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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三斷白骨案 第七章 但使荊棘除

第九卷 三斷白骨案

第七章 但使荊棘除

徐君猷厲聲道:「你等行徑,本府自會上奏朝廷。當務之急,必先清剿餘孽、懲治罪惡,平冤昭雪,安撫民心。」舒牧唯喏。徐君猷回過身來,環視數百之眾,高聲道:「青鶴幫賊人勾結某些公吏,為虎作倀,橫行黃岡,禍害數年之久,造成幾多冤案,此乃是縣令失職、知州失職。今日,我等便要剷除兇惡之幫,肅清姦邪之徒。」眾鄉親聞聽得,齊聲高呼。徐君猷竟忍不住熱淚盈眶,蘇公捋著鬍鬚,露出一絲愜意的笑容。
接連三日,徐君猷、舒牧坐審案子,共接得狀紙一百八十八張,所有訴訟案子與青鶴幫與縣衙公吏相關,其中凡如高鶯鶯姦殺案、郝巾庵致殘案等人命案四十八起;又有燒毀、搶奪、霸佔他人家財、地產、商鋪案共計一百余起;又有姦汙、搶佔、擄淫|婦人女子案數十起。凡如金迷閣地下密室中的女子便是失蹤的五名年輕女子,其中一人半年前已死去,后經青鶴幫嘍羅指認,挖掘出屍骨。
那三人笑著出了屋,其中一人問道:「下一家是哪家?」提燈籠那廝道:「下一家是郝家。」一人疑惑道:「郝家?哪個郝家?」提燈籠那廝道:「便是打落了小霸王一顆牙的那個郝巾庵。」先前那人似乎想了起來,笑道:「便是後來被我等挑斷了腳筋手筋的那廝?」提燈籠那廝連連點頭,笑道:「正是這廝。」三人言語著出了高家門,馬踏月隱身暗處,見蘇仁、顏未跟了出來,快步上前,蘇仁低聲道:「打昏兩個,留下那打燈籠的。」馬踏月、顏未點頭,三人快速沖將過去,一對一,先將後面兩人打倒在地,打燈籠那廝聞聽得身後聲響,回頭來看,蘇仁早將鋼刀架在他脖子上,唬得那廝一驚,正待尖叫,被蘇仁捂住嘴巴,低聲喝道:「叫便死!」那廝驚恐萬分,連連點頭。
第三日,有公差來報,在一處隱蔽的宅院房中發現五具屍體,經辨認,乃是三具屍體是青鶴幫堂主祖甲、武義、符氣,又有兩具屍體是押司常砉、田家莊里正田器。徐君猷、蘇公、馬踏月、舒牧、尹塘趕到命案現場,此是一處幽雅別緻的宅院,經查,此宅院本是黃岡一商賈宅院,后因得罪青鶴幫,只得離開黃岡,此宅院便歸捕頭辛何擁有。眾人站立門口,見得室內一張桌子,倒翻的椅子,打碎的酒壺酒杯,地上倒著五具屍體,屍體間兀自散落了甚多銀子與珠寶。其中常砉、田器倒在牆焦,是中箭身亡;祖甲、武義手握弓弩,雙目圓睜,痛苦猙獰;符氣手握著鋼刀刀柄,可惜刀尚未出鞘。仵作勘驗,祖甲、武義、符氣皆系中毒身亡。
蘇仁仗刀在前,藉著微光,不見屋內有人,高聲道:「快且點火。」馬踏月也叫嚷著點火。眾漢子茫然,有人點了蠟燭,只見屋內零亂,尚青鶴倒在地上,面容猙獰,滿嘴污血。蘇仁厲聲道:「留四位兄弟救尚爺,其餘人等隨我去追兇手。」眾漢子已然相信蘇仁了。蘇仁提過一盞燈籠,與馬踏月衝進了后屋,三名漢子跟隨其後。裡屋中一側堆有十余個酒罈,另一側有一個兵器架,架上有十余種兵器,正面擺有三把碩大的虎皮交椅,牆上懸挂了「仙鶴展翅圖」。馬踏月看那窗格,疑道:「莫不是跳窗逃了?」蘇仁搖搖頭,舉著燈籠,察看四下,近得交椅前,見得右邊一把交椅偏移幾分,急忙上得前去,移開那交椅,低頭一看,那交椅下乃是青磚鋪地,其中一塊青磚有些異樣,蘇仁用腳一踩,便聞得一陣響聲。馬踏月見得靠酒罈一角露出一個洞口來,忙道:「此處有密道。」
