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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引火燒身

第四章 引火燒身

那天,望著張東得意遠去的背影,謝婉晴絕望得幾乎要瘋掉了,張東貪婪的嘴臉不停地在面前閃回,她忽然地有種驚恐,怕是這輩子擺脫不掉這個噩夢了。
許多次,她想過自殺,用刀片劃過手腕時,疼得尖利,便放棄了,轉而想,為他殺死自己,值得么,想得自己兀自冷笑,想過殺他,那種被欺騙又被愚弄的感覺愈來愈是強烈,每一次謀殺,都擱淺在籌劃中。
張東卻一聲不響地攥了她的手,拿開,淡淡的酒氣,被他吁了出來。

8.一地荒涼

在那段昏暗無光的日子里,張東瞞了她辭職,待她知道時,張東的木器公司已經經營地有些顏色,為一家從事出口傢具的公司加工風格古樸的明清時代傢具。
李小丹仰了臉:「我累了,不問了,你吻我一下好么?」
這副毛骨悚然的場景,時常在暗夜裡襲了貝可的夢,驚聲尖叫著醒來,抖抖索索中電了江中說夢,江中飛奔來陪,拍她脊背說:「你不要再想這件案子了,已經破掉了,我終是相信,一個看上去無論多麼軟弱的女子,一旦她的心被仇恨侵佔,身體都會爆發出無窮的力量。」
張東猶疑半天,躲避著李小丹追問的目光,漸漸低氣不足說:「今天晚上,我不想回答這句話么?」
一點一點地堅硬似鐵。
電話另一端的女子,幾乎泣不成聲,漸漸,李小丹便明了了一些事,她本是一被丈夫寵在深閨的富家太太,只因太是優越便有了空闊的寂寞,在一次社交場所認識了張東,藉著酒這亂性的東西,與張東有了一次身體的歡娛,卻不曾想被他捉了把柄,要挾一直與她好下去,否則便要告知她的先生,現在,張東越來越是頻繁地要求和她約會,在丈夫和孩子面前,她已不堪謊言的重負,若不是萬不得一,哪有女子會請情夫的太太拯救自己?
以後,李小丹便夜夜早睡,不肯亮著燈等他回,怕是那些收拾不及的瑣碎細節,還會闖進眼裡,甚至,連洗他衣時,都是閉了眼的,惟恐,一不小心,看到了某處落著難以驅除的痕迹。
謝婉晴的心裏,滑過了久未有過的輕鬆,她平靜地四處查看,沒有找到所謂的數碼相機貯存卡,在抹掉自己所有的痕迹時,在洗手時,她平靜地笑了,也許,所謂數碼相機儲存卡根本就是一個不曾存在過的謊言……

兩人陷入困惑中時,保險公司電話江中問案子進展,收線后,笑問貝可怎又是一副恍悟的神情。
李小丹聽了,默默嘆息了一聲說:「他是愛你的。」
那夜,他們在柔軟的婚床上抱頭為這殘忍的生活而相擁落淚。
終是想想而已,車禍並不是自己主觀故意,若是真真的主觀殺人,這般罪惡勾當,實在不是她能做出來的。
張東看著她,凄涼地笑了:「枉我曾那樣愛你……」

