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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開幕

第01章 開幕

「職業嘛……這倒是沒有……他是歸國僑民。」
另一方面,指紋的採集,也告一段落了。在法醫的指揮下,皮箱被警察們搬上了警車,運到位於信濃町的慶大法醫學教室。
另外,從死者的胃裡,發現攝取后約兩到三個小時的大量白腎豆與大米、少量的昆布、牛肉、魚肉、胡蘿蔔、白蘿蔔、牛蒡、雞蛋、奈良腌菜、紅姜等。此外,還從死者外耳檢測出微量的煤灰。
「如果是七號的話,那就是大前天吧!那個時候,還沒有看出異狀嗎?」
「沒問題,鐵路電話可是很快的,只要四、五分鐘就能接通了。」
在這裏,簡單介紹一下汐留車站吧。記憶中,有不少能夠喚起我們懷舊情緒的鐵道歌曲,有一首歌是這樣唱的:「汽笛一聲出新橋……」歌謠里提到的「新橋車站」,其實就是現在提到的汐留車站。
毫無疑問,死者是遭到一擊斃命。從以上這一點可以判斷,男子的死因為過失致死或他殺。除此之外,在他身上沒有發現任何其他可致死者死亡的傷痕。
「算是吧,不過,他好像是個掮客,還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你問處理的時間嗎?大概是十八點三十分左右吧!當時,我請同事幫忙,把皮箱搬到最後一班貨運列車上。」站員回答。
大隅巡查吩咐手握剪刀的主任注意,千萬不要剪掉細麻繩上的結。主任用力點了點頭,老練地剪斷細麻繩,然後一鼓作氣,使勁將兩條皮帶解開。
「啊,感謝您特地read.99csw•com來一趟,情況真的很不妙呢,這邊請!」
「請稍等一下。」
「是的,似乎是動物腐屍的臭味。」
「喂,你去幫我把桌上的萬能鑰匙拿過來!」
但以上物品無法確定是否為死者所有。
舊新橋車站是于明治五年十月,新橋至橫濱的鐵路鋪設完畢后啟用的,因此,汐留車站可以稱得上是在全日本,歷史最悠久的車站之一。這座車站是當時文明的中心,我們在闡述其歷史的同時,也就等同於闡述了整個明治文化史的一部分。在錦繪、版畫上面,都能夠找到它的蹤跡;紅葉與蘆花等作家的小說,也都經常以這座車站,作為故事發生的舞台。那些在甲午戰爭與日俄戰爭中,凱旋迴來的將軍們,都曾經得意揚揚地捻著自己的鬍鬚,意氣風發地在這個車站的月台下車。
「實在很抱歉,為了一件還沒有確定的事情,就請您來到這裏。等一下不管您要笑話、還是要責怪我們,我們都不會說什麼,但無論如何,等會兒打開那貨物的時候,希望您能在現場,為我們做個見證。」
「那是貨物嗎?」
⑴在筑後柳河站出售,前往折尾車站,已使用的三等單程車票一張。販賣日期為昭和24年11月28日。
這個時段,碰巧是大隅巡查的值班時間,他立刻拿起電話,將聽筒貼在耳邊。電話的另一端,是汐留車站的年輕站員,大隅清楚地聽見,從他後方的工作場上,傳來陣陣激烈的雜訊和吼叫聲。嘈雜的背景音效,讓這位站員說的話,聽起來就像是廣播劇一般,立體而生動。
「寄件人是個怎麼樣的人?」
「這個嘛,我們等了很久,但到今天為止,還是無人來認領。」
主任剛說完,電話就響了。他飛快地拿起聽筒。回答了幾句之後,他按住話筒上的洞,向警部使了個眼色。
「你跟這個叫近松的人熟識嗎?」

