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圈套
第一節
「事情就發生在五天前的深夜，他闖進了我的公寓！」
他一看到杜丘，立刻現出一副吃驚的神色。
「你要叫，就宰了你！」這句話，使水澤惠子再也不敢做聲。
「矢村警長。」小川說。「請你不要多加干預。」
這個男人的語氣沉著而平靜。看上去，他有三十歲左右年紀，相貌可謂儀錶堂堂，而且目光銳利。那種銳利的目光，令人想到具有某種職業的性質。而且，正是那種充滿智慧的銳利。
這時，另外一名刑警帶進來一個職員模樣的年輕男人。
「雖然不知姓名住址，但現在已經可以認定了。」小川說，「大約在闖入水澤惠子的公寓前一小時左右，你到這位寺叮俊明的公寓內盜竊。這時，碰到了剛回來的寺叮，你被迫了出來。這兩個公寓是在同一條街上，我們也收到了他的被害報告。」
「是這樣……」
「跟蹤嫌疑犯？」小川感到事情有些複雜化了。
「是這樣。」
「請詳細講講吧。」
岡本帶著他進了派出所，鬆了一口氣，向那個女人說道。她的臉色依然那樣蒼白，乾燥的嘴唇微微抖動。
五天前，九月十二日深夜，水澤惠子被一陣鈴聲吵醒。安裝在門鎖上的鈴，發出細微的聲響。她掙開了眼睛。在黑暗之中，發現枕旁有一個男人正在翻弄手提包。她剛想要喊叫，一陣恐懼襲來，頓時使她緘口吞聲。她悄悄地伸出手，一下子扭亮了rｅａｄ•9９ｃsw•ｃｏｍ檯燈。這個男人驚恐萬狀，但在一剎那間，他立刻堵住了水澤惠子的嘴。剛要衝出喉嚨的喊叫，變成了微弱的呻|吟。
「真是沒有辦法。」這個男人說著，掏出了自己的煙，「那就請把警視廳偵查一科的矢村警長叫來吧。」
到了新宿警察署的審查室，可這個人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
小川按捺住無名怒火，向矢村談了事情的經過。
這個女人指著紛亂的市街，轉身跑了出去。她快步穿過新宿車站地下廣場鬧市區。此時正值傍晚時分，人涌如流，轟轟做響的腳步聲和嘈雜聲，充滿了整個地下。在人群的一個角落裡，一個男人正在打著公共電話。她象投出一支細細的長槍似的，朝著他尖聲大叫：
「那天晚上，那個時間，你在哪兒？」矢村慢慢地轉過頭來。
「恐怕不會那麼輕易了事吧！」小川微微一笑。那是冷漠、嘲諷的一笑。
杜丘默然地聽著。矢村是個不討人喜歡的人，三十歲上下，外貌似乎枯木一般。而實際卻如同蝮蛇。蝮蛇似的眼睛令人戰慄。而且。正像蝮蛇面頰兩側長著能夠進行紅外線跟蹤的器官、在黑暗中撲食獵物也會百發百中一樣，矢村追蹤罪犯的靈敏和蝮蛇般的無情，也都隱藏在他瘦削的面頰上。
「就是他！就是他到我家搶劫！」
「事情的經過，請問一下那位刑警吧。」
「是嗎……」
高個子男人被岡本緊緊拉住，他迷憫而詫異地注視著這女人。
「這裡有不便說的原因。」失村只這樣說了一句。
岡本不由分說他用力摁住了這個男人的肩膀，他的本能告訴他，一個罪犯已經落到了他的手中。這個地方，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因為這裡是各色各樣的人物的集散地。這兒有剛剛犯罪的人，也有聖潔的人！有流浪漢，也有握有權桶的要人。被害人在這裏發現了罪犯，扭送到派出所，這種事並不罕見。
這個男人大叫大嚷起來。
「矢村警長——」長著一雙豹子眼的小川。眉宇間堆起了不滿的皺紋。「請先說明一下他的身分，如何？」
看著顫聲喊叫的水澤惠子，岡本徹底打消了認為這個女人可能是認錯了人那一絲念頭，斷定他就是這個忘卻了羞恥和體面的女人的仇敵。
「在這兒不能說。」他語氣平靜地答道。
小川拿著煙，稍稍考慮了一下，然後。拿起了電話。
「你不相信我？」杜丘有些愕然。
「向署長請示一下吧。」矢村說。在他的目光中，沒有絲毫熱情。
小川把一支煙遞向他面前，好象是在喂一隻捕捉到的老鼠。
一個女人跑進了派出所，臉色蒼白。
「弄錯了吧？你也許認錯了人……」
小川正要點煙的手停在了半空，注視著這個人。——他竟然會認識那個高個子，那個瘦削可怕、read.99csw.com沉默不語、不善交際的矢村。
