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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致命毒蠱 第二章 臨江書院

第一卷 致命毒蠱

第二章 臨江書院

正當二人言語時,卻見一人入得院內,蘇公扭頭望去,原來是先生齊禮信,那齊禮信見著徐君猷,急忙上前施禮,徐君猷回禮道:「齊先生來得甚巧,本府正欲找你。」齊禮信不覺一愣,道:「不知大人尋小人有何事?」徐君猷道:「問些龐廣先生事情。」齊禮信長嘆一聲,道:「小人亦不曾想到龐先生竟是這般人。」蘇公道:「依齊先生之見,那龐先生會謀害朱先生否?」齊禮信連連搖頭,道:「小人實在不敢相信。或是他二人有甚瓜葛,我等不甚清楚。」蘇公道:「近些時日來,龐廣有何異常舉止?」齊禮通道:「他因書院瑣事與朱先生有所爭執,很是不滿,有離去之意。」蘇公道:「齊先生與龐廣共居一院,夜間可曾聞得甚響動?」齊禮信皺眉思忖道:「並無甚麼響動。」蘇公忽道:「齊先生可常熬夜?」齊禮信奇道:「蘇大人何以知曉?每夜必至亥子時分小人方才歇息。」徐君猷嘆道:「齊先生果然精力過人。」齊禮信嘆道:「我等為人師者,最憂心一樁事。」徐君猷問道:「何事?」齊禮信嘆道:「惟恐誤人子弟,故不敢有絲毫懈怠,學生之文章必細細閱之,不敢有半點馬虎;授學之時當盡我所知,又恐自身學識不足,學無止境,為師者不學,又怎生教得出好學生。」
蘇公道:「周中先生欲謀害朱溪先生,是何企圖,先且不說。周中先生思索出一條妙計,便是用毒蛇害死朱溪,即便次日發覺,亦無人起疑,只當是意外。卻不想徐大人神思敏捷,心中疑惑,暗中遣人細查。周中聞得風聲,便欲嫁禍龐廣,先向徐大人首告,只道龐廣曾與朱溪爭吵,事發當夜又曾見得其入不倦堂,欲引起徐大人疑心。徐大人暗中派遣衙役監視龐廣,周中又實施計劃,偽做龐廣連夜逃脫假象,進而迷惑徐大人,誤認定龐廣是畏罪潛逃。」眾人聞聽,將信將疑。周中冷笑道:「蘇大人言論果如天馬行空。不過細想起來,頗為好笑。一者,周某與朱先生、龐先生私交甚好,為何要害他二人?二者,此方二月,周某去哪裡尋得毒蛇來?三者,蘇大人言周某偽做龐先生逃脫假象,那龐先生怎會聽周某言語?」眾人聞聽,亦覺有理。
徐君猷驚詫道:「後來怎樣?」溫七道:「那幽光一閃便沒有了,我等唬得半死,又各自安慰,只道是眼花了。正欲上石級,又見那門口赫然站著一人!」徐君猷聞得,唬得一驚,不由倒退一步。溫七言至此,雙手發顫,哆哆嗦嗦道:「那人上下白乎乎的,直直立著,分明就是朱先生鬼魂。我等唬得尖叫起來,紛紛逃竄。小人逃脫時,曾回首看其是否追來,大人你道如何?」徐君猷驚恐道:「莫非他追將上來了?!」溫七詭秘道:「那鬼竟不見了。」徐君猷道:「今日天明,你等可曾前去不倦堂?」溫七連連搖頭。蘇公道:「溫先生確信那白影是朱先生亡魂?」溫七道:「若非朱先生鬼魂,子夜時分,在此做甚?」蘇公笑道:「溫先生問得好,此便是關鍵所在。偽扮亡魂幽靈,無非兩種企圖,其一,不過是一頑皮學子一時性起,欲與眾人玩笑,嚇唬嚇唬眾人罷了;其二,有人慾在不倦堂內尋甚緊要物什,又恐被外人察覺,便偽裝成亡魂,令外人不敢前來,以便其行動。」
出得堂來,徐君猷道:「且往不倦堂一看。」溫七唯喏,遂頭前引路。蘇公環視廂房庭院,忽問道:「龐廣居室隔牆是何人,齊禮信,還是周中?」溫七道:「乃是周中先生。」蘇公似有所思,把眼望徐君猷。徐君猷心領神會,道:「周先生何在?」溫七道:「此刻端在學堂講學。」蘇公道:「可否喚周先生前來?」徐君猷介面道:「本府有些話語問他。」溫七一愣,遲疑道:「待小人去喚周先生來。」溫七遂去喚周中。徐君猷立於廊下,思忖道:「莫非蘇大人疑心周中?」蘇公笑道:「周中與龐廣相鄰,或許聽得些異常響動。」
