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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搜查Ⅱ-京都- 第十三章

第三部 搜查Ⅱ-京都-

第十三章


「橋場刑警對於這張日記的片段,還說了什麼可供參考的話嗎?」
「所以才會這麼幹勁十足啊!我是這樣揣測的啦!因為最早指出被害人有日記的,就是你呀!或許橋場刑警是在無意間聽見了這件事吧!最後也果然讓他找到了好東西。這件事真的有意思,看來名偵探還可以提高警察的士氣呢!」
坐在鄰座的久能警部問。莫非自己在不知不覺間自言自語,讓久能聽到了?綸太郎回過神來,連忙把投向窗外的視線移回車中,然後對久能搖搖手說:「沒什麼。」
說起來,綸太郎已經有半年左右沒有離開東京了。在一連下了幾天的雨之後,放晴還不到三天,今天早上的天空又開始變陰,氣象預報說關西地方會下雨。綸太郎的頭靠著躺椅,耳朵聽到了發車的刺耳信號聲,窗外的月台景色像滑走一樣,慢慢地從他的視線里消失。他開始重新思考與這次事件有關的事情。前一天晚上在家裡整理行李時與父親的對話浮上腦海——
「怎麼了嗎?爸爸,我覺得您怪怪的。」綸太郎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父親的臉。「該不會您想告訴我,您對她一見鍾情吧?請不要這樣,年紀差太多了。她和我是同學,可以當您的女兒了。如果您那麼做的話,不是和龍膽直巳一樣嗎?請好好考慮一下自己的立場吧!雖然我們是父子兩人的單親家庭,生活里缺乏女性的溫暖,但是也不至於——」
「怎麼可能?」綸太郎張大雙眼,誇大地聳聳肩膀說:「一定是你想太多了。」
我羞紅了臉頰,簡直就像十八歲的時候。
有關三木達也所描述的,奈津美與百合子畢業照的順序放錯的理由,已經在當天取得確實的證明了。同一天,也就是十六日的下午,北澤署的兩位警員和她們在福井的母校取得聯絡,還請求校方對照紀念冊里的照片與人名,結果校方很快傳來消息,確實照片的確被放反了。後來柏木警部還和校方作了詳細的核對,了解校方的說明與三木從清原奈津美那裡聽來的話,幾乎是一致的。唯一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最初讀錯葛見百合子姓氏的人,是去學校拍攝畢業照的照相館攝影師,而不是印刷廠的工作人員。不過,後來印刷廠與學校對於這個錯誤的處理方式,和奈津美生前對三木所說的大致相同。
警視嘮嘮叨叨地說著,然後粗暴地關上門,離開房間,把覺得莫名其妙的綸太郎獨自留在收拾到一半的旅行袋前面。
……個人。
這個刑警不僅毅力夠,腦筋也不錯,綸太郎如此想著。果真如父親說的:不要小看警方的搜查能力。
「『給那個人』?」久能充滿感慨地說。「不知道清原奈律美的『他』,是怎麼樣的人?」
「『騙人!』真知子看著那個男人的臉,呼吸急促到只說得出這句話。」
