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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華界 十四、合二為一

天華界

十四、合二為一

四周寂靜一片,只有篝火發出輕微的噼啪聲響。
只有這樣,我才能真正體會到在恆露面前獨立存在的感覺,她才能真正感受到這世間獨一無二的我——以後再不會獨立存在的我。
「你如果真的喜歡我,就進來吧。」恆露慵懶地重新靠在石頭上,朝我勾了勾手指,「你敢嗎?」
「今晚,我們就在這裏露宿吧。」程青蕪走到一條小河溝旁邊,升起了一堆篝火。
「你們要殺掉恆露嗎?」我趴在程青蕪肩上,忍不住問。
「啊!」石憲如夢初醒般驀地睜大了眼睛,額頭上冷汗簌簌而下。他張了張發白的嘴唇想要說什麼,卻一時沒有發出聲音來。「又魘住了?」程青蕪和聲問道。
恆露也站了起來,雖然傷勢讓她只能靠著石頭支起身體,可她眼中的氣勢卻絲毫未減。
「你真的喜歡我?」恆露冷笑道,「別以為我只吃心中有怨恨的人,你是我一直在找的人,一旦你喜歡我,我就會吸干你的靈魂,就像一百年前那隻鳥靈吸干蘇袂的靈魂一樣。」
「我這一生,沒有幾件做得好的事情。」石憲低低地道,「十五歲那年,先皇傳旨要父王遣子人宮,明著是陪皇子們讀書,暗裡大家都明白是人質。父王不知道派誰好,急得白了好多頭髮,最後是我主動請求入宮,因為我知道弓馬騎射我都比不上其他兄弟,只有這樣才能為父兄分憂。後來……後來我替父王喝了毒藥,又度化了大哥的怨靈,這一切都是因為愛,哪怕他們都已經不再愛我,我也沒能捨棄這份親情……可是如今,當我真的想要做一點兒好事,幫助鳥靈中的怨魂解脫苦厄之際,我才發現恨已經將我的愛淹沒了,我憎恨將羯人滅族的漢人,我的心裏燒著怨毒的火,就算我拚命救出一兩個怨靈,我也明白我只是為了能夠早日得道成仙……師父,你說我該怎麼辦,我根本戰勝不了鳥靈的怨氣,做不了心懷慈悲的仙人了!」
然而她最終還是抬起頭來,向著雪山的巔峰厲聲叫道:「該死的結界,遲早有一天,你休想攔住我們回家的路!」
程青蕪嘆了一口氣,向著石憲走過去。路過我身邊時,我不失時機地抓住她道袍的下擺,攀爬而上。
只有這個世界的人才會體會到的寒冷,我原本是根本感受不到的。
石憲跟著程青蕪翻上一座避風的山坡,即將下坡之時,忍不住回頭張望,卻正見恆露冷厲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二人遠去的背影,忍不住又是一顫,伸手使勁地按了按太陽穴。
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被她吸食的族人靈魂在逼迫著她,恆露一次又一次地向著慕士塔格峰進發,哪怕每次都落得遍體鱗傷鎩羽而歸也不曾改變她的信念。我也曾經偷偷抓著她的衣服和她一起冒險,事後卻只記得讓人眼花繚亂的火光、排山倒海的風雪和鐵嘴銅牙的比翼鳥,讓我一次次在天旋地轉中喪失神志,一門心思死死摳住恆露的肌膚才沒有掉進萬丈雪谷中去。我不知道在經歷過那樣恐怖危險的旅程后,恆露怎麼還會https://read.99csw.com有勇氣繼續下一次註定失敗的征途。
可惜,我沒有辦法問她、安慰她或是勸說她,我只能痛苦地看著她獨自承受旁人難以承受的痛苦,有時候寧可她真的灰飛煙滅也不要再在這樣的無間地獄中受苦受難。
隨著吸食的怨魂越來越多,恆露的傷口漸漸愈合。終於有一天,她開始嘗試飛越白雪皚皚的慕士塔格峰。望著她消失在蒼茫雪山中的身影,來不及跟上的我站在地上,心中哀嘆就算淪落成魔,就算心懷激憤,恆露始終沒有忘記自己回歸雲荒的使命。
我躺在地上,半撐起身子,感覺連佔據的這個身體的心臟都不再會跳動——是的,我只是一段執念、一個妄想,我沒有靈魂,我連把自己奉獻給恆露的資格都沒有!
