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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梅花仙子 第一章 香消玉碎

第十一卷 梅花仙子

第一章 香消玉碎

蘇公問道:「那時刻估摸是何時辰?」春晴回想道:「約莫是亥初時分。」蘇公又問道:「姑娘歇息之後,可曾聽得院子里有何動靜?」春晴迷茫的搖著頭。徐君猷取出刻刀,示與春晴,問道:「你可曾見過此物?」春晴一愣,上前三步,細細看了,甚是猶豫。徐君猷板著面孔,道:「看來,春晴姑娘是見過此物的。」春晴聞聽,驚恐的搖了搖頭,而後又微微點了點頭,怯聲道:「回大人,這似是月香姑娘的刻刀。」
蘇公察看完漆凳,又側身一步,俯下身來,察看地上的紙香。那紙香兀自殘餘七八寸來,滾翻在一旁,地上有零散香屑,顯然是被人踢翻了,燃燒一端的香屑掉落出來,從而致使紙香熄滅了。蘇公看罷紙香四周,順勢來到推窗前,又察看那窗檯邊沿,積有少許塵土。蘇公輕輕拈起少許,借光細細辨別。
徐君猷捋須點頭,收了刻刀,又問道:「除卻你剛才所說的,可還有其他,譬如何人嫉妒佳佳,或曾口角爭執過?」春晴遲疑片刻,搖搖頭,低聲道:「小女子不敢亂言。」徐君猷道:「你只管說來便是,休有顧慮。」
次日早飯後,徐君猷換了衣裝,喚上徐溜,邀蘇公同往玉壺冰閣樓。剛到前堂,正遇著門吏來報,只道有人前來首告,說是發生了人命案。徐君猷聞聽,頗有些不悅,嘀咕道:「怎的一大早便來了事端?」望著蘇公,苦笑道:「昨日三條人命,今日一早又報命案,如此看來,還是老話說得好。」
徐君猷、蘇公出得房來。庭院中,賈曲宗、馮汜、歸路遙、高雋站在一團,急忙把眼來望。徐君猷、蘇公卻依廊繞到屋後去了。到了廂房後窗處,蘇公蹲下身來,察看地面,隱約見得些痕迹,估摸是足跡。徐君猷環視四下,依著高牆是花草叢,一條石子小徑通往東院牆門。
蘇公掀開珠簾,入得卧室,一眼便望見雕花木床薄紗蚊帳,透過蚊帳可見得床上屍首。卧室內瀰漫著一絲幽幽的香氣,蘇公皺了皺眉頭,忍不住將鼻子吸了數下,這香氣不是胭脂花粉香,而是幽幽的雄黃氣味。蘇公環視四下,果見得床榻端頭有一四足瓷架,瓷架翻倒,兀自有七八寸長的紙香,地上又有五六寸長的黑色痕迹,分明是燃燒之後的灰燼。原來五月到來,蚊蟲漸多,夜間焚香驅趕蚊蟲,這種紙香約莫一尺四五寸長,頭寬半寸,尾部稍小,以粗黃紙包裹,內置浮萍或是樹榦粉末,配以雄黃粉。
不多時,歸路遙回來,只道已布置了雅間,遂引徐君猷等前往。徐君猷、蘇公入得雅間,歸路遙等人立在廊下,四名美女也在廊下聽喚,蘇公喚的第一個人是探春閣春晴姑娘。
徐君猷望著蘇公,笑道:「這月香姑娘頗為可疑。」蘇公起得身來,幽然道:「東院住著五人,一人被殺,其餘四人自然是嫌疑。若是你徐大人預謀行兇,會挑選甚麼兇器?殺人之後,又當如何處置兇器?」徐君猷聞聽,不由一愣,皺起了眉頭,思忖道:「蘇兄之意:若兇手是月香姑娘,他斷然不會留下這把表明自己身份的兇器?」
蘇公問道:「你二人閑談,是在你房中,還是在月香姑娘房中?」春晴道:「在小女子房中。」蘇公問道:「你二人談到何時?」春晴回想道:「究竟何時,小女子難以說清,遮莫是戍亥時分吧。」蘇九*九*藏*書公問道:「你二人說些甚麼?有無說到佳佳?」春晴聞聽,神色有些不安,點了點頭,道:「回大人,小女子昨夜確曾說到佳佳。」徐君猷問道:「說些甚麼?」春晴吱唔道:「小女子等說的就花榜,自然免不了說及佳佳。」
「碧紗微露纖纖玉,朱唇漸暖參差竹。越調變新聲,龍吟徹骨清。夜來殘酒醒,惟覺霜袍冷。不見斂眉人,胭脂覓舊痕。」
徐君猷不由問道:「歸掌柜,你來首告,可是與評花榜相干?」那歸路遙連連點頭,待到他說出死者姓名,把徐君猷、蘇公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原來死者竟是月下坊的佳佳姑娘!