「追根究底來說的話,的確是相似的東西。」關於自己在工作上的悲劇性性格,綸太郎平日就經常作誇大的描述,昨天晚上也是一邊誇張地想像,一邊努力地作說明:「今天我們去位於陽光露台雙海的葛見百合子的房間調查,後來又去找三木達也談葛見百合子的事情,請想想看當時心中曾經產生的疑慮吧!我們只聽其中一方的說詞,卻完全聽不到葛見百合子的辯解,這對葛見百合子來說不是很不公平嗎?回到警視廳得知她死亡的消息時,我更加坐立難安。事到如今,這個事件可能會以葛見百合子殺人之後,因為內疚而自殺的論調來結案吧!可是,事實真相真的是如此嗎?這樣就結案的話,不覺得她很可憐嗎?問題應該不全在百合子,被殺死的清原奈津美也一樣有問題吧?我不是對警方的作法有什麼不滿,可是一旦嫌犯死亡,警方的調查方式,大概就像已分出前三強的比賽一樣,充其量只是一種不得不比的比賽,重點只在走完流程,不會再去read.99csw.com追查什麼新的證據或聽取新的證言;三木那樣的人也會很快就忘記她們兩個人。用俗氣一點的說法來形容,她們兩個人的人生根本不值一提。我確實是和她們兩個人一點關係也沒有的窮酸作家,開始的時候也半帶著好玩的心態,插手了這個事件的調查,可是,我現在可以說是一頭栽進這個事件的故事里了。如果沒有別人可以為她們兩個人的故事劃下休止符的話,那麼就讓我這個無聊的好事者來擔起這個任務吧!這不是也很好嗎?還有,奈津美的日記本到現在都還沒找到。根據京都府警的調查,好像沒有找到有鎖的日記本,也沒有發現應該在百合子身邊的影印本。不過,我非常相信日記是確實存在的東西。如果不找到奈津美的日記本,就無法了解百合子真正的動機。所以我要去京都找那本日記或影印本,找到了以後才能對這個事件下結論。我認為這一點關係到我的面子,所以不能假手他人。」
「又怎麼了?」
時間是十一點三十四分,列車按照預定時間,準時抵達京都車站。
「那邊如果有新的消息,我會馬上和您聯絡的。」
「這大概是日記的開頭部分吧!雖然還沒有做筆跡鑒定,不過應該是被害人的東西沒錯。柏木警部也同意這一點,還說要脫帽向你致敬。」
「為什麼?」
「你很積極嘛!這個事件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而且幾乎已經結案了,你沒有必要大老遠跑去京都吧?」
為了確認綸太郎模稜兩可的推測,或者說是為了推翻綸太郎所說的可能性,北澤署的年輕熱血刑警橋場接受柏木課長的指示,前往北洋社進行調查。可是,百合子的同事在回答橋場刑警的查問時,態度非常冷漠,異口同聲地說他們不知道星期天早上,百合子有沒有使用辦公室的影印機,原因是無法一一確認影印紙的數量,而且就算紙張真的有變少,在經過三天之後,也查不出什麼所以然來了。如果警方早點來查問的話,或許還能找到什麼線索;過了三天後再來查問,早就找不到什麼痕迹了。
「我是那麼認為的,或許是因為昨天你才介紹我認識她的關係。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啦!我只是有點擔心你的畢業紀念冊會不會也有相同的情形而已。」警視聳聳肩,沒頭沒腦地說:「還有——」
「在哪裡找到的?」
「不能帶去嗎?」
十月十七日的早上,綸太郎飛快地看著作家中上健次在報紙上連載的小說完結篇。他在東京車站與搜查一課的久能警部會合后,兩人一起搭乘九點發車的「光213」號列車前往京都。前一天接獲葛見百合子在京都死亡的消息后,警視廳決定派久能代表搜查本部前往京都,一來是為了確認屍體的身份,二來是去調查百合子在十三日以後的行蹤。久能原本就是父親的手下,曾經數次和綸太郎一起調查案件,和綸太郎可以說是交情匪淺的朋友。因為想進一步了解這次事件的真相,綸太郎決定自費和久能一起去京都進行調查。
「我的?」
警視不以為然地哼了幾聲,才帶著諷刺的口氣說:
……勇……寫……記……吧!
