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06章 令人好奇的歷史

第06章 令人好奇的歷史

這鬼魂像馬自達汽車的車燈一樣,通體散發著明亮的光。所以這兩個巫師看起來簡直都不需要月亮和火把來照明。
「上個星期就不是,」馬里尼說,他的眼裡寫滿懷疑,「那時候還是深黑色。很顯然,你們兩個人互相認識?」
「我們一直守到凌晨五點。忽然,喇叭聲再度響了起來。倫納德在黑暗中躡手躡腳地走去。聲音不久便停了,但很長時間他都未回來。
馬里尼抽出一支香煙,若有所思地用香煙戳著手背:「那你們從機場回來后呢?」
「這聽起來不像是杜德利·沃爾夫的做事方式。」馬里尼評論道。
「然後,那東西動了起來。二樓的大廳就算是白天都很昏暗。那個東西漸漸跟黑暗融合了。正當那東西消失的同時,門鈴響了。」
「你?」凱瑟琳吃驚地望著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劇場里鴉雀無聲。
「什麼小姐?」我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我當然知道她是誰。她是沃爾夫家族的——」
「我知道,」馬里尼說,「約翰·迪博士,就是這位手執火把被嚇得不輕的紳士。他是十六世紀的大學者,是一個天才,十五歲進劍橋大學學習,不久便獲得了亨利八世提供的皇家獎學金。他在數學和神秘學上建樹頗深。倘若當年他研究了一陣子天文學之後沒有轉向研究占星學,那他現在肯定會是科學史上一位響噹噹的大師。伊麗莎白女皇登基的時候,他曾被官方雇來計算加冕禮的黃道吉日。
「你,」馬里尼說,「我以為你要說正事呢。你說的越多,我就越聽不懂了。繼續說吧,沃爾夫小姐。接下來怎麼了?」
令人好奇的歷史和趣事
「羅斯,」馬里尼打斷了一下,「她平時說話是不是總喜歡大段跳過關鍵內容啊?司機的頭部出了什麼事?」
「我贊成,」馬里尼說,「斯科特星期三晚上消失了。然後過了一天,女傭和廚子在周五也不辭而別。星期天,一個花瓶離奇地倒地、打碎。還有什麼別的情況嗎?難道女傭們也見到鬼了,被嚇跑了?」
「抱歉打斷一下,凱瑟琳,」我說道,「我有點跟不上你們的思路。她在跟你父親結婚前,到底是幹什麼的?」
「我很遺憾,」馬里尼想著自己的賬本,失望地說,「杜德利·T.沃爾夫每一次聽到我的名字,就會像他自己生產的火藥那樣,猛烈地爆炸。我曾見過有人被他的雷暴嚇得躲起來。而現在你——」
「而他發現了……」
凱瑟琳沒有戴帽子,但是沒發現她的頭髮有任何問題。看起來就像平常一樣,她的金髮捲曲在脖子上。她身上穿著一件深藍色的外衣,正好跟她眼睛的顏色相配,肩膀上則披著一件小小的皮毛夾克。她平時也穿著這些衣服,但是今天看起來,她的穿著很粗心大意。
「是的。」
「哦,我明白了,」馬里尼眨了眨眼睛,好像沒聽見我在說什麼,「偵探啊。你在逃避什麼嗎?」
「你說你能提供……」
以勒·列維和來自希拉多的佩雷·馬蒂耶斯的名義
「倫納德不會輕易被嚇到,是吧?他在黑暗中那樣跟蹤著鬼。他也認為那是超自然的鬼乾的?」
「之後你們就檢查了房子?」馬里尼問。
「羔羊,」馬里尼滿副愁容地看著我,「羔——羊。你以為她是誰啊?」
「就是這樣?」馬里尼說,「高爾特有發現嗎?」
馬里尼背靠著第三排的座位,腳蹺在第二排椅子上,面向凱瑟琳。「沃爾夫,」他滿腹狐疑地說,「這就是那個天使投資人的名字?」
