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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篇 八子案 第十三章 信箋、枯井、貨船

木篇 八子案

第十三章 信箋、枯井、貨船

井水可以寒,可以寂,可以靜,甚至可以結冰,卻不能枯。
宋齊愈苦笑了一下:「無論如何,我也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趙將軍這一向可好?」衛十五跳下船,笑著迎了過來。
他練過拳,吃過飯,找來紙筆寫了五封短札,一一封好,出門到巷口去尋乙哥,見乙哥正蹲在顏家茶坊的門邊,端著一大碗粥在吃。乙哥今年十五六歲,腿腳輕快,頭腦靈便,常日替人跑腿送信。他見趙不尤手裡拿著一沓信,忙將碗擱到門檻上,笑著站起來,雙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問道:「趙將軍又有信要送?」
田況重新捏擠起手裡的棋子。
趙不尤繼續沉聲道:「我想事情起因於新舊法,你們七子尊信舊法,齊愈卻獨自推崇新法。不過前兩年,只是志向不同,還能相安無事。今天就不一樣了,殿試在即,以齊愈才學,必定高中。你們怕他將來仕途得意,推揚新法,便想儘早制止。若仍是三舍法,齊愈身為太學上舍優等生,其實已經直接授官。偏偏今年復興科舉,他也得參加殿試。最簡便的辦法便是設法讓他闕誤殿試,斷絕他的出仕之途——」
「是為買田的契約,買的是個寡婦的田,她們怕不合律令。我見那田契上田主還有一個孫子已經十七歲了,就解釋給他們聽了。這個倒沒什麼,另有一件事,我覺著有些怪,我跟她們說起宋齊愈,姑嫂兩個神色都有些異樣,似乎都不願提他,我也就沒再說。」
「誰知道呢。聽說勢頭不好呢。人都把咱宋軍叫『軟軍』,打仗時,軍士們還沒見著敵軍,才聽到金鼓聲,就先已經軟了。」
於是,他起身道別:「齊愈,我得去查證一件事,改天我再去約你。」
「對了,江妹妹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衛十五抬頭看了看天:「這雨一時住不了,天色也不早了,趙將軍快些家去吧。」
「誰?」江渡年大聲問道。
樂致和盯著面前的茶盞,不敢抬眼,臉頰和脖頸頓時通紅。
「她何時回去?」
不久,她就聽見大嫂也在擔憂這件事,讓哥哥找人去探一探宋齊愈口氣,哥哥卻說宋齊愈並非塵俗利慾之人,而且女方絕不能先開口,得等宋齊愈自己主動來說才成。她聽到后,心裏一涼,雖然她幽居閨閣,不知怎的,卻比哥哥嫂嫂更明白世道人心,知道這事其實是妄想。
只是整個事件,還有一環需要確證。
趙不尤繼續言道:「但殿試是天大的事,怎麼可能輕易闕誤?據齊愈言,兩個月前,他和章美因新舊法起過爭執。我猜,不止章美,他恐怕是激怒了你們七子。而章美和鄭敦又偏巧知道齊愈最大弱點——蓮觀姑娘。」
看時候差不多了,趙不尤騎馬來到簡莊家。
「章美的下落可查出來了?」田況問道。
「這事起因於另一個人。」
「多謝衛老哥,我都好。你也可好?」
趙不尤環視諸子,心中卻有些發沉。諸人不再言語,各自默九*九*藏*書默飲茶。
王羲之《王略帖》被書畫名家米芾贊為天下第一法帖,當年曾被蔡京長子蔡攸收藏。米芾痴迷晉人書法,見到后,以死相逼,才用自己珍藏書畫換到這幅法帖,珍異無比,每晚要鎖在小箱中,放在枕邊才能入睡。
溫悅嘆了一聲道:「我下午去看江妹妹了,才幾天,她人已經瘦了大半,臉色也不好。她說準備帶著一對孩子回鄉去,這大京城,她孤兒寡母沒了倚靠,活著不易,還好郎繁父母都健在,回鄉去要穩便些——」
然而,靜下來之後,她又擔心起來。宋齊愈人才出眾,聽說在太學中也是人中翹楚,這樣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名臣巨富之家來爭搶?如今世道,嫁女不看奩資就看家世,而她,只是一個窮寒儒者之妹,兩頭不靠,家裡連套像樣的衣裳首飾都備不齊,又怎麼能攀得上宋齊愈?
