐵管像滑雪板劃出的痕迹一樣,呈弓形爬在谷底的傾斜路面上。你的視線凝聚在鐵管之間,模模糊糊地看著女人的身影像四分休止符一樣,倒卧在由混凝土凝固的基石地面上,一動也不動。你透過虛幻的殘像,看著投影在黑暗銀幕上的影像……她從你現在站立的通道上越過欄杆,就這麼頭朝下地垂直落下,最後用力地撞到鐵管后,反彈落在基石地面上……街燈的光線照不到谷底,所以你只能看到女人那模模糊糊的白色腿部,無法區別影子或形狀。因為模糊,所以顯得更加渺小,就好像把望遠鏡倒過來看一樣。為什麼會那麼小呢?完全不像等身大的九九藏書人類,你覺得很不可思議。是你的遠近感錯亂了嗎?還是昏暗的環境侵蝕了女人的身體,讓女人的身體變小了?總之,你現在的感想根本與眼前嚴重的情況連不起來。
是她自己選擇死亡的,你並沒有要她做那樣的選擇。
是她自己——
不只如此,女人說的故事是確實存在的。女人想要見你的理由之一,就是要讓你看看那個故事的證據。所有的一切都如實地寫在那裡了,你無法否認那個證據。你不得不承認女人所說的真實情況,徹頭徹尾地顛覆了你的故事。可是必須正面去面對那個意外事件的人,不止你一個;也就是說,女人的想法也有錯誤。女人直到剛才那一瞬間,都還不知道奈津美百合子其實沒有殺死百合子奈津美的理由。女人自己投身谷底的理由,並不是因為你拒絕她最後的請求,而是她一直以來深信不疑的另一個故事,在那一瞬間被無情地摧毀了,是無情的事實逼迫她走向絕路……
可是,你無法用她自稱的名字來稱呼她。你沒有辦法把在你面前自殺的女人和葛見百合子這個名字連結在一起。沒有辦法連結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她不是葛見百合子,你這麼想著。
你伸出雙手,在半空中像游泳一樣地舞動著,邊撥開宛如隱諱的冰冷女性陰|部一樣的黑夜皺摺,邊在殘留的裂縫中亂抓。可是,裂縫像被鐵鎚重擊而墜落的物體,被吸入地獄深處,在此同時,街燈的柔和光線吞下了黑暗,然後很滿足地合上嘴巴。你的手只能劃過虛無的空氣——
看到前方像城堡一樣的磚造堤壩了。剛才你站立的通道已經在你的頭部上方,浮在逆光的光亮之中。你的腳踩在護欄上,然後跳到前面的鐵管上。鐵管的直徑應該與你的身高差不多吧!但是表面上沒有扶手,為了避免不小心滑下去,所以你趴在鐵管上。通過粗厚鐵管的水在你的腹部下方發出水流的聲音。你就這樣慢慢地攀爬,然後改變身體的方向,以腳尖碰到鐵管中間的基石地面后,才從鐵管上面下來,微微出汗的手掌上沾了許多剝落的防鏽漆。你站在兩根鐵管中間,雙手扶著兩邊的鐵管,提心弔膽地在傾斜的路面前進。腳下的地方雖然暗到讓人擔心,但是好像沒有明顯的凹凸不平,而且寬度也足夠,所以並不會特別難走。
你在廣場的地方右轉,從為了供人散步而設置在山丘斜坡的台階往下走,腐朽的落葉讓地面顯得凹凸不平。階梯狀的斜坡上有一塊像樓梯平台的狹小空間,那裡有一座圓形噴水池,從噴水塔頂端呈放射線狀流下來的水整夜不停地流著。坡道在那裡改變方向和坡度,好像要往懸崖靠近般地向右轉入。台階與台階的間隔變寬了,你的腳不由自主地往前踏,好幾次幾乎就要踩空了。隔著現在已經沒有使用的斜坡軌道,馬路的那邊偶爾傳來車子駛過的聲音。你踩在泥土上的腳步聲被覆蓋著山崖的雜草吸走了,與蟲的鳴叫聲一起消失。斜坡的傾斜度變得平緩,作業車用的通道盡頭是水泥路面,路面下有眼睛看不到的暗渠,水聲不停地從下方直接傳達到九-九-藏-書你的腳底。
你已經不想再想起那個死去的女人的臉了。就好像她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只不過是從身邊經過的陌生人一樣。你不記得她的髮型,也不知道她穿的衣服是什麼顏色,她是一個沒有五官的女人。你發現自己想不起她的長相,也忘了她的名字。她——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呢?不,說不知道她的名字或許並不恰當,因為你至少聽過她冒用的名字。她告訴過你:我是葛見百合子。
走到堤壩的前面時,你停下了腳步。女人的身體就趴倒在地面上。她的頭朝著另一邊,腰部扭曲地橫卧著,看樣子是掉下來后就斷氣了。裙子的下擺往上翻卷到膝蓋上,兩條白晳的小腿往前伸,皮膚上的數條血跡清晰可見。有一隻鞋子不見了,另一隻鞋子則半掛在腳掌上。你小心翼翼地走著,以免踩到她的手臂。你緊貼著鐵管壁走,慢慢繞到她頭部的位置,然後蹲下來。聽不到她呼吸的聲音,可以肯定她已經斷氣了。於是你站起來,俯視眼前的屍體。大概是太暗了的關係,看不出她身上有什麼大傷口。你並不想把她的身體翻過來,查看身上的傷勢。地面上有黑色的斑斑血跡,你也不想去碰觸那些血跡,因為那樣會弄髒手,所以你只是定定地站在原處,注視著屍體。可是,面對屍體時會產生的嚴肅心情,完全沒有發生在你的身上,因為那只是一個和你沒有關係、再陌生不過的陌生人屍體。