馬里尼知道我跟凱瑟琳約會的次數比跟其他所有金髮女郎加起來的次數都多,但他從未遇見過她,也不知道她是沃爾夫家的女兒。
「我——」凱瑟琳看了我一眼,又望著地板說,「沒有。他沒說。」
馬里尼回答了這個問題:「她是劇組的員工。在第一次演出中,她被鋸成了兩半。第二場,她被活埋,然後奇迹般地及時出現,並唱著『愛之計』的歌。而且,身為一個廣告經理,我希望你見見羔羊小姐——」
「但是,都已經過去四天多了。完全沒有斯科特的消息。他以前從來不會在外面待那麼長時間。而且如果他真的打算離開較長的一段時間,那他也不會不帶任何衣服就出門啊。我很喜https://read.99csw.com歡斯科特。在我長得跟鴨子和膝蓋這麼高的時候,他就教我開船了。我擔心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如果爸爸不打算報警,那麼我就去報警。」
「我不知道,但我爸爸知道,而且他很害怕——是發自內心的害怕。我從來沒見過他這樣。我——我們該做點什麼,」她的聲音里充滿了壓力和緊張感。接著,她瞥了我一眼,繼續說道,「爸爸有時候就是個恐怖分子。但是——我出生的時候,媽媽去世了。我已經沒有別的親人了,而且——我只是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化成碎片。他總是非常自信,對自己很有把握。而他還在嘗試著——但情況已經不同了。他現在更加神經質了,精神也更緊張了。我讓他去見見哈格德醫生。但是他拒絕了。他一直都想證明鬼是真實存在的,而現在,看起來鬼真的存在了,他又害怕得不得了。」
「菲利普發現這兩張紙被一把軍用刺刀釘在圖書館的牆上,而那把刺刀原本是在槍械室里的。」凱瑟琳說道,「這本撕掉兩頁的書,還有其他許多跟巫術有關的書,都從架子上散落下來,雜亂地堆在地板上。」
「而從頭到尾,」我插話進來,「我都以為他是在躲開我。」
我也給弄糊塗了。我現在知道了如果她整個星期都待在紐約,那麼那封電報就不可能是她發的。但是直到現在,她的表現跟電報里提到的一模一樣。我徹底搞糊塗了。我看起來甚至連個插嘴的機會都沒有,根本找不到跟她談的機會。
我的情緒本來像是火上烤著的溫度計一樣,水銀條急劇上升。但是她完全不帶感情的、如同獵戶座暗星雲一般冰冷的聲音,讓我狠狠地跌落下來。
「哦,你們都看到了?」
「他看見暈倒的安妮,立即停下了嘴裏的話。唐寧指著樓梯口說:『就在上面。我們剛剛都看到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唐寧那麼沮喪。」
「這小孔……?」他問道。
「今天早上。我幫司機倫納德的頭部包紮了一下之後,就跟他一起去機場接我爸爸。當我們回來——」
「星期天早晨,是上周的事了。我爸突然決定全家去邁阿密,他根本不給我們爭辯的機會,就下達了這個命令。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僕人已經把我的行李全部打包好了。於是我就抗議。我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紐約。我知道你周一早晨要召集演員的,但我爸爸依然堅持己見。你們應該聽說過他的固執。有的時候,我能搞定這狀況,但這一次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於是我最後假裝屈服,跟著他們到了機場。但就在飛機起飛之前,我設法溜了出來。」