「寧陵縣雖然隸屬應天府,但路程少了一半,兩天足夠來回。」趙不尤環視一圈,最後望向鄭敦,「那封蓮觀的假信是章美找人交給齊愈的?」
「嗐!年景不好,這幾個月東南鬧事,水路不暢,最多到江寧就斷了,咱們這些靠水路吃飯的最受害,往年十分貨量減了七分。」
「腳微有些跛。」
江渡年鼻子里悶悶哼了一聲。
簡庄問道:「不尤,案子可有進展了?」
「這地址是從何處得來的?」
他略停了停,才沉聲道:「再說清楚一點,是齊愈相親一事。」
「是個貨船,船資要少一大半。船主似乎姓賀,腳微有些跛——」宋齊愈又細細講了一遍當天去寧陵的經過。
趙不尤問道:「最後一封信真是那位蓮觀姑娘所寫?」
室中造車,天下可行,軌轍合故也。
五子各自垂頭低眼,泥塑一樣。
他的推斷還沒有當面得到證實,因此也就沒有告訴溫悅。
宋齊愈從懷中取出一方白絹素帕,摺疊著,裏面薄薄包著什麼。他用袖子拭凈桌面,才將那方素帕放到桌上,掀開素帕,裏面原來是一小疊信封,他拿起最上面的信封,小心從裏面抽出一頁信箋,遞給了趙不尤:「這是蓮觀最後一封信。」
他大步走過虹橋,拐向西邊,聽到岸邊有人喚他:「趙將軍!」
趙不尤聽了,心裏暗想:又多了一條,這樣就全了。
趙不尤聽后,忽然想起一事,和宋齊愈所言撞到一起,心頭豁然一亮,頓時明白了宋齊愈相親遇假蓮觀的內幕,更清楚了章美為何要去應天府。
「你在寧陵只住了一晚?」
趙不尤正聲道:「章美眼下生死未知,還請各位再多想一想。是否還有什麼未說的?」
「你們知道齊愈沒有多少錢,便預先買通貨船主賀老崴,寒食清早候著齊愈,將他誆上貨船。致和常年在河邊經營茶坊,熟知那些船主,賀老崴恐怕是你選中的。」
簡貞的那口井卻從立春那天,頓時枯了。
「稍待,等鄭敦兄弟來了九九藏書,再一起細說。」
田況身子一頓,手中棋子搓動擠擦聲頓時停住。
五子同時一震,眼中全都閃動驚愕、慌張。
「上個月一個儒學會上,是何人所言,我已經記不得了。」
「對了,上午簡庄兄家的劉嫂和簡貞妹妹來坐了一會兒。」
下了一夜雨,清早才停。
聽到「齊愈」兩個字,在座五子都微微一驚,神情都不自在起來。趙不尤看到,知道自己所料不錯。但他卻沒有絲毫喜悅,反倒有些不忍。
「這絕不會錯。別的我不敢確信,但筆跡絕騙不過我。」
後來二嫂烏眉嫁了進來,烏眉性子直率,不忌禮儀,她的父親是個小紙店經紀,和章美家常有生意往來,烏眉回娘家有時也會碰見章美,她從章美口中得知宋齊愈已經有了意中之人,是一位員外郎的千金。簡貞聽二嫂說了之後,心裏越發斷了念,不願再有任何奢望。
「你們知道,為了蓮觀姑娘,齊愈恐怕能捨棄一切。於是你們便想利用蓮觀騙他離開汴京的主意。模仿蓮觀,寫一封假信,騙齊愈去相親。我猜這個局,是棋子先生出的妙招。」
「這信呢?他們看過嗎?」
「哦?她們有什麼事嗎?」
「章美改掉了假信的地址。」
「章美和齊愈同在上舍,偷信最方便;模仿蓮觀筆跡,當然是渡年;至於信的內文,為了更像女子語氣情態,我猜是簡庄兄的妹妹所寫。」