6.寒心的求救

「我拿不出那麼多。」謝婉晴齒間涼風颼颼,因為不想老公為自己操心,車禍的事,她壓根沒敢跟他提,既已隱瞞,就更不打算讓他知道。
謝婉晴仇恨地望了他,悲憤大喊:「你撥112報警吧,我沒錢了。」
心理專欄趕剛開通不到一周,被傾訴電話和來訪患者忙得焦頭爛額的貝可便跟江中大呼上了賊船,江中便調侃說:「是啊,你忙得搞得我都有犯罪感了,你整天忙著拯救心理患者於水深火熱中,我卻時時惦記著再掏你點溫柔,嘿。」
直到一個月後,攢足了理由央老公把車子賣掉,她才好似膽小的兇手扔到了殺人兇器般地如釋重負上街。
他慢條斯理地點了支煙,眯起眼睛:「我被債主追得有家不敢回。」
很簡單,我問她知不知道死者買了很多份醫療保險?她說不知,我又問你知道這些保險的受益人是誰么,她還是搖頭,我說是你,你先生在各大保險公司買了人身險,整整4百萬的保金,受益人的名字,全是李小丹,她聽了,先是愣,木木地看著我,半天,忽然地落了淚,匍匐在桌上,號啕大哭,交代了殺死張東的全部事實。
在駕車逃跑的過程中,始終覺得身後有一萬隻眼睛在盯著自己,不敢直接回家,可那些追蹤在心裏的眼睛怎麼也甩不掉……最後,身心俱憊地把車子開進車庫,拎起水桶一遍又一遍地沖洗車子,用光了車庫中所有的汽車清洗劑,那些血色依舊浸泡在心裏,揮之不去地糾結不休,她無望地坐在車尾上,號啕落淚。
李小丹幽幽說:「我已無資格責怪於你,若真是生理需求,請你,一定找位真心待你的女子。」說畢,抬手關燈,轉過身去,淚下潸然。
先是,張東回家時間愈來愈晚,除了滿身酒氣,不肯多與她說一句話。
她未做理會,試圖繞過去,那輛灰頭土臉的車,卻在下個路口,又不依不饒地攔了過來,她是真真的惱了,對著搖下的車窗怒目而視,駕車的男子,望著她,意味深長而叵測地笑:「我在聖誕夜看過你飈車的速度,很不錯。」
這種兩相避閃的感覺,實在,令李小丹惱透了,又不能聲張的憎恨,就一天天的,在心裏滋生起來,誰讓,愛情自古就是天性自私呢,私下裡發獃時,恨不能搞些葯,偷偷喂他吃下,就此泯滅了他做男人的本能衝動。
「只求你一件事,別讓我知道,別讓我感覺到。」李小丹的淚,洶湧地淹了枕。
想到這裏,連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張東踟躇一下,慢慢遞過了唇,李https://read.99csw.com小丹閉上了眼睛,緩緩貼向他的懷,手指慢慢爬上他的胸:「親愛的,你究竟有一顆什麼樣的心,給我看看好么?」
她不得不攪盡腦汁,編個看上去圓滿的謊言,背著一脊樑的猜忌出門。
這一看,她就傻掉了,車后,滿是白雪的路面上,有幾股紅色的液體正快速地蔓延開去,她竟撞到了一個人,她慌手慌腳地搖晃那個人,顫聲問:「喂!喂!你怎麼樣了……」
老公生日那天,接張東電話時,她曾苦苦哀求他在這個日子放過自己,未果。她只好放下所有的自尊,給李小丹打電話,求她幫自己逃過這一劫,不曾想,李小丹沉默聽完,長長嘆息道:我不過一等死之人,管不了那麼多了。
懷著張東會良心發現的僥倖,謝婉晴跟著他走上了那棟陳舊的老樓,進門后,張東轉身,把門啪地關上,看過來的眼神一點點曖昧起來。
貝可遲疑說:「我是突然想到,在公司經濟狀態很差的狀態下,張東為什麼要在陸續的三個月時間內為自己買了這麼多人身保險呢?而且,他年輕力壯,又不存在仇家,你不認為這其中有些蹊蹺么?」
李小丹幾乎聲嘶力竭:「如果,你已倦了我,也請你不要這樣折磨我,你放我走,放我走!我寧肯自生自滅亦不要沒有自尊地賴在你身邊。」

1.開幕

張東睜大眼睛,看著從床的一側掙扎而起的李小丹,訥訥著說不出話。
謝婉晴抱著自己的雙臂節節後退:「你要做什麼?」
說完,電話就扣了,沒任何商榷的餘地,她擎著話筒,半天沒回過神,愣愣里,幾乎一躍而起,去了舊家,乾淨,但是很亂,李小丹閉了燈,躺在床上,床單上似乎愈來愈濃的散發出了令她難以忍受的男歡女愛的氣息,心裏的溫度,一點點降落為零下。
「你要我怎樣?」
還記得那個下午,她坐在醫院門診大廳里,遠遠望著,拿著診斷結果的張東,他不肯看她,在100米外,踟躇不前,她的目光追著他的臉,陰霾從心頭一點點壓來,令人窒息的沉悶,開始在身體里周旋。
她鎮定地望著刀柄,抽出,端詳著他連死都不肯放棄的不羈神態沒,千仇萬恨點滴累加成了凝在腕上的力氣,手起刀落地剖了心,扔在地上,邊詛咒不止邊切割,最後,它變成了堆模糊的血肉,被她扔進馬桶,轟隆一聲,它便匯入了這個城市的垃圾大軍。
你可以不愛我了,但,別人辱沒你人格,我不能容許,因為,你是我的愛情尊嚴。
十有八九,這份暖是要不來的,在繁華而光怪離陸的都市裡,有多少顆心被貪慾膨脹得失去了方向,江中便成了必然的忙。貝可別無選擇,只好讓自己忙一些,人一忙起來,就沒時間去估計那些逼仄的灰暗了,所以,當晚報編輯給貝可打電話,諮詢她是否可在副刊上開一心理專欄時,她極快地應了下來。
貝可問江中有沒有見過所謂張東婚外愛過的女子?江中說因為案子剛開始不久,李小丹便把命案攬到了身上,就想沒傳訊她的必要了,再者,作為被人以要挾手段迫從的、不情願情人,她亦是未必肯配合調查,只是,在命案伊始,李小丹倒或隱或挑地暗示,張東死於情殺無疑,就差挑明名張東死在情人身上了。
被釋放的李小丹去探望了謝婉晴,隔著窗子,她反覆只說同一句話:「對不起、對不起。」