一……一年……日(日)
這……電腦。
「不是。帶那麼重的東西,只會增加旅行袋的重量吧?那本畢業紀念冊是不會有什麼作用的。」
「那個也要帶去嗎?」
「——經過徹夜的分類之後,終於拼湊出這一張。」聽得出久能在強調橋場的努力,他說:「你現在看到的這一張,是為了容易辨識而放大后的影本,拼湊后黏合起來的正本被當成證據,目前由北澤署保管。原本印出來的墨色濃度比較重,但是這麼一來,黏合處的痕迹會變得很明顯,反而看不清楚紙上的字。影印紙上雖然有很多空白處,但是已經可以證明被害人的日記確實存在。我們很幸運地證明https://read.99csw.com了這了點。不過,最幸運的人應該是橋場吧!因為他的努力沒有白費。葛見百合子去影印的時候,似乎非常匆忙,沒有調整影印的濃度就開始印,導致第一張的顏色太淡了,看不清楚,於是她就把第一張丟進垃圾桶,調整了濃度后再重新開始影印,之後似乎順利地把整本日記都影印下來了,沒有再出錯。」
這種……沒有用電腦,用手寫的關係吧……最近都用電腦。
警視再度徵求同意般地抬起下巴。綸太郎隨著眼睛看父親,說:

「——對了,綸太郎。」警視以有點隨便的口氣慢慢地說:「你的高中畢業紀念冊呢?到哪裡去了?」
「你在說什麼?我又沒有在問禪理。」
久能一定是在開玩笑。綸太郎把手肘放在窗台上,托著腮,沉默地看著窗外的風景。真是的,不管是父親、久保寺容子或其他人,最近大家都這個樣子,好像把我當成瀕臨絕種的稀有動物在保護一樣,難道我是「紅色名單偵探」嗎?可是自己會被人這樣看待,其實是因為平日自己老愛抱怨的緣故,怪不得別人。因為自己有名偵探情結,所以經常任性、鬧彆扭,總愛以冷漠的眼光看待周圍的反應。列車進入隧道,玻璃窗上映出自己的臉。「在沒有真正的偵探小說的情況下,名偵探只是一種反動性的安排,是用來延續在二十世紀末邁入尾聲的故事策略。這種策略真的可以被允許存在嗎?」問題是,會這樣自問的原因,其實是因為心懷危機感,所以想藉著這樣的問題來提高自己虛幻的高度;從倒置的反諷開始,以過度的評價達到自我肯定和自我滿足的慾望。然而,這才是真正慘不忍睹的鬧劇,也是最差勁的思考模式。就像前天晚上無法回答容子提出的問題一樣,因為那是無法撼動基礎的問題;也像是昨天晚上對父親的說明一樣,都只是為了想從這樣的陷阱里解脫出來而已吧?
可是,此時此刻,這個問題變得更加深刻了。但這是一種觀念上的惡性循環,只是在浪費時間——就像某位評論家說的:「拐彎抹角地談論讀者不關心的主題,經常中斷故事進展的惡習,造成了法月作品結構上的缺陷。」所以綸太郎決定在列車抵達京都之前的兩個小時,要先解決眼前的問題——清原奈津美的日記片段、裁碎成紙屑的影印紙、經過拼湊而回復的清原奈津美日記的第一頁,不,不對,在綸太郎手上的,只是那一頁日記影印再影印之後放大的版本;是正在等待解讀的故事中,某一個不完全的複製品。這是清原奈津美寫下的私密獨白,是幾乎聽不到、不成聲的微弱迴音。列車愈往西,雲層就愈厚,天空也愈低,不久便開始聽到雨滴打在車窗上的聲音。雨水斜斜地飛過車窗,在窗戶上劃出一道道透明的線條。像踏腳石般的單字,構不成有連貫性的文句。快速的列車不斷把窗外的風景往後拋。打在窗戶上的雨滴變大、變急了,綸太郎的視線從影印紙上抬起來,用手觸摸著沒有被雨水打到的窗戶內側。從車內看出去,窗戶外側的水流像蛞蝓,行動敏捷地爬過玻璃表面。綸太郎的手指沿著水流滑動,但是,他的指尖並無法透過玻璃,實際地摸到冷冷的水流。
「對了,我來車站的途中去北澤署打過招呼了。」久能帶著興奮的語氣說:「一課的柏木警部給我一個東西,要我轉交給你。你猜猜看是什麼東西?」
「對。那個久保寺容子不是你的高中同學嗎?想到這個事件的性質,你不覺得很巧嗎?」
一九九一年三月十日(日)
(空白?)
