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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六節

第四章

第六節

楊婉秋同志有著紮實、勤奮、嚴謹的工作作風,她公私分明,事必躬親,在她患病期間,仍然關心著寧陽市的教育事業,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一個熟稔的聲音飄入我的耳朵:「你好,彰文聯是住這兒嗎?」
米薇看著痛快的我,一頭扎進我懷裡,像找奶的孩子使勁地蹭著我的胸膛。
姜小勇又說:「會開車嗎?」
「你的同事或者說牌友,好像可不高興。」米薇說,她看著我手上還拿著的牌,「你也捨不得他們走。」
米薇的到來,讓沒見過她的人「觸目驚心」,而對我刮目相看。彰副市長竟然有這麼漂亮的女學生!我想見了米薇的人都這麼想。她理所當然被安排坐在我的身邊。
楊婉秋同志是廣西桂林市人,一九五二年九月三日出生,一九六四年考取廣西藝術學校,一九六六年畢業參加工作,歷任桂林市話劇團演員、桂林市榕湖小學音樂教師、寧陽市第三中學音樂教師,一九八八年考取東西大學中文系干訓班,一九九○年畢業獲本科文憑,一九九一年起任寧陽市第三中學副校長、校長,一九九五年任寧陽市教育局副局長,一九九六年考取東西大學研究生,攻讀中國當代文學專業,一九九九年畢業,獲文學碩士學位,一九九九年十月至今,任寧陽市教育局局長,第九屆寧陽市人大代表,第十屆寧陽市人大常委會委員。
不容我解釋,米薇把我的衣服丟給了我。
金虹一怔,「去哪?」
金虹說:「好,你跟姐一起住。」
「包括她的學歷?」我說。
我攔了攔姜小勇,「算了,讓金虹打車去就可以了。」
當然也來自悼詞的內容。
黃傑林也來了。這是我當上副市長以後首次見到他。他是代表東西大學來的,當然也是代表沒來的書記校長、二百多個處長科長和兩萬多名在校師生,還代表他自己。
姜小勇沒有猶豫地說:「我跟你去。」
我一個激靈,轉眼向門口望去。
金虹會心地笑,看看人還在殯儀館,趕緊不笑了。
這兩個漂亮女子都不尋常。
但我和他只是握握手,沒說太多的話,這不是談感想的場合和地方。
當時我和金虹、藍啟璋、奉鮮明正在我的房間里打牌。今天輪到蒙非去醫院值班,所以就把牌場移到我的房間來。韋海在一邊陪同觀戰,兼為我們倒茶、洗牌。
米薇說:「大市長的兒子親自開車請我來吃飯,這還算冷落嗎?」
我想起該給米薇打個電話,讓她做好準備。一摸口袋,才發現手機不在身上,一定落在房間里了。
下面是悼詞原文:
姜小勇說:「給我個面子,別讓我失望。我是真心地想答謝你們。再說,你的人都去了,你不去,你又是他們的頭,這好嗎?」
姜小勇說:「你有車嗎?」
「好吧,」我說,想了想,「我從鋼絲繩上滑過去。」
姜市長父子和親屬的眼淚讓在場的人為之動容,許多人淚光閃爍,抽泣不已。
金虹一聽,高興地蹦了起來,「哈,我厲害吧?」她轉向奉鮮明,「我個個都說對了,難道只有你不對?你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大家逐一和姜小勇碰杯,然後共同飲盡。