蘇公拈鬚道:「我等且回院子,盤問眾人。」徐君猷點點頭。二人折回院中,那廂高雋急忙上前兩步,詢問道:「敢問大人,可有眉目?」徐君猷白了高雋一眼,幽然道:「還待詢問高掌柜。」高雋不由一愣,囁嚅道:「大人莫不成疑心小人?」徐君猷不動聲色,又問道:「佳佳姑娘是你月下坊的人,本府自然要詢問你。卻不知這佳佳姑娘與何人結下仇怨,招惹來殺身之禍?」高雋急忙道:「回大人,佳佳在我月下坊,人緣甚好,何來仇人。依小人猜想,定是因此次花榜決局,有人嫉恨佳佳,想取而代之。」
徐君猷、蘇公等經過甬道,直奔東院,東院牆門處站著十餘人,有艷麗嫵媚的姑娘,也有懵懂天真的丫鬟,人人臉上露著驚恐神色。蘇公眯著雙眼,看那四名絕色的女子:畫屏姑娘身著一件粉紅長裙,神情恍惚,雙手正哆哆嗦嗦弄著辮子;春晴姑娘身著淺綠色的荷葉繡花裙,秀髮零散,只是用一根銀簪盤著,雙手捂著胸前,神情悲傷,牙齒咬著上嘴唇,或是驚聞突變,來不及梳妝打扮,竟忘卻胸襟前一粒布扣,露出一塊雪白誘人的肌膚;月香姑娘身著白色披帛,秀髮高盤,橫著一根玉簾簪,雙耳垂有銀飾,薄紗羅飄于胸前,兀自見著一件青色鏤空雙鳳朝陽玉,白藕般的半臂抬起,玉手掩著櫻桃小嘴,表情茫然;紅桃姑娘身著紫紅色襦裙,又用上等綢料製成,烏黑長發,用紅綢束著,腰間一根白色飄帶,正中部位佩的上增加一件凹雕螭紋白玉瑗,眉頭微皺,神情痛苦而悲傷。一名丫鬟遞給他一條繡花白手絹,紅桃接過,輕輕擦拭面頰淚水。
春晴姑娘戰戰兢兢入得房來,款款上前,躬身施禮。徐君猷雙眼眯成一條縫,打量著春晴姑娘,問道:「昨夜月下坊佳佳姑娘被人殺害,春晴姑娘與他同在一院之中,可曾聽得異常聲響?」春晴姑娘面有悲色,咬著嘴唇,回想片刻,搖了搖頭,道:「回大人,昨夜小女子與花兒苑的月香姑娘閑聊,直到熄燈歇息,沒有聽得甚麼異常聲響。」
此時刻,顏未出了廂房到院子中,近得徐君猷身旁,低聲道:「大人,那桌上一個茶杯內果然有迷|魂|葯。」徐君猷捋須點頭,望著賈曲宗、馮汜,道:「賈先生、馮掌柜,關於佳佳姑娘遇害一案,你二位有何見解?」賈曲宗瞥了馮汜一眼,嘆息道:「評花榜本是市井盛事,卻不想惹出這等禍端來,小人甚是惶恐,唯望大人早日勘破此案,緝拿兇手。」馮汜連連點頭,道:「花榜之事,暫且延期,我等當鼎立協助大人,勘破此案。」徐君猷微微點頭,道:「本府之意read.99csw.com,是問你等,可有懷疑之人?或是異常之事?」賈曲宗連連搖頭,道:「小人這幾日手忙腳亂,實不曾留心。」
顏未瞥了一眼雲紋圓茶桌,思忖道:「或是兇手下了迷|魂|葯,先將佳佳迷翻,而後將他擺放在床上,一刀將他殺了。」蘇公拈著鬍鬚,微微點頭。徐君猷又道:「這兇手無意間踢翻了紙香,而後自後窗戶逃脫出去。」蘇公道:「大人可先查茶杯殘餘,有無下得迷|魂|葯,而後查明屍身上的兇器何來。」徐君猷點點頭,令顏未喚仵作進來勘驗屍身。