蘇公望著那殘紙「吉」字,道:「周中謀害龐廣,乃在昨夜,藏屍至此,欲偽作龐廣潛逃假象,待尋得時機,而後處置龐廣屍首。」徐君猷道:「故而適才我等要入室搜尋,周中驚慌不已,料想事情敗露,便欲逃跑,卻不想被同夥滅口。」蘇公望著龐廣屍首蒼白面孔,嘆息道:「不想臨江書院數日內便暴死三人,卻不知這書院中究竟隱藏甚麼陰謀?我等入得書院,那兇手便在暗中窺視。」徐君猷似有所思,道:「那兇手料到我等要查看龐廣房間,便先行進去,將竹簍安置,欲令我等疑心。」蘇公搖頭道:「此時刻放置竹簍,未免遲矣。我想周中在謀害龐廣后,便已偽作假象矣。」徐君猷迷惑不解,道:「那兇手在龐廣房中做甚?」蘇公微眯雙眼,望著屍首,嘆息道:「這便要問龐廣了。」徐君猷道:「可惜龐廣已死矣。」蘇公忽道:「徐大人怎知龐廣房中之人便是兇手?」徐君猷一愣,反問道:「難道不是同一人?」蘇公思忖道:「或是同一人,亦或是兩人。」
蘇公拈鬚思忖道:「我等言及龐廣,龐廣竟就走了,兀自有趣。」徐君猷道:「如此言來,或是他發覺公差監視,只道是事情敗露,驚恐不已,便隱身潛逃。」蘇公道:「大人當前往龐廣居所查看一番。」徐君猷然之,遂邀蘇公同往。蘇公欣然答應,留子蘇邁在家,蘇仁相隨。
蘇公道:「聞徐大人言,朱溪先生死亡當九九藏書夜,周先生自學子寢所回居室,正見得龐廣步入不倦堂。」周中連連點頭,道:「小人望得甚是清楚,確是龐先生無疑。」徐君猷道:「龐先生亦曾承認當夜確曾去見了朱溪。」蘇公道:「周先生可曾見著龐先生出來?」周中連連搖頭,道:「小人徑直走了,不知他出來情形。」
那臨窗旁案桌之上甚是凌亂,筆架躺倒,毫筆四散,書捲紙張散落,凡如《說文解字》、《干祿字書》、《邾城考記》等,或在桌上,或在地上。蘇公俯身拾起一字幅,乃是「和氣致祥」四字,想必是龐廣練筆所書,徐君猷探頭來看,道:「和氣致祥。龐廣所書?」蘇公然之,又拾起地上一字幅,乃是「謙光迪」三字,其後卻撕卻一截。蘇公感嘆不已。
蘇公淡然一笑,亦不辯駁,又道:「齊、周、龐三位先生同住一院,周先生行動之時,有一顧慮,便是齊先生至亥子時分方才歇息,惟恐被其有所察覺,每每往齊先生書齋閑話,藉機在齊先生所飲濃茶中下得適量迷|葯,令其早早入睡。」齊禮信大驚,把眼望周中,周中冷笑不已,道:「齊兄可曾見我下藥?」齊禮信搖頭。周中道:「齊先生尚且不知,蘇大人又怎生知曉?」
徐君猷開啟衣櫃,察看上下,儘是些衣裳被褥。至木床前,探頭望床下時,不覺一愣,遂令隨從移開床榻,又令隨從探手摸索,摸出一物,卻是一隻竹簍,約莫一尺七八寸高下,徐君猷笑道:「此是何物?」蘇公亦不解,有一隨從忽道:「小人見過此物,似是山野村民捕蛇所用。」徐君猷、蘇公一愣,蘇公拿過竹簍,掂量一下,知曉竹簍中無有蛇,又去了竹簍上的篾片,開了竹簍蓋,輕輕一嗅,果然聞得一股腥氣。探頭望去,竹簍內兀自墊有枯草棉絮。徐君猷看罷,道:「想必此便是竹葉青蛇藏身之所了。」蘇公然之。徐君猷思忖道:「如此言來,龐廣早有殺人之心,藏蛇在此,只待時機來臨。」蘇公道:「徐大人曾言,龐廣有離去之心,為何要下此毒手,謀害朱溪?」徐君猷思忖道:「如此想來,那龐廣甚是狡詐,其言不足以信。」蘇公點頭道:「他因施教異見,揚言辭去,與大人等一種假象,脫去干係,今朱溪已死,死無對證,他便可留將下來。」徐君猷然之,道:「待他見得衙役暗中監視,便亂了方寸,遂逃之夭夭。」溫七疑道:「龐先生為何如此苦心積慮謀害朱先生?」蘇公不語,看著徐君猷,徐君猷思忖道:「定是他二人有隙,究其細節,卻要問你等了。」溫七搖頭道:「溫某不知他二人有甚怨隙。」
