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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馬里尼的天使不見了

第05章 馬里尼的天使不見了

馬里尼陰鬱地點了點頭,那枚半美元硬幣還在他指尖若隱若現。「這場演出中的許多東西,都會消失不見,」在他說話的時候,半美元的硬幣閃爍著光芒,「但是我沒想到,寫支票的那個傢伙也會消失不見。這當時是計劃外的狀況。他是個在華爾街搞投機倒把的金融騙子,前不久,他東窗事發了。這事在百老匯傳得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債權人都像野狼一樣四處嚎著。」
「這話足足雷了我一分鐘。我悄悄地挪動到黃銅水壺和碗的附近,如果他忽然瘋了,我也好給他頭上來一下。『哦,』我說,『你想要真的?拍打的手就是精神直接跟地獄聯繫,漂浮的燈泡是由於使用了精神力,以及真的存在能讓人穿過牆壁的處方。就這個?』
「他們從早上就開始了,」博特皺著眉毛,「但我不知道要排練多長時間。不過我估計他們還在乾著呢。」
那位表演者快步走上升高的小平台,轉身,朝我們的方向鞠了一個躬。他旁邊立著一個深色的外形令人毛骨悚然的棺材,棺材正半開著口。兩個舞台助手跟在他身後,手裡拿著嚇人的重手銬和腳鐐。他們很快地幫表演者銬上了雙手,推緊棘齒,並鎖上。接著他們把厚重的腳鐐鎖在他的腳踝上。
我在一美元硬幣貶值成半美元之前,迅速地從他手中把硬幣搶了過來:「好。我接受這份工作。這就先算作是我的工資。接下來的幾天,我也不打算睡個安穩覺了。這樣也許能讓我的腦子清凈一些。」
自從我跟馬里尼以及常來他店裡的一堆魔術師認識之後,我再觀看任何魔術表演時就從來沒激動過,因為平時他們在店裡表演的魔術早已擊碎了我對奇迹的憧憬。但是這一次,因為他的這句話,我在座位上有些坐不住了。
「哦,哦,聽起來好像幹得很認真啊。」
指針指向了三分鐘,接著,越過了紅色警戒線。
當你再走進來一些,會發現右手邊的牆上掛滿了魔術表演的照片,而照片的下方則寫著節目的名稱和表演的魔術師。這裡有皮內特、博斯克、安德森、布利茲、亞歷山大、弗瑞科爾、多布勒、羅伯特·侯丁等許多魔術發展早期的著名魔術師,也有赫曼斯、科勒、馬斯科林、德法特、胡迪尼、薩斯頓、里皮茲、卡迪尼、特諾卡伊等著名的現當代魔術大師。
消失的半美元硬幣又出現在他的指縫裡,接著忽然變成了一美元的硬幣。「我忍不住,」他說,「我得扔點東西去喂那些最大的最餓的狼。」
「那是,不好好乾就喝西北風嘍。天使已消失,但總得有人來投資這個戲的,不是嗎?」
我駕車前往哲瑞·雷恩劇院。馬里尼大師好像遇到了不小的麻煩。
那兩個助手抬起表演者的身體,將他搬進那具棺材中。鋼琴師加快了音樂的節奏。
我摟起身邊最近的兩個演員。「我是只大章魚,」我說,「我還需要六個姑娘,一手摟一個。」
「不在,」博特離開了他的聽眾,轉身走向read•99csw.com我。那幾位魔術師又繼續著他們的聊天,好像在談著某種技巧性很強的撲克牌戲法。博特對我說:「他去了哲瑞·雷恩劇院。他讓你去一下。我估計他修改了你草擬的那部分劇本。」
「等會再談商業方面的事,」他說,「你先看魔術。」
「誰?我?」
「但是第二天早上,當我開門的時候,他已經在門外等著了,嘴裏還不住地嘀咕著。他那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要賣一船金磚給他似的。接著他走到櫃檯前,把昨天買的那些魔術設備統統摔在櫃檯上,差點把玻璃都壓壞了。『你們把錢還給我,』他很平靜地提出要求,『一分錢都不能少!』