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凄滲的恆露——黑羽幾乎被燒光,全身的肌膚被撕扯出大大小小的傷口,黑血染透了破爛的長袍,虛弱得連扇動翅膀的力氣都失去了。她就那麼蜷縮在地上,渾身不停地發著抖,讓我以為下一刻她就會死去。
三個人的沉默中,反倒是我最先開口:「青姨,作法吧。」
「我知道你的執念,可是想要這妖魔恢複原身,實在不是我們的力量能夠辦到的。」程青蕪苦笑道。十幾年過去,她雖然容顏未變,口氣卻蒼老了許多,再不復當年潑辣的感覺,倒真的有點兒像個神仙了。
多年不見,程青蕪仍然還是老樣子,歲月對於她來說不過是瞬息掠過面頰的風。石憲雖然看上去和她年歲相仿,卻一直恭謹地執著弟子之禮,低眉垂目面色沉靜。想來那次程青蕪將石憲帶回晉國治傷以後,就將他收為了座下弟子,怪不得一直無人點撥的石憲後來法力提高如此迅速。
還沒有等我想好這個問題,突然一陣狂風,我眼前一黑,已被恆露牢牢地掐住脖子按在地上。她先前穿越慕士塔格峰的時候受的傷還沒有愈合,淋淋漓漓地滴著血,落在我的身上頃刻就把衣服燒出一個個小洞,燒灼得皮膚一陣激痛。
「不!我不要一個輪迴轉世后的恆露,我想要的是恆露變成她以前的樣子!」我不顧一切地喊道,「石憲這樣發誓就很了不起么?他哪裡是愛著恆露,分明就是為了給自己成仙的履歷上貼金而已!」
「我不會逃,我喜歡你。」我努力發出聲音說,「是我,不是旁人,你感受得到嗎?」
萬念俱灰。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改變呢?難道就是因為恆露告訴你,她以前也並不愛你,只是想要利用你、吃掉你嗎?」程青蕪耐心地誘導著。
「對於鳥靈來說,殺掉它就是解救它。」程青蕪用心神回答。
程青蕪白天畫下的結界圈子還在,在夜色中彷彿流動的水光,將恆露困在孤立無援的孤島上。然而她的警覺一點兒也不曾放鬆,我還沒有走近她,恆露就「騰」地直起身子,傲慢地道:「你是來殺我的嗎?」
我沒能再說下去,因為恆露已經不想再聽我的噦唆,乾脆利落地收緊了扣九_九_藏_書在我脖子上的爪子,讓我一點兒聲音都不能再發出來。感覺得到這具身體已經支撐到了極限,我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待著自己成為恆露的一部分。
他們師徒二人出現在慕士塔格峰腳下的時候,恆露正倚靠著一塊石頭養傷,她的翅膀再一次被結界的火焰灼傷,短期內連扇動都很困難。看到程青蕪和石憲,恆露蒼白的臉上露出輕蔑怨恨的笑,表面上一動不動,近在咫尺的我卻感受得到她一觸即發的戾氣和殺氣。
「這次做不到,就下次吧,只是不能再讓這個妖孽肆虐了。」程青蕪說著,拂塵虛畫,頃刻間在沙地上畫出一個方圓一丈的圈子來,將恆露困在當中。
程青蕪對視著石憲的眼睛,或許這就是最後一個羯人的眼睛,大而明亮,帶著中州漢人所沒有的濃長睫毛。見石憲的情緒漸漸有所平靜,程青蕪淡淡地道:「你現在終於嘗到仇恨的滋味了,能不能告訴我,滋味如何?」「滋味如何?」石憲一時有些茫然,似乎找不到什麼詞句來形容自己的感受,「像火燒灼著我,像水淹沒著我,像天空一樣籠罩著我,走到哪裡都無法遺忘。就像……就像愛一樣。」
謝天謝地,程青蕪果然面色一凝,轉過頭來。她口唇不動,我卻清清楚楚地聽見她對我說:「難為你居然找到這個地方來。」
我想起自己以前就是因為不肯失去自我才拒絕了這個要求,沒有立時回答。可是如今我親眼目睹了恆露無間地獄般的罪惡和痛苦,如果我真的愛她,還有什麼不能捨棄呢?只要她能夠恢復成原來的模樣,她愛的究竟是不是我,又有什麼關係?