蘇公冷笑道:「好個周中,兀自欺矇我等。」周中滿面詫異,道:「大人何出此言?」蘇公望著徐君猷,道:「徐大人,可知真兇何人?」徐君猷驚詫不已,望著蘇公,又望了望周中,疑道:「蘇大人是指……?」蘇公淡然一笑,道:「周先生,真人面前不言假話,你且如實說來。」周中面帶慍色,道:「蘇大人此言,周某不明白。」蘇公手拈長須,嘆息一聲,道:「周先生端的沉穩,真可謂泰山崩而面不改色。」周中茫然。徐君猷疑惑不解,望著蘇公。
蘇公思忖道:「依徐大人之見,那龐先生有無行兇之疑?」徐君猷思忖道:「某些殺人企圖,不可以常理推論。」蘇公然之,道:「想必徐大人已遣人暗中監視龐廣。」徐君猷淡然一笑,道:「我早令程貫引人暗中跟隨龐廣,但有異樣,便將他拿下。」蘇公捋須道:「不知是何人見得龐廣出入不倦堂?」徐君猷道:「乃是書院周中先生。周中先生自學子寢所回居室,正見得龐廣步入不倦堂。」蘇公問道:「龐廣可曾望見周中?」徐君猷道:「周中道,龐廣似未見著他,徑直入得朱溪室內去了。」蘇公道:「周中可曾見得他出來?」徐君猷搖頭道:「周中並未久留,其後情形,不得而知。」
蘇公手執竹簍,忽見一根竹篾上刻有一小字,約莫一粒米大小,有些模糊,細細辨認,端是一個「吳」字,不覺一喜,遂指與徐君猷看,徐君猷悟道:「原來這竹簍主人姓吳,想必是龐廣自此人手中買得毒蛇。尋得此人,此案便知分曉了。」蘇公道:「看此字筆法流暢,可見此人刀功甚好,或是竹簍主人,亦或是編竹簍的篾匠。」徐君猷一愣,疑道:「篾匠?」蘇公笑道:「民間匠人多有如此者,以為標記,不足為奇。」徐君猷道:「如此言來,可在四鄉找尋吳姓篾匠,或可尋得些蛛絲馬跡。」蘇公然之。
蘇公笑道:「朱溪身亡當日,某與徐大人來書院,勘驗現場后,徐大人與溫七言語,交代書院事宜。蘇某無意間見周先生臉上閃過一絲笑容。蘇公甚是疑惑,朱先生亡故,周先生為何暗中得意?」周中一愣,道:「周某與朱先生為故友舊交,朱先生亡故,周某萬分悲傷,怎會暗中得意?定是大人一時眼花了。」徐君猷曾聽蘇公言及此事,暗道:可惜無有證見,周中斷然不會承認!
徐君猷望著蘇公,道:「若果真是朱先生亡魂,又當如何?」蘇公淡然道:「朱先生生前不曾害人,死後又怎會害人?」溫七道:「可朱先生是被人害死的,定是冤氣纏身,前來尋仇。」蘇公望著溫七,淡然一笑,道:「溫先生怎知朱先生是被人害死的?」溫七一愣,吱唔道:「眾人皆如是言。」蘇公追問道:「可曾言誰是凶身https://read.99csw.com?」溫七吱唔不語。徐君猷疑道:「莫非你等已知疑犯何人?你休要害怕,但說無妨。」溫七惶恐道:「此等事情不敢悖言亂辭。」蘇公淡然一笑,道:「定是那龐廣。」溫七一驚,脫口道:「蘇大人竟也知曉是他?」蘇公淡然一笑。徐君猷奇道:「溫先生,你既疑心龐廣,為何不早先首告?」溫七吱唔道:「小的亦只是聞他人說及,並無證見。」
蘇公聞聽,驚嘆不已,道:「齊先生真聖賢之士也。蘇某以為,若天下先生皆如齊先生一般,我大宋將何等昌盛?」齊禮信連聲道:「慚愧慚愧。此只是小人愚見,那龐廣先生則深不以為然。」徐君猷詫異道:「此話怎講?」齊禮通道:「龐先生言,為師者,德行第一,學識其次。傳道授業,以道為先,若無德行,縱使抱玉握珠、滿腹經綸,縱然高步雲衢,終是徒有其表罷了。更甚者,將禍害百姓,遺臭萬年。」徐君猷嘆道:「龐廣此言,不無其理,可其亦只是徒有其表,空口叫囂。」