我點了點頭:「是的。但之後發生了許多事。凱瑟琳,整個一星期你都跟著馬里尼在這排練?」
「屋內有個按鈕。如果你按那個按鈕,從裏面開門,門鈴就不會響。而這房子唯一的出口,就在我們身後。」
他們兩個人都不解地眨著眼看著我。凱瑟琳張開嘴想說點什麼,但是話又咽了下去。
我又開始吹毛求疵了。很明顯,藝術家們絕對不會認為這是一幅幽默的繪畫。而且我發覺馬里尼亦有同感。他正皺眉盯著那幅畫,而後來他跟凱瑟琳聊天的時候,聲音非常嚴肅。
「就是那個鬼呀,你還沒告訴我們鬼的樣子呢。」
「尚未,」她慢慢地說,「目前尚未。他還在調查。但我懷疑他會承認的。我爸把他逼得太緊,而如果高爾特……」她的聲音又小了下去,而雙手則在緊張地擺弄著自己的錢包。
「鬼,」馬里尼不確定地重複著這個詞,「羔羊。惡狼。天使。偵探。還有鬼。你看,我有點跟不上節奏了,但是,你還是繼續說下去吧。」
「喜歡,」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是有些跌跌撞撞,「這個髮型我更喜歡,特別是金色的顏色。但我可不能雇傭一個換造型比閃電還快的藝術家。你能不能變回原來的造型?我沒辦法為頻繁改變造型的你特別訂製新的服裝和布景。」
「可能會發生什麼事?」馬里尼重複了她的話,「你知道嗎?」
「是啊,」他說,「我要聽聽的。」他被我若有所指的隱喻回答給弄糊塗了,也弄不清楚凱瑟琳為什麼是這樣的態度。「坐下,」他揮了揮手,示意她隨便選個位置坐下。
「星期天確實沒人。只有菲利普在家,而女九-九-藏-書傭和廚子在周五就不見了,就在斯科特·道格拉斯失蹤之後。他們甚至連個招呼都沒打就消失了。」
從古代直到我們的末日
「我不知道該怎麼想。你看,她跟爸爸一樣都怕得要死。當我們那天早上看到鬼的時候,她直接就暈過去了。」
「逃避我的家庭。我和我爸爸吵架了,我打算再也不踏進他的家門,至少在他冷靜下來之前,決不回去。上一次發生這種事的時候,他雇了一幫私家偵探。我擔心他們正盯著各家劇院排查呢。」
凱瑟琳一副大惑不解的表情。
「我們家的船夫和雜役。自從上周三夜晚之後,就沒人見過他了。船屋裡他所有的私人衣物和其他用品都沒有丟失,」凱瑟琳雙眉緊鎖,出神地看著舞台,「他就像你的魔術一樣,簡簡單單地消失不見了。我——我討厭這樣。我害怕……」
馬里尼完全不管我的話,繼續著他的傳記體論文:「之後去歐洲大陸的一次旅途,凱利給德國皇帝馬克西米利安二世留下了深刻印象。國王挺賞識他的鍊金術表演,結果封他當了波西米亞的聯合執政官。但他用了很多方法,花了很長時間,仍未煉出金子,所以皇帝煩了,就把他關進監獄。凱利在監獄里試圖用床單拉條的老辦法越獄,但失敗了。他因此受傷,最終死在了監獄里。迪博士回到了他在莫克萊克的家,最終——」
馬里尼喊停:「等等。這一切都發生在哪兒?到底是哪棟房子鬧鬼?」
「昨天我在邁阿密。」
他先指著畫面三分之一處的頁眉,那兒有個針刺小孔,然後又指向另一張紙的相同位置,也有個小孔。小孔附近印著「重生者」。
「前門,」馬里尼問,「進來的話一定要按門鈴嗎?你、其他人還有高爾特,都是從那個門進來的。」