你把日記像珍惜的寶物一樣,緊緊攬在懷中,閉上了眼睛。她的微笑馬上鮮明地浮現在腦海里。你的臉往上仰,用力閉上眼睛,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耳鳴了。你產生了錯覺,好像整個峽谷以你為中心旋轉起來。你用力吸氣,彷彿要把肺脹破一樣地用力吸滿空氣。你孤獨了,又變成孤獨一個人了。今後的日子里,你必須一直忍耐這樣的孤獨。
——一個故事結束了。但是,這個漫長的結束不過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
她是別的女人。別的女人冒用了百合子的名字來迷惑你,這是一種詐騙的行為。這種手段騙不了你,你絕對不會上當。那個女人一定以為葛見百合子這個名字就像沒有主人的鑰匙一樣,可以任意地使用。她一定以為只要像原來的主人那樣使用那支鑰匙,使用葛見百合子這個名字,就可以輕易打開你的心房吧!這個想法太天真了,她也應該很快就了解到這一點,可是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所以還是冒用了葛見百合子的名字,並且認為你的心就會輕易地敞開。可是,這樣是沒有用的,因為你絕對不會用葛見百合子這個名字叫別的女人。
停止了,你的時間停止了。一定是從你的手沒有抓到那個裂縫的瞬間開始,便整個人跳出了「現在」,離開了流動的時間。你獨自佇立在靜止的「時間」化石標本的陳列台旁邊——彷彿把這個無法挽回的事實、絕對不是夢境的現實,封印在自己的夢裡一樣。你一邊很清楚地認知眼前的事實,一邊又像在想像別人的事一樣,想著那個女人一定已經死了吧!
你張開眼睛,被兩根鐵管夾住的細長基石通道就在你的read.99csw.com眼前。你的眼睛不再看屍體一眼,邁開腳步踏上狹窄的通道,開始往回走。你像鬼一樣無聲無息地徑自往前走。
清原奈津美說她和百合子是高中同學。如果這句話不是謊言,那麼她也和你同班啰!那麼你當然也知道她的長相……二宮,是我呀!可是……你怎麼想也想不起來說這句話的奈津美的臉,就連名字也不記得。對你而言完全陌生的女人,會為了和你見面而殺死了好友,還搶走好友的名字,一定有什麼理由吧!還是——是你搞錯了?是你忘記她了?對間接引起兩個女人死亡的你來說,二宮良明到底是什麼人呢?直到現在,你還是無法了解女人的話,一點都不了解。
往西望去,能看到蹴上凈水場的高地上,豎立著好像正在往下看的人物銅像與紀念碑,那是在明治時代鼓吹將琵琶湖的水引入市區的人物銅像。銅像的周圍有四角形石凳,和像得了關節炎般結著樹瘤、樹葉茂密的闊葉樹。你越過圍欄,想從標示著「禁止進入」的樓梯那邊走到懸崖下面,那裡有通道可以通往鐵管,可是一想到周圍一片漆黑,看不清楚腳底下的情形,就覺得很危險。萬一腳一滑,自己也掉下去,那就完蛋了。現在離天亮的時間還很久,自己有的是時間,還不如繞遠路,從山腳的地方靠近鐵管比較好。你這麼決定后,便快步穿過冷清的廣場,鋪滿了地面的小石子尖端摩擦著鞋底。沿著隔開水路的圍欄旁,停著好幾輛沒有人的車子。分散開來的灌木屏息似的蹲在地面上。
然而此時最不協調的,應該是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幅情景的你吧?現在的你並沒有呈現獃滯的狀態。此時,連你都對自己的鎮定感到吃驚。你的心跳沒有加速,皮膚也沒有出汗,各種感覺也正常運作著。你充分了解剛剛發生了什麼事,然而,卻沒有對眼前的事實感到震驚,這是為什麼呢?你就像被綁在這裏一樣,緊緊握著塗了防鏽漆的鐵欄杆。你明明看到那驚人的一幕了,卻缺乏當事人的感覺,心情還像風平浪靜的大海般,平靜地聽著遠處的波濤。緊貼在地面上的黑色物體動也不動,你看不到她臉上痛苦扭曲的表情,也聽不到她臨終前的呻|吟,更聞不到血的味道。因為這個通道太高了,以至於谷底的種種情形無法傳達到上面,所以你感覺不到那種活生生的刺|激。想必是這個原因剝奪了你對現實應該有的反應吧?
你想到了,是清原奈津美搶走了百合子的名字。不只搶走了名字,連生命也搶走了,這是她——清原奈津美告訴你的。不,實際上奈津美所說的話,與你的認知有些差異……我是葛見百合子,我殺死了好友清原奈津美,因為她冒用了我的名字……但是,如果讓你說的話,應該是百合子的名字被搶走了;說自己的名字被好友搶走的女人是清原奈津美。因此,奈津美不僅把名字都換掉了,連因果都說得與實際相反。她真正要說的應該是:我殺死了好友葛見百合子。為了和你見面,我搶走了百合子的名字,變成另一個葛見百合子……為了見你。可是,清原奈津美為什麼這麼想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