蘇仁尋聲跑去,隱約見得有數人打鬥甚急,正是三名漢子追上read.99csw.com了辛何,辛何揮舞鋼刀,邊斗邊退。三名漢子緊緊相逼,蘇仁高聲道:「休走了兇手!」辛何聞得叫聲,只道又到追兵,心中驚恐,猛然反攻,砍傷兩名漢子,而後轉身便跑。待蘇仁趕到,兩名漢子正哇哇叫痛,另一人畏縮不前。蘇仁見狀,遂道:「你等且回去,速通告幫中諸位堂主,召集眾兄弟,定要生擒了辛何、常砉與另一同夥,為尚爺報仇。」三名漢子唯喏。蘇仁言罷,順著小巷追去了。
蘇仁又問起了青鶴幫所作所為,青鶴幫與官府差吏串通勾結,橫行霸道,強搶強賣,欺男霸女,殺人放火,無所不為,以致黃岡百姓人人自危,敢怒而不敢言。青鶴幫與官府差吏的種種罪行,尚小二足足說了三四個時辰,真可謂擢髮難數、罄竹難書,直聽得蘇仁、顏未髮指眥裂、握拳透爪。
徐君猷翻開摺子,見得眾差吏名冊,憤憤道:「黃岡縣衙竟如此腐敗,你等官員卻無有絲毫察覺,反為其美言,道是甚麼善人,分明是袒護包庇,致有今日之禍。」舒牧臉色蒼白,嘆道:「卑職願領罪。」縣丞尹塘吱唔道:「大人息怒,且容卑職細稟,我縣事務繁雜,然官少吏多,但凡各種公文賬籍、征丁賦稅、糾紛獄訴等等,多由差吏處理,而後報呈縣令,不想他等差吏暗藏私心,從中做了手腳,使得縣令蒙蔽其中……」徐君猷不待尹塘言完,將摺子一摔,怒道:「事到如今,爾等不知悔改,兀自百般狡賴、推脫罪責!你二人在黃岡三年,竟妄言甚麼蒙蔽其中?恁的可笑至極!」舒牧側眼望了尹塘一眼,嘆道:「卑職知罪。」
眾女子聞聽,戰戰兢兢站了起來,出了密室。蘇仁在前,眾女子緊緊跟隨,馬踏月殿後。依著密道前行,轉彎右拐,終於見得向上的石階,其上赫然一個洞口。蘇仁出了洞口,卻原來是一戶人家房中,但房中無人。眾人出了密道,又出了房間,至院中,卻見得一扇門開啟,蘇仁引眾人出了院門,卻原來是一條僻靜小巷,小巷一端深處傳來打鬥之聲。蘇仁指著小巷另一端,道:「煩勞馬將軍引他四人先行,暫且躲藏起來,而後速趕往黃州,稟報徐大人。」馬踏月道:「蘇爺小心則個。」蘇仁點頭,馬踏月遂引四位女子逃了。
徐君猷令人抬出屍首、財寶,而後封了宅院。回縣衙途中,路經「膚豢閣」酒樓,但見那大門早已上得官府封條,那黃州名士題寫的匾額已取下焚毀,丟棄一旁,只餘下一個「膚」字。沿街百姓見得徐君猷,紛紛上前敬酒獻茶。徐君猷一一謝過。蘇公欣慰不已,心中嘆道:「懲凶治惡,保一方平安,黎民百姓安居樂業,本是為官者之本職。如今這世道,卻似是個反的。」
蘇仁忽聞得顏未急道:「且慢。」但聞得一聲悶響,蘇仁急忙回過頭來,卻見馬踏月猛然將刀刺入一人腹中,不覺一愣,低頭看去,另一人竟已經被馬踏月殺了!蘇仁驚訝道:「怎的將他們殺了?」馬踏月冷笑道:「此等歹徒作惡多端,不殺不足以解心頭之恨。」顏未遲疑道:「快且將屍首藏了,恐人發現。」馬踏月憤憤道:「便將屍首留在巷中,待明日他等發現,必然驚恐。」打燈籠那廝唬得雙股戰戰,臉色慘白,蘇仁鬆了手,低聲道:「你想死還是想活?」打燈籠那廝如雞啄米般點頭,驚恐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蘇仁冷笑道:「活命不難,我且問你,尚青鶴現在何處?」打燈籠那廝哆嗦道:「應在……在金迷閣,金迷閣乃是幫中重地。」蘇仁問道:「與何人在一起?」打燈籠那廝道:「小的不知何read.99csw.com人,估摸是衙門的人。」蘇仁點點頭,道:「且引我等去金迷閣,到得時,便饒你性命。」打燈籠那廝連連點頭。