指針繼續向前推進,兩分鐘,兩分半,越來越接近三分鐘那道紅色的「危險」警戒線。安全的時間已經不到二十秒了,下面的助手拿著斧子,靠近了水箱。他雙手舉起斧子,用力架在頭頂,隨時準備劈下來。指針和紅線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音樂中的手鼓聲也加速敲擊著。
我穿過舞台的腳燈,走下台階,在第三排挑選了個離走廊較遠的位置坐下。魔術師就坐在不遠處。儘管平時他的睡眠時間比一般人都短,卻一向精力十足。但這一次,他確實是累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他黑色的眼睛里還閃爍著警惕的火花,嘴角的皺紋也帶著頑童般的微笑。他的周身依然籠罩著魔術師自信的氣場。歲月在他的身上並未刻下清晰的痕迹,你不會相信這個傢伙居然已經六十歲了,然而看起來你會覺得他可能才四十五歲。
「跟你一樣的問題。一頭惡狼。待會兒我再告訴你吧。現在,我得好好想想,有沒有辦法幫你釣到一個又大又肥的天使。」
「你從哪兒,」我坐下,問道,「學到這水下芭蕾的主意?還有這所有的東西?觀眾可真是會大飽眼福了,你雇傭的這些姑娘都棒極了,但我不明白這戲碼跟你的魔術有什麼關係。」
鋼琴音樂戛然而止。「看來我們招了個不錯的喜劇演員,」馬里尼回答說,「一個水平很高的喜劇演員。」他對著坐在鋼琴上的襯衫男說:「拉里,讓那些女孩先回去吧。她們已經在這忙了足夠長的時間了。還有,把東西都擺好,我們要準備開始下一幕的排演了。往水箱里通水,準備開始。還有燈光——現場燈、腳燈以及水下的燈。羅斯,你在這坐著,假想你自己是一個看戲看煩了的商人。我想看看你的反應。」
「很不錯啊,」我評論道,「表演得很到位。」
博特·福克斯過去是位柔術演員,他以前在魔術界被稱為螺旋者——能夠自由變形的男人,而現在他是馬里尼商店的助理。現在他正斜靠在櫃檯上,跟約翰·斯卡恩、路易斯·齊岡以及保羅·羅西尼聊天。這三個傢伙在魔術界被稱為金手指三重奏,他們以前就是靠使撲克牌站起來、打滾並鑽過火圈來謀生的。
而現在,他野心勃勃地一頭栽進了個他籌劃了很久的項目——盛裝魔術音樂歌舞劇。這歌舞劇里要有合唱團、歌手、舞者、一打最頂尖的魔術師以及神秘莫測的歌詞。大型幻想魔術自從魔術歌劇和霍華德·薩斯頓辭世之後,便絕跡于當代。在這個年代,魔術表演的形式九*九*藏*書大都是一群魔術師在夜總會的大廳里或大酒店的晚餐宴會上輪番獻藝。對馬里尼來說,重塑往日的榮耀,是他在魔術界唯一的心愿了。他很想策劃一場彷彿小說里寫到的那種精心安插著美女、音樂和超級魔術的大型魔術表演。而現在,他就打算以這個被他稱之為「逗你玩歌劇」的項目,來實現自己的理想。
接下來,尖銳刺耳的汽笛聲再度響起,棺材迅速地下墜,撞擊著水箱的水面,濺起了白亮的水花。
棺材漂浮在水面上,吊線也變得松垮垮的。不過水緩慢地滲透進了棺材,而棺材也因此漸漸地下沉。終於,棺材的頂部輪廓漸漸從水面上模糊不見。最終,它沉到了水箱底部。
「對我來說,被難住是司空見慣的事,」我說,「你看,連現代的醫學都停滯不前了,許多病都無葯可醫。人類都被難住了。你呢?」
「我昨天不在紐約,」我望向櫃檯後面那個神秘的小房間,馬里尼一向在那個神秘的殿堂里構思詭譎的魔術,「他在不在裏面?」
「如果你能釣到,」他鬱悶地說,「我就想辦法幫你在美國魔術師協會搞一個榮譽會員的身份,你還有證書可以拿哦。在這個年代,肯來百老匯的天使都已經死光了。」
