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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不,我不服氣,那該如何解釋那天夜裡發來的手機鈴音。如何解釋吊頂上的老鼠剪紙。要知道,隔行如隔山,醫生是無法理解手藝人的厭勝法術的。
「不過……」我還沒說完,我同學聲音高了起來,「我說過我不想談了。」
蒙魯姆尤又笑了起來,「張先生,看你緊張的,放鬆,放鬆,你知道,對於一個醫學院大三學生來說,動點小手術改變狗臉的部分結構可不是什麼難事。」他將拇指和食指伸進狗嘴裡,撐開京巴叭狗的兩頰。「小小的劃一刀再縫合,可愛的狗狗就有了一張永遠的笑臉,不是么。」「還有這裏,」他拿出手指,掏出一塊狗糧,逗弄著小狗的下頰,「在這裏劃開,連上人造軟骨,狗嘴可就想張多大張多大了。」
按我的看法,這醫生的腦袋就是給驢刨了。
不是鬼啊,那就好辦了,我也伸出手,和他的手握在一起。
那個年輕人看著我的神情,笑著伸出了手,「不好意思,我以為你已經全部想通了那件事情的關鍵呢。原來還沒明白啊。正式介紹一下,我姓蒙魯,名姆尤,蒙魯姆尤,苗族人,在雲南民族醫學院上大三,曾經被尤中華(尤總的全名)逼死的,那是我父親。」
如果從科學角度的解釋,我們可以推論出我同學所受強大的刺|激外因不就是目睹那次我假扮老鼠的後遺症么。如此說來一切惡果都是我引起的啊。
房穴上要是被人放了浸泡過鼠尿的老鼠紙片,房主全家可是都要受鼠嚙而死的。不過這種術法太過陰毒,用了要受報應,不得好死。更可怕的是,房子是我裝潢的,我居然一點也不知道。
我茫然搖了搖頭,看了一眼那笛子,心想:原來那天驚走蟲子的超聲波是從這發出的。
我暈頭暈腦的衝出醫院門口,冷風吹來,我頭腦清醒了點。仔細想想,太可怕了,難道,這一切都是沖我來的,我隱約感到在我身邊有一個可怕的人,或者說,可怕的東西,在一步步把我逼上絕路。我不能坐以待斃,我要找出事情的真相。
我看著這一切,忍不住問:那狗說話是因為你改變了它喉骨的發聲構造?蒙魯姆尤聽后一愣,笑了起來,「張先生你一定read.99csw•com是科幻小說看多了,什麼喉骨改造手術,你收到過明信片把,打開會唱歌那種,我在狗項圈裡放了一個相同的發聲器,在遠處按下遙控器……」他忽然直直的看著我,「油鍋里撈錢。」「呵呵,是這個聲音把。哈哈」。
但那年輕人開口了:「張先生。最近還好嗎?」
坐就坐把,反之夜裡的火車,周圍也沒人。我只想好好睡一覺。
開始我們養蟲的目的只是想刺|激蟲類大批量的生產,還有改良出更聽話,更好吃的蟲子。但很不幸,歷史上你們漢人不喜歡蟲子,也不喜歡看到我們養蟲子,因為不喜歡,就要打我們。於是歷史上我們苗人和你們漢人就有了連綿經年的戰爭。開始我們打不過你們,死人比你們多。但後來我們漸漸發現原來蟲子不但可以吃,還可以用來打仗,因為你們漢人都怕蟲子。於是我們就培養蟲子戰鬥,培養的目標就是讓蟲子殺死你們更多的漢人。這樣培養出來的蟲子越來越厲害,也漸漸摸索出很多連自己以前也無法想象的御蟲本領。
隨著火車的輕微晃動,蒙魯姆尤給我講述了一段一個養蠱民族在過去與現代社會中的歷史。
以下為蒙魯姆尤作第一人稱的敘述:
但培養出來的蟲子越厲害,它要吃的食物也越多。可戰爭時候人都沒得吃,拿什麼喂蟲。於是戰爭中成千上萬死亡的屍體就派上了用場。長期吃屍體的蟲漸漸產生了變異,變得和人類越來越接近。我們這時候也發現這些變異了的蟲子更有威力,也更難控制,不是人人都能控制得了的。於是我們挑選出一批專門有能力伺養這些變異蟲子的人,同時要研究怎麼能讓蟲子更變異,更具有威力的殺人本事來。
蠱,沒想到很久沒聽到的詞,居然從這個年輕人的嘴裏吐了出來。蒙魯姆尤沒有回頭,繼續說:我知道你很震驚,不過在我出生的地方,蠱可是和你們這裏的養雞養鴨一樣普遍。其實。說穿了,在我上了大學后回頭看蠱,也就是介於生物學與心理學之間的一種比較冷門學術,比較難理解的也就是涉及的生物之間形態和性能的轉變而已。可是read.99csw.com……」