蘇仁問道:「青鶴幫與縣衙勾結,除卻辛何、常砉之外,還有何人?」尚小二思索道:「還有其他公差衙役捕快等二三十人。」顏未冷笑道:「端的是蛇鼠一窩。」蘇仁問道:「我問的是縣衙官員大人。」尚小二搖搖頭,道:「小的只知尚爺常與辛捕頭、常押司來往,不曾聽說得有其他大人。」蘇仁點點頭,問道:「青鶴幫有幾個堂主?」尚小二道:「有三個堂主。」蘇仁問道:「他等喚做甚名?」尚小二道:「乃是天鶴堂堂主祖甲、地鶴堂堂主武義、人鶴堂堂主符氣。」蘇仁問道:「今夜金迷閣中,怎的不見他三人?」尚小二搖搖頭,道:「小的不知。」蘇仁問道:「你是哪個堂的?」尚小二道:「小的乃是人鶴堂的。」蘇仁問道:「青鶴幫總計有多少人?」尚小二思索道:「遮莫一百三四十人吧。」
蘇仁哈哈笑道:「你等在酒中下毒,害死了尚爺,又要除去青鶴幫諸位堂主,霸佔青鶴幫財物,恁的歹毒至極。今我揭穿你等陰謀,讓諸位兄弟知曉,煩勞諸位兄弟轉告諸位堂主,小心謹慎些個。」蘇仁一番話,令眾漢將信將疑,紛紛要求尚青鶴出來,但屋內悄然無聲。馬踏月慫恿道:「若再不出來,我等兄弟便殺了進去。」屋內依然無人言語,蘇仁詫異,問道:「諸位兄弟,此屋可有後門?」眾漢茫然,原來此屋是青鶴幫禁地,唯堂主方能進入,尋常兄弟即便進去過也不知其中構造。蘇仁急道:「他等定然逃脫了。」遂衝到門前,飛起一腳,將門踹開,揮刀沖了進去。馬踏月緊跟其後,眾漢子見得,紛紛跟了上去。
蘇仁提著燈籠,近得密道口處,只見十余級石階延伸下去。順著石階,進入密道,但見牆壁上插有火把,行了二三十步遠,卻見得左側一條道,約莫一丈遠,一道鐵門,鐵門上橫著大木閂。蘇仁衝著身後三人道:「你等且依道去追,看他等逃往何處?」三人應聲,急急追去了。蘇仁近得鐵門前,卸去了大木閂,推開了鐵門,聞得鐵門後有驚恐聲音。將燈籠找來一照,卻原來是一處密室,室內一角擠縮著四人,卻原來是四個年輕女子,衣衫襤褸,滿面驚恐。蘇仁驚訝不已,問道:「你等可是被青鶴幫擄來的女子?」眾女子惶恐的望著蘇仁,蘇仁低聲道:「我等乃是黃州知州徐君猷徐大人手下,特來營救你等。快且起來,隨我等逃出去。」
徐君猷喃喃道:「他五人死於非命,唯獨不見了辛何這廝。」馬踏月嘆道:「那夜,辛何三人毒殺了尚青鶴,不想陰謀敗露,倉皇而逃,躲藏在此。今大勢已去,辛何頓起私心,使計殺了青鶴幫三個堂主並常砉、田器,而後卷財潛逃。」蘇公點點頭,彎腰拾起一錠十兩銀子,喃喃道:「定是辛何先假意與常砉、田器合謀,以利誘之,下毒害了三個堂主性命,然後辛何又用弓弩射殺了常砉、田器。」徐君猷憤憤道:「今當速下海捕文書,通緝辛何。」那廂,舒牧唯喏。
早起的市井百姓三五成堆,議論紛紛。尚小二謝過顏未,疑惑道:「今日有何不對頭。」蘇仁冷笑道:「牆倒眾人推,這便是青鶴幫的下場。」蘇仁三人到得西城門,卻見城門口站有甚多弓手,正盤問出城百姓,高處站有一人,虎視眈眈,觀其裝束,乃是縣尉。蘇仁三人近得城門口,那縣尉看得清楚,喝道:「你三人,且報上名來?」蘇仁見縣尉手中拿著一卷,猜想是青鶴幫名冊,笑道https://read.99csw.com:「縣尉大人手中拿的可是青鶴幫名冊?」那縣尉聞聽,面有慍色,喝道:「你等何人?莫不是青鶴幫歹徒?」蘇仁笑道:「縣尉大人端的有趣,怎的見人便是青鶴幫的?青鶴幫的人,平日作惡多端,市井百姓人人識得。縣尉大人若要捉拿青鶴幫歹人,著黃岡眾多受害的百姓來辨認便可。」