03

接下話筒的兼原警部,報出自己的職稱后,僅告訴對方皮箱有可疑的地方,並沒有提及屍體。站長只說,自己從未接觸過那隻皮箱,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然後,便將話筒遞給了年輕站員。
「打開它。」主任的聲音有些嘶啞。
「福岡縣是嗎?這個月四號……今天是十號,所以……」兼原警部舔了舔鉛筆尖,低聲自言自語著,忽然他抬起頭說,「我想和二島車站通個電話,你們這裏電話接通的速度快不快?」
兩名年輕站員沉默著掀開蓋子,大隅巡查、主任與其他幾名站員屏氣凝神,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慢慢開啟的皮箱。
姓名不詳,年齡約四十歲。身高一百五十六厘米,體重五十三公斤。推測死亡時間約為十天前,也就是十一月二十八號到十二月一號之間。頭部曾受過致命的重擊,兇器似乎是木刀類的鈍器,在他頭部的左顱頂骨,可以辨認出長五厘米、寬三厘米的骨折。
「我問你,你認九_九_藏_書不認識近松?」
「收件人呢?」
站在旁邊、聽到吩咐的站員,立即拿了鑰匙交給主任。主任把鑰匙輕輕插入鑰匙孔,小心翼翼地轉了一下,只聽「咔嗒」一聲,鎖開了。接著,另一道鎖也在同樣的手法下,被順利地打開了。
這起事件發生在一九四九年的十二月十號。那天,從一大清早開始,天色就陰沉晦暗,令人鬱悶。但事後回想起來,這種陰沉窒悶的天氣,似乎正象徵著該事件的部分特質。
第一幕落幕後十分鐘,管區的愛宕警察署,就已經派出調查組了。在兼原警部的率領下,五名警務人員、鑒定人員、以及法醫,迅速趕到了現場。他們的到來,打破了原本沉寂的場面,讓此案跨人了沸沸揚揚的第二幕。
兼原警部雖然還想再多問一點,但又怕引起近松的警覺,於是決定,將後續的事情,交給二島當地的警方處理。他吩咐那名職員「剛才的話除了站長之外,絕不能透漏給其他人」,然後就掛上了電話。
大隅巡查與站員的腳步,在卡車間不停地穿梭著。說著說著,兩個人來到了一間水泥建造的大型倉庫前,這裏就是車站的貨物倉庫。午後的天空布滿烏雲,連帶地讓四周的光線也昏暗起來。貨物放置區的天花板上,亮著數十盞電燈。
風雅堂
東京都中央區日本橋蠣殼町五丁目四九
「對方的站長在線上,還有,簽收皮箱的站員也在……」
「是的,是小型貨物。」