2.也曾潸然感動

應該說,是李小丹成就了張東,雖然這種成就有著很多被動的辛酸,但,一經回想,李小丹還是淚下潸然,如不是那場病,或許,張東會在政府機關里按部就班地從小小科員逐步升遷到科長副處……與她相擁過著從容而平靜的日子。

7.我要看看你的心

江中做了個溫暖的鬼臉接過滑鼠,邊看邊騰出一手捉過她的手指,輕輕吻在唇間,貝可眼神逐漸迷離,回答患者的話,便前言不搭后語得惹得江中壞笑連連。
直到某天,她接到那個女子的電話,她啜泣著求她救她。
一周后,謝婉晴提出10萬,找出名片,給張東打了電話。

3.倦怠悲零

謝婉晴提出了所有的私房錢,又賣掉了老公送自己的鑽石項鏈,總算湊齊了,這次,長了心眼,不忘在電話里提醒他帶上數碼相機的貯存卡。
老公的掌心,溫暖地摸索著她的臉,這樣的幸福,令她是如此地貪戀,令她如此地難以舍下前去自首。
剛要轉身走,就聽見身後響了兩聲車喇叭,回頭,就見,剛才的男子,叼著壞壞的笑走過來,又塞一張名片在她手:「丟了是沒用的,自欺欺人不是?主動權在我這裏。」
「我曾試圖為你開脫,承攬所有的罪過……」
當她疲憊地走出車庫,天已經亮了,她張望著街邊,似乎沒人注意到自己,才吁了口氣,上樓,回家,很長一段時間,她不敢看報紙不敢看本地電視新聞,惟恐看到關於這件事的報道。
那段時間,謝婉晴像嚇壞的兔子蜷縮在巢穴里,電話鈴聲都能驚掉一半魂魄。
李小丹慢性尿毒症,她的腎正在慢慢壞死,她不僅不能為張東生一個健康可愛的孩子,甚至,在醫學上,她連最庸常的男女快樂,都已不再能給了他。
貝可倒了杯熱茶,推過去,謝婉晴端起來,並沒有喝,只是,杯子在手中轉來轉去的把玩,淚水漸然簌簌落下。
醫生的診斷書,像高山之石,一路滾落,沉https://read•99csw.com沉地砸爛了他們平靜的幸福。
李小丹怒從膽邊生,是的,張東可以辜負她,可以肆無忌憚傷害她,只是,她還是不能容許,有人當面這樣糟踐他的尊嚴,那種侮辱,無異於有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向她的臉上潑了糞水,幾乎是連猶豫都不曾有過的,她揚了手,一記響亮的耳光,撕破了夜的寂寥。
2003年聖誕,是夜凌晨,剛剛撤出狂歡聚會的謝婉晴餘興未盡,有殘存的酒精作祟,餘興未盡地駕著車子在雪后的街上狂奔,轉過一個街角時,忽然覺得有什麼撞了車子一下,她愣了愣,心下想:明明沒看到前面有人的,是什麼?遲疑中,便下車查看。
說畢,就拿出手機,見他真的按了號,謝婉晴一下子就急了,如其進監獄,還不如生生讓她死了的好,撲上去,劈手奪下手機,幾乎聲淚俱下地哀求:「容我幾天,好么?」
「也算緣分也算是湊巧,那天,我正好被債主追債,不敢回家,貓在車子里,恰巧看到了你的車子飛樣駛過,我很奇怪在下雪路滑的街上,怎麼有人敢把車開這樣快,正想看,就看見你的車停了,我想你是被滿地的血嚇壞了,竟不知道有輛車開了過來,巧的是,那天我帶著數碼相機,一順手就拍了幾張照片,我本來以為你會報警,結果,你卻開車跑了,而我,是個有點良知的公民,於是,就跟蹤了你。」
如果說,隔三岔五被張東討錢謝婉晴東湊西借還能忍受,他接下來的行徑,卻令她倍感羞憤難當了。
說著,看也不看地就拉開了車門,示意謝婉晴下車。