「我否認不了。那個時候我親眼目睹了羯人橫遭屠殺的慘狀,偏偏自己又無能為力,急痛之下幾乎瘋掉了。恆露卻猶嫌不夠,故意告訴我她曾經想要吃掉我的事實,讓我明白以前的明眸皓齒間藏著的都是欺騙,我就忍不住……忍不住怒火中燒,給了她一劍!」石憲驀地抬起頭來,兩隻眼睛在黑夜裡映照著篝火,彷彿那些火苗就燃燒在他的內心深處,「我給了她一劍,可是我不後悔!如果不發泄出來,那些仇恨是會把我逼瘋的!師父,你嘗過仇恨的滋味嗎,它的力量是如此強大,讓人根本無法抵抗!」
所以你們可以想象,我是多麼感激程青蕪和石憲的出現,哪怕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降妖除魔」。
程青蕪雖然對這個要求感到為難,但還是答應了我,最主要的是她的寶貝徒弟熱切地盼望著我帶給他力量,醫治他被仇恨浸染扭曲的心靈。「憲兒」,多麼親熱的稱呼,讓沒有名字的我都有些嫉妒起來了。
「我原本還以為,你已經不在了。」程青蕪說到這裏,看著失魂落魄的石憲道,「走吧,有些事情該做決定了。」
「好。」程青蕪沒有多說一個字,站了起來。反倒是石憲,大睜著眼睛凝視著看不見的我,鄭重地道:「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破除雪山上的結界,打敗比翼鳥,把恆露送回雲荒去——那原本,也是我九-九-藏-書的願望。」
「嗯,又夢見了鄴城裡堆積如山的屍體……那裡面有我的父王、兄長、族人……他們的臉血肉模糊,卻仍然瞪著眼睛朝我喊著:『報仇、報仇,讓漢人也嘗嘗滅族的滋味!』」石憲說到這裏。猛地抱住了自己的頭,「師父,一百萬羯人,整整一百萬人啊,都被漢人殺光了!中州歷史上何曾有過這樣慘烈的事情!我知道自己不能報仇,可是我忘不了,忘不了那一幕!」
程青蕪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將手放在徒兒的肩上,傳達著自己的安慰。
我深知這樣下去恆露非吃大虧不可,急得腦中一片空白,只能不停地大叫「住手,住手!」可偏偏程青蕪站在遠處根本看不見我微小透明的身體,聽不見我從另一個世界發出的聲音,我只能用盡所有的力氣,儘力跑得離程青蕪近一些,更近一些。
就在那一次,為了迅速恢復體力,恆露吃光了她最後一個族人。
不是恆露,她依然保持著方才備戰的姿勢,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前方。發出那聲凄厲哀號的人,是石憲——他此刻正跪在地上,深深地蜷縮起身子,握住劍柄的手劇烈抖動,那柄劍卻始終不曾出鞘。
「正因為憲兒也不願意這樣,所以暫時才放過了那妖魔的命。」程青蕪張開眼睛望著石憲,目光裡帶著慈愛和讚賞,「他發了宏願,要凈化鳥靈體內的每一個怨魂,讓他們都可以轉入輪迴。不了此願,誓不成仙。」
「我知道,愛的力量比恨要大,你若是吃了我,就有足夠的力量可以飛回天華界了。」我微笑地看著那張妖異的面孔,心目中幻想的卻是恆露以前那兇巴巴的可愛模樣,「我以前承諾過要幫助你回天華界,如今我就是來履行諾言的……」
我解下石憲腰間的寶劍,把它隨手拋在地上,我想程青蕪或許正在某處看著我,可是我已經顧不上她了。我邁步走進結界,猶豫著是不是可以坐在恆露的身邊。
「我不會殺你,我喜歡你。」我咽了口唾沫,艱難地發出自己的表白。
「不是的!如果殺掉鳥靈,它聚集的魂魄就會灰飛煙滅,恆露也就不復存在了!」我大聲反駁著。
「師父,我做不到,做不到……」石憲跪在沙地上,喃喃地道。