蘇仁等出林回稟,徐君猷嘆道:「可惜讓這廝逃脫。」蘇公察看兩枝短箭,約莫三寸長,純鋼打制。徐君猷驚道:「這箭好生厲害。」蘇公道:「此乃是機弩,想必一次連射兩枝。」徐君猷思忖道:「這廝射殺周中滅口,定是恐周中泄露機密之事。」蘇公然之,道:「且往周中房中。」徐君猷遂令溫七、齊禮信安置周中屍首。
蘇公忙道:「徐大人但有吩咐,只管言來。」徐君猷道:「以蘇大人之見,此案當如何著手?」蘇公道:「徐大人當先自朱溪著手,追查朱、周、龐之干係;又另遣人尋找編竹簍吳篾匠,查明竹簍情形,或可知毒蛇來源;再者,遣人查尋機弩短箭來源,此物製作精良,乃出於巧匠之手,亦可遣人往軍中查尋。」徐君猷疑道:「蘇大人認為此案與駐軍有干係?」蘇公搖頭道:「軍器中有連弩,其構造之理雷同。」徐君猷點頭道:「蘇大人說的是。此箭或是軍中工匠打造,即便不是,亦可問些情形。」
言語間,過了一曲折長廊,溫七指著右側數座樓閣道:「二位大人且看,此便是學子寢室,分上下三樓,共二百余室,每四人同一室。」蘇公看罷,連聲讚歎。穿過一處竹林,又見得數所小院,溫中引眾人入得一所院門,那院正中是一處花圃,房屋分左中右三室,溫七道:「左廂便是龐廣居室。」蘇公道:「不知另兩室是何人居住?」溫七道:「乃是周中、齊禮信兩位先生。」近得門前,溫七正要推門,徐君猷急忙攔道:「且讓蘇大人來。」蘇公上前,左右看了看窗格,然後輕推房門,卻不想竟未推開,不覺詫異,又使些力氣,方才醒悟,那門自裏面已被閂住。
正言語間,聞見蘇仁入得堂來,只道是院外有衙役來尋徐大人。蘇公令其引進堂來,卻原來是班頭程貫。程貫上前施禮。徐君猷道:「尋我何事?」程貫急道:「稟大人,那龐廣忽然逃遁,去向不明了。」徐君猷聞聽,惱道:「本府令你引人嚴加監視,怎會逃脫?」程貫急忙道:「小人引葛七宮九監視那廝,未有動靜,不想今日卻發現其已不見蹤影。」徐君猷道:「依你之言,龐廣乃是昨日夜間逃遁?」程貫連連點頭,道:「當是昨日夜間。」徐君猷道:「昨日夜間有何異樣?」程貫答道:「昨日夜間並無異樣。」徐君猷冷笑道:「如此言來,那龐廣莫非有隱形之術?你且老實言來,昨日夜間你等是否堅守其位?」程貫急忙辯解道:「回大人話,小人等不敢有絲毫怠慢,徹夜未曾合眼。」徐君猷冷笑道:「兀自狡辯,定是你等夜間睡去,走了龐廣。」程貫急忙跪倒在地,道:「小人該死,昨日傍晚,乃是元大人喚小人去買些家什,餘下那葛八宮九監視,不想他二人竟喝酒誤了公事。」徐君猷冷笑一聲,道:「你可著人追查?」程貫道:「小人已著眾衙役,分作四路打探去了。但有音訊,必回來稟告大人。」徐君猷然之,程貫遂告退離去。
蘇公嘆息搖頭,道:「但凡行詭秘之事者,自以為神不知鬼不知,自以為天衣無縫,故表面沉著平靜,卻不知舉頭三尺有神靈。周先生,且將如何謀害朱溪之事招來!」徐君猷、周中大驚,周中急道:「蘇大人何故誣陷小人?」徐君猷示意隨從,立於周中身後,以防其逃脫。蘇公淡然笑道:「適才蘇某問你,朱溪先生死亡當夜,你自學子寢所回居室,正見得龐廣步入不倦堂。你亦曾對徐大人如是言。」徐君猷點頭道:「確是如此。」周中奇道:「小人說的實話。」蘇公笑道:「虧你也是書院先生,學子寢所在西向,朱溪不倦堂在東向,我等現在所處何地?卻不知周先生自學子寢所回居室,怎生要經過東廂房不倦堂?」周中頓時語塞,徐君猷悟道:「蘇大人說的是。周先生,你作何解釋?」周中吱唔道:「……小人確實欺矇了大人……是夜,小人見龐廣悄然出門,行跡詭秘,一時起疑,便暗中尾隨,直至東廂房朱先生室。」徐君猷道:「為何你要編造假話欺矇我等?」周中道:「小人與龐廣素來要好,若言暗中尾隨,傳將出去,甚是不好。若言無意見得,便少些閑言。」徐君猷點頭道:「原來如此。」