3.險情

江中望著貝可,漸漸張大了嘴巴:「我明白了,兇手並不是李小丹也不是張東的情人,而是,張東必須要找個人殺死自己,原因眼看公司即將崩潰,而他最愛的李小丹若要活下便離不開大筆的透析費用,甚至,還有以後的換腎手術以及術后保養,若要愛妻有質量地活著,必須有足夠的錢,這些都已是他的無能為力,於是,他想到了保險公司,但是,保險公司對自殺者的人身保險是拒賠的,所以,他必須找人殺死自己……」
再然後,她傻了一樣鑽進車裡,腳下一踩,飛一樣逃離了那片在雪地上越泅越大的鮮紅,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我喝酒了,撞死人了,我要逃跑,越快越好……
那一夜,究竟是怎麼被張東帶回家的,李小丹不記得了,只是,拒絕張東帶她去做透析,既然,活的意義只剩了承受傷害以及無能為力地看著傷口日益增多,還不如,早早了斷了的好。
那些條理性極強的語言,似乎令她看到了一個從容而感傷的女子,感傷地望著自己,欲說還休地問:我是否能真的忘卻傷害,我是否能越過這段光陰擁有永恆的幸福?
「沒事,我可以緩你幾天,這是我名片,湊齊再給我打電話,當然,你還可以報警告我敲詐勒索。」
張東,卻噌地坐起來:「誰說我倦了你?這輩子我要定了你,有一點你要搞清楚不是你賴在我身邊,而是我賴住你,縱使我的身邊有千萬女子,我還是愛你,還是要霸住你。」
縱使,所有人都視他為魔鬼,在我心裏,他依舊是被膜拜的上帝,因為沒人,可以愛得這樣無私,縱使,因為愛我,他傷害過無辜的你……
江中啪地關上了電腦:「對的,對的,她承認這一切自己做的,不過是在變相自殺,而兇手另有其人……」
曾經,她是那麼願意用生理壓抑而自己無力撫慰而愧疚,現在,替代了這種愧疚的是憎恨,那個女子如此的羞辱都令他不能回頭不能厭棄,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對那個女子,張東是愛的,且,愛得喪失了自尊,狗一樣匍匐在地,自己不是舊愛而是不忍丟棄的鄙圾而已。

9.敲響心扉的郵件

說著,便要起身,被貝可一把按住了手:「別,張總曾給我留信,讓我轉達對您的感謝,感謝您幫助他實施了自殺。」
偏偏的,上帝不肯給他們從容的生活,婚後三年,她先是莫名地消瘦倉皇,然後是腹部隱隱做疼,去了醫院,才知,她的腎正在一點點壞掉。
張東木然道:「我可以不做解釋么?」
謝婉晴恨恨轉頭不語。
謝婉晴失魂落魄地跌坐塵埃。

5.殺念

那時,張東的公司已是日見紅火,在郊區有了一片規模不錯的廠房,產品出口已不再需要仰仗貼牌其他公司,他有了新車,並給了她一個可以養寵物種植花草的新家。卻,不過四年的時間,這些好,終還是,經不起推敲地碎掉了,令她,一下子想起了某位女子禪悟愛情的一句話:信不過的不是愛情,而是人性。
門響起了開鎖聲時,她突兀地就慌了,滾落到床下,張東開了燈,掃了空空的床一眼,嘴裏恨恨著,掏出手機,望著他一指一指地撥號,那種無力收斂的心疼,一炸一炸地擴散在李小丹的身體里,遏止不住地呻|吟了一聲:「你這樣折磨,不如放我去死,為什麼你要欺騙我,她就是你約的客戶么?」