「什麼都沒發現。」
「迪和凱利開始了長期的合作。在他們的封閉研究中,凱利曾多次發現奇怪的狀況,因此他們也沒少使用水晶球進行占卜。有一次,他說他從水晶球里看到了一個裸體女人的鬼魂,那個鬼魂一直宣稱凱利和迪必須重新娶妻,否則會遇到災禍。那個時候,凱利正好陷入離婚麻煩,所以他就順勢離婚了。啊,若你以為我這是胡吹海侃,那就大錯特錯了。這些事情都記錄在現存的迪的親筆文卷中呢。」
我偷偷轉臉看了一眼,以為會看到什麼奇怪的事。如果我看到的全是幻象,那這幻象也絕對夠逼真了。
「呃,沒有。他沒有說。但是——」
這張圖裡最讓人感興趣的地方,並非上述那些東西。
「那時候,她是個靈媒,」馬里尼回答,「一九三五年的時候,她在這個心靈學靈魂學圈子裡算是小有名氣。她的特長就是製造精神燈光進行顯形。一篇高爾特署名的登在《精神研究期刊》上的文章介紹了她,而這期刊雜誌社的幕後老闆則是沃爾夫。一年之後,杜德利·沃爾夫便跟她結婚了。」馬里尼看了看凱瑟琳,「高爾特曾經跟我說過,幾個月後,她的靈力就開始減弱,到最後完全消失。是不是?」
他搖了搖頭:「沒,當然沒忘。我很好奇他為何會從圖書館的書堆里找出這本書。那特殊的圖畫、神秘的『重生者』以及整個畫面的背景,都暗示著那個鬼的想法。」他又看了一眼凱瑟琳,「它是女鬼嗎?」
凱瑟琳猶豫地點了支煙,緊張地吸了兩口,神情恍惚。她臉上一貫掛著的快樂的微笑,已經不復存在了。
凱瑟琳點了點頭:「就是我爸爸。他現在正陷在麻煩事里。你是唯一一個能幫上他的人。而如果你——」
「我不知道。我想可能是午夜的怪聲和瓷器破碎把她們嚇跑的吧。房子里老發生這種事,還有腳步聲。碟子常常從碗櫃里跑出來,然後打碎在地上。前幾天晚上,牆上掛著的畫也莫名其妙地改變了位置。墨水瓶也無故翻倒。」
「是啊,那天早晨——在那個大廳里。我們都在那兒,爸爸,安妮,唐寧——」
「房子里沒有人?」馬里尼問,「那些僕人去哪了?」
我坐在那好一會兒,不敢轉臉,生怕那只是馬里尼製造出來的一個魔術幻影。這時,馬里尼站了起來,他說話了。
「還有——哦,對了,高爾特確實發現了一些東西。那東西不是曾經站在二樓樓梯口俯視著https://read.99csw.com我們嗎?它站著的地方有一小片干泥巴,泥巴里有兩根松針。」
「而凱利,儘管你在照片里看不出來,但他在蘭卡斯特曾被處以頸手枷刑,也因此失去了兩隻耳朵。為了隱藏這一點,他一直戴著黑色套頭的無邊便帽,以至他像個殘忍而可怕的吸血鬼。不過在他的生意中,這一點多少算是起了作用。他原先是位名醫,後來湊巧看到了一篇有關鍊金術的文章,便走上了鍊金術師的道路。雖然他一輩子都沒煉出多少金子,卻成了一位史上著名的金匠。
「是啊。我也以為會這樣,但看起來好像不是這麼回事。昨天晚上我打電話給我爸爸,我很擔心斯科特。當我告訴他所有的事情之後,他說他們會搭乘最早的那班飛機回來。而且他聽起來不大開心,他的嗓音里夾雜著擔心和難過的情緒。」
慢慢地,馬里尼好像漸漸搞明白了。「沃爾夫,凱瑟琳·沃爾夫,」他說道,然後好奇地看著我,「如果她就是凱瑟琳·沃爾夫,那你這些天一直在幹嗎呢,羅斯?」
「是——是……」她停了下來,好像自己站在一個只噴冷水的淋浴噴頭前。然後忽然地,她控制住了呼吸的節奏,一口氣說了出來,「嗯,是鬼。」
但是她不給我任何機會。「馬里尼,」她迅速搶走發言權,「你難道不想聽聽我提到的天使嗎?」