蘇公淡然一笑,道:「不是斷然不會,而是一般不會。若兇手是一時氣惱殺人,未假思索,不思後果,則可能留下頗多證據。但凡苦思計謀殺人者,絕不會這般大意,除非……」徐君猷急忙追問道:「除非甚麼?」蘇公幽然道:「除非這兇器與兇手並無干係,或者是兇手意圖嫁禍他人。」
蘇公站在圓形茶桌前,低頭看那茶具,置於一個木盤中,瓷水壺在木盤正中,四周放置瓷茶杯,但有兩個瓷茶杯在木盤之外,杯內兀自殘存些水。蘇公側過頭,察看那茶杯瓷面,又衝著瓷面哈了一口熱氣,急忙側望去。徐君猷站在一旁,細聲問道:「可有指印?」蘇公捋須點頭,道:「既有人用過,自然會留下指印,只是過於細微,難以鑒別。」徐君猷點點頭,思忖道:「至少可以表明,昨夜有兩人曾飲過水。一人是死者佳佳姑娘,另一人或就是殺人兇手。」蘇公瞥了徐君猷一眼,而後小心翼翼退後一步,側眼看那雲紋圓形漆凳,紫紅漆上似有黑垢。蘇公彎下腰來,用指甲輕輕撥那黑垢,似有所思。
卧室當中一張雲紋圓形小茶桌,配四條雲紋圓形漆凳,桌上放置有長嘴瓷水壺並瓷茶杯。臨東牆有一張雕花梳妝台,檯面上放置一面銅鏡,又有頗多胭脂粉盒,旁邊卻是一扇推窗,窗扇放下,卻未上閂。西牆懸有四副花鳥畫卷,西牆依著雕花木床有一個七尺高的雕花木架,搭放著幾件衣裳,想必是佳佳姑娘就寢時脫下。
徐君猷眯了眯眼睛,察看那春晴,忽問道:「那月香姑娘的言語,可是頗為嫉妒佳佳?」春晴聞聽,身子不由一震,蘇公看在眼中,不動聲色。春晴連連搖頭,忙辯道:「只是說及而已。」徐君猷低低冷笑一聲,追問道:「且細說來,不得隱瞞。」春晴甚是猶豫,吱唔道:「小女子兩個說的是佳佳與紅桃。」
那馮汜望著蘇公,吱唔道:「我倒是有一事,不知有無干係。」徐君猷道:「但說無妨。」馮汜回想道:「昨日晚飯後,我自閣樓回西院廂房,正見得佳佳與那紅桃姑娘在花園深處竊竊私語甚麼,不知與命案有無干係?」徐君猷疑惑道:「紅桃姑娘?有無干係,且喚他前來一問便知。」蘇公拈鬚道:「大人當一一詢問他四人,且先煩勞歸掌柜置一處雅間,以便問案。」歸路遙拱手領命,急忙去了。
徐君猷思忖道:「你可驗得仔細?」那仵作道:「癥狀甚微,屬下猜想定是那兇手事後處置過了。」蘇公喃喃道:「如此說來,昨夜情形是:那兇手先下得迷|魂|葯,將佳佳姑娘迷翻后,而後用物什捂住佳佳鼻口,令他窒息,又恐他不死,復又搠了一刀。」那仵作連連點頭。徐君猷恨恨道:「好兇狠的兇手。」