4.痕迹

忽然,覺得指上的吻停了,扭頭去看江中,他的臉正一點點地硬朗起來,全然沒了剛才的柔情蜜意,只有沉浸在工作中的江中,才有這般表情。
聞得這句話,謝婉晴的掙扎逐漸無力,衣衫漸去里,她只剩了屈辱的悲泣。
「沒什麼,除了錢之外,我還想跟你討點東西,我妻子有腎病,我已有好幾年沒有夫妻生活了read.99csw.com。」
「你不要管我是誰,我只是一個比任何人都清楚整個過程來龍去脈的人。」
「你大可以不去見他的,既然你這樣厭煩他,爽約一次是無妨的。」
「你想怎麼樣?」謝婉晴幾乎要哭了出來。
「他隨便找個借口電話我先生的,他已經這樣干過兩次了,求你今天晚上無論如何留他在身邊好么?」
你寧可視我做不忍捨棄的鄙圾,不肯放我尊嚴一條生路,一步步,將我的心逼向鋒利……
接到案子后,江中一度陷入僵局,儘管保險公司的懷疑不無道理,但與死者的太太交流時,亦覺她不是那種薄情手辣女子。便悵悵說:「像她這樣一個面色蒼黃,眼神柔軟的女子,即使證據確鑿,我都不肯相信她會手段殘忍地剖殺丈夫。」
謝婉晴兩眼深陷,她定定地望了李小丹:「曾經我最恨張東,現在換成了你,他憑什麼為了你把我搭上?你們毀掉了我全家的幸福。」
說畢,扔下木樁一樣欲哭無淚的謝婉晴揚長而去。
貝可亦是無語,她看過現場照片,死者的死相可謂凄涼,他仰躺在床上,腹部被剖開了,五臟里獨獨少了一顆心,剖腹取心,令人極易聯想到情殺,他卻面帶恬淡的微笑,好似心甘情願地目睹著一柄利刃起落,然後,又目送著施暴之人剖出一顆血淋淋的心,大笑著揚長而去。
「他約我今天晚上見他,可,這是萬萬不可能的,今天是我先生的生日。」
張東穿好衣起來抱她,她揚了手,生平第一次,打了他:「你怎麼能與視你為垃圾的女子做|愛求歡,究竟你是沒尊嚴還是沒人性?」
張東卻更是變本加厲,那日,他回,嘴裏並無酒氣,右面臉頰上,清晰地印著一隻紫紅色的手掌印,而且,並不躲閃她的目光,換上睡衣后,在她目光的追逐里很無謂地倒了一杯酒,抿下之後,倒在床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李小丹傻傻地看著,內心裡颼颼的冷,撅撅地疼,忍不住,伸了手去摸他的臉,當她的五指合上那個手印時,淚刷地落了下來,除了女人,沒人有這樣小巧玲瓏的掌。
還未曾找到一種合適的葯,李小丹就發現,其實,張東已不再僅僅是需要解決生理問題而已。
張東漠然說:「我約了客戶,你自己吃吧。」
李小丹幾乎逶迤爬行到他膝邊:「告訴我,你愛上她了,是不是真的?」
見面地點約在郊區的遠僻處,見面之後,謝婉晴忽然悔自己沒帶把刀子,四周全是高大的水杉,除了忽忽的海風,幾乎無人路過,趁他不備,一刀下去,應是簡單而輕鬆的事,想到這裏,她盯他的目光便是寒光四射起來,張動好象洞穿了她的心事,接過錢之後,揶揄說:「是不是恨不能給我一刀?」
因了李小丹執著的一個懇求,張東跳了起來,生平第一次,差點打了她,他不能允許她這樣庸俗地看待自己不允許她這樣輕飄地辱沒了這樁婚姻,他愛她便要一愛到底,醫好她的身體。
他卻依舊活著,健康而無恥。
「做為妻子,這些,李小丹不可能完全不知情,我想,從她知道這400萬人身保險便坦白了上來說,她一定是洞悉了一個令自己肝膽俱碎的秘密。」
謝婉晴的臉,漸漸蒼無人色,手中的包滑落竟也不知覺,木訥在了桌邊,慢慢地,又轉了頭:「你究竟是誰?」
偶爾的,貝可還會想起這樁案子,想得心裏冷風颼颼時,便電話江中,讓他過來給自己暖心。