我說:「我與妻子分居多年,而且已經離婚了。」
蒙非把嘴湊近我的耳邊,說:「是迴光返照。」說著又把嘴挪開了,「市長夫人一醒來,就說要見你,有話和你說,單獨。」
一路上,米薇纏著金虹,一口一個金虹姐。「金虹姐,我跟你住行嗎?金虹姐?」
我覺得我做對了一件事情。
我說:「你考慮得很周到。」
姜小勇說:「那一定要叫來!」
我想起還撂在賓館房間里的米薇,說:「對不起,我今晚還有事。」
我慢慢地抬頭,看著遺像,發現楊婉秋同志果然在笑。她笑不露齒,像是觀世音菩薩。
九九藏書「不放我喊了。」
追悼會定於明天上午在廣州殯儀館舉行。將由我來念悼詞。
後來,我站在殯儀館一號悼念大廳。巨幅的楊婉秋同志遺像已經懸挂在靈堂的中央,猶如一張寬闊的虎皮,震懾著我。上百個已經貼上標籤的花圈擺滿了大廳的四周,像是威風八面的鑼鼓,讓我打抖。
金虹接著看看藍啟璋,「你坐船過去是吧?」她說,「表明你是享受型的男人,喜歡浪漫、鋪墊,不把性當發泄。」
電話是在醫院值班的蒙非打給我的。他說,市長夫人醒過來了。
我不置可否。
剛開門,看見金虹站在門口。
韋海說我去開門。
顯然醉了的姜小勇堅持開車,並且還要搭上我、米薇和金虹,將我們送回住處。
我頓時欲|火中燒。激|情的米薇把我融化,也把她自己融化。
市長夫人看著我,不再說什麼。但她的眼睛里,卻似乎還有千言萬語,只不過不是該對我說的話罷了。
楊婉秋同志治療領導小組變成了楊婉秋同志治喪領導小組,我仍任組長。
「你覺得這篇悼詞準確、合適嗎?」我說。
又及,這幾天忙得顧不上米薇,她或許走了,或許還在。
我看著讓我不寒而慄的花圈和遺像,又看看在我手上哆嗦的悼文,心裏哀痛而又誠摯地求告:尊敬的楊局長、楊婉秋同志,明天,你讓我該怎麼念你的悼詞呢?你是不是一個傑出或著名的教育家、改革家?你知道你就告訴我。你又是不是一個真正的文學碩士?你不用告訴我我已經知道,因為你不是。如果你是東西大學中國當代文學碩士研究生,那麼我就是你導師了。我怎麼可能是你的導師呢?我在東西大學當副教授帶研究生的這八年裡,我什麼時候帶過你?給你上過課或給過你指導?你什麼時候就成了我的研究生了呢?你怎麼就變成了東西大學的文學碩士了呢?你的學歷和學位是如何來的?尊敬的市長夫人,明天我不照這篇悼詞上寫的念,行嗎?我最多把你稱作優秀的教育工作者,你同意嗎?滿不滿意?還有,你的研究生學歷和學位,我是不會念的,因為毫無疑問這是假的。我不能看著你帶著虛偽的身份上天堂,因為我相信天堂是聖潔的,我相信你也希望天堂是潔凈的,因為那將是你永久居住的天庭!我的這些決定和信念你同意嗎?滿不滿意?如果你同意,你就對我笑。如果你滿意,你也對我笑。好嗎?
我們幾個男人面面相覷,有一種上當的感覺,但又忍不住好奇,看著金虹。
看著不容置疑或不怒自威的姜小勇,我說:「我去。」
楊婉秋同志的不幸逝世,是寧陽市教育界的重大損失。我們要學習楊婉秋同志紮實、勤奮、嚴謹的工作作風,積極、向上、科學的治學態度,無私奉獻的人格魅力和培養後輩、甘為人梯的高貴品質,化悲痛為力量,加倍努力工作,為推進寧陽市教育事業的發展而努力奮鬥!