「他已經承認那是真的鬼了?」馬里尼問。
「菲利普在門前迎接我們,那鬼似乎一直沒閑著。當時他臉色慘白,見到我們之後,好像心裏才寬慰了。他把這個拿給我們看。」
「我們家的房子,在瑪莫羅奈克。我打了個長途電話告訴我爸大廳的花瓶離奇地翻倒打碎了,而當時,我和菲利普離那花瓶至少有十英尺遠,房間里也沒有其他人了。他和安妮急忙乘飛機從邁阿密趕回來,昨晚剛到家。我是親眼目擊了花瓶倒下的全過程,那看起來就像是有人推了一下花瓶——某個我們看不見的人推的。然後——」
凱瑟琳頓了一下,並未回答這個問題。接著她說:「你知道她在跟我爸結婚之前是幹什麼的嗎?」
「高爾特什麼問題也沒問。他一步三級地跑上樓梯,菲利普緊隨其後。情況就是這樣。」
凱瑟琳從錢包里拿出兩張疊著黃色的小紙片,遞給馬里尼。馬里尼展開那兩張紙,我看了一眼,那應該是兩頁從古書上撕下來的舊書頁。
「菲利普和我發現他昏倒在二樓的地板上,就在我的房間門口。他的頭受了一下重擊,一把取自槍械收藏室里的路易十五決鬥專用手槍靜靜躺在他身旁。」
她向我點了點頭,淺淺地微笑著說:「你好啊,羅斯。」
「尚未。星期五其他僕人消失了之後,菲利普打電話給我爸爸。他建議報警,但我爸爸不同意。菲利普不是個善茬。他以前工作的地方曾經發生了一起謀殺案——一起懸案——而且我感覺他還一直準備著再遇到第二起命案。他平時讀了很多偵探小說和紀實性犯罪雜誌。我爸爸也知道這個情況,所以一直留意著他。他對菲利普說,斯科特可能是離開了,以前他也忽然消失過幾次,都是出去狂歡。『等他回來的時候,』爸爸說,『警告他,如果再犯,就立刻開除。』爸爸對斯科特非常仁慈,因為兩年前他曾經救過我爸爸的命。
「是啊,她已經很久都沒做這種靈媒做的事了。」
「我知道為什麼,」我說道,「他在躲我。對我們倆來說,瑪莫羅奈克和紐約之間的二十五英里距離,實在太近了。而他不想我跟凱瑟琳見面。他居然這樣做,而且還成功地把我騙了過去。我一直以為她也去了邁阿密,但是她沒去。如果我早就知道他怕鬼,那我就會穿著紙糊的——」
馬里尼伸出他長長的食指,指著那兩個巫師:「你知道這兩個人是誰嗎?」
「我知道你們聽了會有什麼感覺,」凱瑟琳說,「但我確實是認真的。爸爸和弗蘭西斯·高爾特終於得到他們想要的了——但他們卻無法承受。」凱瑟琳的語速忽然變快,都不需要換氣的,「馬里尼,你一定要幫幫忙啊。你是美國科學家心靈學調查委員會的主席。你說你能用魔術的手法再現任何巫術現象。另外一個對這些東西懂得那麼多的人就是弗蘭西斯·高爾特,而他……」
馬里尼不大相信地微笑著。「等一下,」九_九_藏_書他打斷了她的話,「你父親真的說過他會把錢投在我的戲上?」
馬里尼沒有說下去。他看起來若有所思。「麻煩?」他遲疑了一下,問道,「什麼樣的麻煩?」
「『好吧,』他說,『鬼在哪兒?我就是來——』」
這一整個星期,我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我不遠萬里追蹤著沃爾夫去佛羅里達,又灰溜溜地回來。罰金,電話費,火車票,飛機票,我的銀行賬戶已經徹底空了。而現在,就在我正準備躺倒休息的時候,她就像從瓶子里飛出的神靈一樣,突然出現了。