他遞過一張名片,很是紳士地問她想去哪裡,送她過去,謝婉晴冷冷說不必了,下車后,一溜小跑地逃開,心口堵得像壓上了巨石。
「給我杯水好么?」
自那以後,張東跑腎源,為她做治療,定期透析,她的面色,漸見紅光,家,卻是漸見凋落,她的腎耗盡了他們本就菲薄的家底,在諸多個張東因舉債未果、卻落得滿面羞憤的夜晚,她曾幾次了斷自己殘破的人生,每一次都是未遂,每一次都換來一場夫妻間抱頭大悲。
這次,張東不若上次有耐性,每天數個電話,接通了,只說:「我在某地,湊齊了你就給我送來。」
那夜,張東又是沒回,等待和種種的猜測,終是煎絕望了李小丹的心,她起了身,收拾些衣物,打算以離家,向張東示威。一個人揣著荒涼的寂寥穿越了薄霧漸濃的夜,去了舊家,擰開門時,劈面迎著的兩個瞠目結舌的人,令她,搖搖欲墜。張東傻傻地看著她,竟忘記了拎件衣服前來遮醜,他懷中的女子,並不見狼狽,先是一驚,然後,起身,從容地穿衣,起身,經過李小丹身邊時,低聲說:「嫁了這樣的垃圾男人,你怎不憤怒?」

2.雪後人生

謝婉晴驚叫了一聲,飛快去開門,卻被他攬腰抱起,徑直扔進了卧室的床上:「註定了,這輩子你逃不出我掌心,除非你甘願去坐牢。」
謝婉晴又氣又恨又不敢發作,只好,眼睜睜看著他絕塵而去,回家路上,一路詛咒,只希望上帝保佑,早些擺脫這個魔影一樣壞蛋,只希望他真如自己所言,不是個貪心的人,若他繼續敲詐,她怕是要撒謊從老公手裡討錢了。
說畢,目光凄厲起來,那柄刀,便循著手指摸出的心條痕迹,刺了進去。
她去商店取回了預定的情侶戒指,兩隻戒指的戒面里,分別隱藏著兩個字:摯、愛。
聽完李小丹的故事,貝可還在唏噓不一時,江中摸了摸她的臉,在電腦上寫結案九九藏書報告。
兩個月之後,李小丹安詳地走了,不是死於拒絕治療,而是心力僬瘁,對生已了無慾望,死前,只留下一句話:「誰都可以憎惡他如魔鬼,可,在我心裏,他的完美依舊是無人可比。」
謝婉晴是貝可以張東的秘書的身份打電話約出來的,她的相貌不屬於那種讓男人一見傾心的類型,但保養以及修飾顯示出她的生活很是優越,只是眉宇間有絲難以掩藏的躲閃。
那天,張東從她手裡接過5千元之後說:「你不是想要數碼相機的貯存卡么?我帶你去看它們的大本營。」
謝婉晴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下恨恨罵著卑鄙小人,嘴上卻不敢開罪於他,畢竟肇事逃逸已不再是民事範圍,便咬住了唇低聲問:「你想要多少?」
張東輕描淡寫地看了看她的房子,調笑說:「別哭窮了,家當沒個三五百萬的人住得起這樣的房子?哦,放著這麼好的房子你不願住,卻願意住監獄,這是我沒想到的,既然你這麼願意讓我報警,我只好成全你了。」
謝婉晴不屑吭聲,只張開手說:「把數碼相機的貯存卡給我。」

6.無路可退

貝可收了線,悄聲說:要是患者在對面,你這副表情會嚇得人家不知所云的。說畢,伏在他肩上,沿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然而,看著看著,這封主題署為《記憶碎片》的郵件,亦是令她面沉似水了……
看見貝可,謝婉晴眼裡,閃過一絲嫌惡之態,懶散說:「他有事直接打電話告訴就成了,犯得上讓秘書轉達么?」貝可直直看著她,慢條斯理說:「張總自殺了。」
去的路上,早已殺心四伏。
張東滿口答應。
那天晚上,李小丹原本不曾動殺機,只是,言語溫婉地電話張東說很久沒和他一起吃飯了,燒了幾個他最愛吃的菜,是不是早點回來?
悲零漸漸染佔滿了心,想著這些年一味的,是他與自己的好,自己卻無力回報得半分,一些悲憫的質問,只好,一點點氣焰消匿地隱在了心底,只要傷不到面上,還是相安也罷。
「我們曾在案發時去他的公司做過調查,因為現在傢具出口競爭激烈,張東的公司境遇不怎麼好,據說公司還有200萬的逾期貸款沒有償還。」
李小丹想著舊日里張東曾為自己而承受的生活刁難,再多的淚,也和著疼咽了,不去計較什麼。
李小丹驚駭萬分,這哪裡是那個曾是深情又善良的張東?難道真的應了那句話,擁有的金錢愈多愈能暴露一個人的本性?那一夜,她就立在床前,獃獃地望了張東,疼痛滿心,從腳到心,逐漸疼成麻木。
那人不應,當她翻過那人的身體時,望著潺潺溢出的腦漿,頓時魂飛魄散。