金虹說:「我打車去。」
姜小勇笑,他抓起酒杯,「來,大家舉杯,我敬大家,謝謝你們!」
到了G大廈,金虹果然把米薇帶到她的房間里去了。兩個貌似姐妹的人一個攀著一個,看不出誰比誰醉得更厲害。
米薇說:「你去吧。」
金虹像《開心辭典》的主持人王小丫似的,對藍啟璋說:「恭喜你答對了。」
我把她抱得更緊了。我從她身後摟在她胸前的手,像是一副重型的鐐銬。
姜小勇說:「那怎麼行,你給了我面子,我要給回你!」他不容我再阻攔,與金虹離去。
楊婉秋同志一生追求進步,努力學習。她讀書好學,不斷地加強和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一九九九年,她獲得了東西大學文學碩士學位。
追悼會像是個團拜會。
「你怎麼來的已經不重九九藏書要,」我說,「重要的是你來了我很高興。」
我抬起手,去擦拭她臉上的淚水。剛才的鐐銬變成了溫柔的海綿。
「彰副市長你說什麼?」金虹嗔道,「我說走,是離開廣州回寧陽的意思,你想到哪去?東想西想不吉利的事。」
沒想到悼詞經我一念,作為丈夫的姜春文市長和作為兒子的姜小勇竟同時痛哭失聲,幡然落淚!也許是死者好妻子好母親的形象觸動了他們的心弦,讓他們醒悟什麼、悔恨什麼。
這幾天我忙得日記都沒法寫。
這是悼詞的力量。這力量來自於我的勇氣。
悼詞今天下午才拿出來,是教育局副局長黃永元撰寫的。當時我還在殯儀館檢查靈堂和追悼會的布置及籌備工作。
「真的。」
米薇說:「我才不管他同意不同意,金虹姐,我就跟你住,你一定要讓我跟你一起住,金虹姐。」
市長夫人去世,已經第三天了。
我怔怔地站了起來,「米薇!你怎麼來了?」
楊婉秋同志是寧陽市傑出的教育家、改革家,在她擔任寧陽市教育局局長以後,寧陽市的教育事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全市教育員工在楊婉秋的領導下努力工作,朝氣蓬勃,團結合作,創造出教育界前所未有的新風氣和新局面。
姜小勇笑笑,「我請你吃飯。」
米薇敲門的時候,我根本沒想到是她,還以為是送水的服務員。
市長夫人說:「黃永元當局長的事情,不要說是我的意見,就說是你推薦的,行嗎?你是管科教的副市長,你推薦的人選會被接受的。我是市長的愛人,你知道,說是我的意見,影響不好。」
黃永元說:「就你,沒給其他人。」他惶惑地看著我,像意識到悼詞有什麼問題和錯誤。
藍啟璋搶著說:「這還不明白?是性無能!」
市長夫人的手又在我手裡動了動,說:「他當局長,我放心。」
就在我們即將交融的時刻,一個電話猶如冰雹般砸來,把我和米薇砸開。
從重症室出來,迎頭就看見了姜小勇。他一直在外面等我。我明了告訴他說,你母親在跟我交代教育局的人事安排事情。
米薇突然狠狠地咬了我的手一口!
金虹說:「對不起,彰副市長,大家的眼睛都盯著你。我想米薇是為了你好,我也是。」
順從的米薇已是淚水婆娑。
姜小勇說:「金虹,你也不問彰副市長同意不同意,就說行。」
黃永元走了。炮製偽悼詞的人走了,而批駁悼詞的人卻留下。我獃獃地站在樹下,還背靠著樹,看著殯儀館周圍哭哭啼啼的人群,像一個矛盾而痛苦的死者親人。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這真他媽的准了,我想。
米薇這時開口了,「我是來廣州找工作,順便看看彰老師的。沒想剛見著,彰老師把我撂下就跑了。」她看看姜小勇,看看金虹,「你們要是不去接我,我不知道要餓到什麼時候。」
藍啟璋說:「不會是一加一在什麼情況下等於三吧?」他一定想到了趙本山的小品《賣車》了。
韋海聽了,點點頭,「沒錯,對。不瞞你們說,只要在家,我每天一歌。」
房間里剩下我和米薇。
「真的?」
「楊婉秋同志是什麼時候考上研究生?又是怎樣獲得碩士學位的?」我說。