02

近松千鶴夫
忙碌的站員們,把從列車上卸下來的貨物運到這裏,做著整理與盤點的工作,而站在一旁監督的,是位稍微上了點兒年紀的主任。他一看到大隅巡查,黝黑的臉龐上,立刻顯現出緊張的神色,連忙走了過來。
之後,兼原警部向記者們,大略陳述了事件的概要:記者們表情冷淡,機械地擺動著自己手上的筆。對他們來說,這起事件除了正好可以用來填充即將開天窗的版面之外,完全不具有任何意義。只是,這時還沒有誰能夠想到,這個案子後來竟成了讓辦案人員疲憊不堪的疑案。
「那他的職業是?」
那個叫做近松的男人,因為與掮客同夥起了衝突而痛下殺手,並將對方的屍體裝在皮箱里,託運到了汐留車站,這個案子就這麼簡單。
說完這句話之後,大隅巡查便匆匆忙忙走出了派出所。
「重量七十三公斤,寄件人是近松千鶴夫。」
「十二月四號,有人寄送一隻要送往汐留車站的大型黑色牛皮皮箱,對吧?是……就是放了古董的那個。可以告訴我你在簽收那隻皮箱時的情形嗎?」兼原警部問道。
二、其他
―、身份不明男子的臉屍報告
「怎麼啦?」
這種把屍體塞到容器里后,寄到假地址的案子並不稀奇。去年年初,上野車站也曾經發現了一具,被塞到列車行李箱中的女屍,而前年在新宿車站,也發生過同樣的事情。雖然兼原警部並不認為,近松千鶴夫這名字是寄件人的本名,但就算是假名,還是有調查的必要。
「好的,請把電話交給我。」
此案迅速移交給福岡縣的若松警察署,包括重要物證——黑色皮箱,以及屍體解剖的詳細報告,並在當天深夜,從愛宕警察署寄送出去。順帶一提,當晚用警察電話,通報的屍體解剖報告內容如下:
當鑒定人員在皮箱上噴鋁粉的時候,兼原警部把主任叫到身邊開始訊問。主任似乎仍然驚魂未定,他的臉頰時不時地抽|動一下,還不停地眨眼睛。
主任在短九_九_藏_書短的三十秒里,暫時忘記了那件陰森恐怖的黑色皮箱,但兼原警部很快又將他拉回到現實世界。
主任打電話委託接線員呼叫二島車站,當他掛上聽筒的時候,兼原警部駝著背,凝視著貼在牆壁上的鐵路地圖。
一九四九年十二月十號下午一點零三分,汐留車站前派出所里,突然響起的尖銳的電話鈴聲,為此次的離奇事件揭開了序幕。
「奇怪的貨物?……」
「這位近松先生,是經營美術品的人嗎?」
而在這行文字的左側,可以看到有一行寫得更小一些的文字,上面記著寄件人的姓名:
由此可見,此案的兇手,必定是竭盡畢生的智慧,才制訂出了此案的周密計劃。相對於兇手的殫精竭慮,倘若讀者們也願意付出同樣的心力,詳細閱讀該事件的記錄,則必然可以從中體會到:自從該事件開始,直到事件得到合理解釋,整個過程中所擁有的趣味;而對於那些把邏輯推理,當做智力遊戲來消遣的人們來說,始於邏輯終於邏輯的事件記錄,也算得上是久旱之後的甘霖吧!
死者的物品全部都被搜走,一樣不剩。不過,在屍體的下方,發現了以下兩件物品:
那腫脹又半腐爛的屍體,與古董之間,有著絕妙的可比性,想到這裏,兼原警部不由得發出了一聲呻|吟。
「我記得是個住在鴨生田,叫做近松的人。」
掛上電話后,大隅巡查重新將腰帶繫上,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同事。
「動物的?」
「是在七號中午送到的。」
「這隻皮箱的收件人,還沒有來領貨吧?」
「好的,沒問題。那隻皮箱,我是在十二月四號的晚間處理的。」站員如此答覆道。
踏入車站的大隅巡查,看到貨運車站活力十足的情形之後,不禁瞠目結舌。
「哦!……」
「不是……」
主任伸出結實的手臂,再次拿起剛才的資料夾。他舔了一下指尖,開始翻閱小型貨物的到貨通知書。
兼原警部點了點頭,轉身面向主任說道:「原來如此。對了,若松這個地方,好像是知名作家火野葦平的出生地吧?我記得他的作品里經常出現這個地名。」
⑵鐵框近視眼鏡一副。右眼的鏡片已破,碎片散落在黑色皮箱的底部。
皮箱寄送的時候,似乎沒有加其他包裝,只綁上常見的馬尼拉細麻繩,麻繩豎著綁了兩條,橫著綁了四條。箱子兩端各綁著一塊比魚糕板的板子,還要大一圃的白木板,木板上的字跡潦草,寫著收件人的姓名地址:read.99csw•com
「你先前說,有個東西散發著臭味是吧?」
手塚太左衛門先生
若松市郊二島鴨生田
跟在警方一行人之後乘車到達的,是一群專跑警視廳新聞的記者,他們架好照相機之後,快門不停地被咔嚓摁下,閃光燈閃出一道道璀璨的光。
皮箱蓋子被掀開的同時,濃烈的惡臭,也猛地撲鼻而來。其中一名站員,以工作為借口,迅速逃離現場,主任也因為受不了臭氣,掏出麻布手帕,一把捂住了鼻子。
「二島車站是四號受理這隻皮箱的,對吧?當時,內容物寫的是什麼呢?總不可能寫上『屍體』二字吧!」兼原警部打趣似地說。
站在那邊、似乎在等什麼人的站員,一看到大隅巡查,臉上立即堆滿禮數周到的笑容招呼著。
「是的,名稱那一欄上頭寫的是『古董』。」
「那麼,接下來,我想利用這段等電話的時間,請你回答我幾個問題。首先,這隻皮箱是幾號到這裏的?」
說實在話,這個案子平淡無趣,節奏也十分緩慢,而且,隨著事件逐漸明朗化,其首尾一貫的嚴謹邏輯,成為難以負荷的壓力,參与此案的相關人士,莫不為此傷透了腦筋。
開鎖的程序完成後,兩名站員彎下腰,分別抓住了皮箱兩側的蓋子。
「不清楚,電話是從車站的倉庫那裡打來的。聽他說,似乎是送來了一件奇怪的貨物。」