「還有那個清潔女工是你找的人?」我隨口問了一句。蒙魯姆尤突然不笑了,盯著我的目光漸漸變得陰森:「記住,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
我一下子坐正了身體。
來到醫院,我同學躺在那裡,很是虛弱。我輕輕在他床邊坐下。「德南,我想和你好好理摸一下發生的事情。」他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我不想再談這件事了。」
他忽然轉過頭來,聲音變得冷酷,「你們不懂,我們那裡也不懂,都把蠱神話了。因為養蠱的都是女人,所以男人在我們那裡,一點地位都沒有。張先生,你知道我的名字,蒙魯姆尤,在我們族語里是什麼意思?蒙魯姆尤就是沒出息的男孩子,也就是你們說的廢物,我們村裡,都以生女孩為榮,生男孩為恥。
他輕輕的笑了,「半年前,我給你工地送----準確的說,是調換了兩組漆,血紅血紅的漆。」
後來,我但願當時我沒有出發。
我同學盯著我,「洪山,我一直討厭你這個舔鼻尖的動作,你知道么。從認識你開始我就討厭,這實在不象一個正常人的動作。但我一直沒有提醒你,因為你是我朋友。現在,我告訴你,我很討厭你,討厭關於你的一切。你再也不是我的朋友了。」
我努力的想離他遠點,可我坐在裏面,他卻是後來來的,坐在外面,我再遠也只能拉開不到半米的距離。很明顯他脫鞋的動作就是給我看的,見我往裡縮,他穿上鞋子,沖我擺了擺手,「不要緊張,我現在來找你,是因為我有事情想和你說清楚。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把。」
小狗吞下餅乾后滿足的甩了甩頭,蒙魯姆尤邊笑著看邊對我說:很靈巧的狗狗,不是么,我收養它前它可是馬戲團的明星呢,會做很多高難度的雜技動作,來。狗狗,翻一個。」他伸出指頭要彈小狗,小狗一個敏捷的空翻,躲了過去。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真的,真的沒想到會這樣,我確實曾經不是個好人,不過,我這次真的是被冤枉的,但我已經說不清了。
「你說得輕鬆,」我暗想,你當然不緊張,在你旁邊的可是一個大活人,可你是什麼,鎖命冤魂read•99csw.com哎,沒準還不是人類的魂。就在離我不到一米的地方,我可是連跳火車的心都有。
《本草綱目》里說:「取百蟲入瓮中,經年開之,必有一蟲盡食諸蟲,此即名曰蠱。」換成白話就是:造蠱的人捉一百隻蟲,放入一個器皿中。這一百隻蟲大的吃小的,最後活在器皿中的一隻大蟲就叫做蠱。這隻叫蠱的蟲就不再是蟲,有了神通,成了會損人利己的神蟲。而養蠱的人就不是人了,等於有了妖術,是人妖,額,說妖人比較好聽。
火車上,正當我迷迷糊糊想打個盹的時候,一個瘦瘦高高的年輕人坐在了我的旁邊
蒙魯姆尤將狗餅乾舉到了狗頭上,小狗慢慢的把上下齶張成了一條平線,汪的一叫,蒙魯姆尤手一松,狗餅乾直接掉進了京八狗的喉嚨里。我看著面前這個長相清秀的年輕人,忽然覺得一股寒意湧來。面前這個青年,到底是人還是魔鬼。
蒙魯姆尤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笛子,看不出是什麼做的,有點象象牙,在手上把玩著。「張先生,其實,那天晚上你在房間里看怪物們爭鬥,我就站在你床頭的牆后,通過小洞也在看著。」他把笛子往空中拋了一下,又伸手接住。「我完全有機會吹響骨笛,驚走飛蛾,救下我母親的蠱體的,可我沒有,你知道為什麼?」
「那隻會說話的烏鴉……」我突然發現自己問的很愚蠢,也不想再問了。「烏鴉?你說那是烏鴉?哈哈,張先生真幽默。你沒見過鷯哥嗎?別說,你一說我還真的覺得那象烏鴉,哈哈。」蒙魯姆尤笑出聲來。(鷯哥,外形略似鴉。是有名的能學說話的鳥。體長約25公分(10吋),羽毛黑色有光澤,人養的能模仿人說話,比它的主要對手灰鸚鵡學得還像。)
說到這裏,蒙魯姆尤停下來看了看我,「張先生,你能想象千萬年下來,我們都已經將蟲子培養到什麼程度了么?