溫悅走到櫃邊,取過一樣東西遞給趙不尤,趙不尤接過一看,是一個黑瓷小墨筒,徑長只有一寸余,高也只有三寸,頂上有個油木塞子,塞得極緊。將墨汁存在裏面,便於隨身攜帶,急用時,寫百十個字還是夠。趙不尤拔開木塞,見裏面是乾的,也沒有墨跡,是洗乾淨了的。瓶底有兩朵乾花瓣,他倒到掌心,是兩朵梅花,花瓣已經褐黑。
「什麼人說的?」
「嗯。當天,那位官媒薛嫂拿來張知縣的草帖子,我見上面寫的日期是三月初十,當時心裏還想,張縣令寫錯日子了,現在看來,他並沒有寫錯,當天的確已經是寒食第二天,三月初十。」
「好嘞!這兩口粥扒完就去!」
「事已至此,我難道還會隱瞞?」簡庄陡然提高聲音,眼中射出惱憤。
「我來晚了!抱歉,抱歉!」
趙不尤不由得停頓了片刻,才又繼續道:「這相親的假地址不能太近,但也不能太遠,往返得在三天之內,能趕回來殿試。否則齊愈必定會等殿試過後再去。因此,應天府最合適不過。只要能趕回來,齊愈一定按捺不住,趕緊先去提親。不過,這裏便有個難題——他若及時趕回來,這計策便白費了。如何讓他以為自己能趕回來,結果卻絕對趕不回來?這個局最妙的地方就在這裏,真正堪稱『偷天換日』。恐怕還是棋子的計謀——」
只是她沒有料到,今年立春那天,宋齊愈和哥哥及其他六子論戰,哥哥簡庄一怒之下和宋齊愈絕交,簡貞也就再無重見宋齊愈九九藏書之期。
趙不尤問道:「蓮觀姑娘的事,還有誰知道?」
趙不尤苦笑了一下,自仁宗朝以來,強軍強了近百年,卻越振越軟。幸而百年來未遭大的敵難,否則實在堪憂。
天上飄起細雨,滲出些涼意,趙不尤覺得神清氣爽,心頭大暢。
田況偷望了趙不尤一眼,目光中露出得意之色,但隨即收住,又變回愧悔。
「哦?」趙不尤心中一動,「你真是寒食那天出發去的寧陵?」
「姓賀?有兩三個呢,不知道趙將軍說的是哪個?」
自從宋齊愈和哥哥結識后,過了幾個月,有一天,簡貞無意中聽到哥哥和嫂嫂在小聲議論,似在說宋齊愈和簡貞成就婚姻云云。她聽到后,又驚又怕,又喜又羞,忙躲回了自己房中,很久了,心仍在怦怦亂跳。這是她一直不敢說,不敢想,卻又渴念至極的心愿。
趙不尤停住話語,院子里頓時一片寂靜,只聽到牆外鳥雀聲和遠處人語聲。
簡庄低聲道:「復禮坊朱漆巷梁侍郎宅。」
鄭敦點了點頭。
「我哪裡知道?」簡莊語氣雖硬,目光卻又重新黯然。
「哦?」諸子一起望向他。
「渡年說,寒食相聚那天,章美似乎心懷不滿,出言無禮。我想應該是發覺了什麼,所以才親自去應天府查探。今天我來,要問的也正是這件事。原來那封假信上應天府的地址是哪裡?」
趙不尤將信交給他,又給了他五十文錢:「這幾封信儘快送出去。」
「等齊愈上了船,在酒里下藥,將他迷倒。齊愈以為自己只睡了一個時辰,其實是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上午才醒來。至於這迷|葯和劑量,得有行家才拿得准。這行家就是在街上賣葯的彭針兒——那天彭針兒見到田況兄,賴著要學新棋招,那語氣不像是求師,更像是討債。」
五子面面相覷,恍然中仍充滿驚疑。
「齊愈。」
五子越發吃驚。
趙不尤道:「衛老哥,有件事要問你,你認不認得一個姓賀的貨船主?」
「你搭的什麼船?」