蘇公苦笑一聲,擠出人群,見得遠處牆根下站著兩人: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老婦人與一個面有菜色的小女孩。那老婦人拄著一根木棍,一臉茫然,形如木雕。蘇公一愣,心中詫異:「這兩人似曾在哪裡見過?」稍加回想,便思想起來,正是那日討飯的祖孫二人。蘇公不免哀嘆,又恨自己有心無力,急忙偏過頭去,不忍再看。
正言語間,卻見城門外一騎趕來,高舉令箭,道:「知州大人到,閑雜人等閃開。」縣尉驚訝,急忙令弓手閃在兩旁。不多時,大隊人馬趕到,當先一人,正是黃州兵馬統制馬踏月,其後是徐君猷、蘇公等,後有軍兵三百人。那縣尉識得馬踏月,急忙上前,拱手施禮。馬踏月望見得蘇仁、顏未,勒住韁繩,翻身下馬,拱手道:「蘇爺、顏捕頭,不知我等是否來遲?」蘇仁笑道:「馬將軍來得正好,縣尉大人險些將我認作青鶴幫歹人捉了。」那縣尉臉色通紅,吱唔道:「都怪卑職有眼無珠。」馬踏月瞪了那縣尉一眼,問道:「你等在此捉拿青鶴幫歹人?」那縣尉道:「卑職奉縣令大人之令,緝拿青鶴幫餘孽。」遂后,將名冊呈與馬踏月。
蘇仁在窗格外偷窺,看得緊張之時,忽聞得馬踏月低聲道:「有人。」蘇仁急忙回頭來看,卻見得七八個人自暗處冒了出來,手握鋼刀,厲聲喝道:「休要走了賊人。」那室內燭火頓時滅了。蘇仁急忙抽出刀來,與馬踏月合併一處。眾漢圍了上來,一人將鋼刀一指,喝道:「你等甚人?端的吃了豹子膽,敢闖到金迷閣來了。」蘇仁冷笑道:「你等可是青鶴幫的兄弟?」那人一愣,道:「是又怎的?你是何人?」蘇仁冷笑道:「我等乃是自麻城來接尚爺的,你等恁的愚蠢,尚爺在裏面被人害了,兀自不知。」那人一愣,道:「胡說,你等如此鬼鬼祟祟,焉能騙得過我。」蘇仁嘆道:「你等不信,便喚尚爺出來。」那人猶豫片刻,高聲道:「大哥,兄弟抓得兩名歹人。」屋內無人應答。蘇仁又道:「害死尚爺的是縣衙的辛捕頭、常押司。」那人疑道:「你怎知曉?」蘇仁嘆道:「他等現在屋內,你若不信,可著兩名兄弟進去一看。」那人頗有些猶豫,卻聞得屋內有人道:「諸位兄弟,尚爺酒醉不能回話,且殺了這兩廝。」
不知不覺,東方漸曉。蘇仁、顏未押著尚小二趕往西城門,方出了小巷到得街口,卻見一隊公差過來,厲聲喝道:「你等甚人?可是青鶴幫的?」蘇仁站住,笑道:「我等不是青鶴幫的。」那隊公差圍攏過來,為首公差冷笑道:「你等為何隨身攜帶腰刀?」顏未淡然一笑,道:「差爺要找青鶴幫的,自去找尚青鶴便是。」那公差冷笑道:「那尚青鶴已經死了,我上哪裡去找他?」蘇仁故作驚訝,道:「卻不知他得了甚病?」那公差冷笑道:「這廝自知罪孽深重,已經服毒自盡。」蘇仁驚詫道:「罪孽深重?公爺何出此言?」那公差冷笑道:「青鶴幫在我黃岡為非作歹,今已天怒民怨,我黃岡縣令老爺著我等緝拿青鶴幫一夥歹人,不可放過一人。」言罷,至尚小二面前,打量一番,冷笑道:「你這廝有些面熟,是不是青鶴幫歹徒?」尚小二驚恐不已。顏未見狀,近得那為九*九*藏*書首公差,摸出腰牌,示與他看,那為首公差見得,驚訝不已。顏未淡然一笑,道:「休要多言。」那為首公差連連點頭,引眾公差去了。