蘇公道:「既如此,且將那龐廣傳喚前來,細細盤問一番,或可問出些端倪來。」溫七道:「龐廣一早便不見了。」read.99csw.com蘇公故作詫異道:「怎生不見了?」溫七搖搖頭,道:「小人不知。」蘇公問道:「龐先生居室何處?」溫七道:「便是書院西廂。」蘇公道:「徐大人,且往西廂一看究竟?」徐君猷道:「我正有此意。煩勞溫先生為我等引路。」溫七唯喏,遂頭前引路。
蘇公問道:「他二人有甚分歧?」徐君猷道:「我詢問眾人,似是因臨江書院學錢一事,龐先生頗為不滿。」蘇公疑道:「莫非他嫌月俸太少?」徐君猷搖頭道:「非也。他以為招錄學子當不分貧富貴賤,一視同仁,當以才學品行為先,而今臨江書院,不分良莠,一味以錢財、權要為先。他道,往年富家權貴子弟尚只十之六七,今年竟有九成之多矣。臨江書院竟成斂財之所!徐某不知龐先生此言真偽,若果真如此,徐某倒以為朱溪此舉甚為不妥。」蘇公一愣,道:「有這等事情?」徐君猷嘆道:「何止如此。龐先生還道,書院之中,眾先生暗自角力,私下授徒,收取利金。」蘇公驚詫不已,道:「如此怎可謂先生?怎能為人師表?」徐君猷嘆道:「龐先生痛心疾首,苦諫朱溪,朱溪卻不理會。龐先生便與之爭吵起來。」蘇公手拈鬍鬚,嘆道:「這龐先生端是耿直。」
蘇公冷笑一聲,又道:「齊禮信先生素來精力充沛,每夜必至亥子時分方才歇息。而近幾夜卻精神恍惚,早早便睡了,直至天明。你等可知為何?」徐君猷甚是詫異,欲言又止。齊禮信奇道:「小人亦不解。」溫七笑道:「齊先生尚且不知,我等又怎生知曉。」蘇公淡然道:「齊先生、溫先生不知,可周先生卻知。」周中詫異道:「齊先生尚且不知,周某又怎知?」蘇公笑道:「周先生好生無趣,兀自狡辯。還是蘇某說將出來吧。」周中冷笑不已。
徐君猷遲疑道:「若如外人所言,朱溪確系意外身亡,當如何?」蘇公淡然一笑,道:「徐大人之意,蘇某明白矣。」徐君猷笑道:「恕徐某直言,蘇大人所言,徐某將信將疑。蘇大人推斷朱溪非是毒蛇致死,可仵作勘驗屍首,周身上下,並無其餘傷痕,其癥狀,分明是蛇毒發作身亡。蘇大人以為,那竹葉青蛇噬人,一時難以致死。但凡事皆有例外,即便同是竹葉青蛇,亦有強弱之分。」蘇公一愣,喃喃道:「徐大人所言有理。同一類毒蛇,確有強弱之分,有時,小蛇比大蛇更毒。」徐君猷又道:「徐某竊以為,此案惟有一處不明,便是那毒蛇何來?」蘇公然之,道:「若破解此疑,此案便水落石出矣。」徐君猷嘆息一聲,道:「近些時日,朱溪正著手進京赴考之事。我黃州亦指望今年高中數人,豈料竟出了這般變故。」蘇公亦嘆息不已。
蘇公淡然一笑,道:「請徐大人往周中居室,細細尋查,蘇某料想,或有可疑物證。」徐君猷然之,冷笑道:「周中,你以為如何?」溫七上前道:「徐大人說的甚是,是非曲直,一見便知。」周中驚恐不已,吱嗚不語,不肯向前。溫七忙道:「小人且為大人引路。」遂頭前引路,不想腳下一滑,摔倒在地。眾人皆來看。周中見狀,猛然推開一隨從,扭頭便跑。眾隨從見狀,急忙追將上去。周中逃不多遠,忽「啊」的一聲,撲倒在地。眾隨從追上來,踩住其後背、雙手。徐君猷、蘇公跟將上來,徐君猷冷笑道:「周先生為何要跑?莫非房中有見不得人的物什?」周中一動不動。蘇公詫異,遂叫隨從散開,俯身叫喚,無有反應,遂叫隨從將周中扳過身來。眾人皆大驚,但見周中胸前赫然插著兩枝短箭!