「你的住址、姓名？」岡本轉向這個男人，厲聲斥問。
「強盜？」
慌慌張張跑進來的這個女人，聲音顫抖著喊道。
「發現那個強盜啦，快來人哪——！」
然而。今天他竟沒有貿然地說出杜丘的名字。
目光冷酷得象豹子一樣的刑警小川，向他問道。
岡本剛要大喝一聲「少開玩笑！」然而不知為什麼，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面前這個人的言行舉止，使他感到不能不這樣做。
杜丘之所以叫來矢村，絕不是因為他是自己人。而是感到處理這件猝然而至的事件，矢村最合適不過。儘管兩人鬧得水火難容，但是，不管個人的成見如何，對於矢村敏銳的洞察力，杜丘是深信不疑的。然而，當看到此刻矢村別有深意的目光時，杜丘立刻感到自己所處的地位的嚴重性。
「我已經說過了，這裡有原因——」
「嗯，好吧。」
「為什麼不說出自己的姓名？」
「畜生！」
她纖細的手指哆嗦著，指向這個男人，聲音尖厲而顫抖。隨後，又把視線轉向岡本。她自稱名叫水澤惠子，獨身，住在西大久保的公寓，離新宿車站不太遠。
有三名警察正在派出所。年輕的岡本最先看到了她，站起身來。
看上去，有二十七、八歲年紀，穿著斜紋緊身褲，一副秀氣的臉型，襯映著豐|滿的前胸和臀部，風韻動人。從她的神態打扮上九*九*藏*書，一眼就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已婚的女子。
「就是這個人，沒錯！偷東西的就是他！」
「怎麼回事？這是……」
「在那邊！」
矢村眯起眼睛，朝向這個男人。那一束目光。就象老鷹一樣銳利。在這鷹一般的眼睛里。映出了東京地方檢察廳刑事部檢察官——杜丘冬人。
「為什麼？！」岡本頓時氣急敗壞地瞪起了眼睛。
然而，事情還不止於此。他的目光落在了水澤惠子的睡衣上。水澤惠子嚇得直往後贈。「別動！要是不想受傷的話。」說著，他輕而易舉地抓住水澤惠子，摁倒在床鋪上。不能因呼喊、抵抗而送命！——水澤惠子只有這一個念頭。這個男人的眼睛和他的整個面孔，都燃燒著獸|欲，浮現出一種強烈的慾望。水澤惠子的睡衣被拽開了。
「到警察署去說。」這個男人低聲說。
從矢村的目光中，杜丘感覺到那裡有一隻要窮追到底的魔爪。如同自己討厭矢村一樣，矢村也明顯地討厭自己。大約在二個月之前，發生了一起人命案。主張是自殺的矢村和主張是他殺的杜丘針鋒相對，各不相讓，在兩個人之間由此而掘起了一條難以填平的深溝。
水澤惠子身體前傾，又伸出纖細的指頭。在她的指尖上，掩藏著利劍一樣的鋒芒。
「因為某種原因，我不能說。希望你們立刻審查那個女人控告的證據。弄清楚是認錯了人，也就算了。」
「那麼。是你乾的嗎？」矢九九藏書村冷峻的目光，向杜丘射去。
周圍人們的目光，一下子都朝向了這個女人。她的手指定了那個高個子的男人。他放下電話。轉過頭來，看到這個臉色蒼白的女人正在指著自己。在她身背後，站著臉色陰沉的警察。一剎那間，他略微顯出了一絲驚訝的神色，然而卻絲毫沒有想要逃跑的樣子。
「喂！你，到派出所來一下。」
「原因我們也有。」小川毫不退讓。
「不在現場的證明，我提不出……」杜丘說著，語尾有些含混不清起來。「那時，我正在跟蹤一個案件的嫌疑犯。對啦，那個時間，我想我是在新宿的歌舞伎街。」
「我誰也不相信。」
大約一小時后，警視廳的矢村來了。
「怎麼可能呢。」杜丘只有這一句話。「怎麼可能呢……」
岡本也不由得想到，別是看錯了人吧？按照岡本的理論，只要仔細觀察犯罪分子的面孔，總會在某一個地方，找出一絲不能掩飾的痕迹。但這個人卻沒有這種痕迹，而且說話也很流利。要是心慌意亂。那聲音聽起來就會像刺傷聲帶一樣。
他把水澤惠子的手綁在背後，搶走了剛從銀行支取的十二萬日元現款，又把放在枕邊的一枚純綠寶石戒指裝進腰包。
杜丘臉上掠過一絲苦笑。即便是水澤惠子這個女人認錯了人，錯把現任檢察官看成了搶劫強|奸犯，傳揚出去也會引起軒然大|波。因此，他沒有露出自己的姓名。
「什麼認錯了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