1.敲山震虎

或許,自己於他之間,已成了相互的垃圾。

4.糾結如魔

張東卻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說:「你打電話時怎不提醒我一下,我忘記帶了,這樣吧,今天我還有其他事,改天我聯絡你。」

8.迂迴

女子捂著臉,愣了一下,看著張東,忽然地沒了張狂的氣焰,低聲哀求說:「你放過我吧,別讓這傷害擴大了,好不好?」張東不語。
「我不怕,你下不了狠心的,你若真有這勇氣,就不會乖乖被我勒索了,生活是多麼美好,你怎捨得下?」張東把錢仍到後座上。
貝可伏在他背上,看著蹦跳在屏幕上的文字,忽然說道:「或許,就是那筆巨額的保險費,讓李小丹忽然地意識到,張東其實一直是愛著自己的,讓她悔不欲生,我怎麼忽然感覺到她的坦白有點徇情的味道在其中?」
謝婉晴惱怒問:「貯存卡呢?」
張東也是小心翼翼,惟恐有不慎的細節落入她眼,夜裡回來,躡手躡腳地上床來,脫衣聲細如賊。
從他的表情,她預料到了不祥。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謝婉晴的眉毛跳了一下,長長吁氣的神態,隱隱滑過她的眉心:「是么?這倒是我沒想到的,像他那樣自尊茁壯的人,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困惑,怎會去自殺?如果你就是來告訴我這個消息的,那麼我已經知道了,該回家了。」
張東並未她的此舉而收斂,晚歸的頻率愈發高了。
拐過街角,在一個垃圾箱前站了半天,把那張名片,看也不看地扔了進去。
江中順口說:「是啊。」轉而愣了一下:「你什麼意思,難道你認為並不是李下丹殺死的張東?」
張東早已抽著煙等在床上,像獵人看落入獵網的小動物一樣端詳著她淚痕滿面的臉,伸手解她的衣時,謝婉晴突兀地抽出了刀,她準確無誤地插中了他的心臟,因為,在殺念四起中,她已無數次準確過它的位置了:「不是我要殺你,而是,你的貪婪,逼我。」
她掙扎得淚流滿面,還是蜷縮進了他的懷裡,他摸著她的淚說:「睡吧,很晚了。」好象他一直不曾做過什麼虧心事,只是昨夜與人一道打了一場牌而已。
說著,踩了油門,車子轟然而去。
李小丹應了,女子在那邊千恩萬謝,收線后,望著鏡子里的自己,面色蒼白,凄清無淚。
從那以後,張東的威脅,更是多了一個致命的把柄,只要他想了,一個電話謝婉晴就要尋遍借口跑去奉上身體,稍有怠慢,電話就打進家裡了,有幾次,老公在家時,她曾試圖以懶的說話為借口不接電話,並叮囑老公也不要接,可電話響得不屈不撓,老公終是接了,餵了幾聲,扣掉后自語道:「打得這樣急,接起來又不說話。」說著,看她的目光,read.99csw.com就有了幾許猜測。
回家,也不說話,把身體像甩垃圾一樣甩到床上,令李小丹更是清晰地記起了那女子的話:垃圾一樣的男人。
其實,李小丹哪裡睡得著哦,燈是關著,眼是閉著,惟有心,在黑暗中,明鏡般的令人可憎。
因為,舊時的好,總在殺年頓起的剎那,一點點浮上心來,讓她手足無措地哭泣,曾經,他是那樣真誠地愛過自己。
女子離開很久了,他還是不語,李小丹的身體,軟軟倒下,終是明白,莫過於心死的哀傷。
而張東亦不肯刻意討好她,好象因了她不能履行的妻子義務這一切便成了理所當然,那段時間,她與張東像被意外事故逼到同一個荒島上的仇敵,一個冷漠、一個無睹。
回家后,望著老公逗著從幼兒園回來的兒子,謝婉晴的淚,禁不住落了下來,又不敢給他們看見,跑進卧室,死去般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默默流淚,老公見她神色不對,跟進來,問她怎的了,幾次,她欲啟齒,終又吞回,只說,可能情緒周期,沒事。
此後半月,在謝婉晴剛要額手稱慶時,張東再次出現了,更惡劣的是,他把車子停在家門口等她,見了,就一句話:「再拿10萬。」
電話響了,貝可瞥了他一眼,從電腦上躥下來:「啊呸,少幸災樂禍,過來幫我篩選一下這些郵件,看看有沒有需要特別處理的心理案例,我接電話。」
張東看著她,端著小人得志的嘴臉,意味深長地笑。