「我有些時候腦子是糊塗。」我老老實實地道,「可是這件事我從一開始就想得很明白,我喜歡你,真的。」看著恆露滿目的不屑,我有些著急,不知道要怎麼開口才能讓她相信這個事實。
忽然,程青蕪霍地站起,快步走到盤膝而坐的石憲面前,伸指在他眉心一點,輕詫了一聲:「醒來!」
程青蕪也許早已料到了這樣的結果,只是把我送回了夜間露宿的篝火旁,將聚魂葫蘆中石憲的靈魂重新灌注到這具軀體中,沒有對我責備一句半句。
其實就算沒有這個結界,恆露此刻也沒有傷人之力了吧。看著恆露虛弱地重新跌坐下去,我心裏一痛,想也不想地在程青蕪耳邊大吼了一聲:「青姨!」程青蕪說過她也只有靠通心術才能感知我的存在,我只九*九*藏*書能賭湊在她耳邊的這全力一吼,能夠刺|激她使出通心術來。
慕士塔格峰的夜空如同水洗過一般乾淨,讓點綴其上的星辰一顆顆都如同眼前放大的寶石。我獨自走在沙地上,體會到一種陌生的寒冷。
「你們不是想讓我帶你們回故鄉嗎,這下子我走到哪裡都不會拋下你們了。」她凝視著翅膀上簌簌生長的黑色羽毛,語調惡毒而又凄涼。
「不,一定會有辦法的……」我說到這裏,語氣弱了下去,心裏忽然明白我除了一顆愛她的心,卻是什麼力量也沒有,不由氣餒萬分,一時不知如何接下話頭。
這句話裡面包含的溫情讓我忍不住想要哭出來,只能抱著她的肩膀不斷地喊著「青姨、青姨……」指望喊軟了她的心腸,能夠放過恆露。
石憲輕輕觸碰到恆露的視線,立時躲避一般垂下頭去,身子輕微地顫抖了一下。程青蕪見狀,低低地給他說了句什麼,石憲便受到鼓勵一般抬起頭來,伸手握住了腰間的劍柄。
「我答應你,可是我有一個條件。」末了,我對程青蕪吐舌笑道,「還有,青姨,我真是不習慣你現在這樣的道貌岸然,我還是懷念以前言語刻薄、尖酸的你啊,可是為什麼除了我,大家都變了呢?」
沉默如同天地洪荒,讓我的心中一片空白。然而,下一刻,我卻被一股力量重重推開,睜開眼看時,竟是恆露退後幾步,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眼看程青蕪青色的道袍越來越清晰,我剛要再度呼喊出聲,不妨身後卻傳來一聲凄厲的悲鳴,彷彿從天而降的重擔生生壓碎了一個人的肩膀,聽得我心中一悸,連忙回過了頭。
然而石憲終究是聽不到的,他只是一步步慢慢地走過來,穿越我對他而言毫不存在的身體,尚未出鞘的寶劍在劍鞘中輕輕抖動。
石憲不作聲,學著程青蕪的樣子在地上盤膝坐好,閉上了眼睛。
「你沒有靈魂,為什麼你沒有靈魂?」她歇斯底里地咆哮著,彷彿所有的希望都在一瞬間崩塌成碎片,「你騙我,所有的人都在騙我,我根本找不到那個愛我的靈魂!」
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我動了動手臂體會著對這具身體的控制,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作為與石憲合二為一的條件,我在今夜再度擁有了對石憲身體的控制權,而且與以前幾次不同的是,石憲的靈魂再不曾在這具身體的角落裡沉眠,如今這軀殼裡唯一的主宰,只有我。
他刺了恆露一劍還不夠,一定要將她趕盡殺絕么?我的怒氣騰地爆發開來,不顧一切地朝著兩人所在之處跑去,聲嘶力竭地喊道:「住手,住手!你要殺她,先殺了我!」
我不屑地笑了,轉開頭最後用自己的意識看了看湛藍的天空和神奇的雪峰——石憲,你太小看我了。不管你此刻是真心還是敷衍,一旦我們合二為一,我就有信心奪取這具身體的控制權,否則怎麼能說愛是最強大的力量呢?