「那是個戴著大眼鏡的尖下巴小個子,」博特正在講故事,「他什麼話也不說,直到馬里尼開始演示我們的新魔術『拍打的手』。接下來,他眼珠子瞪得跟牛一樣。後來我給他包了好多東西呢,精神鈴、浮空燈泡、中型尺寸的奇迹櫃、穿越磚牆的教程,以及一本《神奇讀心術揭秘》。他急忙離開了,彷彿他晚上還有約會,而他正打算學了這些在約會裡表演呢。
「我退錢了,幾乎立刻就把錢全部退還給他了。不然他肯定就會用那雙哀怨的眼睛盯著我,然後去工商局、市長辦公室和聯邦調查局告我。」
一個傢伙站了起來,另一個搖了搖手臂。只聽一聲汽笛聲,吊線就徹底綳直了。棺材開始搖搖晃晃,升了起來,停在了半空中。
「羅斯,現在正在排演水下芭蕾。我們可不需要比目魚做演員,下去游游吧。」
「我也被難住了,」他靠在椅背上,恍惚地望著舞台。拉里在一旁喊道:「好啦,收工啦。大家明天早上九點準時在這集合。」
「好,去了。」他說著,走向舞台。接下來,他脫掉身上的外袍,隨手丟在第一排座位上,身上只穿著最簡單的紅色泳衣。他矯健的古銅色身軀在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當指針接近兩分鐘的時候,一個助手從平台上跑了下去,到舞台上撿起了一把紅柄防火斧。他慢慢地舉起斧子,眼睛盯著鍾。上面的那個傢伙則焦急地看著水裡。
我點了點頭:「是啊,事實上,我覺得這魔術相當不錯。但我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我幾乎想當場從那兒消失,但是劇本里沒有提到陷阱門和地道的事,我沒有任何辦法逃走。
接下來,舞台水箱旁漸漸升起一個小平台。平台在稍高過水箱頂的位置停住,平台上伸出的一塊區域,恰好在水箱的頂部。這時,一個有著運動員身材的黝黑英俊男子從馬里尼身後的座位上站了起來。
接下來,助手蓋上棺材蓋子,迅速地扣上了六個鉻制搭扣,又將九九藏書棺材的邊緣用釘子固定好,掛上巨大的掛鎖。一個傢伙把手銬、腳鐐和掛鎖的鑰匙丟在舞台的地板上后,又返身回去幫助他的搭檔將棺材周身綁上鐵制起重吊線。
「『告你們什麼?』我問道,『這些商品的功能齊全,我們介紹的功能一樣不少。你自己不是也成功演示魔術了嗎。那燈泡完全看不見任何絲線,也能漂浮在空中。那穿越磚牆的手法則是源自胡迪尼的魔術。』
博特的聽眾笑了起來:「那你還錢給他了嗎?」
「這可不是表演,」馬里尼說。他的眼緊緊盯著舞台,聲音有些緊張,「這是我們第一次嘗試這個魔術!」
「接下來事情就清楚了。『你們這是在詐騙,』他一副厭惡的口氣吼著,『這些都是詭計啊!』
「你會明白的,」他咧嘴一笑,「這是最新的馬里尼魔術的一部分。瞪大眼睛看好啊,如果你能解釋魔術的原理,我就把這魔術棄用了。」
「我知道是怎麼回事。這是個詭計。」
這句話差點讓他驚倒在地。他瞪大了雙眼。
棺材里的那個傢伙正看著我們,微笑著。他銬上的雙手指向水箱上方懸挂著的巨大鍾盤。這鍾只有一個指針,從零開著,隨著時間的流逝記錄著秒數,漸漸向右移動。
尖銳的汽笛聲又響了起來。然後,水中如湧泉般的氣泡,漸漸消失,水面的波浪也平息了下來。棺材漂浮在了水面。這棺材依然浸在水中,封閉著,還上著鎖。
就在我話音未落的時候,兩條白色圓錐形光柱便從上方斜打下來,匯聚在舞台中央。而光柱的正中央,則擺著一尊巨大的方形玻璃水箱。這水箱足足佔了半個舞台的大小,進水口的水奔流而入,裏面的水卷著旋渦和泡沫,水浪撞擊著箱子內壁,很有氣勢。
此時此刻,劇院里萬籟俱寂,鴉雀無聲,只有鍾的指針在向右移動,顯示已經過去了一分鐘時間。指針漸漸接近著鍾面最後的那紅字標誌,上面寫著「危險」。
「那麼接下來,」馬里尼說,「就是落幕嘍,怎麼樣,喜歡嗎?」
我決定不把自己的麻煩事告訴他。他自己心情就已經夠糟的了。「而就是這個原因,」我開玩笑說,「導致你不得不要一個在公演之前不需要吃飯的廣告宣傳部經理。」