他是在和我說話嗎?我看了看他,不熟悉。
「不過很明顯有人在害你家啊。」我急了。
到家后,我打了幾個電話,摸出了以前和我講過厭勝術的老木匠家的地址。原來他是山東鄉下的,於是我買了火車票,出發去山東。
我出生在九*九*藏*書雲南遙遠山區的一個苗寨里,那裡還是母系社會---就是以女性為中心,男人只能做為體力勞動和傳種接代工具的地方,那裡的族長,祭司這些有地位的人全都是女人。她們不懂得你們漢人的法律,如果有人犯了錯,就由族長出面請求神靈的裁決。
古代的建造師,也就是木匠,我們裝潢業的老祖宗,一般都是未學手藝,先學治蠱。我前面說過的牆頭三尺空其實也是一種蠱術的延續,就是比較簡單罷了。而牆不露紫,門不對門,也是比較簡單的防蠱之法的流傳。不過那都是形式罷了。真正的蠱術,博大精深,除了一些荒遠山區和少數民族地區,早失傳了,在城市裡,那可是聽都不太聽到了。
蒙魯姆尤把臉貼近了我,壓低了聲音在我耳邊說:因為我愛我父親,恨我母親,恨,恨不得她立刻就去死,她的蠱體死了,她也就活不了了。
啊?我記得那個女人變成了蜘蛛,最後還死在了飛蛾手下,連屍體都沒剩。如果那個怪物是他母親。那我眼前這位……我又縮了起來。
蠱,音同古,在古代科學沒盛行的時候那可是熱門,是一種用來害人的古老的神秘巫術。就是近代,在中國的南方鄉村中,也折騰得非常厲害,沒人聽了不害怕的。有句成語,談蠱色變就是這意思。你想,都成語了啊。
我沒想到他有這麼大反應,愕然住口。蒙魯姆尤低頭沉默了一會:「那個女人,是我母親。」
我想有必要和我老同學談談。
「哦。哦,你是……」我在努力回想這年輕人是誰。
這時候的蟲,就不是蟲了,是蠱;這種本事,也不是蟲術,而成了蠱術。
我記得很久前我手下一個老木工和我講過:海有海眼,房有房穴。一座房子的風水就看它的房穴。房穴的位置就在:房子橫度的黃金分割點和豎向的黃金分割點之間的直向連線,再取直向連線的黃金分割點,這一點就是房穴。
「張先生,你聽說過蠱么?」蒙魯姆尤看著車窗外掠過的風景問。「蠱?」我聽說過啊,我真的聽說過。在我沒做裝潢這行之前,我在小說電視上就經常看見這玩意,但那時候都只把它當神話故事看。不過做了這行后,在前輩師傅九九藏書和同行的日常閑聊中,常聽說蠱這玩意,而且,據說我們行規很大程度就是從防蠱中演變出來的。
「什麼?」我一下跳了起來。
「害我么?」我同學冷笑了,「那是一定有的,那不就是你么。」
年輕人繼續笑著說:「床頭三尺空,讓你全家瘋,對嗎,你看,很多建築裝潢的規矩,不只有你們漢人懂,我們苗族的人也知道一點哦。」他蹭掉鞋子,把腳放在鞋面上,藉著燈光,我清晰的看到,他的腳趾有六個,趾間象鴨子一樣有蹼。
「是啊,是你救了我,可還有誰知道我從小對老鼠的感覺?還有,房子是誰裝潢的,你不要告訴我有人可以瞞著你把那麼多怪東西放在吊頂上。」我同學越說越激動,掙扎著拿起床頭的花瓶要砸過來,「還有那個貔貅,那個被抓起來的你所謂的高人,已經全把你供出來了,你還裝,你是畜生,你就不是一個人……」
族長會把他放到山寨後山的一個山洞里,無罪,神靈自然會寬恕他放他出來;有罪,他就再也別想走出來……不過千百年來,也沒聽說誰進去后能出來過,除了我。
這傢伙迷糊了把,說什麼呢。「是誰這次救了你,」我大叫,「你居然反說是我害你。」
我們信奉的神靈是蛙神,圖騰也是蛙。相傳是遠古的蛙神和人類交合后產下了我們的祖先,所以我們的腳上都有和蛙一樣的蹼。這是我們的自豪,因為我們不怕任何蟲類,不但不怕,我們從古代開始就以蟲為主要食物,後來發展到馴養蟲子,就像你們漢人養雞養鴨一樣,再後來在長期的與蟲共舞中發展出了一門獨特的學術:蟲術。
「叮鈴,叮鈴」,一串清脆的鈴音由遠及近,蒙魯姆尤,那個苗族青年大學生,彎腰抱起了一隻小狗,「來,張先生,見見老朋友。」我剛放鬆的神經一下收緊了,這不是那隻會笑,會說話,會嘴張到180度的小京八狗么。
朋友妻子走了進來,握住了丈夫的手,對著我說:「洪山,你走把,我們知道你會一些我們不能理解的東西,我們也不敢追究你做過的事;不過請你現在離開我們越遠越好,我們夫妻不想再看見你,算我們怕了你了,你不要再逼我們採取行動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