「黃副局長,」我說,「我當上副市長以前,是東西大學的副教授,中國當代文學的碩士研究生導師,而且在一九九六至一九九九年間,我是這門學科的惟一導師。如果楊婉秋讀研究生的話,我就是她的導師,那麼,我作為導師,卻為什麼不知道有楊婉秋這個人?也沒見過她這名學生呢?」
我說:「首先,傑出的教育家、改革家,這是不是實事求是的定論?啊?」
楊婉秋同志因患肝癌,多方醫治無效,不幸於二○○三年十月二十三日凌晨四時十八分在廣州逝世,終年五十一歲。九-九-藏-書
但是在悼文里,我給楊婉秋加上了:她是位好妻子、好母親……
我說:「把行李給我。」
金虹複述了一遍,確定我們的各自選擇后,說:「這是一道性測試題,檢驗你們的性生活狀態。」
藍啟璋聽了很欣慰,說:「那當然,咱把人當人。」
到達酒樓的時候,被宴請的人都來齊了。包廂里的位置,只有兩個空。我知道那是留給我和姜小勇的。
米薇也怔住了,因為看見了房間里的其他人。他們都坐在牌桌邊上,手裡還拿著牌。我的手上也還拿著牌,像拿著一把小扇子。
姜小勇說:「我一看金虹把你的學生帶下樓來,傻眼了。喲,是女學生呀,還這麼漂亮!知道這樣我就不勉強你來吃飯了,對不住呵。」
寧陽市各部、委、辦、局來了大大小小近兩百人,魚貫進入悼念大廳。而他們敬獻的花圈在昨天就已經捷足先登。他們與其說是來悼念英年早逝的楊婉秋同志,不如說是來慰問或拜見喪妻的姜春文市長。他們與其說是靈堂前的香客,不如說是團拜會的代表——代表單位、代表別人、代表自己,接受姜春文市長的會見。他們把來參加市長夫人的追悼會都當做一種榮幸,儘管這些人的臉上都寫滿悲傷和沉痛。
我撂下米薇,趕到醫院的時候,蒙非就在醫院的門口等我。他顯得很著急,像是等錢來做救命手術的患者家人。我說人不是已經醒了么?你著什麼急?
「是這樣,」金虹說,她詭譎的眼睛看著我們幾個男人,像是準備下套子要讓我們鑽。「假想你們四個男人去非洲旅遊,誤入了食人部落。你們沒命地跑,來到了一條湍急的河邊。現在,有四種方式可以過到河的對岸去,擺脫食人部落的追逐。一,抓著滑輪從鋼絲繩過河;二,划船通過;三、騎上鱷魚的背過去;四、游過去。還有就是,坐在那裡等死。請問你們各位,選擇何種方式?」
楊婉秋同志永垂不朽!
放下電話,我看著米薇,說:「我得去一趟醫院。」
奉鮮明說:「我騎鱷魚背過去。」
我說:「對我來說,她是走了。」
金虹說著站了起來。她走到包廂門口的時候,被姜小勇叫住。
我說:「教育家、改革家呢?要不要改?我不否認楊局長工作有能力,也有功績,但是冠其為教育家、改革家,稱得上嗎?」
黃永元說:「彰副市長,我覺得楊局長人已經過世了,她的身份又特殊,所以在蓋棺定論上,拔高一點也未嘗不可。」
楊婉秋同志一貫堅持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和鄧小平理論,忠實實踐「三個代表」的重要思想,時刻以普通黨員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尊重組織,關心群眾。為了寧陽市的教育事業,她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奉獻了畢生的精力!
黃永元說:「那……傑出改成著名好啦。」
我說:「不,不是。」我走上前,到了她的身邊,轉臉對著牌桌旁的幾個人,「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學生米薇!」
就是在這時候,米薇來了。
晚宴進行了三個多小時,十個人醉了七八個。
我點點頭,說:「你放心,楊局長,我會把你的意見跟市領導彙報。我盡量爭取讓你的願望實現。」市領導其實就是你丈夫,為什麼不把你的遺願告訴你當市長的丈夫而要告訴我?我想,還有,為什麼被推薦當局長的人是遠在寧陽的黃永元,而不是每天都在醫院守候你的唐進呢?