7.魔鬼的完美

她就覺一陣天旋地轉,順著他的目光,乖乖鑽進了打開的車門。
「你曾為我開脫?!是從保險費上你突兀明白了張東的良苦用心因感動而生的徇情之心吧,他先用我涼了你的心,讓你不再牽挂他生時的好,而從容地活著,然後借我之手,送你一份錦衣玉食的生活,李小丹,即便做鬼,我都不肯放過你!」李小丹凄然淡笑,捂心含首而去:「我的這裏,已不肯讓我,好好活著。」
在和貝可的閑聊中,江中突然意識到,儘管李小丹承認自己是兇手,他卻不肯相信了,就如貝可所分析,張東曾那樣地深愛著李小丹,到後來,他怎會那樣義無返顧地傷害她呢?這一前一後的落差懸殊到不似一人所為,這其中,莫非是有些李小丹不肯道與人知的秘密?
「我不稀罕他的愛,我要過回正常人的生活。」
這句話,讓謝婉晴清晰地看看到了即將陳列在自己人生路上的無邊荒涼與絕望,離家前,她溫柔地擁抱了老公,說去取早已定好的生日禮物,在去的路上,買了一柄刀子。
她像一個被嬌縱慣了的孩子,突兀間遭受冷落,便覺委屈難當,總在他回來之後,幫他脫了衣,抱在胸前,哀怨地望他的眼,他卻看也不看,埋頭,睡了,好象站在床側的不是曾被憐惜在心尖上的妻,而是一舊時的侍寢丫鬟而已。
從春到夏,李小丹已在意念里把張東殺死了無數次。
貝可若有所思:「我只是在設想而已,對了,張東的公司經營怎麼樣?」
那時,李小丹冷冷說:「原本,我曾想過去求你,但,我放棄了,你知道的,我不能盡一個妻子的義務,所以我無權苛責於他,何況沒了你,他還會有其他女子。」
「可,這是千真萬確,因為若是他自己舉刀剖心,保險公司是不會理賠的,所以,他無奈之下,選中了無辜的您。」貝可繼續不動聲色。
張東邊數錢邊說:「不會是假的吧?」
在另一封郵件里,她只說了一句話:我愛上了前來殺我的殺手……
自此,她只想,以好好地活著,報答張東的好。
半夢半醒之間,張東伸手攬她,口氣里有綿軟的疼愛:「上來睡吧。」
剛剛驚魂稍定,一日,在去健身房的路上,有輛落塵班駁的桑塔那攔在了面前。
謝婉晴臉色大跌:「我何曾幫過他實施自殺?要死都要拽上個墊背的,簡直是無稽之談。」

5.殺機叢生

她沖馬桶擺了擺手:「這才是你該去的地方。」
「我不貪,10萬夠我抵擋一陣的了。」
半晌,他的頭抵在背上,死死攬住李小丹的腰,齒縫間有氣無力地游出幾個字:「小丹,原諒我啊……」
後來,被李小丹堵在房子里時,她曾滿心竊喜,甚至非常非常地感激李小丹的捉姦成功,想張東會就此收斂,孰不知他更是變本加厲,一直一直,她被逼得無路可退,日益殺心堅硬。
貝可不解:「如果說報警丈夫被殺是她欲要自作聰明的欲蓋彌彰,可現在,她為什麼要主動承認?」
他嘴角的煙,落下來,在滴答而下的鮮血中騰然湮滅……
跳起來,滿屋子走得心瘋狂了起來,直到目光落在茶几上的一柄寒光四射的水果刀時,便定住了,握了它,攥在手裡,慘然一笑,閉了所有的燈,上床,和衣而卧。
李小丹放他平躺在床上,用盡全身的力氣,抽出了到,看著洶湧而出的血,那一夜,她就坐在他的身邊,撫摩著這具讓她愛恨交織的身體,然後剖出了他的心,捧在掌心裏,張著乾乾的嘴巴,哀絕無聲地哭了。
張東嘻嘻一笑說:「你何苦要追回那個卡呢?那東西複製起來太簡單了,說不准我複製了很多呢,只給你其中一個,又什麼用?」
當李小丹頂著刺鼻的油漆味站在作坊門口,看全身都是班駁的油漆的張東,戴著大口罩只露了一雙眼睛在給一口箱子上最後一到清漆時,她幾乎哭倒在地。
她以為張東會反抗,卻不曾想,他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說:「你讓我等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