顏未問道:「我等何往?」蘇仁瞥了牆角根下打燈籠那廝,道:「我等押著這廝,且尋個僻靜處,呆到天明,估摸徐大人等便會到來。」顏未點頭,一把抓過那廝,喝道:「且引我等到你家去。」那廝不敢不答應,引蘇仁、顏未走了三條街,入得一條小巷。蘇仁問道:「家中還有何人?」那廝答道:「小的爹娘早死,只一個姐姐,早嫁到黃陂縣去了,目今只小人一個。」顏未問道:「你這廝喚做甚名?」那廝吱唔道:「小人姓尚,名小二。」蘇仁問道:「與尚青鶴可是同宗?」那尚小二吱唔道:「雖是同姓,卻非同一個祠堂。」言語間,到得一戶人家門前,尚小二指點道:「小的便住這裏。」
那縣尉頓時語塞,臉色通紅,喝道:「你這廝定是青鶴幫的!來人,且與我拿下。」蘇仁哈哈大笑,道:「縣尉大人言我是青鶴幫歹人,有何證據?」那縣尉冷笑道:「看你這廝鬼鬼祟祟,定非善輩。且拿回縣衙,嚴加審問。」蘇仁笑道:「青鶴幫在黃岡為非作歹數年,往日卻不曾見得你等這麼盛氣凌人,今日怎的這般神氣?」那縣尉氣急,遂抽出腰刀,喝道:「且拿下青鶴幫歹人!」頓時,眾弓手舉刀揮棒圍了過來,街巷的市井百姓遠遠圍觀。顏未見狀,急忙上前,高舉腰牌,道:「縣尉大人,我等乃是黃州府公差。」那縣尉見得腰牌,不由一愣,遂拱手笑道:「原來如此,多有冒犯。」
馬踏月看那名冊,多數姓名畫了圈,顯然是已被捉住,餘下還有三四十人。馬踏月遂將名冊呈與徐君猷,徐君猷問明情形,遂吩咐三百軍兵駐紮城外,聽候調遣,親率少數隨從進城。一行人方入得黃岡城,早有三四十名百姓齊齊跪倒在前,高呼冤枉。徐君猷翻身下馬,攙扶起為首的一位老者,甚是歉意道:「我徐大受有愧於黃岡百姓。」遂令隨從收了狀紙,道:「諸位鄉親,且隨我到黃岡縣衙。」徐君猷遂棄了馬,走在頭前,眾百姓跟隨其後,吵吵嚷嚷,引得愈來愈多的人加入其中,浩浩蕩蕩。
徐君猷領數百之眾到得黃岡縣衙前,縣令舒牧、縣丞尹塘正在堂中議事,聞知門吏來報,急忙出得衙來,惶恐上前,跪倒在地,道:「黃岡縣令舒牧飯囊衣架、昏昏默默、目花耳塞、不辨忠奸,以致地方百姓生靈塗炭、饔飧不飽、怨聲載道、苦不堪言,卑職汗流至踵,慚愧之至,甘願大人處治。」徐君猷冷笑一聲,道:「你等且起來。」舒牧、尹塘惶恐而起,低頭垂手。徐君猷道:「舒大人,青鶴幫幫主尚青鶴可曾緝拿歸案?」舒牧忙道:「回稟大人,尚青鶴已經畏罪自盡?」徐君猷冷笑一聲,道:「舒大人怎知尚青鶴是畏罪自盡?」舒牧一愣,吱唔道:「回稟大人,有青鶴幫嘍羅招認道,乃是同黨辛何、常砉毒殺了尚青鶴,但尚未抓獲此二人,無以對質,況且嘍羅之言亦不可全信,故而言其自盡。」徐君猷淡然一笑,問道:「縣衙辛捕頭、常押司亦是其同黨?」舒牧面有愧色,自袖中摸出一折,呈與徐君猷,嘆道:「今查,縣衙差吏之中,與青鶴幫勾結為惡者共三十三人,此卑職之失職也。」