徐君猷幽幽嘆道:「朱溪死亡當夜,有人見得龐廣入得朱溪室內。」蘇公疑道:「徐大人以為龐先生是兇手?」徐君猷道:「即便不是兇手,亦是可疑之人。」蘇公思忖道:「龐先生夜見朱溪所為何事?」徐君猷道:「徐某問過龐先生,他道是為辭教之事。」蘇公奇道:「辭教?他為何離去?」徐君猷道:「徐某亦曾問他,龐先生只言了一句: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蘇公問道:「朱溪可曾應允?」徐君猷道:「龐廣道,待他言出來意,朱溪甚是驚詫,只道是有甚得罪龐先生之處,還望海涵。龐先生握瑜懷瑾,雪操冰心,我等難望項背,若離去,乃書院之失也。朱溪百般挽留,又承諾為龐廣添加月俸。」蘇公奇道:「龐廣如何回答?」徐君猷嘆息一聲,道:「龐廣只道是去意已決。」蘇公道:「他二人夜談甚久?」徐君猷道:「龐廣言,前後不足半個時辰。」
蘇公思忖道:「如此說來,龐廣殺人,並無充足證見。」徐君猷道:「可目今唯他最可疑。」蘇公然之,拈鬚細想,忽問道:「那周中為人如何?」徐君猷一愣,道:「蘇大人此言何意?莫非疑心那周中?」蘇公淡然道:「龐廣可疑,周中亦可疑。案發之時,臨江書院中凡獨處者皆可疑。」徐君猷道:「周先生與朱溪乃是相交十余年好友。」蘇公淡然道:「蘇某有一事不知當說否?」徐君猷道:「甚事?蘇大人只管說來。」蘇公道:「那日,蘇某與大人同往臨江書院,大人與溫七先生言語時,蘇某窺見那周中表情異樣,眉目間隱有竊喜之情。」徐君猷詫異道:「有這等事情?」蘇公道:「其後蘇某曾問及大人,此人名姓,大人言其是周中,與朱溪乃是故交。」徐君猷點頭,思忖道:「若果如蘇大人所言,周中露竊喜之情,所九_九_藏_書為何事?」蘇公問道:「大人可曾細查書院帳目?」徐君猷搖頭道:「朱溪之死,外人皆言意外,謀害之說,尚難定論。徐某亦不便過於聲張,故未過問帳目之事。」蘇公道:「蘇某竊以為,朱溪之死,莫過於兩般原由,一者,臨江書院主教之位;二者,臨江書院近年所得之銀兩。」
徐君猷、蘇公等入得周中房內,細細搜查,不多時,自其床上枕下搜出一包葯來,蘇公打開察看,料想是迷|葯,遂呈與徐君猷看。一隨從自床下拖出一口木箱,開啟木箱,原來是些衣裳,翻找下面,卻見數錠大銀,隨從急忙道:「大人且來看。」徐君猷、蘇公急忙過來,隨從細加清點,竟有二百兩銀子。徐君猷驚詫不已,道:「周中怎來如此多銀子?」正疑惑間,又聞得一隨從驚呼一聲,叫道:「有人!」徐君猷、蘇公扭頭來看,卻見那隨從開啟衣櫥門,散出一堆衣裳,衣廚內縮放一人,徐君猷戰戰兢兢上得前去,探頭一看,驚道:「龐廣!」蘇公聞聲而來,小心試探,可惜那龐廣早已死去多時。徐君猷令隨從將屍首移出,蘇公見龐廣右手緊握紙張,小心掰開,取出紙張一看,正是那個「吉」字,徐君猷驚嘆不已,道:「果被蘇大人料到。」
蘇公忽道:「房內有人!」徐君猷、溫七甚是詫異,徐君猷思忖道:「莫不是龐廣?」溫七遂高聲叫喊道:「龐先生,且開門。」蘇公側耳細聽,遂道:「非是龐廣,快且沖將進去。」徐君猷遂指令隨從,一隨從上得前來,飛起一腳,踹開房門,沖將進去。蘇仁緊隨其後,環視堂內,並未見有人,便沖入裡屋,亦未見有人,但見窗格搖晃,急忙推開窗格,但見得一人閃身入得竹林,不見了身影。蘇公跟將進來,問道:「如何?」蘇仁道:「只見得這廝背影。」徐君猷遂令一隨從翻窗出去,追覓蹤跡。