根據久能的說明,找到這項證據的來龍去脈如九-九-藏-書下:
我絕對不會忘記今天 我要重新開始寫日記。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去北澤署的時候,他剛好在署內的休息室里睡覺,我不忍心把他叫醒,所以我剛才說的那些其實是柏木警部轉告我的。柏木警部似乎相當照顧橋場刑警,他年輕時的個性好像也跟他很像。如果硬要說橋場有什麼缺點的話——這是柏木警部說的——就是他看太多推理小說了。」久能露出有點開玩笑的表情說:「他好像也看過你寫的書。」
「是嗎?」
「沒錯。」久能好像學校老師一樣地點頭同意,並且說:「橋場刑警的看法就是這樣,我也同意。」
於是橋場刑警又問:任何事都會有偶髮狀況,請再確認一下吧!如果不是印錯的東西,而是寫壞的稿子或要丟棄的紙類,你們會怎麼處理呢?編輯部的人便說:我們會用碎紙機裁碎,等到有收垃圾的日子再一起丟掉。於是橋場便去查看碎紙機,找到了一大袋的碎紙條。他還問了負責人,得知那些垃圾要等到這個星期結束時才會丟掉。
「有嗎?沒有啊!」
信?……也許我想要寫信。
「沒有,沒什麼。我只是突然想到昨天的餃子,然後想到包餃子的女生。她的名字是——」
「難得你說得道么有條有理。」警視覺得有趣似的,微笑地說:「雖然繞了一個圈子之後的結果仍然是一樣的,但這種堅持是你唯一的可取之處,就算我怎麼勸你也沒有用。反正你就是有名偵探情結,有著不親自把事情弄清楚就不罷休的個性。你的這種個性經常讓我很著急、看不下去,但是,這次我就睜大眼睛,等著看你的成果吧!老實說,不只你想去京都,如果我有時間的話,我也很想去現場親眼確認葛見百合子死時的樣子。很奇怪地,不知道為什麼,我也和你一樣,腦子裡一直在想這個事件。大概是這個事件外表看起來單純,其實有很多讓人想不透的地方吧!你說警方接下來的調查行動會像不得不比的比賽一樣,我可不這麼認為,也不會那樣做,否則就不會特地派久能去京都了,不是嗎?」
(空白?)
「兩者都有吧!不過,若要嚴格說的話,其實兩者也都沒有。」
「相當困難吶!」綸太郎把用紅筆塗寫得紅通通的影印紙遞給久能看。原本幾乎只是單子的日記片段,變得有點像文章了。
……不……今天……重……日……
「嗯。」
「平淡無奇?」
「完成了嗎?」
——就這樣,今天早上的早報好像在呼應葛見百合子的死亡似的,出現了龍膽直巳被惡徒毆打的新聞,也趕跑了昨晚父子兩人的話題,所以現在坐在車內的綸太郎,還是搞不清楚父親昨天晚上到底想暗示什麼。父親說「一定是因為——」他到底在想什麼呢?去京都和久保寺容子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這是必須好好思考的問題。
幸好橋場刑警沒有馬上放棄,還是繼續他的調查工作。他問道:假使葛見百合影印了日記,其中有一張印壞了,會不會把印壞的紙張丟到手邊的垃圾桶里?可是編輯部人員的反應仍然非常冷淡,回答:那台影印機是公司才新買不久的新機種,供紙的裝置非常精確,幾乎不會有卡紙、印壞的情形發生;而且百合子平時就常常影印東西,非常熟悉影印機,不會發生印壞東西、浪費紙的情形。
(空白?)
綸太郎笑了。
一定是的。然而……勇氣也沒有……以前那樣寫日記……吧!
