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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銅錢記 第五章 簪花

第三卷 銅錢記

第五章 簪花

徵詢的目光掃向拂雲,未等李淳風開口,女子已點頭道:「任憑處置。」
「那和尚是什麼模樣?」
「是么?」
「慈恩寺?」侍女遲疑著搖了搖頭,「她沒有告訴我。」
「她最近舉動有無異常?」
「和尚?」尉遲方忍不住叫了出來,「你怎知道?」
「馮嬤何時去過慈恩寺?」
「到了此時還要隱瞞么?」李淳風雙目凝視眼前侍女,並不疾言厲色,卻隱然生出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若真為她好,想要找出她的真正死因,便將你所知道的和盤托出吧!」
「不必攔她,鬼神之事,原本便是空穴來風,說說也無妨。」轉頭道,「你且說。」
校尉聞言拔刀,輕輕一揮,鎖已截斷。打開看時,裏面有幾件衣裳,一些首飾、香囊之類,都是尋常用品。翻到底部,卻看見一隻布做的虎頭,是常見的兒童玩物,用一塊褪色錦緞仔細包裹著。看樣子是舊物,縫製倒很精巧。
拂雲這才知道方才那一幕事出有因,瞬間連耳根也紅了,又迅速淡去。
「先生可知道這宅子……有些不幹凈?」
https://read.99csw.com句話出口,在場眾人全都怔住了。芹娘大驚之下面如土色,「先生,你……你……」
說者無心,倒是聽者剎那間紅暈更甚,容光之盛將鬢邊一朵緋色牡丹也比了下去。李淳風定定看著她,眼中突然露出一絲異色,竟伸出手,似乎要觸碰那朵花。
「侍女中有和她相熟的人么?」
酒肆主人點了點頭,道:「知道了,有勞。」侍女神情一松,倉促行了個禮,便要退下。剛走至門口,李淳風突然開口。
「為何?」
「馮姐姐性情冷淡,不易接近,但相處日久便會發現,其實心地甚好。府中侍女大多年輕,只我與她年紀稍近,因此有些話她也會與我說。往日出門,她總要叫上我。」
撲通一聲跪倒,芹娘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是,是,馮嬤她確實有個兒子,可很久以前就死了。」
「郡主當時還小……不知她和什麼人私會,有了身孕,那時正好她家中兄嫂雙雙去世,她就以料理家事為名,從府中告假,其實是生子。除我之外,沒有人知道此事。」九九藏書
「馮嬤有子女么?」
李淳風從袖中摸出玄奘在慈恩寺塔上找到的烏木針,遞了過去,「這一種也是么?」
一邊說著,一邊興高采烈,手舞足蹈,看起來就像是個得意洋洋的孩童,渾不覺自己方才的唐突失態。另外二人互相看了看,不禁默然。
拂雲郡主臉色也變了:「為何我不知道?」
同一聲呼喚來自兩個人,尉遲方上前一步,拂雲郡主則是後退了一步,二人神情都是愕然,後者更帶了一絲羞惱——卻是羞多於惱。
嗯了一聲,揮手令芹娘退下,李淳風自己則獃獃出神,直到尉遲方拉了拉他的衣袖,才發現拂雲郡主正在對自己說話。
「為何?若是失足落水呢?」
「是。」
他取出懷中銀針,挑開虎頭上的縫線。裏面襯著一些棉絮、布頭之類,沒有發現特別之處;重又將它以錦緞裹上,放回原處。在屋中轉了轉,眼光突然落在床上,掀起枕頭,枕下除了一些婦人應用的物事之外,還有一根折起來的籤條。眼前一亮,將籤條打開。上端寫著一個「下」字,底下一行小字,道是https://read•99csw.com「鏡花水月莫相尋」,末端卻是紅字題寫著「大慈恩寺」字樣。
「不瞞你說,前些日子在路上見她跟一個和尚說話,兩個人遮遮掩掩,模樣甚是詭異。」
「難怪,難怪!」伸指一彈自己額頭,酒肆主人恍然大悟,向尉遲方道:「原來是女子飾物,怪不得你我都認不出來。」
「你與馮嬤平日常在一起么?」望向名叫芹娘的侍女,李淳風溫和問道。
「不錯,雖然材質不同,長短制式一樣,確實是髻針。」
欲言又止的神情落在李淳風眼中,「但說無妨。」
「對方是誰?」
「原來如此。」拂雲臉上表情明顯輕鬆了下來,「還當李兄果然有洞悉人心之能呢。」
「她從未說起過。那孩子被留在府外,後來再問她,說是染上瘟疫夭折了。」拭去臉上眼淚,芹娘向李淳風道:「原來傳言是真,隨意樓的李先生當真無所不知,我也就不瞞你了:前幾日,我來找她,看到她在房中,雙眼通紅像是剛剛哭過。我問她出了什麼事,她卻不肯說,只是要我起誓不要將她私下哭泣的事告訴別人。https://read•99csw.com至於她那外頭的男人……」猶豫片刻,終於下定決心說道:「大概是個和尚。」
「尉遲。」
「倘若真有這般能耐,世人見我,大約都要除之而後快了吧。」
「我卻不怕,」女子揚著臉,笑容如春花乍艷:「心中沒有不可告人之事,就不必害怕李兄。」
「不難猜測。布制虎頭預示著有一個孩童,收藏如此嚴密,說明與馮嬤關係非淺,私生孩兒的可能極大。芹娘既與她交好,兩人又同在府中多年,必然會聽到些風聲,因此詐她一詐。」
「以往出門,會與你一同去么?」
拂雲聞言取下一根針來,墨玉製成,半指長短,一端略粗,帶著一個小小分叉,「是髻針,女兒家多用它來簪花插發,顏色與發相近,襯在發中看不出,便像是花天然生長於其中。」
「這……我心中驚怕,立刻迴避了,沒看清長相,但穿著袈裟是不會錯的。」
拂雲愣了一愣,道:「我也不清楚。她在府中出入慣了,平時出門並不需要告訴我。」
「並沒有。昨晚見到她,還叮囑我莫忘了檢點東院的布匹,誰知今天……」
「沒有。她九*九*藏*書一直在府中,從未嫁人。」
「抱歉……但此事李兄是如何得知?」
「嗯。」
拂雲眉頭一皺,責備道:「芹娘!」
「她在這裏呆了數十年,就算閉著眼也不會走錯,怎可能失足?」
「她是什麼時候去的慈恩寺?」
「當然不是!」出乎意料,芹娘神情激動,「我們私下裡都說……」
想了想,低聲吩咐身邊侍女。不一會兒叫來一人,年紀接近四十,看上去甚是穩重,臉上還有淚痕。
「人性深晦,明處固然光風霽月,暗處又何嘗不是藏污納垢,表裡不一者甚多。若我能洞悉機心,豈不令人生畏?」
「啊。」像是剛剛從夢遊中被喚醒,李淳風應了一聲,看上去一臉困惑,彷彿不知發生了何事,「你鬢邊插的是什麼?」
「這……」看了一眼主人,侍女低下頭去,吞吞吐吐道:「我們私下議論,馮姐姐也許是……中了邪……」
「還有一件事:馮嬤的兒子現在何處?」
男子雙目緊盯著面前之人,神色專註,彷彿能看穿心事,令原本雍容大方的拂雲也不由自主移開了目光,臉上微紅。
「李兄!」
「以你之見,她是否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