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早些對如意講實情，否則這個莽撞的丫頭還不知會闖出什麼禍事來。他用嚴峻的口吻道：「這就是野葛，老何吃的毒藥里有這一種，但是，真正毒死老何的卻是另一種毒藥，一種吃過之後立時便死的烈葯。」

「今天夜裡要是再來這麼一下，誰也活不成了。這也省得你殺我，我殺你地費力氣。」晚飯時，葉十朋有意將這話講給所有的人聽，但是，每一個人都陰沉著臉，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沒有人理會葉十朋的告誡。

「那個行商又是怎麼一回事？」如意的腦子轉得很快。

五福嫂的臉上留下了侯氏用指甲抓出的長長的血痕，大堂內的所謂祭壇卻被五福嫂打了個稀巴爛。

每一個人都酒足飯飽，各自回房去了，連那隻黑貓也不見了蹤影。

「謝謝。」葉十朋笑了。「方才酒沒吃夠，再給我弄壺酒來。」

「大家都是出門在外的人，有什麼事吃飽了好商量。」盧嗣九-九-藏-書宗到了這個時候，反倒顯出了幾分閱歷給人帶來的沉穩。「葉兄，請！」一大碗酒下肚了。

「今晚會不會出事？」如意有些擔心。

「人就這麼死了是不是太冤枉了？」一向心硬的如意此時不知怎麼的，有些坐立不安。

「多心的背囊里只有這個。」

「真嚇死我了。這裏實在是危險。」事情一旦變得明朗起來，如意的恐懼反而轉為一陣陣的興奮。她參与過葉十朋的不少案子，每一件都兇險非常，而最後全部化險為夷，人犯被捉拿歸案。

這是難捱的一天，在一陣急風驟雨中，天黑又了下來。

五福嫂這話可以說是威脅，也可以稱之為宣戰。但侯氏沒有搭腔，她是那種把功夫做在肚子里的人。

「從哪弄來的？」

「沒事瞎擔心。」葉十朋躺在褥子上，連靴子也沒脫，頭下枕了一塊半頭磚。「那些混蛋們要犯事，你擋也擋不住。等著明早收ｈttps://ｒeａd•９9cｓw•ｃoｍ屍抓兇手吧。」

「多心的背囊里，就是那種毒藥吧？」如意有些自鳴得意。

「今兒個天冷，小的沖了壺飴糖水，喝碗去去寒。」說著，五福自己先倒了一碗喝下去。「人就怕遇上這事，你提防我，我提防你，到了沒有好結果。」

他娘的，走到哪也不安生！葉十朋真是覺得不幸，他甚至覺得，自己遇到的這些殺人放火的爛事，都是因為他的出現而特意安排表演。

「你們有什麼仇怨我不管，我是個開店的，掙的是銅錢。」五福嫂終於率先講話了。「這雨還不知道要下到那一天，我這店裡有的是酒肉，我想你們幾位也不至於付不出店飯賬。咱們就這麼這過一天算一天。」

「我在地窖里找到了一頂新竹笠。如果那頂竹笠是行商的，兇手必定就是五福夫婦。要想一下子打碎人頭，非得有五福嫂的臂力不成。」

五福是個地道的店老闆，rｅａd.9９ｃｓw.cｏm雖然發生了這麼多事，酒飯依舊豐盛。侯氏拿來祭壇的那隻大公雞如今被燉得湯濃肉嫩，端了上來；大片的肥臘肉蒸了山一樣的一大盤，顫微微地像水晶一般透明；菜畦中劫後餘生的幾株青茶像寶物一樣珍貴而精緻；紅灧灧的陳年老酒濃香襲人。

五福藏在灶間的一籠雞鴨里，卻少了兩隻肥雞，但人們的心思都在相互戒備上，沒有注意到這點小事。

「那是命。人還能違了天意？只要兇手跑不了就成。」葉十朋這是典型的捕快的想法，他們相信，人要犯罪是阻止不了的，最重要的是惡有惡報。

「你最好別太興奮。」葉十朋自己卻是心情沉重，他十分嚴肅地告戒如意。「關在這麼一個鬼地方，沒處躲沒處藏的，比在城裡要危險得多。你別到處亂闖，聽到沒有？」

「快說呀！」

不過，這場可怕的爭鬥總算平息了下來，多心的手臂在勸阻力大無窮的五福嫂時被弄得九*九*藏*書青紫。但葉十朋卻注意到，瘦小的多心手臂上的力量並不比五福嫂小，只是他在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肯顯露出這一點來。

即使這房中再發生死人的事情，葉十朋也不會感到一絲一毫的驚奇，因為，殺人者的目的到現在還沒有顯現出來。

等五福送酒來時，糖水已被喝乾了。

傍晚的時候，一股山洪裹挾著沙石從客棧的山牆外衝過，門前的百年老樹與石塊壘成的馬廄轉眼間就不見了。

不知不覺間，房間里似乎壁壘分明了起來。多心不知什麼時候突然改換了態度，小貓一般溫順地依偎在如意身旁，盧嗣宗夫婦與五福夫婦各踞長几的一頭，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勢。

「所以，多心想殺死盧嗣宗可以肯定了，但是，另外有人也想殺死他，而且非常心急。」

這客棧中每一個人都在有意無意地隱瞞著什麼，只是他現在還沒有看出盧嗣宗有什麼秘密。葉十朋突然有些懷疑，這些人中，除了自己與如意九-九-藏-書，其他的人未必如他們表現出來的，僅僅是一種偶然的相遇，或是一種簡單地過客關係。

「你看。」如意手上的一片枯葉給了葉十朋一次真正的驚奇。

「這可不好猜了。也許是侯氏想要殺夫，也許是五福兩口子謀財害命。也許是你，或者是我。」葉十朋見真的嚇住了如意，方才笑道。「不管是誰乾的，只有咱們兩個知道有兩個人想殺死盧嗣宗，他們自己並不清楚還有一個同夥。」

說話間，五福嫂的目光凜凜地掃過眾人。「人死在我店裡，大傢伙都脫不了干係。反正已經死了兩個了，我五福嫂向來不是怕事的人，有本事就接著來。」說著一推她男人。「還不上酒飯？大傢伙吃飽了再拼個你死我活。」

「那會是誰？」如意瞪大了眼睛，吃驚不小。

「問得好。你快要出師了，等回到長安你就跟著我去巡街好了。」

「我什麼時候不聽你的……。」

門上有人拍了兩下，五福提著一隻瓦壺走了進來。