凱瑟琳手指一動不動,緊緊抓著錢包。她壓低了聲音:「那個東西站在那兒,靜靜俯視著我們,好像它從一開始就站在那裡。我記得我尖叫了一聲,而我爸爸也被嚇得連手中正檢查著的書都掉了。他呆站在我前面,我看到了他的臉。他的表情好像被人用鎚子重重砸了一下腦袋。唐寧也向上望著,也跟我爸爸一樣嚇呆了。有個東西撞到了我的背部,我差點跌倒了,原來是安妮暈了過去。
我的法語水平像十五世紀墳墓的門鉸鏈一樣,早銹透了,詞彙量匱乏得很。但我仍能認出「重生者」這種邪惡詞語。
凱瑟琳又瞥了一眼馬里尼手中的雕刻畫:「很遺憾,那個鬼長得可不像迪博士的那種傳統的鬼。它身上不發光,穿的衣服也很普通,看著髒兮兮的,好像剛刨過土。他手上還沾著干泥巴,戴一頂破得變形的黑帽子,穿著一件深色大衣。他的臉像苦行僧一樣稜角分明,深陷的黑眼睛明亮地燃著火焰。他的上嘴唇蓄著淡淡的鬍鬚,鬍鬚兩側和嘴邊的鬍子相接,下巴上則是一撮黑須。」
「我猜她肯定認同鬼的存在,對吧?」
馬里尼煩惱地看著我倆:「真是一環套一環啊,我明白。不過我們現在還是先說正事。你說你看到鬼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巫師、變異者、魔術師、占星術士、預言家、重生者、
「菲利普有些遲疑地走向樓梯。聽到鈴后,他轉身回去開門。弗蘭西斯·高爾特站在門口。爸爸在機場就打電話給他了。」
他的聲音彷彿一個人在懸崖邊忽然被石頭絆倒,墜了下去一樣。一個吃驚的微弱的回聲從谷底傳來:「你的頭髮怎麼了?」
凱瑟琳看著空曠的舞台,以及舞台上方投射下來的光柱。她蒼白的臉上反射著白色的燈光,看起來好像很疲倦。然後,她又接著說了下去。
「上帝!」我低聲抗議道,「你太會炫學了!」
馬里尼的興趣瞬間被吊了起來。「鬧鬼現象,」他說,「情況很嚴重的鬧鬼現象。你爸爸和高爾特絕對不會錯過這個主動送上門來的研究機會。」
馬里尼一旦開始講述某種魔術或魔法的歷史,就會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把所有細節像寫書一樣巨細靡遺地叨叨一遍,並給出一系列預言。
回顧及擴充于方納利,巴黎,一八四六
我正想開口跟凱瑟琳說話,但她搶了先。
多明我會,來自古代的遠古驅魔者
「報警了嗎?」
「菲利普和倫納德檢查了。」
「但是你懷疑她跟現在的這些事有關聯?」
「他在調查鬼的事。他和菲利普打算就坐在那兒,靜等事情發生。我正打算回房睡覺的時候,忽然聽到二樓傳來喇叭聲。
我還沒能張嘴說話,她就回答了馬里尼的問題:「我把頭髮弄成這樣你不喜歡嗎?」
「沃爾夫小姐,」馬里尼打斷了她,「求求你。你講的我實在聽不懂。菲利普是誰?我們還是從頭開始慢慢講吧。你和你父親是什麼時候吵架的?你又是什麼時候離家出走的?」
馬里尼點了點頭:「所以我才問你這個問題。」
「我們剛跑上二樓,那聲音就停了。我們一無所獲。那聲音聽來像是從我的房間里傳出的,所以我打算跟他們一起守在那裡。
「我在度假,」我說,「七天的羅賓漢豬圈游。凱瑟九*九*藏*書琳,我有一兩件事想跟你——」
凱瑟琳皺了皺眉頭:「安妮和我可不是閨中密友。她——」
「那警戒系統是一直都開著的嗎?」
「我在鎮上有間公寓,」她說,「整個星期我都在這兒排練。然後,周日我找了個機會回去拿些我需要的衣服。我想菲利普不敢——他是我們家的管家——攔我。我進門的時候,他甚至連眉毛都沒皺。他的情緒很低落。就是那時花瓶倒掉,跌成了碎片——就在我進門之後。那房子里一個人都沒有,而且我也沒發現任何絲線的痕迹。我檢查過的。」