「呃,這,」我說道,「是為女商人準備的節目吧,我猜。」
這位魔術師身上的手銬、腳鐐都不見了,棺材也漸漸地吊離水箱,平放在平台上。他一腳踩在棺材上,保持住了平衡,捋出扎在眼睛里的濕濕的黑髮,不住地喘著粗氣,向自己疼痛的肺里注入大量空氣。
「情況還不至於那麼糟糕,『馬里尼夫人家庭烹飪公司』在公演之前會免費向你提供三餐的。我想她會很樂意的。」
如果某位3000年的考古學家挖出了一本二十世紀早期的紐約曼哈頓區電話簿,而恰好,他的歷史學家同事仔細地檢查了破損的書頁,注意到了「M」(魔術器材、魔術師)項下的一份清單,我懷疑他會在自己的研究專著中對此做個腳註。因為對這個時代的文明而言,這不啻是個微小的縮影。
「你說什麼!」他驚叫著,盯著我看,彷彿我是個從瓶子里剛逃出來的雙頭人。
「你想……說,你是不是把自己的錢投資了進去?」
我走進read•99csw•com了四十五號大街哲瑞·雷恩劇院的門,小心翼翼地爬上幾級鐵梯,忽然發現自己身邊掠過一群穿著芭蕾舞鞋和表演服裝的女孩。鋼琴聲從後面響起。從黑暗處禮堂觀眾席里傳來了馬里尼的聲音——
我沖向門口。「別看我,不是我投資的,」我說,「我已經破產了。現在我可是連個馬戲團的跳蚤都買不起了。待會兒見。」
我從認識他開始到現在,馬里尼的聲音中一直都充滿著活力,但這一次,他真的累了。「我差點忘記了,」他補充了一句,「在百老匯的舞台上,從劇本到公演,中間會出多少個意想不到的問題啊。」
但是,棺材上掛著一件紅色的泳衣。
但是,淹沒在水中的棺材,沒有絲毫動靜。看起來,那黑得不透明的水裡,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皮特是這家店的非賣品和吉祥物,他現在已經不再是一隻小兔子了,而是一個演藝經驗豐富的老兵。他在羔羊馬戲團和表演俱樂部度過了自己的光輝歲月。在他表演的年代里,他總是不斷地突然出現或消失在舞台的聚光燈下,通常被人從帽子里拎出來。但是現在,他比以前變重了不少,恐怕已經沒辦法躲進帽子里去了。他現在就住在這裏,過著安逸的退休生活。當我進來的時候,他正躲在一個標註著「本周特價——七塊五」的會說話的頭骨後面,用他的大眼睛認真地盯著我。而他那粉紅色的小鼻子也在興奮地擺動著,歡迎我的到來。
「是啊,你剛被雇傭為本劇團的廣告宣傳部經理了。」
在這些商店之中,最著名的一間就是馬里尼的魔術商店。這家安靜的商店就坐落在百老匯的對面。這不是一家像電視上那樣積滿灰塵的、陰沉的小商店,店裡也沒擺設著黑蠟燭、熏香和鱷魚標本之類的東西。店面的上方掛著一張牌子,上面寫著「一切皆有可能」。這個標語引導著你同時讓你有所期待,但撲鼻而來的是某種很容易聞出的硫黃味。陳列櫃里裝裱著「出售奇迹」的橫幅。儘管這些奇迹都是用於娛樂目的的,但看來,這跟巫術毫無差別——只不過是披著現代外衣的巫術。
而換句話來說,如果一個中世紀的魔術師,比如雷蒙·盧利或尼古拉斯·弗萊莫,能從墳墓中歸來,並走進這些商店,他肯定會忍不住一次次出賣靈魂,以換取店裡神秘的魔術裝備。就算是卡格里奧斯托來了,也一定會像聖誕節的小孩子去玩具店那樣興奮雀躍。而西班牙的宗教裁判所,恐怕只需看看商品目錄的名單,就會迫不及待地郵購整個商店,並把所有東西付之一炬。
「他點了點頭,斜靠在櫃檯上,自信地耳語道:『沒錯,沒有任何詭計。完完全全真實的!如果你能賣我這個,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種手銬,」馬里尼評價道,「我曾經借過幾副給警察局用。加維甘還欠著我一兩副呢。我想請你將這個魔術向大眾推廣報道出去。」