聽到這裏,五子都已經臉色發白,各自垂著眼,不敢抬視。唯有田況手裡不住搓動著兩顆棋子,發出刺耳之音。
「只有章美和鄭敦知道,他們也應該不會隨意說給別人。」
趙不尤長嘆一聲,才又開口道:「然而,齊愈卻如期趕了回來。他去的不是應天府,而是寧陵縣。」
他回到家,洗了把臉,換上家居的道袍,妻子溫悅已經點好了茶,端了過來。
那五封信分別寫給東水五子,簡庄、江渡年、田況、樂致和、鄭敦,是邀他們今天上午到簡莊家相聚議事。
「他不知從哪裡得了一幅王羲之的寶帖,說是叫什麼《王略帖》,聽說至少值百萬錢。」
「哦?」
趙不尤起床推門一看,外面一派新鮮明凈,頓時神清氣爽。
趙不尤嘆了口氣,沒再言語。
簡貞心中悵悶,取出紙筆,想填一首詞,但寫下詞牌名后,卻始終落不下一個字。
趙不尤慢慢道:「若不是渡年前九_九_藏_書天那句話,我也很難這麼快就想明白。」
「哦?什麼好事?」
「只有忍忍了,過些時候,等亂子平定了就好了。」
「嗯?」諸人愕然。
起初,她並不知這是什麼心思,後來再讀那些古詩新詞,才知道這叫春心與相思。這讓她十分驚怕,覺著自己犯了見不得人的大過錯。又不敢跟兄嫂說,只能在心裏悶著。有一天,悶到幾乎要漲溢出來一般,不由自主提起筆填了一首詞,將心事瀉之於文字后,才覺得暢快了。自那以後,詞就如同水槽,一次又一次替她傾瀉心中難解難言之悶。
「說等查出兇手再走,否則難安心。」
過了半晌,鄭敦才慌慌推門進來,連聲道歉,脫了鞋子,坐在右邊末座,不住擦著汗。烏眉又端了茶出來,鄭敦忙起身接過,才又重新坐下。
「真的記不得了?」
鄭敦聽到這裏,頭垂得更低了。
「江妹妹說是在郎繁的書櫃里找到的,這個小墨筒郎繁平日都隨身帶著,不知為何會藏在那裡,她還說郎繁從來不留意花花葉葉,很納悶為何會存兩朵乾梅花在裏面。所以要我拿過來給你,看看是不是能查出些什麼來?」
「我問你寒食那天聚會,章美是否和齊愈爭執,你說沒有。而寒食那天,齊愈根本沒有赴會,他在去相親的貨船上。」
趙不尤等他坐定后,才開口道:「郎繁的死因,尚未查明。不過章美失蹤之謎,已經大致解開。」
趙不尤低頭沉想,似乎明白了什麼。
江渡年臉上一陣抽|動,滿眼懊惱愧悔,隨即猛地將臉扭到一旁,望著桌角,不敢再看趙不尤。
——邵雍
院子里鋪放了六副席案,簡庄、江渡年、田況一齊起身叉手問候,只有鄭敦還沒有來。簡庄仍請趙不尤坐在左邊第一個席位,讓烏眉端了茶出來。
「其實——章美為何會去應天府,諸位應該知道。」
門邊竹竿上拴著三頭驢,看來江渡年等人已經來了。門虛掩著,他才拴好馬,琴子樂致和已經開門迎了出來。
五子一起抬頭,驚望向趙不尤。
「噢,是賀老崴,認得。這一向大家生意都不好,只有他貪了件好事,這幾天樂得狠呢。」
五子盡都默然。
「這是什麼?」
「章美恐怕是心生愧疚,但對齊愈堅執新法,又始終憤憤難平。因此還是決意戲弄齊愈,所以另寫了一封假信,將應天府改成了寧陵。」
「這也絕不會錯。原本寒食前一天——三月初八,太學就該開始休假,由於清明后就要殿試,初八那天我們上舍並沒有休假,學正特地在那天教我們殿試禮儀規矩,初九寒食正日才開始休假。寒食那天下午,我就到了寧陵,第二天上午離開張知縣家后,立即搭船回來,傍晚到的汴京。應該是清明前一天。」