徐君猷、蘇公一行前往臨江書院,二人一路閑話,入得臨江書院正門,正逢著溫七先生,溫七見著徐君猷,急忙上前施禮,道:「徐大人來得甚巧,小人正要前往府衙見大人。」徐君猷不解,不動聲色,道:「不知溫先生有甚緊要之事?」溫七臉色惶恐,稍稍猶豫,低聲道:「大人,書院鬧鬼了。」徐君猷聞聽,不覺一驚,斜眼望蘇公,蘇公淡然一笑。徐君猷道:「有這等事情?何處鬧鬼?且細細說來。」溫七道:「非是他處,正是朱先生不倦堂內。」徐君猷奇道:「朱先生居室?」溫七連連點頭,神色緊張,道:「自朱先生屍首移出不倦堂,那房子便開始鬧鬼了,這幾日夜間,書院中多有先生學子聞得堂內有鬼魂作祟聲響。」徐君猷驚詫不已,道:「如此言來,竟真有鬼魂之事!」蘇公道:「不知溫先生可曾親眼目睹?」溫七連連點頭,道:「小人本亦不信,昨夜約莫子牌時分,書院三位先生來邀某同去不倦堂,欲查探個究竟。我等四人悄然前往,每人兀自提著長棒。方入得不倦堂,便見得朱先生室內幽光一閃。」言至此,溫七露出驚恐神色。
蘇公又道:「徐大人適才勘驗龐廣居室時,甚是凌亂,地上有一聯,下聯為『和氣致祥』四字。」徐君猷連忙道:「正是,上聯應為『謙光迪吉』,可惜吉字被撕去了,只餘下『謙光迪』三字。」眾人迷惑不解。蘇公笑道:「何謂偽做龐先生逃脫假象?非是龐先生逃走,而是有人逼其逃離,或是將龐先生謀害,銷屍毀跡,自此銷聲匿跡,此案便不了了之。」溫七疑道:「蘇大人何以認為是周中所為?」蘇公道:「蘇某察看過那殘缺字幅斷口,分明是被人生生撕扯去了。蘇某以為此乃是龐廣所為,此舉何意?龐廣在情急之時為何如此?」徐君猷思忖道:「莫非是暗示甚麼?這『謙光迪』三字有何用意?」蘇公淡然一笑,道:「周先生以為如何?」周中冷笑道:「此與周某何干?」徐君猷猛然醒悟,道:「我明白矣。龐廣撕去『吉』字,便是暗示兇手,『吉』字做一謎面,謎底豈非便是『周中』!」周中聞聽,面色大變,急道:「此不過是蘇大人臆想推斷。無有真憑實證,怎可令人信服?」溫七思忖道:「那『周』字內乃是『土口』,而是『吉』字的『士口』,怎可言暗指周中?」徐君猷冷笑道:「即便如此,周先生亦難脫嫌疑。」
蘇公道:「齊先生如此辛勞,夜間何以提神?」齊禮通道:「蘇大人問的是,小人每夜必飲濃茶以提神。」蘇公道:「卻不知這幾夜如何?」齊禮通道:「說來也怪,這幾夜精神恍惚,早早便睡了,飲濃茶亦無益。」蘇公淡然一笑,道:「可否引我等往堂內一看?」齊禮信唯喏,遂引徐君猷、蘇公往廂房。隨從並蘇仁在廊下等候。
蘇公四下張望,暗自吃驚,原來這臨江書院佔地甚大,頗多房屋,又有亭閣樓榭水池花圃假山等。蘇公嘖嘖讚歎,道:「溫先生,不想貴院如此之大,想必此些房屋是新近所建?」溫七道:「蘇大人所言甚是。近三年來,書院人滿為患,只得加建房屋,凡如學堂、先生居所、學子寢室、廚房、浴所、亭台樓閣,等等。」蘇公道:「何人掌管興建之事?」溫七道:「乃是朱先生一手督辦。」徐君猷問道:「聞聽說那龐廣對書院人多一事,頗有微詞,不知是否?」溫七然之,笑道:「龐廣終是私塾先生,只望見那二三十個娃娃,怎生明白朱先生鴻圖大志。朱先生常道:相比孔子弟子三千賢人七十二,https://read.99csw.com我臨江書院尚不及也。」蘇公聞聽,嘆息道:「朱先生非尋常人也。卻不知他去后,何人接其衣缽,主教書院,掌管大計?」溫七嘆道:「大人所言甚是,常言道,國不可無君,家不可無主。書院亦不可無院首。孔、朱家人正在思慮此事,想必要待朱先生殯葬之後方商定下來。」
蘇公環視房內物什,一張木床,臨窗一張案桌,沿牆乃是書廚,上下六格,塞滿書籍,又有兩個衣櫃,牆上懸有兩幅字軸,乃是趙嘏《江樓感懷》、李咸用《題王處山居》,看其落款,乃是龐廣所書。蘇公望著字軸,嘆道:「這龐廣書法柳骨顏筋,倒也有幾分精妙之處。」徐君猷疑道:「那廝在房內做甚?」蘇公望著床上被褥、書廚書卷,甚是凌亂,思忖道:「他定是在尋找甚麼物什。」徐君猷疑道:「莫不是龐廣潛逃之時忘卻某件重要物什,此番回來取走?」蘇公搖搖頭,道:「若如徐大人所言,龐廣進得屋內,徑直取走便是,斷然不會四處搜尋。再者,他既已潛逃,又怎會白日前來?」徐君猷道:「此正說明物什甚是重要,他才貿然前來,只是忘卻了藏物所在。」蘇公道:「若是重要物什,怎會忘卻所在?」徐君猷道:「或是時日久了,忘卻所在。」蘇公笑道:「且毋臆度,先四下找尋,或許那物什尚未取走。」徐君猷然之,四下張望。