蘇公望著春晴read•99csw•com,問道:「你等姑娘中,誰人善剪紙刻花?」春晴一愣,遲疑道:「唯月香喜好剪紙刻花。」徐君猷聞聽,瞥了蘇公一眼,捋須問道:「昨夜閑談之後,你可曾送月香姑娘回房?」春晴道:「月香住在小女子相鄰第三間,小女子送他出了門,而後便回房了。」蘇公問道:「月香姑娘走後,你可曾外出?」春晴搖搖頭,道:「送走月香,小女子合上門,然後便寬衣歇息了。」
徐君猷拈著鬍鬚,幽然一笑,道:「此中情形,只要將紅桃喚來,一問便知。」蘇公點點頭,看著春晴,問道:「那月香還言語了甚麼?」春晴搖了搖頭。蘇公淡然道:「此是命案,不可隱瞞絲毫細節,如此,或令兇手逍遙,或令無辜者受到牽連。春晴姑娘,你且想清楚其中的利害?」
徐君猷捋著鬍鬚,幽然道:「也可能是月下坊的某個姑娘嫉妒佳佳甚久,此番借評花榜之機,夜間潛入玉壺冰閣樓,殺人後悄然逃遁,神不知鬼不覺,又可以花榜眾美相爭的假象來迷惑我等。」高雋聞聽,頓時語塞。蘇公點點頭,道:「徐大人言之有理,這命案雖然發生在玉壺冰閣樓,但其根源或在他處。」高雋脹紅了臉,只是連連搖頭,顯然是不贊同此說。
看罷室內各處,蘇公來到床前,床榻上端正放著一雙繡花布鞋,小心掀開薄紗蚊帳,但見得佳佳姑娘面容安詳,但臉色蒼白,頗顯得詭異,胸口上插著一把短刃,刀身入了胸膛,只餘下個刀柄,鮮血已染紅了胸襟。蘇公心中一陣感嘆:可憐這佳佳姑娘豆蔻年華,竟這般香消玉殞了,恁的可惜。
入得東院,依廊而行,到了第一間廂房門前,這是佳佳姑娘所住的房間。徐君猷站在門前,察看四下,詢問賈曲宗、馮汜:「這相鄰的房內系何人住著?」賈曲宗搖搖頭,道:「這間房兀自空著,先前所住的姑娘因無緣前十,昨日便已回行院去了,過去的那第三間是紅桃姑娘住著。」顏未察看了左右窗扇,果然閉合嚴實。徐君猷、蘇公、顏未小心翼翼入得廂房,廳內四扇漆屏,又有四把椅子,擺放整齊。
蘇公順著石子小徑前行,又察看那高牆,沒有攀爬痕迹。走到東院牆門處,見得牆門外眾美女正竊竊私語,徐君猷皺起眉頭,低聲道:「這兇手行兇之後,是出了院子,還是折回廂房去了?」言下之意是:兇手若是出了院子,便不是住在院內的四名美女;若是折回到廂房,那麼兇手就是四名美女其一。
春晴咬著嘴唇,又搖了搖頭。蘇公問道:「春晴姑娘與佳佳往日可曾認得?」春晴搖了搖頭,道:「自花榜前二十名出來,小女子才知佳佳,即便如此,小女子與他沒有往來,便是說話也不過三五句。」蘇公點點頭,不再問話。徐君猷見狀,揮手令春晴退下,春晴拜退出房。
蘇公察看四人,心中思忖:昨夜東院只住著他五人,若排除外來兇手,則殺人者必是他四人之一,若說殺人動機是為了爭奪花榜頭魁梅花仙子,則最可疑的人是水雲間的畫屏姑娘,除去最有力的對手,梅花仙子之位則唾手可得。蘇公心中忽一動,想起昨夜那一閃而過的黑影,那黑影似從東院出來,莫不就是兇手?那麼兇手或許不是四位姑娘之一,但也可能是某位姑娘的幫凶?