我自然不會放。
黃永元說:「彰副市長認為有什麼不妥或錯漏,請指正。」
米薇被金虹提及,讓我尷尬。「哦,不管她,我們吃我們的。」我說。
金虹說:「會。但廣州的路我不熟。」
我說:「我正要把米薇的行李送去你的房間。」
10月26日 晴read.99csw•com
追悼會散后,金虹悄悄對我說,米薇走了。她擦了擦眼角上的淚痕,想起什麼,「不是走了,是離開廣州回寧陽了。因為你忙,所以讓我告訴你。」
金虹看看姜小勇,說:「是彰副市長的一個學生,今天剛來的。」
金虹盯著奉鮮明,咧嘴一笑,說:「你是個性變態!」
在醫院重症室,我單獨會見了蘇醒過來的市長夫人,而她的親生兒子姜小勇卻只能留在門外。市長夫人究竟有什麼重要的遺囑要對我交代?她讓我握住她的手,確實迴光返照的眼睛看著我,「彰副市長,我要走了,」她說,「真的要走了,我知道。」
幾分鐘后,我坐上了姜小勇的車,準確地說,是坐上了我送給姜小勇使用的車。它被姜小勇開著,載上我去赴宴。
楊婉秋同志與世長辭了。我們黨失去了一位好黨員,我們寧陽市失去了一位優秀的幹部,教育界失去了一位傑出的專家和領導者。此刻,我們的心情非常沉重和悲痛。
市長夫人的手在我手中動了動,「我走後,讓黃永元當局長。」她說。
姜小勇說:「我不是只請你一個人,留在廣州照顧我母親的人,我全請。」
金虹說:「先別問,請回答。」
米薇看看陌生的我的同事,說:「大家好。對不起,打攪你們了。」
大家看著我,好像我級別最高,禮先讓我死裡逃生。
金虹說行。
沒有欺騙和謊言的悼詞,也是讓死者安息、讓活人感動的方式。
姜小勇看看我,想起什麼,對金虹說:「叫來呀!」
黃永元有些激動,因為我的揶揄,「這不關我的事!反正就這麼寫了,已經這樣了,愛咋想咋想,愛念不念!」他手衝動地一揚,又輕慢地放下,看著我,「楊局長都已經那樣了,還追究這個那個做什麼?這未免不近人情了吧?」
「想藏來著,」我說,「可惜藏不住啊。」
米薇說:「我現在告訴你,我是怎麼來的。」
我說:「你剛才說走,是什麼意思?」
金虹說:「我就是考慮小米可能還沒吃飯,所以才提醒彰副市長的。」
藍啟璋、奉鮮明、金虹連忙向米薇點頭。
米薇仍然攥著行李不鬆手。她突然身子一扭,「我走了!」說著向門口走去。
金虹看著我,突然說:「彰副市長,你的學生呢?怎麼沒來?」
姜小勇也坐下了。他鷹隼一樣的目光看了看我,說:「原來彰副市長金屋藏嬌吶!」
「原來你沒醉。」我說。
我回到自己房間,拿了米薇的行李,要送去金虹的房間給米薇。
「就今天晚上,」姜小勇說,「酒樓我已經訂好了。你們的人我已經讓蒙秘書去通知。我是在這裏等你,接你過去。」他看看表,「哦,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金虹看著韋海,「先說你,」她說,「你游過去,表明你是剛強型的男人,你性|欲旺盛。」
「那我們走吧。」我說。
姜小勇看著米薇,說:「彰副市長是因為看望我母親而讓你受冷落的,要對不住你是我對不住你。我向你道歉。」
一身紅衣的米薇正在被韋海請進來。她活力四射,像是一團火焰,跟我夢境中的她一樣。
韋海說:「那坐在河邊等死是怎麼回事?」
我說:「市長夫人……」
看完這篇充滿了溢美和不實之詞的悼文,我立刻叫回了作者黃永元。
韋海說:「那我游過去。」
10月22日 晴
金虹沒有立即作答,轉眼看著藍啟璋,「你呢?」
照常邊打牌邊說了半天的段子后,漸漸地我們就覺得沒趣了,笑聲越來越少。金虹見狀,說這樣吧,我出一道測試題,考驗你們。