趙不尤接過那頁紙,是蜀地淺雲色謝公箋,瑩潤細潔,紙上是衛夫人簪花小楷,娟秀雅逸。信中詞句更是柔腸痴絕。
趙不尤接過來,兩下對九*九*藏*書照,紙箋、墨色都完全相同。再對比筆跡,兩封信筆畫起收轉折的細部也都完全相同,注視了許久,也沒找出不對之處。他將兩頁信箋遞還過去,宋齊愈小心放回信封,又仔細用素帕包好,重新藏進了懷裡。
「齊愈的一天時日就這樣被偷走。等他到了應天府,其實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什麼都做不得。第三天是清明,等尋到官媒去提親,左右一耽擱,便是一天。等齊愈發覺,無論如何也趕不回來了。」
扭頭一看,岸邊一隻貨船艄板上站著一位瘦高的中年男子,趙不尤想了想才記起來,這人叫衛十五,是個貨船船主,兩年前曾幫他打過一樁官司。剛好,正要找幾個船主打問事情。
「什麼話?」江渡年強壓著心虛。
宋齊愈苦笑道:「活到今天,從沒有這麼狼狽過。昏亂中,連日期都記錯了。當天下午我就趕回了汴京。回到太學齋舍中,卻見舍友們都在準備第二天早上的殿試。我當時很納悶,第二天該是清明,后一天才是殿試日。我先還以為是那五個舍友過於緊張,記錯了日子,去隔壁核實,其他齋舍的舍友不是忙著讀書,就是在收拾筆墨詩卷和衣服,也都在準備明早的殿試。我回來那天真是清明!我明明只去了兩天,怎麼會變成三天?到現在我也記不清了……」
這時,門帘內有個身影一閃,看行姿,應該是簡貞。
「沒有。不尤兄是第一個。這些信,我一直仔細鎖在木匣里。只有今天和去寧陵那天才取出來揣在身上。」
「若是偶然得來的地址,章美豈會輕易去應天府查探?」
「至於拿什麼來買通賀老崴?錢少了,賀老崴不動心;多了,諸位都不是大富之人,也拿不出。一幅王羲之《王略帖》的贗品,倒是正合適。」
「這是她第一封信——」宋齊愈又遞過一頁信紙。
「我從別處偶爾聽人說應天府梁侍郎家有女待字。」
「今天邀各位來,正是要請教一些事情。」
不過,她早慣於井中之境,宋齊愈只是井口上方一隻飛鴻,只是偶爾經行,能得一見,已是大幸,不該再有非分之想。於是她重歸於靜,唯一盼的,是能多聽幾次宋齊愈的清朗聲音。
趙不尤有些意外,不由得微微一笑,這比他原想打問的所獲更多,也越發印證了他的推斷。
平日里,她一般都是白天幫著嫂嫂料理家務,晚間做女紅,閑下來才描兩筆畫,填幾句詞。她愛畫,是由於能去的地方極少,整日幽居在家,見不到多少城市熱鬧、山水清妙,便以筆代足,畫一些自己臆想中的山水人物,當作遠遊。至於詞,則是見到宋齊愈后,才開始有了這種意緒,覺著若不寫出來,心中便悵悶難抒。
趙不尤沉思了片刻,一時也想不出什麼,雖然章美去應天府的緣由他已經大致想清,但郎繁的死因卻仍無頭緒。他將乾梅花重新裝入墨筒中蓋好,遞給妻子:「你先收起來。郎繁存著這個,應該是有些緣故,我們都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