01

只是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敢如此堂而皇之地,由本人親自寄出皮箱。對此,兼原警部的感覺與其說是意外,不如說是既錯愕、又有些掃興吧。等形式上的解剖流程走完后,他就只剩下將案子轉呈出去,把報告書移交給負責接手偵辦的單位這樣的任務了。
「大約是什麼時候呢?」
不過,雖說是降格,汐留車站內的專用延長支線,卻長達十八公里以上,是日本最大的貨運車站。在一九五六年的現在,從關西、四國、九州經由東海道線,開到東京的貨物列車,每天均有四百一十三輛,所運輸的貨物,全都由汐留車站一手接收;同時,每天還有一百七十四輛貨物列車,從這個車站出發。當年新橋車站的舊觀,雖然已經不復得見,但仍然可以從延長支線沿途,那一間間鱗次櫛比的倉庫、巨大的起重機噴吐出的白色蒸汽,以及不斷搬運貨物的景象中,感受到汐留車站在褪下虛偽矯飾之後,所展現出來的健康之美。
「是的,我雖然跟他不熟悉,但知道他長什麼樣子。」
「築豐本線是哪一條啊?」兼原警部問道。
主任說完之後,指了指橫在地上的黑色大箱子。太隅巡查走近一看,一眼就看出,那是個大型的皮箱。箱子表面,似乎貼上了非常結實的牛皮,看起來不是那種使用時稍微粗魯些,就會壞掉的便宜貨。箱子上系著兩條寬寬的皮帶,兼具裝飾與實用功能的大黃銅鉚釘與鎖頭,正泛著暗淡的光。
只有這些信息,尚不足以讓人起疑。然而,不用靠近,就能聞到從這隻皮箱里,散發出來的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
然而,盛極必衰是世間的常態,即使是新橋車站,也不能倖免。不read.99csw•com久之後,東京車站竣工了,新橋車站因此也就默默地卸下了迎來送往旅客的任務。大正五年十二月,它將「新橋」這個名字,讓給附近的鳥森車站后,便改名為汐留車站,懷抱著過往繁華歷史記憶的它,從此悲哀地降格,成為了貨物運輸的專用車站。
「是的,到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還是沒有人來。本來今天早上,我們想打電話過去,但在電話簿上,找不到他的名字。我們跟管區的警方確認之後,對方回答說:『栃殼町沒有四十九號,也沒有叫風雅堂的店,更沒有叫手塚太左衛門的人住在那裡。』最誇張的是,那裡可連五丁目都沒有啊。」
看樣子,他已經死了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了,整張臉醜陋地腫脹著,顏色就像是被丟到垃圾場的西洋梨,看著十分噁心。大隅巡查吩咐主任維持現場,同時借了手邊的電話,急急忙忙地向警方通報了這件大事。
終於,蓋子被掀開了。皮箱里塞滿了稻草屑,兩名站員傾身把稻草屑清理乾淨后,底部出現了一個被墨綠色的橡膠布,緊緊包住的大包裹。一名站員一手按著自己的胃,彎腰沖了出去。
「原來如此,這可真是一件怪事啊。」
「我想跟寄送這東西的車站聯絡一下,它是在哪裡上火車的?」兼原警部問道。
「請等一下,嗯……東西是從福岡縣築豐本線上的二島車站送出來的,寄件時間是這個月的四號。」
主任從桌上的書架里,抽出一本黑色封面的資料夾。
「沒錯,我也想起來了。我曾經讀過他以若松的碼頭工人與賭徒為主題的短篇小說。」
「不好意思,電話的聲音太小,聽不見……」
警部拿出香煙盒,邀主任來根煙,然後自己也抽了一根。
主任離開電話,走到牆邊說道:「這裡是以輸送煤炭著名的若松港,築豐本線以此地為起點,在折尾站與鹿兒島本線交會,貫穿築豐煤田一帶,再回到位於鹿兒島本線的原田車站,以此為終點站。若松車站與折尾車站之間,有藤之木與二島兩座車站,二島是比較靠近折尾的那一座。」
「那麼,他是無業游民嘍?」
「那就麻煩你們了,請你們呼叫一下那邊的人。」
兩名年輕站員咬著牙,忍住了令人掩鼻的惡臭,解開了橡膠布,就在這時候,在場的人幾乎同時驚呼著,往後退了一步。
「是的,我們完全沒有發現,皮箱有任何異狀,除了收件人遲遲不來領取。另外,今天早上,發現了收件者的姓名與地址,都是捏造的這兩件事,不過,只讓我們覺得有些古怪。直到剛才,有一隻跑進倉庫的流浪狗,對著那個皮箱狂吠,等到我們湊近一聞,發現皮箱正散發出惡臭,才驚覺這件事情非比尋常。」
「嗯,聽說那東西散發著臭氣,臭到令人想捏著鼻子逃跑……哎,我還是去看一眼吧。」
「這個嘛……如果裏面裝得是貓屍,那麼大家當個笑話,也就算了,但一想到搞不好是人類的屍體……所以,我們就報警了。」
橡膠布里滾出了一具男屍!他穿著已經褪成羊羹色的羽織袴,蓄著短髮和滿臉鬍鬚,死狀令人不忍卒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