「可是,昨天晚上我做的事,就是在重複『那些事情』啊!」綸太郎以自嘲的口吻說。「哎呀!我也對自己這種無藥可救的浮躁個性感到受不了。不過,這或許就是附著在偵探身上的宿命吧!所以無法不做『那些事情』。話說回來,既然是形式上的事,就無法避免,這是前提。以為去掉這種前提,還可以談論真理的人根本就是傻瓜。不過,只依照形式九*九*藏*書上的流程做事,那也是大錯特錯的,因為形式本身是非常平淡無奇的。」
「變成碎紙屑的那一張影印紙,或許是百合子自己拿到碎紙機裁碎的。不過,她大概沒想到有人會把碎紙屑重新拿出來拼湊。反正已經找到日記的片段了,是不是她拿去碎紙機裁碎的,已經不重要了。」綸太郎再次看著影印紙上斷斷續續的文章,說:「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這一張是日記本開始的第一頁?」
「是的,但我並不是說葛見百合子和清原奈津美平淡無奇,她們是有『長相』的特定個人,不是符號。這個感覺很難解釋清楚。總之,我想說的是:我之所以這麼在意這個案件,一定是因為看過她們畢業紀念冊上的照片的關係。畢業紀念冊是非常私人的物品,原本就具有喚起人們感傷情緒的要素,而那麼重要的畢業照,卻因為作業上的失誤而被放反了,這是多麼無情而不合理的事。或許就因為這樣,讓我更同情已過世的奈津美與百合子。所以,對毫無關係的我而言,這本畢業紀念冊就像無聲的委託人一樣,希望我去了解這個事件的始末。因此,我會和這個事件連結在一起的契機,可以說就是這本紀念冊了。」
「我不否認我喜歡解謎,也不敢說我完全不是以作家的身份在關心這個事件。挑起我對這個事件興趣的起點,就是爸爸您帶回來的『一碼』鑰匙之謎。不過,這是兩回事,我對這個事件逐漸產生一種低俗的興趣,這個興趣已經凌駕解謎的趣味與作家的身份,所以才說兩者都不是。」
「您說得沒錯。」綸太郎停下正在摺衣服的動作,回答法月警視的問題。「或許是我的好奇心在作祟吧!我真的非常在意這個事件的真相,而且很想弄清楚這兩個女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要我輕鬆地坐在家裡等待京都傳來的報告,我做不到。」
「我知道,可是我總覺得帶去比較好。」
「是淸原奈津美的日記片段,沒錯吧?」
那是令人懷念的……情不自禁地詳細記錄下……一舉一動。
……紅了臉……像十八……那……的……地……
然後綸太郎便繼續把行李放進旅行袋中,警視卻站在房門口,嘴裏念念有詞地不知道在自言自語什麼。當輪太郎正要把清原奈津美的畢業紀念冊收進旅行袋時,警視又開口了:
「有什麼問題嗎?」
寫給那個人。
當平靜的車廂內響起了播音員的聲音——先是日語,接著以英語,告訴旅客們馬上就要到達京都時,綸太郎解讀日紀的工作也正好告一個段落。久能一邊把行李從頭上的貨架拿下來,一邊稍微彎著腰問:
「是的。」綸太郎對父親這種慢條斯理的說故事方式感到很不解,便說:「那天的白天時,我和她剛好在東京電台見過面,那真的很巧呢!我以前沒有對你說過這件事嗎?」
警視打斷綸太郎的話。他半厭煩、半生氣地瞪著綸太郎,然後以上對下的口氣說:
「你給我閉嘴!」
然後,橋場便當場沒收了那袋碎紙屑,並且整袋帶回北澤署。袋裡的碎紙屑里有很多不同的文章片段,而且已經被碎紙機裁切到難以辨認的地步。他把混合在一起的碎紙屑細心地攤在會議室的地板上,進行難以想像的分類作業。綸太郎非常感興趣地聽久能敘述這一段,同時聯想到了博爾赫斯的著作《巴別圖書館》。
「昨天我忘了問你,去年二月不是發生過中山美和子的事件嗎?她企圖在這個房子里自殺,你正在煩惱要怎麼辦的時候,收到了一整頁文章的影印傳真。傳真上的署名是地藏容子,就是這個容子嗎?」