約莫半個時辰,溫七引周中急匆匆而來。蘇仁見得,遂至門前呼喚,徐君猷、蘇公出得門來。周中急忙上前見過徐君猷,徐君猷道:「周先生,本府召你前來,乃為龐廣失蹤一事。本府問你,這幾夜可曾聽得甚動靜?」周中思忖道:「大人若言及動靜,小人昨夜確曾聞得開合門聲,不過亦未過多留心。」蘇公道:「約莫甚麼時辰?」周中回想道:「仔細時辰,小人不甚清楚,那時刻,小人正脫衣上床。」徐君猷思忖道:「你道那時刻正是龐廣出門之時?」周中道:「小人不知,那聲響甚是輕微,只是夜深人靜,聽得門頁吱呀聲。」徐君猷似有所思。
徐君猷令隨從去喚溫七前來。不多時,溫七來到,徐君猷引他來看龐廣屍首,溫七臉色煞白,哆哆嗦嗦,喃喃道:「這怎生是好?」徐君猷嘆道:「此事還得煩勞溫先生處置。」溫七唯喏。徐君猷、蘇公出得房來,蘇公道:「此案看來頗為曲折,徐大人還得調動府衙捕快公差。」徐大人然之,嘆道:「臨江書院本是安寧治學之所,卻不想安寧之後隱藏如此殺機。」蘇公道:「以徐大人之見,這臨江書院殺機何來?」徐君猷搖頭道:「徐某茫然無解。幸得有學士大人幫襯。」蘇公道:「徐大人過謙也。若無徐大人竭力幫扶、細心安置,蘇某幾將餓殍矣。徐大人濟子瞻于危難困頓之時,子瞻感恩懷德,鏤骨銘肌。」徐君猷連忙道:「徐某仰慕蘇大人久矣,恨無緣以見,不想蘇大人來我黃州,實乃徐某之幸也。早聞蘇大人善斷奇案,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徐某甚是佩服。此案端的蹊蹺,還望蘇大人多多指點迷津。」
徐君猷遂叫眾隨從四下搜尋,蘇公急忙四下張望,見右前方三四十步遠一片樹林,料想兇手隱匿於此,遂吩咐蘇仁速去查探。蘇仁摸出分水娥眉刺,奔將過去,果見得林中一人,身材瘦小,蘇仁正欲沖將上前,但見那人雙手一合,蘇仁暗叫不妙,翻身躲閃,「啪啪」,兩枝短箭射在地上!蘇仁唬得一驚,就地一滾,隱身於一株樹后,稍待一會,猛然揮出一枝分水娥眉刺。眾隨從聞訊圍將過來,蘇仁探身張望,只見得分水娥眉刺正中樹身,哪裡還有那廝身影。蘇仁過去,拔下兵刃,入林中找尋,又三四十步,便是書院白牆。
言語間,那翻窗追擊的隨從回來稟報,只到出了竹林,不見那人蹤跡。蘇公道:「此人定是書院中人,熟悉地形,甚易逃脫。」徐君猷道:「此事還得煩勞溫先生,暗中留意則個,但有龐廣音訊,速來稟報。」溫七唯喏。徐君猷、蘇公細細查看龐廣卧室,徐君猷見得眾多詩書,不由感嘆道:「可惜龐廣妄自讀了聖賢之書,此等人又怎能為人師表?」蘇公淡然一笑,道:「徐大人何出此言?」徐君猷笑道:「蘇大人焉能不知徐某之意?」蘇公笑而不語。徐君猷笑道:「蘇大人何故發笑?」蘇公道:「徐大人好人也。」徐君猷亦發不解,道:「蘇大人何故吹捧徐某?」蘇公嘆息一聲,欲言又止,搖頭道:「不言也罷,不言也罷。三五之門,禍由此來,還是少言為上。」徐君猷相視而笑,不再追問。
黃州知府徐君猷勘查臨江書院命案,蘇公自回定惠院。次日午後,蘇公正焚香默坐,內省冥思,至物我相忘身心皆空時,門外蘇仁來報,只道是知府徐大人登門拜訪,蘇公遂長吁一口氣,收了意念,出室相迎。至堂中,徐君猷正與蘇邁言語,蘇公上前拱手施禮,徐君猷急忙還禮。二人坐定,徐君猷道:「徐某此番乃是為朱溪一案而來,望學士大人指點迷津。」蘇公連忙道:「徐大人言重矣。大人但有吩咐,只管言來,蘇某當鼎力相助。」徐君猷道:「昨日,徐某自竹葉青蛇著手,詢問書院先生、學生並家眷,竟無人知曉此事。徐某又尋查朱溪死亡前幾日情形,唯有與書院龐廣先生有過一番爭執,甚為激烈。昨日我詢問過龐廣先生爭執情形,他道非是個人恩怨,乃是教學之分歧。我又私下詢問龐廣為人,眾先生學子皆道龐廣嚴肅公正,為人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