此時刻,仵作出得廂房,徐君猷令賈曲宗等https://read.99csw.com人先行退出東院,仵作上前,道:「大人,死者確系刺殺身亡,沒有其餘傷痕。」徐君猷點點頭。那仵作稍有猶豫,道:「只是……」徐君猷疑惑道:「只是甚麼,但說無妨。」那仵作吱唔道:「屬下以為或許另有死因。」蘇公聽得真切,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快且說來。」那仵作道:「屬下細細勘驗屍首雙眼並口鼻,似有窒息癥狀。」蘇公皺著眉頭。
徐君猷忍不住問道:「他是何人?」春晴搖了搖頭,道:「小女子也曾這般問紅桃,但紅桃也不知曉。那佳佳與紅桃似乎覺察到聲響,便入得花園深處去了。」
蘇公察看罷床上,沒有發現,退後數步。徐君猷、顏未逐一上前察看,也不免感嘆。徐君猷嘆了一口氣,幽然道:「佳佳姑娘面容平靜,沒有絲毫痛苦,可想兇手行兇之時,佳佳已然熟睡,或是昏迷。」
「綉簾高卷傾城出,燈前瀲湘橫波溢。皓齒髮清歌,春愁入翠蛾。凄音休怨亂,我已先腸斷。遺響下清虛,累累一串珠。」
徐君猷心中一喜,瞥了蘇公一眼,復又追問。春晴惶惶道:「昨日天黑之後,月香來到小女子房中,進來便將門合上了,神秘兮兮,只道有樁事兒告訴小女子。小女子便問他是何事,月香拉著小女子進了卧房,低聲道:『你可知佳佳與紅桃有何秘密?』這話問得蹊蹺,小女子連連搖頭,不以為然道:『閑聊而已,哪有甚麼秘密?』月香連連搖頭,冷笑道:『晚飯後,我回廂房,路經曲廊,無意間見得他二人在花園中言語,便摸將過去偷聽。但聞得那紅桃低聲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還是小心些個。又聞得那佳佳說:難道我怕他不成?』」
春晴惶恐不已,猶豫片刻,囁嚅道:「那月香對佳佳頗為不滿,說了一大堆佳佳的不是,他說,佳佳之所以獨佔鰲頭,乃是依仗了石昶水公子,可恨那石公子被他美色迷惑,全然不知東南西北了;又說看得佳佳那洋洋自得、自以為是的樣子,恨不能……」春晴欲言忽止。徐君猷瞪著春晴,追問道:「恨不能甚麼?」春晴稍有遲疑,惶惶道:「……恨不能殺了他……」徐君猷冷笑一聲,幽然道:「不想佳佳姑娘果然被人殺了。」
一路之上,蘇公詢問案情。原來,今日大早,高雋率月下坊數名小姐丫鬟到得玉壺冰閣樓,為今日的對決助陣。與前兩日一般,高雋一行帶來佳佳姑娘最喜愛的蓮子羹,又有兩套新做的服飾,其中有兩名丫鬟專為佳佳姑娘描眉整裝。入得東院,來到廂房門前,一名丫鬟上前敲門,又喚了七八上十聲,房內佳佳姑娘沒有回應,眾人感到奇怪。高雋上前捶門,也不見佳佳吱聲,頓生疑心。待破開房門,入得內室,卻見佳佳姑娘兀自躺在床上,臉色蒼白,胸口赫然插著一把短刃,早已死去多時。高雋驚恐萬分,急忙喚眾人退出房子,又著人喚來閣樓掌柜歸路遙。那時刻,歸路遙尚未起床,聞得噩耗,翻身起來,急急趕到玉壺冰閣樓東院,待見過高雋,問了前後。二人商議,先封了現場,而後趕往府衙首告。