「你是以一個偵探的身份在關心案情呢?還是https://read.99csw.com以一個作家的身份,想利用這個事件當作小說題材?」
怎麼看,這都像是日記的內容。綸太郎覺得自己的心跳似乎加速了,1yard=diary的假設,果然是正確的。他抬起頭,向久能確認。
綸太郎舉起右手打斷久能的話,他動起腦筋,替久能接著往下說:「也就是說,清原奈津美的日記只有A5大小。換言之,葛見百合子是一次印兩頁,所以印壞的那一張,左半邊原本就是白紙,上面連分隔線也沒有。因為那是橫寫的日記本,如果翻開的第一頁旁邊是白紙的話,就代表左半邊是封面裡,才會什麼印刷也沒有,右邊那一頁才是日記內頁的開始,因為有分隔線。是這個意思嗎?」
「在你注意到的地方找到的。」久能說:「北洋社的辦公室。正如你所想的,葛見百合子在星期天早上還去辦公室的目的,就是為了影印清原奈津美的日記。被害人的日記確實存在。北澤署的人看到這個證據后應該就了解了吧!去京都搜查的首要課題,應該就是尋找奈津美的日記,或者是日記的影印本。」
久能點點頭,接著說:
巨大的白色象棋,不,是在雨中冒著煙的京都鐵塔,慢慢地接近右手邊了。雖然京都人對鐵塔的評價貶多於褒,也認為這座鐵塔並不適合當作京都的大門象徵,但是和東京的新都廳比起來,京都鐵塔還是優雅多了,而且來到京都卻沒有去看這座鐵塔,會讓人覺得好像沒有來到這裏。此時,沉重的煞車聲響起,列車的速度變慢了。
「你什麼時候學會使用這種語言了?搬弄奇怪的假設、把死亡案件當作記號、歡喜地暴露他人的罪行——我對那些事情沒興趣。」
「久保寺容子?」
……白的……
……空白的第一頁。
「再怎麼傻也要有個分寸,你以為你的父親是怎麼樣的人?竟然用這種眼光看你的父親!你仔細聽著:我呀!是認為你想去京都,一定是因為——」話說到此,警視突然好像感到很泄氣般地嘆了一口氣說:「算了,多說無益,你趕快收拾東西,早點休息吧!明天早上不是要早起嗎?不要睡過頭了,我是不會叫你起床的。」
「猜不出來。」
看久能的表情,好像早就想到綸太郎會提出這個問題似的。久能說明道:「你看到的這張紙是放大成A4大小之後才影印的,連無法辨認字跡的空白部分也一起影印上去了。原本印壞的紙張也是一張A4紙,不過,橋場所複原出來的是橫的A4紙,而且左半邊是完全空白的。也就是說,你現在看到的A4內容,其實是A5大小的右半邊放大出來的東西。」
「因為長相呀!」綸太郎稍微想了一下才回答。「在看到她們的長相之前,不管是奈津美也好、百合子也好,都只是名字,就像是數學方程式里的X或Y一樣。因為是像記號一樣可以互相交換的東西,充其量不過是桌上做圖表時用的數字性符號而已。」
(空白?)
「你所謂的低俗興趣,是像談話性節目主持人那樣的使命感嗎?把八卦新聞炒熱起來?」
「我的?不知道耶!已經很久沒有拿出來看了,大概塞在某個地方吧!我的畢業紀念冊怎麼了嗎?」
久能得意地微笑了,然後從深咖啡色的西裝內袋裡拿出一個褐色信封,帶著過年時長輩給晩輩紅包的神情,遞給綸太郎。信封里有一張摺起來的紙,那是一張A4大小的影印紙,紙張上有好幾行的橫線與手寫的字跡。字體雖然相當大,無奈墨色非常淡,而且紙面上呈現出好幾條細橫線,幾乎無法判讀上面的文字。有很多地方根本是白白的一片,看不到任何文字;而可以看到的文字,則像是把被裁碎的數十張細紙條再重新黏起來似的,感覺相當支離破碎。這一定是把碎紙機裁碎過的紙張重新黏起來,再放大影印的。綸太郎如此想著。總之,先把看得懂的文字整理下來。
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