她不確定地皺著眉頭。
「唯一的出口,」馬里尼慢慢地說,「這是對一個人來說的,而不是鬼。對了,你尚未告訴我們最重要的事呢。」
在這整個對話面前,我好像是一個火星人。他們好像是在用梵語講話。「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問道,「你以為她的頭髮是什麼顏色的?她的頭髮一直是金黃色的啊。」
「我知道。因此我敢斷定這件事背後肯定有著我所不知道的秘密。我爸爸知道並害怕一些事,但他不願意承認。有時候我真是一點也不明白。我想那東西肯定把他嚇得不輕。而他擔心的事,可能會發生。」
「爸爸提到過他們的名字,是約翰·迪和愛德華·凱利,但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是誰。」
我不耐煩地打斷了他:「該下課啦!」
凱瑟琳搖了搖頭:「倫納德不會的。除非他親眼目睹十幾隻鬼在月亮上對著他笑,否則他絕不會相信鬼的存在。但如果不是鬼而是某個東西乾的,那東西也肯定會在某處吧——但這是不可能的。爸爸因為平時非常擔心他的槍械收藏寶貝,因此安裝了一套最先進的防盜警戒系統——光電子警戒系統。這系統一開,洞里的老鼠都逃不掉……」她停下話語,沉思起來。
一個黑眼窩、白骨臉的鬼魂,正面無表情地呆立在那兩個巫師面前。它身上穿的衣服頗為雅緻,看起來有些喜劇色彩。
哀傷的靈魂、吸血鬼、妖魔、詭計、驅魔……
「他有沒有解釋為何忽然決定去邁阿密?」
「沒有,他仔細檢查了屋子。而且警戒系統一直開著。」
馬里尼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那沃爾夫夫人怎麼想?她也認同鬼的真實性嗎?」
馬里尼小心翼翼地在膝蓋上展開了那兩張紙片,他的雙眼隨著紙片面積的變大而越來越圓。接著,他側頭看了看凱瑟琳,便又對著那紙片默默凝眉。那紙片上儘是法文單詞。
「迪和凱利是一對很有意思的傢伙,」我抗議道,「但我們討論的是一個當代的鬼,難道你忘了?」
「就是那個披著羊皮的家族,」凱瑟琳打斷了我的話,繼續跟馬里尼聊著,故意忽視我,「那時我戴著假髮,偽裝成偵探。」
「在他的日記里,他宣稱烏列天使曾出現在他面前,贈送水晶球給他,並教他水晶球巫術,這種巫術可以實現同冥界的通訊。之後,他就開始頻繁舉辦各種降靈會,尤其是他雇傭愛德華·凱利為靈媒之後。
「也許吧。但你真的不知道嗎?她究竟說了些什麼?」
另一頁是同一本書里的一幅插畫,跟前面的內容有著密切關係。這是一幅鋼版雕刻畫,畫中的兩個傢伙在基地里擺成奇怪的姿勢,他們的腳邊環繞著一圈猶太魔法陣的圖形。其中一個傢伙一手捧著厚書,一手持著權杖,很明顯正在吟唱某種咒符。他那同伴正敬畏地將火把高舉過頭。他們身後是一排樹叢,隱現著一尊哥特式高塔的教堂。雲中的月光灑落在高塔,勾勒出模糊的影子,而高塔的前庭則擺著一個頭骨和一兩根股骨。
「在什麼之後——」馬里尼疑惑地搖著頭,「你又跳過重要內容了。介紹一下,斯科特是誰?」
凱瑟琳微笑著,但這微笑很蒼白,很無力。她的手指正緊張地把玩著錢包:「不,那是個男鬼。我們那時都站在圖書館的門前,看著這幅畫,聽著菲利普的話。這時,忽然某些事情讓我抬頭看了看樓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