追出小巷,卻是個十字街口,蘇仁立在街中,察看三向,已然不見了辛何三人身影。蘇仁無奈,只得罷了,轉又想起顏未,辨認了金迷閣方位,順著街道右側跑去了,再拐了一道彎,便看見前面的金迷閣了,只見院內火光閃閃,人聲嘈雜。蘇仁環視四下,未見顏未,九九藏書遂高聲喚道:「顏爺,顏爺。」卻見暗處傳來低低聲音:「蘇爺,我在此。」蘇仁尋聲走去,卻見得牆角根處一條黑影,低聲道:「蘇爺,出了甚事?」蘇仁聽得明白,正是顏未,遂道:「尚青鶴被辛何毒死了,青鶴幫已然亂作一團。」顏未詫異道:「辛何為何毒死尚青鶴?」蘇仁道:「青鶴幫勢力過大,辛何等有所顧慮,今徐大人插手黃岡,他等驚恐,故殺人滅口,除去心患、奪其財物,又可應付徐大人之追查。所有罪責皆可推在尚青鶴頭上。」顏未冷笑道:「好歹毒的計策。」又追問馬踏月何在,蘇仁如實告之。
打燈籠那廝不敢怠慢,引蘇仁三個走街過巷,到得金迷閣前。蘇仁令顏未看押那廝,而後與馬踏月近得高牆邊,尋個趁手處,爬上了牆頭,察看院內,甚是寂靜。二人跳入院中,穿過花園,往那有光亮的廂房而去。至廊下,便聞得房內有笑語並杯觥聲。蘇仁近得窗格邊,用口水濕破了窗紙,自紙洞中窺望屋內:只見得屋中一張大桌,桌上擺滿了雞鴨魚肉、蜜餞糕點,桌邊圍坐四人,正開懷暢飲。蘇仁藉著燭光,認出了尚青鶴、辛何與常砉,另一人身著黑袍,背對著窗格,不知其面目,手把酒壺,逐一斟酒。尚青鶴有了六七分醉意,哈哈笑道:「說來道去,還是你等膽小怕事,若依了我之意,著人潛入黃州府衙,殺了姓徐的那廝,一了百了。」常砉嘆道:「刺殺之事,說來容易做來難。尚爺也曾見識徐君猷手下,甚是厲害。」尚青鶴瞥了常砉一眼,冷笑道:「可將他等引到黃岡城來,到得黃岡,便是我青鶴幫的天下了。」那常砉搖搖頭,道:「徐君猷、蘇軾皆非等閑之輩,甚是厲害,要算計他等,談何容易?」辛何搖晃著站起身來,端著酒杯,道:「忍得一時之氣,免得百日之憂。尚爺還是到麻城暫避一時為上。」尚青鶴嘆了一口氣,道:「也好,多年不見去麻城看看師兄了,此去麻城,城中之事便拜託諸位了。」那辛何端著酒杯,笑道:「尚爺只管放心,待風聲過後,我等便親往麻城相迎。」那常砉亦端起了酒杯,笑道:「明日一早,我等便不送尚爺了。」那尚青鶴鄙夷道:「何須相送,你等小心謹慎些個。」辛何笑道:「來來來,且同飲一杯。」
四人舉杯碰了,尚青鶴一飲而盡,醉眼朦朧,道:「來來來,你等亦飲了此杯。」辛何三人舉杯卻未飲,望著尚青鶴,臉上露出冷笑。不多時,尚青鶴猛覺腹中巨痛,嘴角滲出血來,憤怒的望著辛何,口中咕嚕著,欲言語甚麼。而後啪的一聲,伏在桌上,氣絕而亡。辛何冷笑一聲,拍著尚青鶴的頭顱,道:「黃岡城,不是你青鶴幫的天下,是我等的天下!」那著黑袍的人冷笑道:「我等必先在徐君猷行動之前清剿青鶴幫,其餘幾個知情堂主一個不留,幫中財物且先轉移隱藏。」辛何、常砉點點頭。
顏未推開門,蘇仁看看小巷兩頭,悄無一人。三人進得門去,顏未關閉了門。進得屋內,隱約聞得一股霉味,蘇仁問道:「你這廝有多日不曾回家來了?」那尚小二吱唔道:「已有月余。」蘇仁冷笑一聲,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道:「今日虧得你命大,否則此刻已和那兩個短命的同夥一般,橫屍巷弄了。」尚小二不免后怕,惶恐道:「小的謝二位好漢爺不殺之恩。」蘇仁冷笑道:「上蒼有好生之德,今日留你性命,還望你好好做人,不可再為非作歹。」顏未笑道:「想那尚青鶴何等囂張,何等自以為是,今夜惡貫滿盈,終不免死在別人手中。何況你等小子?」尚小二連連點頭,道:「小的知罪了,往後定然好好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