「說得不錯,恨只能破壞,愛卻能有所成就。因為愛,我才能夠盡釋前嫌照顧姐姐一生,如今還要照顧他read.99csw.com們的孩子。」程青蕪說到這裏,轉頭看了我一眼,目光里都是溫柔,「其實哪一件做得好的事情,不是由內心的愛來驅動的呢?」
「弟子愚鈍,分不清二者力量孰大孰小……」石憲茫然地說到這裏,忽然口氣一轉,彷彿陡然問清明了許多,「可是師父的故事里卻說明了一點,恨只能敗事,唯愛可以成事。」
恆露忽然像聽到什麼笑話一樣,放肆地笑了起來。她尖利的指甲指著我,笑得不住顫動:「你腦子糊塗了嗎?以為我還像個笨笨的小女孩兒一樣,會為了你這種話樂得迷糊了神志,然後讓你偷襲成功?」
「還有恆露。」石憲低著頭絮絮地說著,「我以為還可以像以前一樣,憑藉自己的念力把她體內的怨魂一個個凈化釋放,可是今天再次面對她,我才發現我做不到了,我再也無法對抗她散發的怨氣和戾氣,如果不是我死死按住劍柄不讓寶劍出鞘,恐怕我早已和那些怨氣混為一體,自己也會變成鳥靈的一部分了!」說到這裏,石憲的聲音顫抖起來,顯示著內心極度的彷徨和恐懼。
程青蕪的手依然穩定地放在石憲的肩頭,平復著他內心劇烈的顫抖,然而她的心神,卻一直在與我對話:「如果你同意和憲兒合二為一,用你專一的愛賦予他決心和力量,或許你們真的能找出辦法來化解鳥靈深重的怨恨,讓恆露脫離魔道。」
「那麼你就把『永恆』證明給我們看吧。」程青蕪抬眼看了看夜空,「傅姐姐也在看著呢。」
我一直留在了這個山谷,守望著恆露。看著她作惡,看著她受苦,卻再也看不到她望向蒼天進出「救救我」的血淚字句。我想,恆露是絕望了吧,因為我打破腦袋也想不出,無數怨魂聚集而成的鳥靈該怎樣才能得到救贖。
「這下,看你還逃得掉么?」恆露用盡全身的力氣壓制著我,若非我可以不靠呼吸存活,真的會被她掐死了。
幸而,恆露並沒有愛上石憲,那麼我還有機會。想到自己的計劃,我不由有些促狹地笑了,明天一早,程青蕪和石憲一定會暴跳如雷吧,可惜我看不見那場好戲了。
那一次恆露消失了很久,就在我懊惱得幾乎要發瘋,以為她再也不會回到中州的時候,巨大的黑影重重從天空摔下。
「你想說,恨就像愛一樣強大。」程青蕪閉了閉眼睛,慢慢地道,「我跟你說一個故事吧。從前有一個小狐精,從小在一個官宦人家伺候小姐,兩個人情同姐妹。小狐精為小姐和一個窮書生牽線做媒,不料小姐的父母極力反對,打跑了窮書生,還找了道士來對付小狐精,讓她吃了不少苦頭。小狐精心恨小姐在此事上的懦弱無情,幫助做了官的書生一起整垮了小姐一家,讓小姐淪落風塵。可是小狐精不僅愛著書生,也愛著曾經姐姐一般的小姐,當小姐日後再度和書生相愛,很快就要拆穿昔日血淋淋的真相時,小狐精用忘憂草改變了小姐的記憶,讓她和書生能夠毫無芥蒂地獲得幸福……你說,這個故事裏面,究竟是恨的力量大,還是愛的力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