堂·迪亞沃羅的頭終於伸出了水面。掌聲打破了劇院里的緊張氣氛,「噼里啪啦」鼓掌的芭蕾女孩們也在一旁觀看表演呢。
他笑了笑,看起來安心了不少,接著用一種自信的語氣對我耳語:「別告訴任何人,就這樣就好了。你是個分析天才。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出來的。一https://read•99csw.com般人都會被難住的。」
我想起剛剛博特提到了天使的事,於是想拐彎抹角地談談薪水的事。不過馬里尼在轉移話題的方面有著高深的技巧,我沒能得逞。
「正在排演?」
博特四下尋找聲源,發現了我:「哦,你好啊,羅斯。對他來說,那也是詭計。他眼中的困衣逃脫術應該是人的所有細胞都通過布的網眼蒸發掉,然後在外面重組為人。你這幾天去哪了?老闆昨天到處找你。」
我們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我想也許我能幫你們找到一個。」
「還真有自信啊,」我說,「好啊,我接受挑戰。」
凱瑟琳·沃爾夫站在那兒。
他銳利的眼神盯著我看:「你早就發現你跟平時不大一樣,好像不大對勁。出什麼事了?」
汽笛聲又響了起來。進水口停止了灌水,此時水箱里的水足足有六英尺深,在聚光燈下泛著綠色的磷光。那具深色的棺材就懸挂在水面的正上方,一個助手傾身向前,穩住了搖晃的棺材。鋼琴聲漸漸變小,變得幾乎無法聽見。
對面的牆上,一直擺到了天花板底下的貨架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魔術道具。這兒有著無限多種類的魔術道具,任何一件東西到了魔術師的手裡,都成為了反抗物理學原理的利器。這裡有你數三聲就會消失的鳥籠子,受你命令控制生長的玫瑰花,以及想喝什麼就會來什麼的杯子。這裏還有些普通的東西,比如亮色的絲質手帕、巨大的撲克牌、檯球、紅色鑲金的中國盒子、魚碗、蛋、鬧鐘、水晶球、板岩、劍、紅髮腹語人偶以及變魔術少不了的——兔子。
「我不懂到底怎麼回事。我們改進的新魔術肯定是市面上最好的,精神鈴就是魔術票房的保證,而那個奇迹櫃則容量驚人,我曾見過一個兩倍大小的柜子,裝得還沒咱們的這個多。我告訴了他這些,但他還是不買賬,堅持認為這些東西是一文不值的垃圾。他堅持要回自己的錢。如果拿不回錢,他就威脅要去工商局告我們。
還剩最後五秒了,平台上的助手忽然舉起了手,汽笛聲響起。水箱旁的助手則將斧子舉得更高,斧子明晃晃的白刃在燈光的照耀下,閃著金屬的寒光。
「那你可虧了,博特,」我插了一句,「你應該賣他困衣逃脫術,這東西可是實打實的技術。他也許用得著。」
就在這時,忽然水中泛出了大量的氣泡,波浪隨著棺材的升高而翻騰著,鋼琴師也陡然提升著音量。白色的聚光燈忽然打成琥珀色,綠色的水閃爍著金光。
「博特,」我說,「提到了一些有關天使問題的事。」
他在1929年的告別演出之後,就像其他退休演員一樣,告別了舞台。對一個生下來就從事艱苦的訓練,一家五代人都在魔術表演上頗有成就的人來說,這一天或早或晚,終究會降臨。即使年事已高,地球上的所有劇院還孜孜不倦地向他發出演出的邀請。身為一個有著二十六年表演生涯的魔術師,做出退休的決定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認識馬里尼很久了,深知他無法抵擋化妝油彩和舞台腳燈的誘惑。當然,他更是無法抵擋表演魔術的誘惑。用他自己那瘦長的手指靈巧地將硬幣拋入空中,消失不見,這該是多麼美好的事啊!對魔術師來說,這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