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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後記

我這次將故事「摺疊」起來寫作絕不是為了炫技,或是故弄玄虛,其實我的初衷很簡單,就是為了節省文字空間,是想在有限的字元空間內儘可能容納更多的內容。於是,將小說「摺疊」之後,便產生了這樣幾種優劣不等的效果:
第七,「摺疊」之後,最大的缺點就是因果關係太過複雜。在被「摺疊」的事件中,每一個人物,每一個行動,每一個關鍵細節都有著真真假假的前因,同樣,每一個人物、行動、關鍵細節又都有著真真假假的後果,而這些前因後果在進入現實事件當中的時候,雖然能形成迷離的懸念和內容豐富的事件、人物關係,但是,如何才能條分縷析地傳達給讀者,一直是令我頭疼的問題。要知道,小說寫作的過程其實就是一個說服讀者的過程,作家要說服讀者相信我們所講述的一切都真實可靠,而真實可靠最直觀的來源,就是人物、事件的種種因果關係,是邏輯,因此,https://read.99csw.com在處理這種雙重疊加的因果關係時,稍有不慎便會被讀者懷疑,進而又會被讀者拋棄。
總的來講,這個故事講述得是否成功,還需要讀者來評判,但是,要想掌握一門新技術就必須得親自動手這一點,我確實又實踐了一次。小說創作是一項充滿了挑戰的工作,既需要冒險,也需要自我激勵,我希望自己沒有辜負這個行業,能夠給它帶來尊嚴,而非玷污。
第三,「摺疊」之後,故事情境由被摺疊的「吉田事件」代勞,故事從開始便進入了衝突與高潮,隨著讀者對「吉田事件」的了解,給當前事件的壓力比平鋪直敘的效果要強烈許多。這樣一來,小說的時間就完全集中在高潮時段。
第二,「摺疊」之後,我可以只用事實概述「吉田事件」,只講過程和因果,不須描繪,這樣便將有限的文字空間節省下來,集中運用到正在進行的九-九-藏-書「連環殺人案」之中。
第六,「摺疊」之後,被摺疊的事件可以給予現實的事件帶來足夠的壓力,並幫助形成轉折點。轉折點是揭示主要人物的關鍵,必須要有足夠的前因和壓力,才能將主要人物逼到需要押上巨大風險價值的轉折點上,例如「保護百靈」、「倉庫贖人」、「播出真相」、「殺死吉田」等等。這些人物的轉折點並非他們自覺自愿去做,而是情勢所迫,不得不做。每當這個時候,來自「摺疊」事件的壓力與現實事件的壓力便重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逼迫他們必須得做出「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選擇。
第五,「摺疊」之後,揭示人物和人物再塑造的任務就更重了,因為文字空間的限制,對人物只能在行動中邊塑造邊揭示,塑造集中於細節與情態,揭示集中於動機、行動與轉折點。
首先需要說明的是,將一個完整的故事「摺疊」起來講述,並不是九-九-藏-書我的發明,在此之前,前人早已成功地運用過「倒敘」、「回述」等敘述技巧和故事套故事的敘事技術。我所說的嘗試,是指我個人雖然時常使用「回述」等敘述技術,但是,將一個有開端、發展和結局的完整事件,運用調查、「回述」等方式有機地融入這個事件所生成的另一個事件當中,這對我來說還是第一次。
第四,「摺疊」之後,每一個人物,不論主角還是配角,都是「有故事的人」,至少他們將自己在「吉田事件」中的行為與性格帶入了正在發生的事件之中。這樣一來,出場的所有人物都依託于同一事件,在塑造人物上便節省了許多文字。
第一,「摺疊」之後,前邊「吉田事件」的線索同樣也成為了正在進行的「連環殺人案」的線索,「吉田事件」中所有的人物和行為既是懷疑對象,同時又都變成了「連環殺人案」的伏筆、懸念和說明性材料。
第八,「摺疊」之後,另一個缺點是被摺疊事https://read.99csw.com件的趣味性的處理。「吉田事件」本身完全可以寫成一篇獨立的作品,然而,將它「摺疊」到「連環殺人案」當中時,對他的敘述就有了限制。首先是不能集中敘述,否則,大段的,脫離現實事件的敘述必然會造成讀者注意力的遊離。其次還要將它「打散」后充分利用,與現實的事件緊密結合在一起,擔任背景、懸念、伏筆、人物塑造等一系列任務,但給它的文字空間又太小,這樣一來,如何將文字這一工具運用到極限,用最少的文字講述最多的事實,同時還要講得有趣,便成了對作家的嚴重挑戰。
第九,「摺疊」之後,兩個事件疊加造成的結果,是人物的行動太密集,讓我沒能把故事中的喜劇因素充分發揮出來。小說中雖然有喜劇人物,例如茶房、安德森和藍小姐,但是,這個故事的根本在於結構性喜劇。也就是說,主人公馮九思與楊炳新的關係、與上級領導的關係、與藍小姐的關係、與安德森的關係read•99csw•com,其實都是結構性喜劇,他們的關係中間充滿了荒誕與誤解,然而,文字空間,還是這個問題,也許是我太自以為是,太想掌握用極少的文字講述極複雜的故事這門技術了,將整部小說的字數限制在十七萬位元組以內,所以,無奈之下,只能用冷幽默來代替真正的喜劇情境,便失去了許多調整節奏,愉悅讀者的機會。
在這部小說中,「吉田事件」本身就已經夠複雜了,但由於這次行動出現重大失誤,其間種種線索真假難辨,沒有一個人掌握全部真相,所以,要將這樣的事件納入正在發生的更危急,更複雜的事件當中,而且兩個事件又互為因果,互為真相,其難度可想而知。
這是我迄今為止寫得最累的一部小說,之所以感覺累,有兩方面原因:一是我想嘗試一種新的小說結構技術,就是將一個完整的故事「摺疊」起來;二是我想檢驗一下我在《小說趣味的來源》中所講述的小說技術,在操作上的便利性和實用性,以免謬種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