「也許我不該來。」米薇說。她的手上還提著行李。
我擺手說:「不用。」
奉鮮明急了,說:「那我呢?我騎鱷魚怎麼啦九_九_藏_書?」
米薇不再聲張,也沒有動彈(我抱住她的時候她就不動)。我輕輕地把手鬆開,她也沒有動,像是不會動了。
米薇攥著行李,不鬆手。
「放開我!」
金虹看看我,「彰副市長嘛,是個飢餓型的男人,表明長期處在性壓抑中。」
於是我把她的身胸扳到我的前面來。
「真的?」我說,「如果楊婉秋的研究生學歷是真的話,那我這位導師就是冒牌的,假的?」我不禁冒出一個冷笑。
米薇的到來讓我始料未及,當然說是喜出望外也未嘗不可。
韋海說:「金主任,你想考我們什麼呀?」
一個小時左右,金虹、姜小勇接來了米薇。
奉鮮明說:「肯定不對,彰副怎麼是飢餓型呢?不對!說我也不對!」
「是嗎?」我說,「什麼時候?」
「黃永元?」我說,腦子一閃,想起我上任第二天來彙報工作的教育局副局長,我就是從他嘴裏知道市長夫人患病住院的事情的。「哦,黃永元,我知道。」
金虹笑笑,從我手上接過行李,跟我道了晚安,走了。
奉鮮明低下頭,像是找地縫鑽,但嘴還在替自己辯護:「我不就喜歡換位和被綁起來嘛,怎麼就成了變態呢?」
這位市長夫人臨終前囑託我推薦的教育局局長接班人把悼詞拿來的時候,眼睛布滿了血絲,既像是悲傷所致也像是睡眠不足形成。這篇悼詞讓他心力交瘁,我想。
我說:「楊局長,你已經好起來了,不要亂想。」
楊婉秋同志追悼會悼詞
楊婉秋為提高各中小學校長的辦學水平,常率領他們到省外、國外的先進學校參觀學習,了解和掌握進步、科學的教育思想和方法,培養了不少有思想、有能力的中小學校長,成為寧陽市教育界的支柱。
我對米薇說:「這都是我的同事。我們正在打牌。」
我一躍過去,把她抱住。
我盯著牌,出牌。
奉鮮明的臉一下子紅到耳根,趕緊轉移視線,說:「那彰副呢?抓鋼絲繩過河?」
我一愣,說:「不,謝謝了。」
李論沒來。他居然沒來。但是他花圈來了,還排在前列,因為他是副市長,四大班子成員之一。
藍啟璋說:「我坐船過去。」
10月25日 晴
「我知道,」我說,「還有什麼要交代嗎?」
黃永元搪塞說:「我是根據檔案寫的,檔案里就是這麼寫的,一九九六至一九九九年在東西大學攻讀中國當代文學專業,畢業時獲得文學碩士學位。不信你可以去查!真的!」
黃永元一怔,「學歷?」
我忙把牌丟開,去拿她手上的行李。
今天,我們懷著極其沉痛的心情,深切悼念寧陽市傑出的教育家、改革家,寧陽市人大常委會委員,寧陽市教育局局長楊婉秋同志。
金虹這時對藍啟璋和奉鮮明使了使眼色,率先把牌放棄在桌上。藍啟璋和奉鮮明會意,也把牌丟棄。他們站了起來,知趣地向我告退。我嘴裏說著沒關係別走呀!但卻沒有阻攔的動作。他們爭先恐後離開了房間,最後出門的人還順手把門帶上。
悼文我改了,按照昨天我在楊婉秋遺像前的決定改的。我不把楊婉秋稱為傑出的教育家、改革家,而稱之為優秀的教育工作者,當然我也絕口不提她文憑的事,她的研究生學歷和文學碩士學位被我刪掉了。
在殯儀館的一棵大樹下,我抖動著手裡的悼文,說:「這篇悼詞你給誰看過?」
金虹仍然看著我,「對不對?」
我「哎呀」叫了一聲。
我愣愣地看了黃永元一會,「是不關你的事,」我說,又看了他一會,「你可以走了。」
黃永元說:「悼詞上寫著呢。」他指示我再看看悼詞,「喏,一看就很清楚。」
金虹說:「我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