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蘇公雖是聰明絕頂,但看見首告的人,不由愣住了,原來此樁命案果真與花榜相干。堂下站立兩人,其中一人赫然是玉壺冰閣樓掌柜歸路遙,另一人約莫四十歲,面容白凈無須,九-九-藏-書身著一件白色繡花綢袍,神色焦急,手足無措。徐君猷望見歸路遙,不由瞥了蘇公一眼,淡然一笑,那意思是:蘇大人,你瞧瞧,又是花榜惹來的禍。
蘇公問道:「你可曾勘驗那兇器?」仵作點頭道:「此刀短而薄,是一把刻刀?」徐君猷疑惑道:「刻刀?」那仵作點頭道:「此刀專用來剪紙刻花。」蘇公微微點頭。徐君猷令仵作將刻刀取來,細細察看,那刻刀約莫六寸余,刃身兩寸,甚是鋒利,刀柄四寸。徐君猷看罷,遞與蘇公,蘇公又細細察看一番,喃喃道:「須暗中查探刻刀主人。」徐君猷幽然道:「尋得刻刀主人,命案便告破了。」蘇公默然不語。
徐君猷識得歸路遙身旁的那中年男子,此人是月下坊的東家高雋。那高雋隱含悲傷,又有幾分憤怒,拱手道:「小人懇請徐大人勘察現場,緝拿殺人兇手。」徐君猷令人速去召集仵作、衙役等,又問道:「高掌柜,那佳佳屍身現在何處?」那高雋回答道:「回大人,佳佳的屍身現在玉壺冰閣樓廂房內,歸掌柜已著人封了院子,只待大人前去。」徐君猷拈著鬍鬚,微微點頭。不多時,顏未引仵作等趕來,眾人遂出了府衙,直奔玉壺冰閣樓。
此刻已是卯辰時分,前來觀看評花榜的人宛若洪流,源源不斷的湧向玉壺冰閣樓前。顏未引著一班弟兄在前,高聲吆喝。街巷中行人惶恐,閃出一條道來,詫異的望著官差老爺。歸路遙引徐君猷等入得玉壺冰閣樓,顏未令人守在閣樓門前,嚴禁出入。堂內,賈曲宗、馮汜正面面相覷,惶恐不安。
徐君猷、蘇公聽罷,對視一眼,徐君猷疑惑道:「適才高掌柜說:破開房門?如此說來,那房門是自內閂著的?」高雋連連點頭,道:「確是如此。」徐君猷問道:「你等可試著推左右的窗格?」高雋道:「那時刻,小人也想過從窗口爬進去,便試過左右窗子,都是閂著的。」徐君猷皺著眉頭,道:「既然門窗緊閉,那兇手如何得以脫身?」說罷,瞥了一眼蘇公,喃喃道:「如此又是一樁密室命案。」蘇公心情沉重,嘆道:「究竟如何,待察勘現場再言。」
大宋神宗元豐五年五月,黃州瓦市舉行評花榜,謫居黃州的蘇軾應黃州風流才子石昶水央求,為月下坊歌妓佳佳姑娘寫得兩首《菩薩蠻》,詞曰:
然而,花榜主評之一的風流才子石昶水與五湖茶館宮寬度暗中勾結,想左右花榜結局,撈取下注賭資,不惜連害三命。五月十一日夜,徐君猷、蘇公勘破命案,真相大白,兇手被擒。當夜,蘇公便在府衙歇息。一夜無話。
蘇公一愣,不解道:「甚麼老話?」徐君猷嘆道:「紅顏多禍呀。」側后的徐溜驚訝不已,問道:「老爺怎知死的是個女子?」徐君猷白了徐溜一眼,道:「我何曾說過死的是女子?」徐溜吱唔著,正想辯解。蘇公笑道:「徐大人指的是評花榜。」徐君猷捋須笑道:「前番蘇大人說過,恐人多生事。今接連發生命案,豈非是花榜惹來的禍?」蘇公搖頭道:「此次或與花榜沒有干係。」
徐君猷疑惑道:「適才春晴說過,月香分明嫉妒佳佳,竟然說出『恨不能殺了他』的話語來,可見月香有行兇動機,加上這兇器,他的嫌疑最大。當然,若說有人意圖嫁禍,也不無可能。我等且先喚他進來,試探一番如何?」蘇公拈著鬍鬚,微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